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蓝莓果粒茶】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我将此生,说予你听 作者:桑榆未晚 文案 我自卑,怯懦,出身不好。 服安眠药自杀过,傍过金主,被人骗去传销,还差点染上艾滋。 他出身尊贵,是我的偶像。 误会过我,鄙夷过我,无视过我,放弃过我,帮过我,恨过我,也喜欢过我。 他对我说,你是我的战场。 他对我说,此生,愿有人陪你,颠沛流离。 我只想问一句:那个人,是你么? ==================   ☆、第一章 曾用名:陈诺琳   今天早上,我在酒店的大床上醒来,身边照例又换了一个男人。   我直接去浴室里冲了冲身上的黏腻,穿上衣服,从这个睡的仍旧好像死猪一样的男人钱包里掏出一沓钱,我数了数有五千块钱,塞进口袋里甩门走出去。   阳光特别刺眼,但是我心里很冷,我在包里摸了半天都没有摸到烟盒,我想应该是落在酒店套房里了,就在街边的报亭买了一包烟,点上了一支,靠在树上,等烟烧到了烟屁股,我随手甩掉,又点了一支。   从上个星期接到那个叫我“陈诺琳”的电话之后,我每天夜里都睡不安稳,就算是做爱做到筋疲力倦,大脑皮层也是相当兴奋。   我觉得自己心理出了问题了,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堵着,我必须去看心理医生。   室友温温向我推荐了一个心理咨询师,我走进去,等了十分钟,走进这一间要价不菲的心理咨询室。   里面有一张办公桌,两张软椅,靠边一张沙发,窗帘是淡紫色的很养眼。   心理咨询师需要登记个人信息,他说:“这些信息绝对保密,你可以放心填写。”   我从来都不相信有什么绝对保密的事情,如果想保密,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告诉任何人,或者你告诉的那个人死了。   那拿起笔,在表格上的姓名上写:杜佳茵。   后面曾用名上,我手指顿了顿,直接用横杠打上去划掉了,心里莫名的烦躁,直接用笔在纸上乱七八糟地划了一通,揉成一团:“能不能再给我一张,我填错了。”   这一张表格上,我认认真真地填写:   姓名:杜佳茵   曾用名:陈诺琳   年龄:22   婚姻状况:未婚   职业:在校大学生   写到这儿,我眼光又看了一眼上面的曾用名,用笔把“陈诺琳”那三个字涂掉,力透纸背,嚓的一声,纸破了。   我的这些细微的动作自然都在心理咨询师眼里,他看了我一眼,叫了我一声:“杜佳茵?”   我点了点头。   “就从陈诺琳开始说起吧。”   …………   四年前,我十八岁,上高三。   过了年,就快高考了,倒计时一百天,三月份,每天班里都弥散着一种无声的硝烟味道,就算是下了课,同学们不是在桌上趴着补觉,就是在埋头看书,唯独乔初在对着镜子抹粉描眉,臭美的不得了。   这时候,门外有一个同学叫我:“陈诺琳,有人找。”   我以为是我妈来给我送自行车钥匙了,没多想就往外走,教室外面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向右边看,楼梯口站着一个穿着藏青色毛呢大衣的女人,正在拨弄着手机。   我不禁问了一句叫我的那个同学:“谁找我?”   身后的同学没有说话,楼梯口的那个女生已经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眼角向上挑着:“你就是陈诺琳?”   我不明所以,点了点头:“嗯,我是……”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我右脸上就被狠狠地扇了一个巴掌,右耳暂时性失聪,嗡嗡嗡地响。   ☆、第二章 廉价   我甚至都没有看见她是什么时候抬起的手,就又是一个耳光落在脸上,我觉得我的脸肯定肿了,火辣辣的疼。   我偏头,捂着脸。   我从来都没有遇上过这种事情,在学校里,我永远是那个自卑怯懦,总是缩在教室的角落里瘦弱苍白的女生,没有人关注也不想有人关注。   已经有几个同学去办公室找班主任了,走廊上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学生。   女人扬了扬下巴:“不认识我吧?没有在他手机里看到过我的照片么?我是你敬爱的陆老师的妻子,是你的师母。”   我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了,完全呆住了。   原本旁边要拦的同学都改成了拉我,好像怕我忽然冲上去还手一样。   班主任和教务主任马上就来了,让其他学生都散了自己回教室,然后把我带到了教务处。   几个老师都是认识师母的,师母就拿着手机让老师看,说上面全都是我给陆老师发的短信,还有照片,要不是上一次陆老师把手机忘家了,她根本就还蒙在鼓里。   “真没想到,还有这种学生,不要脸的勾引结了婚的老师,都一年多了,”师母特别气愤,“就支教两年,就出了这种事儿,我、我还怎么跟爸妈说……”   说着说着,师母就哭了起来。   我站在门口,眼泪也是滴答滴答往下掉。   但是,没有一个人过来给我递上纸巾。   班主任走过来,问我:“是不是真的?”   我低着头看着她的鞋,眼泪滴落在水泥地上晕出一小块水渍。   班主任说:“问你话呢!说。”   我咬着牙,点了点头。   教务主任已经打电话给校长了,这种事情出了,绝对不敢耽搁,关键是学校的声誉。   最后,老师就把我带到了校长室。   原来走在走廊上的时候,我总觉得很短,但是现在,我觉得很长,一分钟的路,我好想走过了一辈子。   校长自然也是先了解了情况,师母刚开始的那种嚣张气焰已经完全都不见了,现在泣不成声,说从大城市来到这里是怎么受苦,现在又出了这种事情……   校长一个劲儿说抱歉,这是学生的问题,是管教学生不到位。   我就站在墙角,好像和身后的背景墙融成了一体,没有人来问我,也没有人看我一眼,好像我就是那个罪不可恕的罪人,就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校长打电话给我妈,叫我妈来学校把我领走。   我妈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来了,找到校长室,进来之后先给校长赔笑脸,然后走过来,直接给了我一个巴掌:“你是不是有病啊陈诺琳,不想上学了是不是?那就干脆别上了!”   我跟在我妈身后出了校长室,回到教室去收拾东西。   很多同学都对我指指点点的,那些毫不遮掩的话落在我的耳朵里:“就她这骚~样儿还勾~引陆老师,真是贱。”   “早就看出来她对陆老师心怀不轨了,总是去老师办公室问题,哪儿有那么多问题,肯定心里变态。”   “变态,太恶心了。”   从桌子的过道中走过去,走过的时候有同学推搡了我一下,前面一条腿绊了我一下,我直接跪在了地上。   我在班里面的人缘并不好,因为性格内向又自卑,家里穷也不会说话现在成了这种墙倒众人推的情势,我倒是一点都不惊讶。   只不过……   为什么觉得眼眶很酸呢,酸的又想要掉眼泪了。   我忽然就想起陆老师对我说的一句话——不要让你的眼泪那么廉价。   于是,生生的把眼泪逼了回去。   在最开始,我的眼泪是廉价的,笑脸也是廉价的。   而在最后,我的眼泪仍旧是廉价的,笑脸也仍旧是廉价的。   不在于金贵,而在于心甘情愿。   收拾了东西走出教室,正好撞见从校长室匆匆跑回来的乔初,乔初头发都跑乱了,在腰上系着的大衣也在后面拖着地。   我想她肯定是没看见,这是她过年花了八百块钱买的一件大衣,要是看见了会心疼死了。   她一把拉住闷头往前走的我:“他们问你你说什么?”   我没吭声,看见校门口我妈在等我,继续往前走。   乔初一把扳过我的肩:“陈诺琳你是不是傻子啊?!你不会死不承认啊,不会装傻扮无辜啊,说自己没有过,这样保护自己都不会啊。她说你勾~引老师就是勾~引了,要是我我还说她勾~引我叔叔呢,不就是撕破脸,反正人已经丢了是不是……”   ☆、第三章 别傻了   乔初是我在学校唯一一个朋友,去年冬天我在火锅店打工做迎宾,正好身上例假,痛经痛的死去活来,就是乔初冒着大雪给我送去了姜汤红糖水。   那个时候我捧着红糖水,就认定了,乔初是我这辈子的朋友。   我扯了扯嘴角,想要扯出一个笑来,但是脸上的肌肉好像抽筋了一样僵着,肯定比哭还难看:“别跟我在一块儿了,让其他同学看见了肯定要拿你说事儿了。”   乔初哼了一声:“我怕过谁?前面那个是你妈吧,我陪你走到学校门口。”   去年夏天,陆老师从大城市里调过来的,穿着一件白衬衫,一双眼睛好像会笑。那个时候我坐在最后一排,是班级里公认的自闭症,性格缺陷,阴暗的就只配缩在角落里。   但是,他却在一次月考之后,把我叫到了办公室,问我这篇作文是怎么写的,写的真好,能拿到省里参加比赛了。   他的这句话,好像在我心里照进了一束光,不为人知的种子,在黑暗里发了芽。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我喜欢上了写一些东西,经常拿写的一些片段去给陆老师看,受到他的表扬,心里能高兴好几天。   乔初有一双慧眼,脑子聪明到转的像是陀螺,两个星期就看出来了,就问我是不是喜欢陆老师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摇头。   乔初也没给我抬杠,直接就跟我说,别想了,陆老师就是C市过来的,为了评个什么职称来咱学校支教两年。   见我没说话,乔初就直接指着刚刚走进班里的陆老师,说:“看见了没?别傻了,我都看见他左手上第四根手指头上那白晃晃的戒指了。”   我知道他结婚了,一早就知道。   但是,如果我是在墙边扑腾着翅膀垂死挣扎的飞蛾,那么陆老师就是黑夜里的光,飞蛾看见火光注定是要飞过去,也注定了必死无疑。   我有一次偷偷流进办公室里,看了记录簿上,记下了他的手机号码,然后偷偷用攒了两个月的钱买了一个小灵通的卡,胆战心惊了一个晚上没睡好,到快黎明的时候才给他发过去一条短信:老师好,我是陈诺琳。   这天早上,我就因为夜里没有睡迟到了,被班主任拎出去当典型在办公室外面罚站。   陆老师来的时候:“又被罚站?”   我低了低头。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扭头对我说了一句:“短信我收到了。”   以后,我就经常给他发短信,但是大多时候他都没有回复过。   终于有一个晚上,饿躲在被窝里,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老师,你知道爱一个人有多难么?”   这一次,不过一分钟,他就给我回复了短信,只有八个字:“好好学习,不要分心。”   我就看着这条短信,失眠到天亮。   乔初跟我一起吃饭的时候,几次都用特别生冷地告诫我,不要贪心了。   我说我没有贪心,抹了一把眼角:“放心吧乔乔,我又不傻我可是最恶心小三的,我要和他一刀两断。”   乔初盯着我看了三秒钟,声音忽然软了下来:“那你怎么流泪了?”   我捧着碗吃面,眼泪都大滴大滴地掉落到碗里。   后来,体育课上我崴了脚,没有人来扶我,我就忍着疼,一下一下地往单杠的地方跳,几乎跳过了整个操场。   我勉强扶着单杠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上滴落下来的汗,抬头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陆老师。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头顶的阳光斜斜地找过来,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第四章 输的彻底   乔初问我,究竟是什么时候确定下来的。   我歪着头想了想,还记得去年元旦咱们出去开联欢会么?晚上他给我打电话了。   那个晚上,我刚刚到家,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着“陆老师”三个字,心脏猛的被掐了一下,呼吸都停了,手指尖都有点颤,接通了电话。   在电话里,我都能听出来他喝醉了酒,叫我的名字的时候带了一点儿化音。   他叫我去一家饭店门口,他在那儿等着我。   我踩着满地细碎的月光,一步一步走过去,他站在树下,身影颀长:“还在坚持么?”   我看着他侧脸上的阴影,点了点头。   然后,他抱了抱我。   乔初扭头看着我,摇了摇头:“真是难以理解。”   是的,我确实是难以理解,如果我是像乔初一样,父母都是公务员,人长得漂亮又会打扮,班里面有一大半男生都为她着迷,那么我也就不会对第一个赞赏我的男老师倾心了。   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我父母都是下岗职工,前两年开了一个烟酒门市还被套进去两万块钱,我妈打麻将我爸酗酒,喝醉了有时候就拿我和我弟耍酒疯,一家四口住在老旧的住宅楼里,一层楼共用一个厨房一个厕所,四处全都是斑驳的墙面,一年四季都是阴冷潮湿,需要为电费和水费多摊了几块钱和邻居争论不休。   人和人真的是有差别的,有时候我从乔初的美瞳隐形镜片里看到苍白的自己,都恨死了自己的卑微。   把我从校长室里领出来的这个晚上,是我记忆里,我爸没有喝酒的不多几次中的一次,他罚我跪了一夜,我妈抄了一个鸡毛掸子打我:“从小就没有打过你几次,觉得你有个弟弟该做个表率了,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贱呢?丢人不丢人啊?”   我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只不过,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我不断地回想起来陆老师告诉我的那句话,不要让自己的眼泪这么廉价,但是就是止不住地哭。   如果陆老师看见,肯定又会对我失望了。   可是对于一个才刚刚十八岁的女孩子,能有多大期望呢?   我爸和我妈在里屋里说了很长时间的话,墙上的时钟在一点一滴地走,滴答滴答的声音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渗人。   我一个人跪在水泥地上,后背疼得已经没有了知觉。   墙面上,有一扇那种古式的木窗,窗棂还是雕花的,因为这是待拆迁的老城住宅区,没有霓虹,所以月光明净地照进来,照在地面上,被雕花割裂成几个小方块。   我双眼呆滞地盯着地面上的微弱亮光,跪着爬过去,被窗棂割裂的月光照在我的手背上,一两点光斑。   在当初,我勇敢的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我觉得我能承受的住,但是,真的到今天事发,我发现自己真的承受不住,已经输的彻底了。   我记得,我妈的安眠药片放在第三个抽屉里。   倒了一杯水,然后将安眠药一片一片倒出来,再一片一片塞进嘴里,就着水咽下去。   等到吃了第三十片,我忽然开始恐惧了。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那种勇气,选择去死,但是等死的过程才是最可怕的。   我踉跄地站起来,安眠药片散落了一地,我跑进里屋,推我妈:“妈,我要死了……”   我妈没有搭理我。   我爸只是翻了个身。   我的头开始昏昏沉沉了,扶着墙走出去的时候,看着前面全都是重影的,勉强从书包里拿出了自己的小灵通,找了一遍记录,我还是拨通了陆老师的电话。   那边响了很长时间,才接通,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如果我没有听错,就是师母的声音,我吓了一跳,直接就挂断了。   背靠着墙坐着,手里握着小灵通。   在意识飘渺的最后时刻,我再一次拨通了陆老师的电话,这一次,接通的很快,接通了那边并没有声音。   我已经没有力气,轻轻地说:“陆老师,等你从外地培训回来,都说是我勾引你的,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就行了,反正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话筒那边咔啪了一声,好像是打火机的声音,紧接着传过来一个陌生的男声:“你的地址。”   “什么?”我的声音特别细微,已经困的不行了。   话筒里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带着一种微醺的气息,轻蔑地说:“告诉我你地址,我好去给你收尸。”   ☆、第五章 你是什么人   记忆里,我并没有告诉这个人我的地址,而是睡着了。   我一向怯懦害怕,就连死亡的方式,选择的都是最安逸的安乐死。   但是,仅仅是我以为。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开始腹痛痉挛,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口鼻好像被人捂住不能呼吸,一波比一波剧烈的疼痛更让人难以忍受。   有一个声音在问:“她吃了有多少安眠药?”   “少说有三四十片。”   “这种安眠药的剂量猛,提早洗胃吧……还有,刚刚检查过了,她确实不是处。”   一双冰冷的手掰着我的下巴,一根软管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感觉从喉咙伸进去,胃里逐渐有了饱胀感。   真的是生不如死,甚至有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已经灵魂脱壳了。   等我再一次有了意识,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胃里面还是有那种让人恶心的感觉,背上很疼,眼皮上映了一层浅浅的光。   我睁开眼睛,看见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有一个戴着蛤蟆镜的男人,修长双腿交叠敲在茶几上,食指在扶手上轻叩,一手拿着平板。   前面站着一个女人,穿着一身干练的套裙。   我环顾四周,看得出这是一间医院的病房,只不过这病房太高档了点,有沙发有茶几,有电视有电脑还有单独的卫生间。   见我醒了,在沙发上坐着的男人走过来,一手随意地摘掉了墨镜,居高临下地看了我一眼:“陆正谦找老婆的眼光不怎么样,现在找情妇的眼光也不怎么样。”   我抿了抿唇,开口的声音嘶哑,像是钢筋在绞,喉咙好像是被划破了,咽唾沫的时候都疼:“你是谁?”   男人俯下身来,一点一点靠近我,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黝黑的瞳仁里映出面色青白的我,他抿了抿唇,说:“我叫陆景重。”   没等我有反应,他就已经起身,吩咐身后的助理:“薇薇,刚才说的那件事情,现在就去办,越快越好。”   这个人的声音和在我意识清明最后时候听到的陌生男声重叠在一起,我打给陆老师的电话,就是他接通的。   干练的女人脚步匆匆离开病房,病房里就又只剩下了我和陆景重。   我犹豫了一下,才问:“你和陆老师认识么?”   陆景重抬了抬眼皮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手指在平板上滑动。   我就又问了一次:“你是陆老师的什么人?”   陆景重还是没有回答,不过,这次他在平板上写了两个字,拿着平板反过来给我看:“觉得这两个字怎么样?”   平板上写的是:“佳茵。”   我以为他是在问我他的字体,我点头,却词穷了,不知道除了说“漂亮”两个字,还能说什么。   整整一个下午,不管我再问什么,这个人都不再跟我说一句话,只不过医生过来的时候,偶尔问一问我的情况。   临傍晚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我拿起手机看是乔初的电话,正准备接通,却被那个叫薇薇的女助理直接从手里抢走挂断了,然后把手机卡直接抠了出来丢到垃圾箱里,手机摔倒我枕头上。   ☆、第六章 要去哪里   女助理薇薇做完了这一系列动作,然后转身又走到了陆景重身边,僵硬的好像是一个机器人。   而陆景重,还是以慵懒的姿势躺在沙发上,眼角都没有抬。   我问:“为什么不让我接电话?”   我的声音在病房里有一点回音,好像是用了扩音器,但是陆景重和助理都没有回答我。   我就撑起身体,从病床上跳下来,直接蹲在垃圾篓旁边翻找里面的电话卡,因为是清洁工刚刚换过的,所以里面除了有两个饭盒和几个输液的一次性注射器没有脏东西。   我翻到自己的电话卡,站起来正好对上陆景重看过来的视线,他看着我的视线,带了一点若有所思,更多的是审视,我别开脸,回到床上把电话卡安上。   而这一次,不是女助理过来,而是陆景重直接走了过来,一步步靠近我的病床,我觉得有一种强大的压力压迫过来。   他向我摊出手掌,眼睛幽幽地看着我。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摇了摇头,向后退了一下。   他直接俯身过来,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一只手直接将我握着手机的手包裹在掌心里,温柔地从我掌心顺走手机:“我是为你好。”   他的气息拂在我的鼻梁上,好像抹了一层秋日里暗色的水汽,我不禁就又向后退了一下,没留神已经到了床边,手一下子摸空了,直接向后栽过去,情急之下,我一下子拽着床单,才避免整个人都摔下去。   陆景重这才收回手臂,慢慢地直起身,嘴角勾了一抹笑,却一句话都没说。   我知道他在笑什么,刚才陆景重的胳膊就在我身侧,但是情急之下我还是选择了拽着身下的床单,没有拉他。   只不过,他不是也没有拉住我么。   我在医院里呆了有一个多星期,没有一个人来看我,除了偶尔过来的助理薇薇和陆景重,我好像被隔离了一样。   有一个晚上,我忍不住想要逃出去,看着躺在沙发上静静闭着眼睛的陆景重,小心翼翼地穿好了衣服,准备走出去的时候,身后陆景重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站住。”   我僵了一下,转过来,看见陆景重已经睁开了眼睛,眼睛里特别清明,但是,我依旧把手握上了门把手。   陆景重重新闭上了眼睛,双手搭在小腹上,说:“我是来替陆正谦收拾烂摊子的,你要是想走,请便。”   听见陆老师的名字,我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了,然后默默地又走回到床边,坐下,过了很久,我问陆景重:“你是陆老师什么人?”   陆景重没有回答,睫毛轻颤,一副安静的睡颜,但是我知道他没有睡着,就又重复了一遍,还是没有得到回答。   在医院病房的环境下,会产生一种要老死的感觉。   几个小时,几天,十几天,每天都只有陆景重和女助理薇薇进进出出。   一个晚上,医生来最后替我检查了一下,说没有问题了,陆景重站在医生身后,叼了一支烟,咔啪一声点亮了打火机。   医生说:“抱歉,先生,病房里不能吸烟。”   陆景重直接转身进洗手间,女助理说:“Vincent你的嗓子需要保护,不能……”   薇薇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声咔嚓的关门声截断成两截。   隔天,薇薇告诉我可以收拾东西离开了。   我问:“要去哪里?”   ☆、第七章 只许州官放火   女助理薇薇没有说话,连看我都没有看我,直接带着我上车。   我又问:“陆景重呢?”   薇薇这次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给你一个忠告,在他面前,不要叫这个名字。”   我有点奇怪:“是他告诉我他叫陆景重的。”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从后视镜里,我看到薇薇笑了一下,映衬着脸部线条没有那么僵硬了,却没有再回答我了。   我问:“陆老师是陆景重的哥哥是不是?”   薇薇扭过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小姑娘,这种话最好不要乱说。”   在车上,薇薇放了一首歌,是一位男歌手唱的,声音很有磁性,到低沉的声线部分,有让人过电的感觉,我记住了一句歌词:“远方,你在的远方,梦想开花……”   我脱口问出来:“这是谁的歌?”   薇薇用手指扣了扣CD外包装:“Vincent,我最喜欢的一首歌。”   车停下来,停靠在一家酒店的门口,薇薇下车,自然有门口的保安帮忙去把车停了。   在旋转门旁边,站着一个男人,带着贝雷帽和墨镜,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远远地看过去肩宽腰窄腿长,挺拔地站着好像一棵松树。   等到薇薇向他走过去,说:“怎么不进房间里去?”   “出来的时候房卡忘了拿。”   听见声音,我才意识到,这人是陆景重。   不过,他的声音黯哑,有点鼻音,好像是感冒了。   薇薇去前台办手续,我跟着陆景重先往电梯门走。   我从背包里拿出一盒感冒药,伸手递给他:“你感冒了吧,这个感冒药很灵的,吃两袋就见效。”   陆景重就站在我身侧,慢条斯理地按下电梯,然后转过头来。   他戴着墨镜挡住了眼睛,我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只见他勾了勾唇角,从我手心里拿过药盒,看了一眼,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他长腿迈进的同时,把手里的药盒准确无误地扔进了垃圾箱里。   我顿时心里堵了一口气,猛的按着电梯的打开键,然后直接跨步下去,把不锈钢的垃圾箱从上面拿开,伸手把整整一盒感冒药拿出来,药盒上已经沾了一些烟灰,还算是干净。   我都没有注意到前面的电梯门要关上了,直接就闷头往里进,他直接伸出胳膊在电梯门夹到我肩膀的时候替我挡了一下。   我把药盒重新递给他,他抬了抬眼角,眼睛里有一抹鄙夷的笑,从我手里接过药盒之后又扔进了电梯外的垃圾箱里,再看我的时候已经多了一丝挑衅。   我被这种目光一看,倔劲儿也上来了,就又从垃圾箱里把药盒拿出来,伸出手递给他:“要么你就别收,要么你就别扔。”   陆景重一把摘掉了墨镜,低头看着我,之前在病房里,他总是躺在阴影里,现在我才看清楚他的眼睛,单眼皮,不是很大,但是很有神,从下往上看有一点内双,贝雷帽的帽檐在额前投下了一片阴影。   正巧他的助理薇薇办过手续过来了,见我和陆景重在门口僵持着,就问:“怎么还不上去?”   陆景重嘴角一勾,抬手把我掌心上的药盒拿过往后一丢,对薇薇说:“收着。”   这次来住酒店,我完全不明所以,而且有点尴尬,进门的时候不会用房卡,进去了之后不会开水笼头,不会开那种挂在墙上的背投电视。   薇薇从进门就给我演示了一遍,临出门之前,指着墙上插房卡的槽:“出去的时候直接把房卡拿掉就可以了。”   我讷讷地点了点头:“要在这里住多久?”   “住到你手续办好。”   “什么手……”   我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薇薇已经把门带上了。   我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觉得现在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现在陆老师究竟在什么地方?这个陆景重又到底要做什么?   我必须要弄清楚现在这种情况,就拔了房卡出去,去找薇薇。   我记得薇薇的房间就是在我隔壁,正要敲门,却发现房间门开了一条缝,是虚掩着的,并没有锁,轻轻一推,就能看见房间里的黑色身影。   ☆、第八章 哪一种有感觉   里面的身影在逛街的大理石地板上晃了晃,我正想要推开门,舌尖“薇薇”两个字还没有叫出来,只听里面一声吼。   “别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我都来帮陆正谦处理老师和学生搞上的这种烂事儿了……”   是陆景重的声音,好像正在打电话。   估计是电话那边说了些什么,只听陆景重一声冷笑之后,长久的沉默,最后只说出一个妥协的字:“……好。”   我心里一惊,觉得这不是一个好时候进去,正准备转身悄悄地离开,门直接在面前打开,房间里的亮光刺了眼,高大的身影直接将我笼罩住,陆景重的脸逆着光,一把把我拉进房间里,关上了门。   进入房间以后,我才发现,所有的灯都开了,壁灯吊灯垂地花灯,浴室玄关阳台,整个酒店套房堪比白天。   陆景重靠在墙上看着我,手指间转着一个金属的打火机。他已经脱了休闲服的外套,里面穿了一件黑色的开司米,眼光很深,有点发红。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低了头,觉得脸上有点发烫了。   “脸皮子这么薄?”   我没回答,这样的问话让我有点局促。   咔啪咔啪,陆景重按动着手中的打火机:“说吧。”   面对这样一个男人,他的口气让我忽然感到害怕,我眼角的余光看到门的把手,一下子窜过去直接就要开门出去。   陆景重先我一步挡在门前,用食指挑着我的下巴:“真算不上是漂亮的,不过长得倒还算是干净。”   陆景重的手指指尖很凉,我别开脸,他却直接改用两指掐住我的下巴:“你是怎么勾~引陆正谦的?”   “我喜欢陆老师!”我梗着脖子,下巴被陆景重的手指掐的有些疼。   “喜欢?”陆景重挑了一抹笑,“你知道什么叫做喜欢么?”   “就是,”我一时间也有点困窘,“就是……有感觉。”   “有感觉?”陆景重竟然直接笑出声来了。   陆景重似乎很喜欢笑,嘴角轻轻一勾,就是一个笑,轻蔑的,鄙夷的,嘲讽的,冷冷的。可是每一次笑都隔着一层水汽,不像是真的。   现在也是这样。   他松开我的下巴,长臂一拉,我和他就换了个位置被牢牢地压在了门板上,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直接俯身下来,吻住了我的唇。   轰的一下,我的脑子里全都炸开了,后背急速的窜上细细的电流,心脏嘭嘭嘭跳的厉害,好像要冲破胸腔一样,完全动弹不得。   他伸出舌头来舔了一下,却忽然停了,微微移开一寸,鼻尖贴着我的鼻尖,呼吸中带着烟草的味道,他忽然拉着我的手腕,向上放在我左心口的位置:“这也叫有感觉。”他拉着我的手,向下移,在我想要缩回手的时候,直接按在他自己的双腿之间。   我手一缩,这时候才完全从僵化状态恢复过来,用力挣扎,他眯着眼睛看着我,几乎将我抱在怀里了,但是却仍然带着我的手按在他的裤~裆上。   他只穿了一条休闲裤,我很清晰地感觉到他逐渐挺立、灼热、发烫。   “这也叫有感觉,”他咬了一下我的鼻尖:“不知道你是哪一种有感觉?”   这时候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用力一搡,竟然就直接把陆景重推开了,我看着他双眼的红,瞳孔里映出来的自己:“你是不是挺看不起我的,陆景重?”   “不要叫这个名字。”   “你不让我叫我偏叫,陆景重,陆景重,陆景重,陆景重!”我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底气,就这么叫了好几声,好像只是为了发泄一样,而陆景重一直在沉默,一言不发,我也就停了下来,扶着墙呼哧呼哧地喘气。   陆景重额前的头发有点长,盖下来挡住了眼睛:“叫够了?还不走么。”   我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转身就去开房门,但是或许是急了,那个锁就是打不开,咔嚓一声貌似还反锁了。   身后伸过来一双手,绕过我的腰,修长手指扣上门锁,帮我打开了门。   我脑子一热,一下子就冲了出去,冲的有点猛了,在自己的房间门前晃了晃才站稳,冲进房间到浴室洗了一把脸。   失眠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在酒店光亮的镜子前,我照了照自己现在的样子,苍白,枯瘦,眼眶因为连续一个多星期没有睡好而凹陷发黑,头发毛毛糙糙的披在肩头,就像是一个女鬼,头有点沉。   我简单洗了洗脸刷牙,薇薇就敲门来叫我下去吃饭。   酒店里提供的有中餐和西餐,我因为没有接触过西餐,很自觉地选择了中餐,刚刚拿了两个茶鸡蛋盛了一小碗坐下,就看见玻璃门外陆景重过来了,依旧带着墨镜带着口罩,可是很奇怪,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在门口略停了两秒钟,向我坐着的方向走过来,大喇喇地在我面前坐下,其他正在吃饭的人都纷纷看过来,似乎也很是奇怪这样一副装扮来吃饭的人。   现在面对陆景重我还是有点尴尬,我就低着头剥鸡蛋壳。   只不过,他也没有去端东西吃,就那么插着兜,注视着我的方向。   每次他审视我的时候都戴了墨镜,他可以看透我而我看不透他的感觉,真是让我恨极了。   我清了清嗓子:“你不吃么?”   他没有回答我,但是脸稍微侧了侧,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说:“你很憔悴。”   “咳咳咳……”   我嘴里刚刚喝进去的一口粥直接就咳了出来,赶忙就抽纸巾擦嘴,可悲的是还喷到了衣服上。   这次陆景重没有说话了。   回房间的时候,他在我身后跟着我,我听见他打电话说:“薇薇,给我准备一份早餐到房间吃。”   回到房间,我想着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出去到外面找一个电话亭,给乔初打一个电话,问一问现在学校的情况到底怎么样,陆老师有没有回去。   晚饭前,我早出去了十分钟,锁上门就往电梯口走,但是电梯才刚刚下降到十一层,我也就放弃坐电梯改走楼梯了,反正就三层楼。   一个人走在走廊里,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过来。”   我的心猛地一跳,旁边是一个储物间,里面有一个人影,黑暗中,隐隐有烟蒂燃烧的火光明灭。   ☆、第九章 我赌你   我停下脚步看了两眼:“陆景重?”   陆景重直接伸出胳膊把我一把拽了进去,储物间里的烟气混杂着酒气,不禁让我呛了一下。   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他话,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踢踢踏踏的声音就来了,薇薇看见储物间的我的时候并没有太惊讶,而是直接对陆景重说:“Vincent,回去醒酒。”   陆景重低低地笑了一声,把烟蒂一掐,插着兜走了出去,或许是醉酒的原因,他走路有点不稳,东倒西歪。   我正准备下楼,薇薇在身后叫住我:“陈诺琳你也过来,手续已经办好了。”   到陆景重的酒店套房里,薇薇先递给陆景重一盒酸奶,又从冰箱里拿了冰袋给他冰敷,到小厨房里冲了一杯水:“润嗓子的。”   陆景重也没有拒绝,薇薇递给他什么他就接着什么,酸奶没有用吸管,直接撕开口往嘴里倒。   薇薇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准备什么时候戒烟戒酒?”   陆景重的酒现在已经醒了:“我什么时候说要戒了?”   薇薇显然是被噎了一下,不过脸上也没有表现出气急败坏,好像对这种情景已经司空见惯一样,转身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我:“给你办的手续。”   我看着薇薇递给我的文件夹里装的是一个棕色封皮的户口本、身份证和学生卡,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薇薇走过来,直接帮我把三个证明摊开到桌子上:“你的新身份。”   我愣了一下。   身份证上的照片和学生卡上的照片,竟然都是我的照片,但是名字却是:杜佳茵,籍贯却是D省阳城。   我震惊地看着站在面前的薇薇。   薇薇说:“明天下午的车,到地方有人接你。”   我忽然想起来,前几天陆景重在平板上写“佳茵”问我怎么样,原来是名字。这是要我去另外一个地方,改名换姓么?   “我不去!”我忽然觉得很奇怪,“我在这里生活的好好的,我有我家人有我朋友,我去那个什么破烂阳城干什么?!这就是你们说的帮我办的手续……我要回学校。”   陆景重说:“你信不信你现在回到学校里,绝对受不了。”   可能刚才我太震惊,才发现陆景重正托着腮看着我,眼睛里带着一丝戏谑。   我咬了咬牙:“我不信。”   陆景重拍了拍手,往沙发上一歪:“那简单,薇薇,明天送她回学校。”   末了,陆景重说:“我赌你,坚持不下来。”   我听了陆景重这句话,心里有一股火蹭的就冒了上来:“如果我坚持不下来,我就用你给我的那个名字,我就去阳城。”   …………   第二天是学校的春季运动会,所以,我到班里的时候,班里只有一个男生刚刚接了水要出门,看见我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   这个男生叫江勤,脑子不太灵光但是学习很用功,我就抬头对他笑了笑,他却面无表情地从我身边飞快地走过,好像是在躲避瘟疫一样。   我苦笑了一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发现座位里多了一个书包,里面放着一些书,写着另外一个同学的名字。   不过几分钟,教室门外就进来了几个同学,带头的一个是班里的小太妹,画着浓妆,睫毛上的睫毛膏涂的又浓又密,家境不错,经常请客吃饭K歌,也聚了不少人气。   ☆、第十章 为人师母?   隔着一个教室,她在前门我在后门,她说:“陈诺琳,你还有脸回来?”   我没说话,想要从后门出去去找一下班主任老师,但是从教室外面有一双手拦住了我,是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为小太妹鞍前马后。   我攥紧了手里的书包带,想要从这个男生身边过去,后面一个女生从后面扯了一下我的头发:“操,真是骚~货。”   “贱逼你跑什么,跟乔初那个逼逼一样。”   “心理变态去勾搭老师,哼,活该千人骑万人踩。”   每一句肮脏的话落在我的耳朵里,好像是针扎刺痛了我的耳膜,嗡嗡嗡的发生耳鸣。   我被几个人围在里面,前面的男生像拎起小鸡子一样拎起我后衣领:“你说陆老师是不是瞎了眼了,摊上这么个货色。”   紧接着就是一阵嘲笑。   这时候,正好是运动会中间休息,陆陆续续回来了不少同学来放衣服或者接水,见到这边几个人把我围在墙角,都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转过去,就当这边是空气,我甚至听见了那边还有在说什么心理变态,恶心之类的话,不堪入耳。   我尴尬地站在中间,浑身发抖。   没多长时间,班主任老师就来了,可能是听同学说我进来来学校了,皱着眉看着被几个学生围在中间扯着头发的我:“像什么样子!陈诺琳你跟我过来。”   班主任这样的话,给我造成了错觉,好像他不是在呵斥小太妹,而是在呵斥我“像什么样子”。   我跟在班主任后面走出教室,后面有同学一脚踹过来踹在我的膝弯,我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上了。   一阵哄笑:“要捡钱了?”“给爷爷磕头呢?”“妈的看见你就不爽。”   我回忆起来,班里的同学都很喜欢从高二调过来的陆老师,喜欢他的讲课风格,喜欢他的渊博学识,就连小太妹都会认认真真上两节语文课,用乔初的话来说,陆老师站在讲台上好像会发光。   也就是那样的光,才照亮了阴暗中的我吧。   所以,现在,我这样一个被同学看不起,被同学鄙弃的人,放在角落里都没有人发现的种子,却被陆老师选上开成了花。   那种心情,我懂。   到了办公室,班主任说:“已经联系过你父母了,你父母说你去外地上学了,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我没有去外地上学,”我说,“我还回来上学。”   “都要给你办退学手续了……”   班主任拧着眉,看着我的眼神就好像在看着一只蟑螂,我在班里从来都不讨喜,同学里只有一个乔初对我好,老师里只有陆老师对我好。   但是,班主任毕竟是带了我两年半的,到现在不是说喜欢不喜欢,而是带的时间长了。   他想了想,说:“去主任办公室,你承认错误……”   “我没错。”   老师骂我,学校领导骂我,回到家爸妈骂我打我,甚至是吃安眠药自杀,都是因为我软弱了,我怯懦了,我怕了,但是绝对不是因为我做错了。   班主任怒极反笑:“你没错?和已经结婚的老师暧昧不清,你没错?”   “那不是暧昧,那是……”   我顿了顿,把齿间“喜欢”两个字咽了下去。   “是什么?你知道因为你现在学校家长已经联名向学校投诉了,学校扛不住压力,就算是你自己不转学,学校也会把你开除,”班主任说了很多,刚开始是一些套话,到后面就成了教导,“你现在才十八,看问题太简单,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你这孩子就是太怯了……”   班主任说到最后,我已经不争气的掉眼泪了。   老师都有一双很善于观察学生的眼睛,我曾经记得陆老师在去年我一次的周记中写道:“刻苦努力,但是缺少自信,但是如果能抬起头来走路就更好了,加油。”   很多记忆现在回想起来,都只剩下了酸涩,和那种早已经过去的不真实感。   我私自来学校这件事情,很快就通知了教导处主任,教导处主任又对我训导了一番,给家里爸妈打了电话。   挂断电话,主任看着我摇了摇头:“你妈说过十分钟让你出去,去学校门口等着……学校已经尽量把这事儿的影响降到最低了,但是毕竟是陆老师的妻子亲自找过来的,所以,学校也要做出一些处理。”   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确实是这样,就算我现在回来学校,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我淹死,我以为经过一段时间,同学和老师就会把这件事情淡忘。但是,我把这个时间段想的太简短了。   我动了动唇,终于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主任:“能告诉我,陆老师他……”   “管好你自己吧,你师母她没有找律……”   教导主任一句话没有说完,就被外面传来的一个声音打断了。   “师母?她那样也算是为人师母了?!”乔初直接不管不顾地冲进来,鼻尖还带着一点汗,“师母有见了面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的么?她找律师,那陈诺琳还找律师要告他勾引未成年人虐待未成年人呢!”   我想乔初忘了,我去年的四月份就已经十八岁了。   “这像什么话!”班主任皱了皱眉打断了乔初的话,“乔初,给我出去!”   乔初好像是积蓄了几天的火气都没有发,现在一发就不可收拾了:“我不出去!凭什么啊?家里有钱了就了不起了,他搞完了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个学生在这里挡着全校人的唾沫星子,他要是救世主,那现在就出现,就挡着全校人的面承认了!他妈的,一点都没有责任感没有担当!我以前还觉得他讲课好,真……”   “乔初!”我看着教导主任和班主任的脸色越来越黑,连忙吼了一声,“别说了,你想害死我吗?!”   这句话我是故意吼出来的。   ☆、第十一章 烧开了泼回去   乔初半截话截断在口中,愣了两秒钟才转过来看向我,脸上带着难以置信:“陈诺琳,你说什么来着?”   我脸上没有表情,眼角还挂着泪,硬生生地说:“我说,你别说了,你不要害死我。”   我了解乔初,她是有什么话就敢说什么话,什么也不怕。   “陈诺琳,好,好得很,”乔初冷笑出来,“这几天我每天给你打电话,每天去找你,怕你出了什么意外,结果你倒好,一个多星期不见人影,来了现在就是这种话?好,算我热脸贴了你冷屁股,算我乔初看走了眼!”   我的手背在身后,指甲掐在手掌心了。   我不知道我这样做这样说对不对,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不想让我的这种事情在学校里影响乔初,那就一定要一刀两断,我已经无所谓了,名声已经坏到家了,但是乔初不一样,她在学校里学习成绩好,人又大方,我不想让她因为我毁了自己。   就像我也不希望陆老师,因为我而自毁前程一样。   乔初冲进来又冲出去,来的风风火火,办公室里只剩下一片安静,我甚至觉得是那种萧瑟的安静,带着秋风席卷而过,满地的怆然。   我低着头,说:“我错了,是我先找上陆老师的,我一个学生,他不好拒绝,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不要陆……”   班主任打断了我的话:“走吧。”   随后,班主任带着我一直走到通向校门口的喷水池旁边,拍了拍我的肩膀:“陈诺琳,人会犯很多次错误,有些错误犯了就弥补不了,有些错误还有机会改正,好好努力吧。”   “嗯,老师再见。”   我最后抬头看了班主任一眼,他的眼神是那种看惯了的眼神,透着一种失望与无奈。   通往学校门口,是两排高大的白杨树,笔直直插云霄,旁边的栏杆上,缀满了粉色紫色的蔷薇花,含苞欲放,这是一个美好的初春,是开始。   但是对我来说……是终结。   我转过身,透着学校门口高大的铁栏杆,向伴随了我将近三年的校园里最后看了一眼,离开。   在路边停着一边黑色的私家车,就是早上薇薇送我来学校的那一辆车,后车窗摇下,我看见里面正遥遥地向我看过来的陆景重,脚步顿了顿,却没有过去,相反走进了一条巷子,这是离我家最近的一条路。   身后的黑色私家车没有再跟着了,但是我走进院子前向后面看了一眼,大路拐口正好转过来一辆黑色的私家车,我没有理会,直接进了院子。   几个大妈正围坐在一起晒太阳闲聊:“看看姓陈的那家人,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是一家子人。”   “就是,你看看那闺女,竟然跟老师勾搭上了。”   “哎哟,伤风败俗……”   “咳咳……过了这几天,清闲日子就到头了,孩子要上小学了。”   这个话题转换的太快,除了正对着我的那个大妈,其他人都不明所以,那个大妈给我打了一声招呼:“回来了啊?”   我礼貌地一笑,走过去,听见身后一阵窃窃私语声。   到了家,小屋子里全都是劣质的烟味儿,正中间摆着一张桌子,麻将还没有收。   看来又是通宵了一整夜。   我妈看见我回来了特别惊讶:“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去阳城了么。”   我的心凉了半截:“你和爸都同意我去阳城?”   “哼,滚得越远越好,”我妈用鼻子哼了一声,“在家里你又上不了学了,要不索性你就出去打工吧,一年往家里打个一万块钱,供你弟弟上学。”   其实,我对父母这种惯常的冷漠态度应该已经习以为常了,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对我抱过希望,自然也就不会失望。   “我就来收拾点东西,”我说,“明天就走。”   离开这里,到另外一个地方,一个叫阳城的地方,重新开始。   我走出家门的时候,就像是平常上学之前,照常跟我妈说了一声:“妈,我走了。”   可是,彼此都心知肚明,再也不会有放学的时候那一句“妈,我回来了。”   我妈忽然从水池上抬起头,叫了我一声:“把妈电话号记着,到了地方,报个平安。”   “嗯,知道了妈。”我抬头看了一眼湛蓝的好像是蓝玻璃一样的天空,把眼泪咽进了肚子里。   心里好像忽然就空了一块,就在这一天,我失去了朋友,也失去了亲人。   如果和陆老师之间算是爱情的话,我应该也失去了爱情。   走着走着就哭了,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哭着哭着就笑了,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   一边走一边哭,刚开始是压抑着声音小声哭,忍不住了就大哭起来,在街上奔跑,初春的暖风刮在我脸上,却好像是刀子刮在脸颊上。   从一个路口跑到另外一个路口,我蹲下来抱着腿,把声音都埋在双臂间。   视线所及,出现了一双锃光发亮的皮鞋,裤脚熨帖。   “别人泼在你身上的水,你应该烧开了泼回去,”我的头顶响起一道声音,“而不是蹲在这里哭,懂?”   ☆、第十二章 杜佳茵,生日快乐   我微微抬了一下头,陆景重依旧是墨镜口罩,见我没有反应,他一把拉起我把我塞到了车后座,扔给我一包抽纸,然后把脸别过去看着窗外。   这会儿我已经没了眼泪,但是哭的久了,停不下来在抽噎,一直到酒店门口,陆景重直接甩车门出去,都没有再看我一眼。   回到酒店的房间里,也不过才短短的一个上午,我身边却已经翻天覆地了。   晚上,薇薇让我过去拿那些办好的手续,看见陆景重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喝酒,对着墨蓝色的夜空。   我不禁问了一句:“他为什么经常喝酒?”   薇薇挑了挑眉:“不如你直接去问问他?”   陆景重转过身来,对我举了举酒杯,红色的液体被头顶的灯光一照,将他的眼皮映成了紫红色,对我做了一个让我过去的手势。   我犹豫了两秒钟,走过去。   我还能想起来早上出去之前,陆景重嘴角挑着一抹轻蔑的笑:“我赌你坚持不下来。”我气势汹汹地对陆景重说:“如果我坚持不下来,我就用你给我的那个名字,我就去阳城!”   现在想起来,就好像是一个笑话一样。   我就是那个笑话。   陆景重说:“因为酒是好东西,能让你忘记很多事情。”   “真的?”我问。   陆景重拿出一个高脚杯,到了半杯给我:“你可以试试。”   我接过来,看着里面的液体,晃动了一下,正准备喝下去,陆景重手掌张开按住了杯口:“不怕我在里面下了药?”   我手一顿。   “骗你的,”陆景重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喝吧。”   我端着酒杯,却没有再喝了,贴着酒杯,微凉的触觉。   陆景重忽然问我:“你觉得活的辛苦不辛苦?”   我被陆景重的这个问题问的一愣,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他一笑:“既然这么多人都活的这么辛苦,为什么不选择去死呢?”   我恍然间就想起来之前吃安眠药想要自杀的那个晚上,冰冷和黑暗来袭,想起来胃就一阵阵的痉挛难受,有了那一次洗胃的阴影,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再选择这种方式自杀了。   不过陆景重没有发觉我神色的变化,好像自问自答:“因为死了就万事休了,只有活着,忍着,才能反击,所以,才有那么多,觉得辛苦但是仍然活着的人。”   我没有太明白他的意思,问:“苟且偷生么?”   “哈哈,苟且,是,就是苟且。”陆景重爽朗的大笑,这是这两个星期里,我第一次见陆景重脸上出现这种笑。   凉风吹了一会儿,陆景重已经点燃了第二支烟,直直上升的烟气被丝丝凉风一吹,袅袅扩散开。   我想我应该离开了,把被手掌心都几乎暖热了的酒杯放在桌上,礼貌地说了一句:“我先回房了。”   陆景重没有回答我,我也没有指望着他回答我。   在很久以后,薇薇问过我一个问题,她问我,你觉得Vincent怎么样?   我十分官方地回答:“长得帅,歌唱得好,是我的偶像。”   “那都是表面功夫,我第一次见他,在十几个少年里,直接挑中了他,”薇薇一笑,眼睛看向远方,“因为他身上有一股子野性,难驯的野性。”   …………   第二天一大早,薇薇要开车送我去等长途车,把地址抄好了给我,又给了我一个手机:“到了会有人接你。”   但是,我刚刚系好安全带,旁边陆景重敲了敲驾驶位的车窗:“你下来,我去送她。”   陆景重刚刚坐上来,就点了一支烟夹在两指之间,车窗摇下来一条缝。   一路无话,陆景重也没有打开电台听歌,就这么安静地开车。   我侧头静静地看着窗外,越往郊区开,天色越是灰蒙蒙的,从高楼渐渐地成了低矮平房,再然后成了种满了玉米的黄土地。   下车之前,我攥紧了背包的带子:“谢谢。”   我刚刚跳下车,陆景重就把车窗完全摇了下来,将香烟上的烟灰轻轻抖掉,眼睛里闪过一抹红:“杜佳茵,恭喜你,你十九岁了。”   我微微一愣。   哦,今天4月21号,是我的生日。   哦,我是杜佳茵。   等我反应过来,私家车已经绝尘而去,从车窗向外,扔出来半截香烟。   前面的黄沙飞土散了,我看着公路尽头灰白的天空,默默对自己说:杜佳茵,生日快乐。   ☆、第十三章 对自己说晚安   到当天傍晚的时候,快到了,公路上堵车堵成了一条长龙,大巴走走停停,车厢里弥散着一股呛人的燃油味,我晕车晕的恶心,也不敢打开窗户吃灰闻汽车尾气。   一直堵了快一个小时,才慢慢地疏通了。   售票员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报站,我拎着包下了车。   阳城在临近X省的一个省份,县级市,是在两省交界上,最近两年发展很快,一些工厂楼盘好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空气中都有一种灰尘的味道。初春这样的季节,再加上沙尘暴肆虐,一下车就灰头土脸了。   说好了到了有人联系我,我在公路边等了小半个小时才有人过来,手里举着一个牌子,写着:“杜佳因。”   还是错别字。   是一个大伯,脸上有深深浅浅的纹路,看我站起来,指了指牌子上的字,说:“你是杜佳茵?”   我点了点头。   还是不习惯,总觉得这个名字是在叫别人而不是叫我。   “那就是你了,跟我走吧。”   我跟在大伯身后,下了公路,走在玉米地旁边的田埂上,夜晚的风很冷,天边有一弯月亮,勾在一棵树的树杈上。   这个大伯姓杜,我的户口就是借着这个杜家,路上,杜大伯告诉我,家里是在村里住的,但是我的学校是在市里,明天早上叫了一辆车,载着我去市里认学校。   我唯唯诺诺地答应:“谢谢大伯。”   走了一路全都是土路,前面都是单门独院的房子,杜大伯带着我进去,他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已经嫁出去了,儿子出去干活了晚上回来,晚上回来见到杜大伯的儿子,我跟他打了声招呼,但是他的目光直接从我身上瞥过去,随意嗯哼了一声。   给我住的屋子还算是干净,只不过太过阴潮,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抱着腿坐起来,看窗外的月光。   从今天开始,我就要一个人开始了。   第二天早上,杜大伯带着我去城里找房子,让中介带着看了好几家,最后因为考虑到只有我一个女孩子家自己住,就决定租的房子是在一个小院里,一楼,一厨一厅一卫,条件算是不错的,而且也比较干净。   杜大伯帮我先交了三个月的房租钱,从一个洗的发白的手绢里,包着一沓一百的,他舔着唾沫数了钱交给房东,我能看出来他眼里的不舍。   因为水电费是分摊的,月底才交,杜大伯临走前就给了我三百块钱,说不够了到家里去要。   我点了点头,送走了杜大伯。   到家里去要,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原本就是借到人家家里,又怎么可能再向人伸手要钱。   我不知道陆景重在替我办这个手续的时候是不是给了杜家钱,给了多少钱,这跟我已经没有关系了。   房间的结构是进去客厅厨房,向里卧室,再向里卫生间,四十多平米,我一个人睡足够了。   下午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给我妈打了一个报平安的电话,那边声音嘈杂的很,我只听见我妈“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晚上出去吃饭之前,我点了点身上的钱,除了杜大伯给我的三百块钱,还有火锅店里打工剩下的一百三十八。   只能省着点用。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睡下的第一夜,我就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挥别了过去,手机上除了我妈的手机号,只留有杜大伯的号码和学校主任的号码。   我想要给陆老师打一个电话,哪怕是听听他的声音都好……   那个时候明明是喜欢的要命的,很多时候也盯着那个号码会看很久,但是现在,我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九个数字键,一点都背不下来陆老师的手机号。   我把脸埋在枕头里,对自己说:晚安,杜佳茵。   …………   第二天,我照着杜大伯给我的的学校主任的电话,打电话过去,主任说让我八点之后去学校一趟。   我看着学生卡上注明的阳城三中,用手机查了查,是阳城一所三流中学,很多学生都是靠艺考上的大学,校风不太正。   租的房子距离学校不是太远,公交车只有五站,等我到学校,上课铃刚刚响了,迎面却走过来两个女生,校服外套系在腰上,脸上画着浓妆,她们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是看土包子一样,在我身后,明明确确听见她们的窃笑。   在教务处,主任把我分在了高三八班,然后去领校服,交了一百八。   原本我不想要校服了,只有不到两个月就高考了,可是如果全校学生都穿校服,而我不穿就显得太出挑了,我不想标新立异,更不想独树一帜,全世界都把我遗忘在这个角落里都好。   但是,提上日程的一件事,就是我必须要找一份工作。   班主任老师是一个男老师,戴着一副粗粗的黑框眼镜,领着我到班里,直接挑了倒数第二排一个空位让我坐过去,也没有让我做自我介绍,就直接开始讲卷子。   坐在我身边的是一个高个子的男生,靠在后面的桌子上,好像没有骨头一样,就在我侧身进去的时候,给我让了让位置。坐我前桌的是一个长发披肩的女生,她压低声音问我:“我叫郑娆,你叫什么名字?”   我笑了笑:“我叫陈……杜佳茵。”   旁边的男生听见了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荣凌。”   这算是我在这个班里认识的两个人,郑娆单纯的就好像是一朵茉莉花,荣凌典型地混日子来的,上课不是睡觉就是支着手臂看坐在前面的郑娆,眼中带着一种我不太懂的……迷恋,嗯,就是迷恋。   郑娆和乔初的性格截然相反,是那种特别安静的女生,又没有我因为出身带来的怯懦,班里的男生称她为气质美女,但是也有同学说她矫情的,我去厕所的时候,就听见几个女生在说她就是鸡,骨子底下就是一股骚样儿。   过了一个星期,我交了这个月的水电费,身上只剩下不到一百块钱了,晚自习下了都去吃饭的时候,我就偷偷拿着两个馒头跑去教学楼楼顶找个没人看见的地方吃。   但是,我没想到,到了楼上远远地看见了几个身影,手指间明明灭灭的好像是夹着香烟,我正准备下去,后面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佳茵!”   我转过身:“郑娆。”   郑娆不知道对身后的几个人说了点什么,向我走过来:“怎么没去吃饭?你手里拿的什么?”   我往后缩了缩:“没什么。”   在那个时候,我有点自卑而且敏感,觉得穷会让人看不起,不想让人知道。所以,我一般都很少跟同学说话,话说多了自然要说到自己的情况,我又是那种一说谎就被戳穿的人。   郑娆直接看过来,她凑过来的时候,我闻到她身上有一股香味,混杂着可能是刚才那几个人抽烟的烟草味,有点刺鼻。   她指了指我手中的馒头:“你晚上就吃这个?”   我一时间没说话。   郑娆说:“你是不是家里遇着点什么事儿,缺钱?”   “我……”我动了动唇,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   郑娆直接问:“缺多少?我借你。”   “我不缺钱,你想多了,”我心里那点虚荣心作祟,笑了笑,“我已经吃了饭了,这是……”   我顿了顿,实在是想不出来手里的这两个馒头能算是什么,郑娆就替我回答了:“算是加餐还是夜宵?”   看着郑娆的表情,就知道她是故意这么问我的。   一块儿下楼的时候,郑娆问我:“佳茵,你到底是从哪儿转过来的?算了,当我没问。”   也许是郑娆怕我自尊心受损,也就没有提过借钱的事情了,但是等到晚自习的时候,郑娆忽然传给我一张纸条:“你想找工作么?兼职。”   我看着这张纸条,眼睛一亮,还没有给郑娆回复,她就又给我递过来一张纸条:“一个月少说三千,现在光周六周日。”   别说三千,就算是三百我现在也愿意,不过我没有太懂郑娆说的“现在光周六周日”是什么意思。   我正提笔要给郑娆回话,旁边的荣凌就凑过来,手一抬就把郑娆给我的第一张纸条抽走了,提眉问我:“你想找工作?”   荣凌的声音不算小,旁边有些同学已经扭过头来看了。   ☆、第十四章 盛夏光年   我小声回了一句:“嗯。”   但是荣凌明显没打算理我的茬儿,直接把纸条伸过去问坐在前面的郑娆:“娆娆,这是什么意思?”   郑娆温尔地一笑:“就是字面意思。”   荣凌看了郑娆一眼,默不作声地把纸条掩在手心里,然后垂下手臂的时候塞在了兜里。   晚上下了晚自习,郑娆甩上书包问我:“我现在要去打工,你去不去?”   我一点犹豫都没有就点了头:“去。”   阳城三中是在一条大道上,距离市中心只有两条街,郑娆带着我先走了一个路口,停了下来,说:“等个人。”   前面都是霓虹灯闪烁,这个时候我看侧脸,我看出来她好像描了眼线。   这时候,身后荣凌经过,向我们打了一声招呼:“不回家么?”   我正准备说话,郑娆按了按我的胳膊,笑着对荣凌说:“没事儿,我们等个人。”   荣凌也就停下来,靠在电线杆子上:“你们走了我再走。”   我能感觉出来,荣凌是喜欢郑娆的,只不过郑娆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她对荣凌表现的太过泛泛了,换句话来说就是一视同仁。   不过一会儿,就来了一辆红色的轿车,郑娆对我打了个手势就先坐上了副驾,我开了后车门坐上去,还对身后的荣凌礼貌地说了一声再见。   坐在驾驶位上的是一个波浪卷发的女人,放在方向盘的手指甲涂上了鲜艳的红色,我只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画着挺浓的烟熏妆,眼睑上紫色泛着点银光。   郑娆跟我说:“这是萧萧姐,领班。”   我点了点头:“萧萧姐。”   萧萧姐也不管现在开车没有,直接扭过来看了我一眼,对郑娆说:“可以。”又问我:“会喝酒吗?”   我摇了摇头。   萧萧姐又问:“会唱歌么?”   “不太会唱,”其实不是我不太会唱,我以前只和乔初一起去过一次KTV,乔初也说我的声线不错很适合唱歌,但是我不经常听,脑子里除了国歌和共青团员歌其它的旋律都不知道,我听见萧萧姐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声音,连忙说,“我会弹钢琴。”   “弹钢琴?”   这下不光是萧萧姐,就连郑娆也扭过头来看我,问:“你会弹钢琴?”   我点了点头:“学了一年。”   其实,之前在家里上学的时候,因为我英语和数学成绩都太烂,去年就走了艺考,陆老师专门给我请过一个钢琴老师,教了我一年,用那个钢琴老师的话来说,就是天赋秉义。   那种属于贵族的东西,如果不是陆老师,我想我这辈子都接触不到。   不一会儿,萧萧姐把车拐进一个小型停车场,头顶的电线杆上亮着一盏灯,里面有几个嗡嗡嗡的灯箱,旁边放着一个应急的发电机。   下了车,外面的风吹的我打了个寒颤,不禁问郑娆:“这是什么地方?”   郑娆说:“就是我打工的地方,跟着来就成了。”   我跟在萧萧姐和郑娆后面往停车场里面走,郑娆问:“怎么这几天都没见你。”   萧萧跟郑娆说:“莉莉那个鸡皮,摆了我一道,出了点岔子,这个月严打,先走清纯的路子吧,你也收敛着点。”   郑娆歪着头特别温柔的一笑,向后退了一步双手垂在前面:“我还不够清纯么?”   萧萧直接拿手里的包打过去:“小骚蹄子。”   这个时候,我好像不太认识郑娆了,她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在停车场最里面,是一扇折叠门,拉开了一半,上面有一个照片,没有闪光灯,走近了,我才勉强认出来上面的花体字:盛夏光年,旁边还有一些破碎的花纹点缀着。   从折叠门下钻进去,一进去就是震耳欲聋的音响声,周遭的空气都在强烈的震动,每一下都敲击在心脏上,充斥着刺鼻的酒精味儿,劣质的二手烟味,还有香水味儿,刺鼻地让人作呕。   我拉了一下前面的郑娆,说:“我不去了。”   但是我一出声就被浪潮一样的音乐声给淹没了,估计郑娆也没有听见我说什么,反手拽着我的胳膊,喊道:“没事儿,你跟着我!”   ☆、第十五章 吉普赛回旋曲   郑娆扯着我的胳膊,穿过一群疯狂跳舞的人,经过台上震耳欲聋的音响,一直往里走,看到一扇门,门边站着两个服务员,年龄看起来都不大,头发染成红色的,抓型垂到眼睛,郑娆跟他们说了一句话,直接通过了那扇门。   一进门,外面的吵闹一下子就隔绝了。   萧萧姐指了指我:“你跟我过来,娆娆你先去换衣服。”   郑娆拍了拍我的手:“我换了衣服就去找你。”   萧萧姐带着我往前走,走到走廊的尽头,拿出钥匙开门,咔啪打开了里面的大灯,光线忽然大亮,我不禁用手挡了一下眼睛。   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包厢,前面有一个大屏幕,靠着墙是点歌台,正对着大屏幕放着一个长沙发,侧靠着两个单人沙发。   不过最吸引人的不是这些寻常KTV里都有的东西,还有墙角的一台黑漆闪亮的钢琴。   萧萧姐进去了就把包包往沙发上一丢,直接靠在沙发上:“不是会弹钢琴么?挑你拿手的曲子弹一个听听。”   自从今年放寒假以来,到现在有三个多月没有接触过钢琴了。   可能是我的犹豫,萧萧姐就有点不耐烦了:“不是钢琴曲里面有一首致爱丽丝很著名么?就弹那个吧。”   《致爱丽丝》那首曲子,我记得我是跟钢琴老师学了第二节课,半个小时就学会弹了,当时老师还特别惊讶,半天合不拢嘴,问我之前真的没有学过么?我说我没有学过。   但是我没有告诉钢琴老师,那些音乐之前是不在我脑子里的,但是我手指放在钢琴上,看着乐谱,感觉立马就上来了,就好像以前弹过很多次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或许真的是我天赋秉异?   我坐下来,手指放在黑白琴键上,我能感觉到身后萧萧姐的很不在意的目光,我觉得自己这个时候一定要争口气,不能让人看不起。   《致爱丽丝》的节奏不是太快,我想了想,选了一首练手指的曲子《吉普赛回旋曲》,对于外行人来说,只听你的节奏,只看你的手指,所以,越快的旋律约是眼花缭乱的指法,就越是让人觉得牛逼。   这是我后来才明白的,总是要懂得在什么人面前,选择用哪种方法优雅的装逼。   弹到一半的时候,我从钢琴的镜面反射看到一直躺在沙发上的萧萧姐坐了起来。   快弹完的时候,郑娆从外面进来,我转过头去看了她一眼,她穿着一条露背的黑色包臀裙,我手下一乱,弹错了一个音。   但是她们都不懂钢琴,所以也都没有听出来,我就继续把这首曲子弹完了,双手放下,长长舒了一口气,微微一笑。   不过这一刻,我从刚才有点看不起我的萧萧姐眼里,看到了一丝欣然,就因为这一抹赞赏的目光,这一刻,我终于觉得自己不再是卑微的掉渣的土包子了,就和当初陆老师赞赏我的作文一样,就和当初钢琴老师表扬我天赋秉义一样。   只不过,我还没有意识到,这种飘飘然,已经有一点变味了。   当晚,郑娆告诉我我在这里需要做的事情,首先就是要学会喝酒,烈酒,果酒,葡萄酒,啤酒,单个来可以,混着来照样可以才行。第二,就是要学会唱歌,多的也不用会,学精了两三首够到时候撑场面就行,又不是点唱机,如果实在是客人点了,就放低姿态讨喜一点。   说到这儿,我如果再不明白就真的是生活在真空里了,没有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跑么。   顿时,我就明白了刚才在进来之前,萧萧姐对郑娆说的严打是什么意思。   郑娆说完了,见我没有反应,又叫了我一声:“佳茵?这个来钱很快。”   我看着天花板上吊着的水晶吊灯,抬了抬眼,说:“我不做。”   ☆、第十六章 我宁可穷着   郑娆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我觉得她脸上的妆变得有点滑稽可笑。   我站起来,攥紧了书包带,看着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的萧萧姐:“我能走么?”   萧萧姐忽然就笑了:“没关系,自由么,想来就来想走就可以走,又没有签什么协议把你捆住,不过是娆娆介绍来的,就这么点胆子。”   我确实胆子小,怯懦自卑,我怕出事儿,我宁可穷着。   我站起来,对郑娆说了一句:“我走了。”   郑娆也站起来,说:“我送你出去。”   “等等,”萧萧姐叫我,递给我一张名片,“这是我的手机号。”   我走到门口,从门口的玻璃上,我看见萧萧姐指着我的方向,不知道对郑娆说了一句什么。   出了卷闸门,又踩在夜色里。   郑娆跟在我身后也走出来,她的身上多了那些所谓的烟火的气息,我终于看出来哪里不一样了。   郑娆说:“又没有让你卖身卖肉,就是陪个酒唱个歌,有钱人来找个乐子咱们陪着,我知道你看不起这个工作,但都是赚钱,明明有轻松点的非要去工地上给人板砖和泥,谁又比谁高尚呢……”   我打断了郑娆的话:“还是谢谢你。”   郑娆欲言又止:“同学那儿……”   我读懂她眼里的意思:“我不会乱说的,放心。”   就和我穷不想让人知道一样,我知道这种事情郑娆也不想让人知道,倒不完全是面子上的问题,而是自尊心。   因为完全不知道回去的路怎么走,所以只好打车回去,看着计价器红色的字数,一块钱一块钱的往上蹦,我都觉得刺眼,索性别开了脸。   既然杜大伯房租已经帮我交了三个月的,那可能撑到我高考完,住的问题解决了,现在就是要解决吃的问题。   我必须要找一个中午管饭的工作,那样赚的钱还可以平摊水电费。   第二天到学校里,郑娆照旧是校服穿的很齐整,垂着的长发披肩,笑着跟我打招呼:“佳茵,来了啊。”   我点了点头。   其实她没必要对我这样的,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想到要揭发她,都是为了赚钱,我懂郑娆的心情。   一切照旧,如果说有那么一点改变的话,是我更努力地去学习了。   如果想要改变现状,只有在六月份的高考中,考上大学。   我在离学校不远的一个饭店,找了一个钟点工的活儿,就是端盘子和刷碗,中午两个小时是给人端盘子点菜,晚上十点半到十一点半一个小时是刷碗,管中午饭和晚饭,一个小时五块钱。   “你做不做?”在黑暗的小厨房里,老板娘用围裙擦手,抬眼问了问我。   我咬牙说:“好。”   就这样,我早上五点半起床,一直到晚上一点钟睡觉,我坚持了一个月,每天熬的双眼通红,同学们喝咖啡喝茶提神,我实在困得时候就用指甲狠劲儿掐自己,然后在心底默默地告诉自己:以后有的是时间睡,坚持这几天。   这个时候,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大的信心,我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赌在了这一次高考上。   最后一次模拟考试,我比第一次来的时候,全校排名前进了二百名,就连班主任都很讶异,说进步这么快,正常发挥保底也能走个三本了。   高考前一天,同学们都开始收拾东西,写同学录,互相告别,我被老师留下来打扫卫生,在扫地的时候,我看见地上有一张卡纸,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我用两天四张考卷,和世界赌一个明天。”   赌一个明天……   我的明天,是明天么?   那一年的数学特别难,难到填空题五道题我只做出来一道,还没有确切的把握。   文综很偏,我背的东西基本上都没有用到,却仍旧是死套上去了。   英语本来就是我的弱项,不过背单词起到了一点效果,不过阅读除了第一篇其他全都没有看懂,听力就和听天书一样。   第二天从考场出来的时候,我就哭了,考场外全都是站着家长,翘首期盼着自己的孩子走出来。   我低着头,从路中间走出去,自己走在马路牙子上,默默地走一路,掉一路眼泪。   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落榜。   七月底,从学校领了毕业证回到租房子的地方,看见房东就在门口站着,一脸不耐烦地凶神恶煞,我点头哈腰:“再宽限两天,我绝对把钱筹到。”   房东说:“已经拖了一个星期了,就今天晚上,你要么搬出去,要么给房租。中介那儿有两个给价高的。”   房租欠着,水电费也欠着,身上只剩下刚刚在餐馆发的有一个星期五十块钱,真的是山穷水尽了。   不管我怎么说,几乎是把我这辈子的笑脸全都赔尽了,房东也没有离开,直接搬了一个长条凳,就横在家门口。   我收敛了脸上的笑:“我进去拿钱,你在外面等着不要进来。”   进了门,我把前些天在楼下小贩买的灭鼠灵拿出来,打开纸包,映着窗台洒进来的月色,里面白色的粉末发着阴森森的残光。   我拿起纸包,先是手指尖在抖,再是整个手掌在抖,最后整条胳膊都在抖着,然后,下一秒,我把纸包扔进了垃圾篓里,深深闭了闭眼睛。   已经死过一次,绝对就不会再想死第二次。   一个人生活的这三个月,我渐渐地明白了,一个人不是付出就会有回报的,我也开始怕死,怕穷,怕人看不起。   而想要人看得起,自己应该先挺直腰杆做人。   外面木门嘭嘭嘭地敲,房东骂骂咧咧地喊我。   拍门声成了踹门声,我听见外面有人说要拿铁锤砸门。   我这个时候却特别冷静,将书包里的书全都倒出来,好像是泄愤一样一本一本的撕碎,忽然,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地上一张白色的硬质卡片。   我捡起来看,上面写着:盛夏光年,林萧萧,手机号:150xxxxxxxxx。   我手指颤抖地拿起手机,拨通了这个150开头的手机号,那边接通了,是特别妩媚的一个声音,只听声音,我都可以想象得到那个化着浓妆穿着性感衣服的女人,媚眼如丝,空气中都飘散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喂,我是萧萧。”   我沉默了三秒:“……萧萧姐,我是佳茵,杜佳茵。”   很久很久以后,我都在想,我当时是不是真的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如果我换一条路走,那么会不会就不用绕那么大的弯子了。   总之没有哪一条路是死路。   不过,人生的路,真的没有捷径。   ☆、第十七章 云里雾里   我重新回到了停车场深处,那个叫做盛夏光年的酒吧,换上了和当初郑娆一样的衣服,化着妆,踩着高跟鞋。   当萧萧姐手中的软刷从我脸上扫过,戳了戳我的脸蛋,让我睁开眼睛。   “你底子不错,稍微一化妆就漂亮,”萧萧姐把化妆笔往化妆盒里一扔,“就是眼神还是有点怯,不是昨天就接了一个包厢了么?怎么还这样儿。”   后面跟着一个男的说:“萧萧姐,现在有的客人就喜欢这种纯点儿的,都不用装。”   我扯了扯嘴角:“昨天的事儿一点都记不清了。”   萧萧姐一笑:“你这酒品倒是不错,喝多了不吭不响挺安静的,也不缠人,昨天赚的够你交房租了吧。”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喝醉的酒之后的事情确实是记不得了,但是我却记得,当我喝下一杯酒,身边的客人就抽出一张粉红色的钞票,从我的上衣领塞进我的内衣里。   昨天来之前,我见了一次郑娆,郑娆还是长发披肩,只不过剪了齐刘海,脸庞很小很干净,她看见我来了就笑了,对我说,萧萧姐料定了你会来。   我很奇怪,就问:“为什么?”   郑娆说:“你还记得上一次我带你来么?你走的时候,萧萧姐说,看你的衣服看你的鞋,绝对撑不过三个月。”   今天我服务的包厢来了两个男人,哦,不对,是两个少年,唇红齿白的,看起来应该跟我差不多年龄。   一个少年说:“你们哪个比较腼腆的?我哥们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放不开。”   领班的萧萧姐就把我拎了出来:“佳茵是我们这里刚来了两天的。”还给我配上了一个资历比较老道的,怕我万一一个人应付不过来这种场面。   同行直接去点歌机点歌了,给我使了一个眼色,我就直接坐到了那个比较腼腆的少年身边。   刚刚坐下,柔软的沙发都还没有凹陷下去,我动了动唇:“要不要唱一首歌?”   这个少年低着头使劲儿摇头,憋红了脸。   我就拿起前面的一瓶酒满上:“我陪你喝点酒,或者吃个果盘?”   我话音没落,身边这个少年直接就窜了起来,倒是吓了我一跳。   正在和同行唱歌的那个少年直接就叫了一声:“峪森,你玩儿开点。”   我从侧脸这个角度看,这个少年脖颈的红一下子烧到了耳根,跳脚:“怎么来这种地方,我先走了……”   说完他就跑出去了,那个唱歌的少年放下话筒就追了出去。   我的这个同行啧啧唇:“一看就是被强拉来的,现在这么纯真的孩子真是不多了。”   晚上这一单没有赚多少,只有酒水的提成,过了十几分钟,前一个少年来结了账,腼腆的那个少年没有再回来了。   在这里,我以前学过的钢琴根本就没有派上过用场,从来没有哪一个客人问你会不会弹钢琴来弹一曲的,在这种销金窟里,哪里会有什么懂得欣赏钢琴的。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两个月,每天黑夜和白天颠倒,学会了跟人阿谀奉承,学会了说好话,学会了看人的眼色,有时候我看着镜子里的这个自己,恍然间就会想到从前那个,总是躲在墙角,自卑怯懦,不敢抬头看人的苍白的小女生,会为了一个男老师的赏识,飞蛾扑火。   真的是这样,要想长大,就先一个人生活。   九月份,新学期初始。   因为我还住在出租的那个院子里,距离学校比较近,有时候出去的时候就能遇上几个穿校服的学生,看到他们的时候,心里不是没有酸涩的,只能当成是稚嫩的年少时光了吧。   一直到十月份,一个晚上,萧萧姐叫我过去,问我有没有大赚一笔的打算。   我一愣:“什么意思?”   萧萧姐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抽么?”   我摇了摇头,自从进了这里,吸烟喝酒我都会,但是从来没有瘾,就和逢场作戏一样。   萧萧姐自己点燃了一根烟,夹在手指间:“最近严打结束了,你条件不错,有以前的老客户过来,上次在走廊上见着你了,问能不能陪他们一次……”   我听的有点云里雾里的。   萧萧姐继续说:“一夜,少说也能赚两万,三个人,一个是台籍,两个是C市来的,出手阔绰的很。”   这次我听懂了。   萧萧姐看着我的眼神,叹了一口气,说:“又是不做?”   这样的口吻,听在我耳朵里有点刺耳,就和五月份的那一次,我第一次站在这个包厢里,梗着脖子咬着牙,说“我不做”的时候是一样的。   我问了一句:“一夜真能赚两万?”   萧萧姐就笑了,这笑在我眼里看起来真的是别有意味,她又抽了一口烟,伸出来两根手指:“最少。”   “我考虑一下。”   现在,我已经学会不把话说的太满太绝对了,总是有可以转圜的余地,那么一切好商量。   第二天下午,杜大伯给我打来了电话,说让我回家吃一次饭,好像是村里调查户口,户口本上多了一个人总要解释清楚,我就请了晚上两个小时的假,六点多的时候,叫了一辆车回了一趟村里。   上一次来这块大片的玉米地,是初春,现在已经是初秋了。   不过,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院子里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门是大敞着的。   ☆、第十八章 我考虑好了   听旁边的人说,好像是因为杜家的儿子在外面赌,欠下了赌债,现在债主上门来讨债来了,老杜说是要卖肾还债呢。   我一听,心里一惊,直接就冲了进去。   已经傍晚了,屋子里并不亮,我跑着进去的时候差点绊着地上杂七杂八的电线,电线向上扯,在房顶上扯出一个灯泡,昏黄的灯光十分微弱。   杜大伯被逼到墙角,前面站着一个年轻人,是杜大伯的儿子杜鹏杰。   靠近门口,横摆着一个条凳,几个人堵着门口,为首的是一个光头,露出的脖子上一直到胳膊,有青黑色的纹身。   几个人手里都拿着家伙,锄头,木棍什么的。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光头忽然吼出声吓了我一跳,“一拖再拖,以为老子跟你们是过家家的啊?!今儿要么还钱,要么我现在就联系张医生,一个肾估计就够了。”   “再宽限两天吧,我肯定能给你……”   “别他妈给我来虚的!掏钱!”光头似乎这时候才注意到我,凶神恶煞地盯着我,“你是哪儿来的?!”   我直接绕过这一伙人,走过去走到杜大伯身边。   杜大伯看起来也挺尴尬的,搓了搓手:“真是对不住了,这事儿……”   我打断他的话,问:“欠了多少?”   杜大伯低了头,没说话,倒是前面站着的杜大伯的儿子杜鹏杰开口说:“十一万。”   真的不是一个小数目,我听了都倒抽了一口气。   身后的那个光头又开始吼了,不耐烦地把手里的砍刀往地上一砸:“不卖肾了想卖女儿呢?也行,正好有一个准备走越南……”   我转过身:“这次还多少?”   光头一笑:“杜鹏杰没给你说?十一万。”   我知道,既然是来要债的,就不可能是让人一次性把钱全都掏了,就问:“这一次还多少?”   光头似乎也看出来了,我是有心想要帮杜家还债,也就不再恫吓,说:“有多少拿多少,少说也要一万块钱吧,都拖了三个月了。”   我从包里拿出来一张卡:“我这里面有一万五,密码是XXXXXX,你找个人去取,过来先立个字据。”   光头听了一愣,就找了一个手下:“村头有个自动取款机,你去取。”   不过二十多分钟,那个去取钱的人就回来了,拉开夹克的拉链,把里面厚厚一沓用黑色塑料袋包着的钱递给光头。   然后双方按手印,这个单据也就立好了,光头带着人撤了,说最起码每个月要还五千块钱,要不然利滚利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光头走了,外面院子里的村民也就都散了。   杜大伯和他儿子杜鹏杰千谢万谢我,说等有了钱一定还我。   这句话我真的就当成是客套了,那边那欠着十万块钱有人逼债,就算是有了钱也不会先还给我。   少吃了两口饭菜,我就说要走了。   临走前,杜大伯握了握我的手:“半年没见了闺女,我一眼都没认出来你。”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是我的衣服,是我浑身上下给人的感觉。   杜大伯让他儿子杜鹏杰送我到村口,帮忙拦一辆车。   杜鹏杰今年是二十四,比我大五岁,但是我感觉我和他走在一起,好像我是长辈一样,他和我说话都是唯唯诺诺带着笑脸。   我记起上一次,半年前来这里的时候,我给他打招呼,他就是一瞥,十分不屑的一瞥。   不禁在心里苦笑,谁说钱不是万能的呢?想让别人欠你人情,就大方点借钱出去,而且别想着能要回来。   我真的不是圣母,也不是善心发作了,不会为了这么一个赌徒,献上自己辛苦赚了三个月的钱。只是因为,刚才看到杜大伯被人逼债的样子,有一瞬间我就想到了我爸爸。   现在的这个时间点,回去市里的车已经不多了,杜鹏杰帮我找了一辆面包车,后面有六个座位,已经坐了四个人,两男两女,混杂着刺鼻的烟味儿和香水味,不过我也没有多管什么,直接就上了车。   车上,他们几个人用方言说的话我也听不太明白,索性靠着车窗闭目养神。   走过一片玉米地旁边坑坑洼洼的路,颠簸的实在是难受,我睁开眼睛,正好就看见车窗外,挂在玉米地上方的一轮明月。   月亮快圆了,只差豆芽弯那么一截。   哦,原来又快要到十五了。   …………   回到租房子的地方,我没有吃饭,一头闷睡到第二天的下午三点,接到了萧萧姐的电话。   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我:“考虑好了没有?”   我当时睡的正迷糊,两个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一时没反应过来,就随口“嗯”了一声。   萧萧姐声音有点拔高:“同意了?”   我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点头:“嗯。”   萧萧姐说:“今天上班儿早来一个小时,我跟你说点事情。”   我又“嗯”了一声。   挂断了电话,拿枕头蒙着头想要继续睡,但是我这人就是不能被人惊觉,一旦惊了就再也睡不着了,所以以前我妈在家整夜整夜的打麻将,我就整夜整夜地数羊。   等我洗脸刷牙的时候,才恍惚间想起来刚刚萧萧姐给我打了电话了,然后我答应了她……不过我不太确定是不是做梦,我拿着手机看了看上面的通讯记录。   果真,在半个小时前有一条记录。   ☆、第十九章 明码标价   在夜场,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如果你答应了,就必须去做,口头协定会比书面协定更严,就像是在盛夏光年里,有很多都是道上的混家,平常倒是没有什么,一旦你出了什么岔子,断手断脚都有可能。   这是郑娆告诉我的,郑娆做的时间长了,从高一就开始做,一直到现在已经三年多了,她现在基本上已经不接待客人了,算是比萧萧姐第一个等级的,手下也管着一沓人。   “所以,答应了就别反悔,没余地,”郑娆说,“萧萧姐的手机都是有录音的。”   我想了想,又不是贞洁烈女,也不是有什么不能做的,经过了这半年的这些事情,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萧萧姐已经安排好了,见我去办公室,丢给我一个袋子:“去换上。”   我打开塑料袋子,里面是一条花裙子,波西米亚风格的,大裙摆,上面两根吊带,我抬头看向萧萧姐。   萧萧姐解释说:“按着他们给的喜好来的,就喜欢这种。”   我从更衣室里出来,萧萧姐拍了拍手:“一瞧就不一样了,我已经打电话叫孙老板了,估计还有半个小时。”   我淡淡地笑了笑,说:“我先去趟洗手间。”   在洗手间里,我忽然特别紧张了,两个手心都紧张的冒汗,但是从镜子里看到自己,镇定的就好像是一个局外人。   这时候,从男洗手间走出来一个穿着调酒师那种白衬衫黑马甲蓝领结制服的服务员,我伸手问他:“有没有烟?”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估计是见过我,就从衣兜里摸出来一个烟盒,磕给我一支烟,打火机放在我掌心上:“送你了。”   我咔啪一声按动打火机,淡蓝色的火苗窜起,我叼着烟凑上去:“多谢。”   靠在走廊的墙上抽完了一支烟,萧萧姐也给我打来了电话,说让我过去准备,已经到丁字路口了。   我把烟蒂掐灭在水池台子上,漱了漱口,又嚼了一块木糖醇,才又反身走过去。   在经过一个包厢的时候,里面的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紧接着冲出来一个捂着嘴的女人,拉着我,一脸仇大苦深的表情,我在这里做了四个月,也见惯了这种吐的情景,知道她是找洗手间:“前面第一个口左转。”   我连扭头都没有扭头径直走过去,所以也就没有看见跟在这个女人后面出来那个身形熟悉的男人。   我到了之后,萧萧姐拿着化妆盒,又给我补了两下眼妆,我笑了笑:“不怕我一会儿哭花了妆?”   萧萧姐说:“得了钱有你笑的。”   到了包厢门口,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脸上堆起来笑,拧开门把。   包厢不是传统的KTV的包厢,在角落的地方放了一张大床,足够并排躺在四五个人的大床,上面铺着纯黑色的床单,从上面的铁环上,垂下来两条长长的锁链,垂在床上。在床头,放着一个木头箱子。   在中间的沙发上,长沙发上坐着两个男人,另外单独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有一个看起来凶神恶煞,光着的手臂上文着一条龙,另外两个倒是文质彬彬地穿着西装,但是,在第一时间我就想到了四个字“斯文败类”。   中间的一个男人翘着腿,打手势让我过去,我就挪过去,帮他们倒酒,喂他们吃果盘里的水果。   忽然,身边一个男人的手就直接顺着我的裙摆摸了上去。   以前陪人喝酒的时候,为了逗乐子也会让人揩油吃豆腐,但是都没有像是这一次这样让人恶心,我直接哆嗦了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手里的酒泼了身边的人一西装裤。   我连忙赔笑脸道歉,一个人起哄调笑,我身边的人冷冷说:“给我舔干净。”   我没有动,一时间真的有点胆怯了,我想能不能先说两句讨好的话,然后抽个机会去外面找萧萧姐。   身边的男人就抡圆了胳膊给了我一个耳光,我一时间没站稳摔在了地上,还没有来得及道歉,一只大手就伸了过来,摸了一下我被扇的左脸,手势十分轻柔,眼前的眼睛弯成了一条细缝,他凑近了问我,嘴里吐出酒气:“疼么?”   我没有回答。   下一秒,他的手挑起我的下巴,冷冷说了一句:“掐表。”   我为这句莫名的话愣了一下,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也没让我来得及反应,大手直接卡上了我的脖子,用力地收缩手掌。   一瞬间,头脑发胀挡住了脖子上的痛苦,我张大嘴,眼眶热涨地向外突出,好像就快要炸开了,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再次经历濒死的感觉,我眼前飘起了一张陆景重的脸庞。   在我的意识飘忽的前一刻,压制在我脖子上的那一股力忽然撤去了,听觉恢复后我听见的第一句话是:“方唯一,一分四十秒。”   我趴在地面上,艰难地睁开晦涩的眼皮,看见刚才伸出手来掐我的那个男人,正端了一杯酒,言笑晏晏:“孙老板,你看……?”   身上有纹身的男人一拱手:“愿赌服输。   我明白了。   这只是一种找乐子的方式,是有钱人的一种游戏。   我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躺在地板上,看着这几个西装革履的有钱人,忽然想笑。   这个世界上的人还真的是有贵贱的,人生的刚开始就是明码标价的,而我,连标价的资格都没有。   ☆、第二十章 总会为了五斗米折腰   其实,去年年底,其实我参加了一次艺考。   那时候是我一个人去的,因为家乡平城没有设考点,就坐了一个下午的车到省会。   可是,我是单枪匹马地进去,人家都是手里揣着车钥匙,揣着房钥匙,进去之后趁人不注意直接塞给监考老师的。   当时我就意识到了,我完了,这一场仗,我根本就打不赢。   不过,有一个人在我弹完钢琴上前登记材料的时候,摸了我两下手,他眼里的意味可想而知了,我看见他胸前戴着的铭牌写着:宋正。   所以,那天晚上,我在街上无头苍蝇一样走了两个小时,终于下定决心找到他,陪他睡了一夜,那是我最恶心的一次。但是等艺考成绩出来了,我还是没有过。我打电话给宋正,他说:“我答应过你什么吗?我就是一个管登记的,打分那是监考老师的事儿。”   事后我谁都没有说,没有告诉爸妈,没有告诉乔初,也没有告诉陆老师。   我觉得那是耻辱。   忽然,咣当一声,包厢的门被撞了一下,我的思绪就一下子被拉了回来。   紧接着,又是咣当一声。   靠门近的一个男的骂了一声,过去开门,门锁刚刚打开,门就被一股大力推了一下直接一下子弹到了这个人身上,拍在墙面上,嗷呜一声惨叫。   走廊上没有屋里的灯光明亮,我只看到有一个高大的人影,等他向前走了一步曝在面前,我完全愣怔了一下。   是陆景重。   他黑漆漆的眼睛,盯着沙发上的两个人,并没有看我,但是我分明看到他眼里的轻蔑,就和当初在医院里第一眼见到我的那种眼神是一样的,只不过他的轮廓看起来很深,棱角比半年前更锋利了。   他上前一步,伸手就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钳住我的胳膊把我往后拉,有纹身的中年男人说:“他妈的,怎么回事儿啊?!懂不懂规矩?!”   陆景重淡淡的说:“看不出来么?她不做了。”   “你是这里的老板吗?”纹身的中年男人嘲笑,“他妈的你说不做就不做了?操你妈算老几,给脸不要脸。”   这个男人说着,直接抄起桌子上的一个啤酒瓶,就向陆景重砸过来。   陆景重本能地歪头去躲避,顺带把我往边上推了一把,瓶子砸在门上,四分五裂,玻璃碎片划过陆景重的眼角,留下一道红痕,渗出来血来。   “Vincent!”   陆景重别过脸:“薇薇,先带她走。”   我轻轻拽了一下陆景重的衣袖,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拉他,脑子里明明都没有发出让我拉他这样的讯号,可是,就这样做了。   他扭头看了我一眼,在头顶的灯光下,他的脊背挺的笔直,轮廓好像更深了,眼角的划痕特别明显,黝黑的瞳孔里好像蹦出了火光。   然后,他掰开我的手。   这一刻,我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想到了他的那首歌“远方,有你的远方,梦想开花。”那首歌的歌名我后来在网上查了,叫《候鸟》,我也以为陆景重是候鸟。   但是在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他不是候鸟,而是烈鸟。   我跟着薇薇走出酒吧,薇薇一出酒吧就拿手机打了两通电话,似乎是在叫人,语气特别干练地报出了这个酒吧的地址。   外面很冷,十一月的天气,我只穿了一件吊带的波西米亚风格的衣裙,一出去我就抱紧了手臂。   薇薇在旁边打电话,我仰起头看着头顶寂寞天幕,灯影阑珊。   头顶的月亮圆了,我低头看了看日历,哦,今天是十五了,团圆的时候。   薇薇给我开了车门,让我先坐车里暖和一会儿。   我摇了摇头:“我直接打车回家吧。”   我说话的嗓音很低,带着破音,喉咙嘶嘶地疼。   薇薇没有回答我,只是看了我一眼,直接把锁了车门,就转身再次向酒吧里走去。   薇薇看我的最后一眼,我看懂了,就和刚才陆景重看我的最后一眼是一样的。   不过,这是真的,人总会长大的,总会为了五斗米折腰,总会为了命里该着你的,付出点代价。   ☆、21   但是,我没有打车回去租的地方,而是转身又进了酒吧。   我往里面走,通向里面包厢的门外面,已经没有服务员在站着了,没有检查贵宾卡的。   我不知道薇薇是不是报过警了,但是这个时候,我觉得我必须报警。   所以,我一进门,把外面的喧嚣声隔绝在外,就转身进了更衣室,从衣柜里拿出我的手机,打110报了警。   但是,那边刚刚接通,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手机就被人从身后抽走了。   转过身一看,是郑娆。   郑娆挂断了电话把手机又丢给我:“别犯傻,报了警你我都走不了了……萧萧姐让你过去一趟。”   “好。”   郑娆听见我的声音有点惊讶:“你嗓子……?”   我摇了摇头:“没关系,被掐了一下。”我一边答应着,一边往包厢的方向走。   郑娆一把拉住我:“那个房间萧萧姐派人去处理了,你先去找她。”   我跟着她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看了一眼满是包厢的走廊尽头。   走廊上的灯光是晕黄色的,有点发红,而壁灯是宝蓝色的光,照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我忽然觉得恍惚看见,那里凭空多了一个人,像是陆景重,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衣,正在靠着墙抽烟,没有风,烟气笔直的上升,撞到天花板之后破碎散开。   郑娆见我不走了,叫我:“佳茵?”   “我不去了。”   我对郑娆说完这句话,转身就向包厢走过去,走廊上出奇的安静,只能听见我高跟鞋踩在地上清脆的声音。   在包厢门前,我毫不犹豫地就推开,在包厢里,一边站着的是陆景重和薇薇,另外一边站着的是刚才包我的那三个男的,还有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应该是保镖一类的人,被安排在其他包厢里玩儿,知道出事儿了才赶过来。还有就是中间站着的一个男的,我见过,是萧萧姐的手下。   萧萧姐的这个手下正在打圆场,嘭的一声我推开门,顿时声音就停了,一屋子人都转过头来看着我。   陆景重的眉头皱了一下。   打圆场的那个人说:“这不人回来了,其实没什么大事儿,息事宁人,卖我一个面子,卖萧萧姐一个面子?”   一时间气氛就有些松懈下来了,谁知道陆景重冷哼了一声,没遮拦地说了一句:“萧萧姐算是根毛?”   众人:“……”   我一时间没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只不过,我没有想到的是,下一秒,站在对面男人身边的壮汉就把桌子给一把掀翻了,轰隆一声,接着是叮铃哐啷的声音,上面的酒瓶子滚了一地,也碎了一地,就算包厢的隔音效果不错,外面走廊上也开始有了吵闹声。   事态有点严重了,打圆场的人在手下做了个手势给郑娆,看样子是让她去找萧萧姐。   不过一分钟,萧萧姐就来了。   萧萧姐在这里还算是半个头头,除了幕后的的大老板,就轮到她管事儿了。   “大家都是来玩儿的,和气生财,”萧萧姐招手让手下一个男的端过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三个酒杯,一瓶度数挺高的白酒,她一个一个酒杯满上,自己先端起来一个白瓷酒杯,“两位,就算不卖我林萧萧这个面子,也要给舟哥一个面子是不是?来,我先干为敬。”   说完,萧萧姐就直接仰头喝了一杯酒,面不改色,翻杯亮底。   我跟着这个林萧萧在这个酒吧里做了四个月,我一直以为,这个女人是靠着男人上位的,但是到现在,我觉得我才真正的了解了这个女人确实是不简单。   在夜场中,女人往往要比男人占优势,如果太跟一个女人过不去,那男人以后也就不用混了。   本来,那三个男人也不是非我不可,萧萧姐免费为他们再送上一个尤物就好了。况且,我也不是处,就算是卖也卖不到多大的价钱。   想到这儿太阳穴忽然好像是针扎一样猛的疼了一下,我不禁皱了皱眉。   只不过,那个刚才掐我脖子的男人,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脚步,看了我一眼。我对上他的目光,我心里瑟缩了一下,脖颈上莫名地就好像横了一只手,不禁就向后退了一步。   他呵地笑了一声,,眼睛里满满的全都是玩味,不过也没说什么。   薇薇已经在和林萧萧谈了,陆景重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下了,踩在满地的碎玻璃渣上,手指在沙发扶手上随意地扣着,眼睛看着我。   我想要对他扯出一个笑来,但是他却直接站起身来,绕过薇薇从她身边走过,丢下两个字:“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陆景重的授意,薇薇和萧萧姐谈的条件,其中就包括不让我继续做下去了。   萧萧姐脸上戴着的一张面具上堆着笑:“可以啊,佳茵没有和我们签什么合约,她来的时候我就说过,想来就来想走就可以走,问问她想不想走?”   说到这儿,萧萧姐忽然向我这边看了我一眼,不过眼光是冰冷的,我不禁垂下了眼睑。   陆景重正好走到门口,听了这话也停下了脚步。   我抬起头,动了动唇刚想要说话,就看见门口陆景重嘴角勾出一抹轻蔑的笑,眼角被玻璃渣子凭空划伤的血痕,红的更加明显了,他长腿一迈,什么都没有说。   薇薇走的时候也看了我一眼,收起了手里的文件夹,房间里就只剩下我和萧萧姐,还有后面刚刚过来的郑娆。   萧萧姐点了一支烟,抽空吐了一口烟气:“今天你闹的这事儿就先不计较了,陆家的人你也敢招惹?以后做事动点脑子,看看什么事儿,你今天嗓子伤的也不轻,回去喝点消炎药,这两天就先……”   我直接打断了萧萧姐的话:“我不做了。”   萧萧姐似乎有点诧异:“你再说一遍?”   我不知道萧萧姐为什么会笃定我继续做下去,或许,她是了解我的,如果没有出今天晚上的这种事情,如果没有出现陆景重,如果……陆景重最后没有用那种眼神看我,没有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或许还是会这样浑浑噩噩下去。   但是,现在,我抬起了头:“我不做了,萧萧姐你另找人吧。”   萧萧姐在一瞬间就恢复了冷静,又吸了一口烟,刷的又浓又黑的眼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她说:“杜佳茵,你他妈的玩儿我呢是不是?好,不过刚才我也放话了,你跟别人区别对待,你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   我说:“谢谢萧萧姐。”   我刚刚向前走了两步走到门口,萧萧姐忽然就叫住了我:“杜佳茵。”   我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啪的一下就被抡圆了胳膊扇了一个巴掌,我觉得我嘴角裂了。   萧萧姐从我面前走过去,目不斜视:“杜佳茵,我记着你了。”   人往往就是这个样子,在相处的过程中,每个人会发现其他人与自己的不同的地方,而当他们意识到这种不同带来的诧异时,原本积极的感情,也会转化为无形的恶意。   我抹了一把嘴角,挺直了脊背走出去。   这一次,和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郑娆是送我出来的,在酒吧门口的卷闸门前,我跟郑娆告别,顺便加上了一句:“放心,我不会告诉同学。”   一听这句话,我和郑娆都笑了起来。   郑娆说:“杜佳茵,你真变了不少。”   我笑:“娆娆,你一点没变。”   这是我第一次叫郑娆——娆娆,用的是荣凌的一贯口吻,郑娆就忽然愣了一下,然后说:“再见。”   我没有来得及去换衣服,只在裙子外面穿了一件长外套,下面露出膝盖以下的两截小腿,风一吹透心凉。   走了一个路口,我都没有等到出租车,牙齿开始打颤。   前面停着的一辆车忽然亮了亮车灯,原本黑暗的车内开了车内灯,我看见了坐在驾驶位上陆景重,见我走过去,还专门摁了两下喇叭。   我以为这是让我上去,也实在是冻的受不了,所以就开了车门坐上去,浑身顿时都暖和了起来。   我看了陆景重一眼,他的眼角已经处理过来,贴上了创口贴,有点滑稽,但是脸上的表情和眼睛里的神色一点都不滑稽。   ☆、第二十二章 去么   他冷冷地看着我:“这就是你的新生活?”   我说:“是。”   他接着说:“就是去陪酒陪笑陪人睡?”   不知道为什么,陆景重这种说话的语气让我觉得不舒服,但是我却不知道该怎样去反驳。   陆景重接着说:“杜佳茵,你真是不光改名换姓了,还改头换面了,这次见面还真的是让我大吃一惊了。”   这一次,我直接反驳:“是,我是改头换面了,你才知道么?我就是本性这样,我这么做我愿意,我没考上大学,我出来工作养活自己有什么错?”   “这是工作么?”   “这怎么不是工作?不是工作你给我钱啊?”   “你还不承认错误?”   “我为什么要承认错误?”说到现在,就算是我有错我也不想承认了,哑着嗓子说,“我没钱吃饭没钱租房子我出来赚钱,哪儿像你大少爷,衣食无忧勾勾手就能呼风唤雨了,我不行,我就是一个市井小民,需要养家糊口……”   我还没有说完,陆景重就是一个字:“滚。”   忽然,这个字就好像猛的扎了一下我的心,让我这半年的浑浑噩噩和麻木,终于有了一丝痛楚,而我竟然觉得这痛楚,让我有一些兴奋了,刚才和陆景重说了一大堆话,现在嗓子涩涩的疼。   我直接就开车门下车了,然后重重地甩上车门。   陆景重摇下车窗来叫我:“你干什么去?”   我扭过头来,嫣然一笑:“你不是让我滚吗?”   陆景重“……”   我转过身继续往前走,看见前面黝黑的街巷里,一个黑色的身影走过来,我不禁稳住了脚步。   等这个人出现在路灯灯光下,看见这是薇薇,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陆景重已经从驾驶位上下了车,打开后车门,一只手臂轻轻搭在车门上,额前凌乱的头发在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好像是看着我,又好像是看着我面前的那片空地。   薇薇的目光先向陆景重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了我一眼,说:“你租的房子在哪里?我们开车送你回去。”   外面也实在是冷,而且这个时间点这个地段,也不好打车。   我又不是那种特别有骨气的人,索性就上了车。   一上车,陆景重就说:“让你滚你就滚了,还真是听话。”   这句话我没听出来到底是讥讽还是认真的,因为他侧着脸,我也就没有看清楚他脸上的神色,但是我莫名地就觉得委屈,有点牙痒痒,必须要说两句,我咬着牙,忍着喉咙里的不适感,说:“我一个人用身上的二百块钱,活了三个月,没钱租房没钱吃饭没钱活下去,你体会过这种感觉吗?被人逼着要钱,旁边的人全都是看你笑话,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你的,你有过这种感觉么?”   我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从高考结束后,一直没有哭过,但是现在一种莫大的痛觉,快让我喘不过气了,如果我不发泄出来,这种痛楚和压力,会把我压死。   陆景重就一直没有说话,薇薇没有开电台,车厢里就只有我轻轻地抽泣声。   哭的累了,我靠在椅背上歇着。   我好像听见陆景重说了一句——“佳茵,我有过。”   不过,我在转头看向他的时候,他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   车是好车,薇薇开车的技术也很好,我没有感觉到晕车。   车子转过一个路口,我看着车窗外的幽幽灯光,自言自语:“我不过才十九岁,哦,不对,我已经十九岁了,我明年就二十了,如果我活到五十岁死,那就还有三十年要熬,要想着该怎么活下去……这么想想,有时候真的活着不如死了……”   陆景重忽然就睁开了眼睛,眼睛里一片清明。   我忽然就想起来,半年前在医院的时候,我深夜想要开门跑出去,陆景重也是这样,忽然就睁开了眼睛,明明是熟睡着,却时刻警醒着。   陆景重问我:“你又想自杀?”   我脸上还挂着泪,却忍不住笑出来:“你觉得呢?”   陆景重转过头来,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在酒吧包厢里出现的那种红光了,黑白分明,只不过白眼球上多了一些交横的血丝,他抿了抿唇,说:“你的命是我救的,我让你死你才能死。”   “你总是这么擅长当救世主么?你帮我取的新名字,你把我扔到的这个鸟不生蛋的破烂地方,还给我安在一个好赌成性的人家,”我说着说着,忍不住就笑了出来:“陆景重你真是个混蛋。”   我是想要骂点什么的,但是我不会骂人,有时候听别人骂我骂的多了,心里也会记住几句话,但真到了和别人吵的时候,就骂不出来了。   到了我租的房子楼下,我刚刚打开车门,说了一声“谢谢”,陆景重忽然就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很冰,甚至比我的手还冷。   我的视线从他的十指修长移到他的眼睛,他看着我的眼睛:“还想上学吗?”   我静静地看着他,摇头:“不想了,觉得没用。”   我轻轻挣了一下陆景重的手,他却没有松开,就当我打算掰开的时候,他却忽然松了手,对前面开车的薇薇说:“开车。”   我站在院子口一个用电线吊起来的灯泡前,看着车子缓缓地驶出小巷,只留下一点灯影,毫无意识地站了一会儿,我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我搓了搓已经完全冻僵了的手,掏出来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是一条短信。   “明天下午五点的飞机,去D市,X大设有全国艺考的点,你想来就来。”   这样的口吻,我一看就知道是刚才的陆景重发的短信,勾了勾唇角把手机塞进包里,转身走进了黑影幢幢的院子。   去么?   ☆、第二十三章 还来得及么   我是真的傻了才会去。   一次彻头彻尾的高考失败,已经把我的所有努力全都抹煞了。   我回到房子里,洗了个热水澡,喝了一大杯热水两片消炎药,蒙着被子就开始睡,一直到一阵接着一阵的敲门声把我从混混沌沌的睡梦里吵醒了。   我睁开眼睛,回忆着刚刚做的最后一个梦,好像是梦见了来到阳城三中的同学荣凌荣凌和原来的朋友乔初……   梦境真是乱,不是一个地方不是一个时间段的人都能生拉硬扯到一起。   窗子外的天色淡淡的,有点阴沉,才五六点了吧,这个时候谁来敲门?我坐起来缓了一秒钟,应了一声:“来了!”   我披上一件外套,床边也没有找到拖鞋,索性就直接光着脚踩在了瓷砖地板上,顿时冰的我倒抽了一口气,瞬间清醒了。   门外的人似乎已经没了耐性,刚开始还是敲门,到现在成了拍门。   我一边问了一句“谁啊”一边连忙把门打开,门一打开外面一个身影就直接进来了,我摸到墙上的开关,灯光大亮,不禁讶异:“陆景重?”   我向门外看了一眼,后面倒是没有跟着薇薇。   陆景重有点寒气逼人的样子:“她在车里。”   我“哦”了一声,一下子把门关上,被林萧萧扇的那一巴掌,右脸颊还是隐隐作疼,裂开的嘴角貌似有一点肿了,不过嗓子好了很多了,没有那种撕裂的疼痛了。   陆景重正在揣着兜环顾着我租的这小屋子,眉头拧着。   我没顾得上理他,直接进了卧室找到拖鞋,兀自倒了一杯热水润嗓子。   陆景重问我:“你真打算就在这种地方住一辈子?”   我想了想:“不一定……”   陆景重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我接着说:“更可能会去天桥底下睡在塑料布上,因为我没了工作。”   陆景重说:“钱的事情你不用……”   我打断他的话,歪着头一笑:“你这是要包养我?”   陆景重抱起双臂,那种姿势我明白,就是拒绝的意思,不想沿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了,不过我真的是很好奇,所以就问了:“大早上的你来我这里干什么?”   “大早上?”陆景重的语气好像我是在开玩笑一样。   “嗯,”我还特意指了指头顶上的钟表,“这不才五点四十了么。”   “呵呵。”陆景重拿出自己的手机,“是五点四十,下午五点四十。”   我:“……”   听陆景重这么说,我就知道他为什么会来了。   昨天晚上临走前,他给我发了一条短信,五点,在机场,去X大参加艺考。   我挑了挑眉,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去参加艺考?我觉得现在很好,好的不得了了。”   陆景重没有回答,侧过脸,眼角还贴着创口贴,不过颜色很浅,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我知道,像是陆景重这种人,脸毁了就相当于前途毁了。   这个时候我觉得自己还真是一个扫把星,先是把陆老师的前途毁了,现在又把陆景重的前途毁了。   我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就问:“陆老师到底是你什么人?哥哥还是弟弟?”   陆景重看着我没说话,忽然就笑了,叫了我一声:“杜佳茵。”   就算是我穿着高跟鞋,陆景重也比我高一头,更别提我现在只穿着平底的棉拖鞋,所以必须仰着脖子看他。   陆景重忽然勾起了我的下巴:“你知道我最看不起什么人么?”   我愣了一下,完全不明白陆景重为什么会忽然问出这样的话。   “就是你这种人,”陆景重继续说么,“知道穷人为什么会越穷么,因为穷人百事哀,人穷眼光就会狭隘,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就是井底之蛙。”   我涨红了脸:“我不是!”   陆景重反问:“你不是?你不是什么,不是井底之蛙?那你告诉我,除了X市那个二线城市和阳城这个县级市,你还去过其他地方吗?你坐过飞机飞过大洋彼岸么?就不说国外了,在国内,你去过北上广么?你去过西藏爬过雪山么?你去过内蒙古大草原吗?你知道你现在为什么满足了?就因为你就配住在这四十平米的房子里,你的视野永远就只有这四十平米这么大。我本来以为你变了,你第一眼看上去已经没了那种放不开怯懦的自卑,你真是隐藏的很好啊,连我都被骗了。”   陆景重的声音低沉,和他在唱歌的时候一样,不疾不徐,就好像是我十指放在黑白琴键上一连串的轻快弹奏,明明不是恫吓也不是怒吼,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好像敲击在我的心脏上,锥子一样扎上去。   陆景重向我走近了一步,身高优势将我头顶的灯影掩住了,他看着我的眼睛,好像能看到灵魂深处一样:“杜佳茵,我不是告诉过你么?人家泼在你身上的水,要烧开了泼回去。我也会妥协,但是我的妥协是为了下一步的进攻,而你的妥协……就是等死。”   我蓦地睁大了眼睛。   确实是这样,我现在的妥协,就是在……等死。   一天天,混吃,等死。   只有一次高考失利,只有贫穷,就把我彻底打垮了。   怪不得人人都说我变了,我以为我是变成熟了,变的不再自卑了,但是实际上呢?   就像是陆景重说的,我隐藏的很好,真的很好。   陆景重没有在说话了,靠在身后的橱柜上,掏出一支烟点上,烟气摇曳。   我说:“现在去X大,还来得及么?”   ☆、第二十四章 秘密   陆景重勾了勾唇:“来得及。”   我靠在身后的墙壁上,看着地面,说:“谢谢。”   沉默了一会儿,屋子里都是淡淡的烟草味道,我看着陆景重指间明灭的香烟,忽然问:“能给我一支么?”   陆景重侧过脸来看了我一眼,烟盒里抖出一支来给我,我叼在唇间,刚刚想要开口向陆景重要打火机,陆景重已经低下头凑过来,他唇间那带着火星的烟蒂越来越近,我忽然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烟已经点着了,陆景重又若无其事地靠了回去。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躲开,但是后来等上了大学,我的室友温温告诉我,任由别人给你点烟是放心信任的标志。我才恍然,哦,原来在很久很久以前的这个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放心地信任陆景重了。   陆景重告诉我,艺考是在一月初,所以有很充足的时间让我把放久了的钢琴重新拾起来。   他的女助理薇薇简直就是万能金钥匙,不管陆景重有任何稀奇古怪的要求,她都能全部满足。   就比如说现在,陆景重要把一架钢琴,通过狭窄的楼道,搬到我租的这间房子的客厅里,薇薇不到半个小时就搞定了,而且收拾的服服帖帖,钢琴旁边还多加了一张单人的软沙发。   阳城三中是不能去了,不是说老师的水平不行,老师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学生太参差不齐,所以陆景重就给了薇薇一个下午,帮我办好了转学去一中的手续,领了教科书和校服,第二天就可以去上课了,简直就是女超人。   刚开始我还不知道薇薇为什么要准备一张软沙发放在钢琴旁边,但是当天晚上我就知道了,陆景重特别喜欢没骨头一样窝在沙发里,看书看报玩手机游戏,穿着那种普通的卫衣,我恍然觉得他好像是一个大男孩一样。   我坐在钢琴前,手指尖触碰黑白琴键,全身心的力量都凝聚在十指指尖,心都觉得能颤抖起来。   在面前打开的曲谱,我先挑了一个五级的曲子,刚开始弹下来有点手生,不过再往下就好像上手了,行云流水这个词是形容书法的,不过能不能用在音乐上呢?如果陆老师知道了又该教导我学术有专攻了。   陆老师……   时间过了这么久,他过的怎么样了,我眼角的余光看见陆景重已经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正在看着我,就停了下来。   陆景重问我:“你真的只学了不到一年?”   我点了点头。   陆景重撑起下巴,抬头看着我:“我觉得你有秘密,杜佳茵。”   我笑了笑,换了个话题:“陆老师是你哥哥吧。”   陆景重说:“在你眼里,他姓陆我也姓陆就必须是兄弟么?我跟他没血缘关系……你再练一会儿吧。”   他说着就又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是的,我有秘密,陆景重也有秘密,每个人都有秘密。   只不过我的秘密,或许并不是你想知道的那个秘密。   我转过来,脑子里忽然就想起了陆景重的那一首《候鸟》,就回忆着旋律,试着弹。   没有看曲谱,只通过回忆旋律音阶,一曲弹下来磕磕绊绊,不过第二遍的时候就容易的多了,陆景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一双幽深的眼睛盯着我。   我对他笑了笑,说:“你的歌很好听。”   陆景重脸上没有表情,问:“哪里好听?”   “哪里都好听。”   我用了一个特别恭维人的答案,却没有看见陆景重脸上类似欣慰的表情。   陆景重和薇薇都住在距离我租的房子不远的一家快捷酒店,我问陆景重住多久,他没有回答,薇薇回答说一个月。   第二天,我去学校报到。   这一次来到班里,我做了自我介绍:“我叫杜佳茵,请大家多多指教。”   班主任给我安排了一个座位,同桌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她见我坐下来:“杜佳茵?名字真好听。”   我报以淡淡的微笑。   我曾经问过陆景重,为什么要给我取名“佳茵”,陆景重没有回答我。   因为我的座位是在第四排右边靠窗,我在看着黑板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总觉得在斜后方有人盯着我看,但是等我看过去,才发现同学不是看着黑板就是低头做题,根本就没有跟我对视上。   我不禁感到奇怪了。   直到一个大课间,在教室里坐了两节课头昏脑涨,我就站起来想要出去透透气,忽然就听见班门口有人叫了一声:“周峪森!有人找。”   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我不禁向教室后面看过去,看到那个从座位上站起来的男生,一下子就愣住了。   ☆、第二十五章 叫家长   这个男生……   和那一夜,在那个酒吧的包厢,两个少年其中那个羞涩的少年的面容,融合在一起。   “峪森!”教室门口又传来一个特别熟悉的声音,我顺着声音看过去,正好和一道视线撞在一起,后者注意到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眯了眯眼睛。   我不禁苦笑了一下。   周峪森走到教室门口,那个个子稍微高一些的男生低头给他说了两句话,目光又向我这里看了一眼。   见我又重新坐下了,同桌问我:“不出去了么?”   我摇了摇头:“想到有作业没有做。”   果真,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在学校餐厅的拐口,一个男生拦住了我,身后,跟着那个特别羞涩的男生,周峪森。   “我叫唐卡,”为首的这个男生向我伸出手,“我在三班。”   我笑了笑,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我是杜佳茵。”   “杜佳茵,我知道,”唐卡笑了笑,“在那种地方不是都用假名字的么?怎么那种地方就有人叫你佳茵。”   我的脸立刻就白了一片。   有时候,真不是你想抛掉过去就能抛得掉的,总有人不断地出现来提醒你的过去,现在是这样,将来也是这样。   周峪森还是一样的羞涩,我就多跟他说了两句话,他都有点脸红,说话的声音好像是蚊子哼哼一样。   不过我发现,周峪森和别人说话都特别腼腆,而跟唐卡说话的时候,却一点都不拘谨,很放得开。   晚饭是我跟他们两个一起吃的,一路走到教学楼门口,唐卡让周峪森先进去,这样一听就知道是有事儿找我说了。   等周峪森一进去,唐卡就对我说:“峪森性格太内向,之前是我把他保护的太好了,所以现在有点……”   唐卡似乎是一时间没有想好应该怎么说,我就替他说了出来:“病态。”   唐卡抬眼,眼睛里先是一闪而过一抹狠厉的光,不过一闪而过,我都怀疑是不是我看错了。   “应该就是你说的那样,有点病态,有点自闭症,在班里总是有同学不知好歹,”唐卡说,“所以,想让你帮着照看一下他。”   原来是有求于我。   我笑了笑:“那我为什么要帮你?”   “要不然我就把你在那种地方的事情说出去。”   这种威胁,如果放在以前,我肯定会妥协了,但是现在,我反击道:“那我也可以告诉其他同学,你带着周峪森去过那种地方。”   我看出来了,这个唐卡的软肋就是周峪森,他倒是不怕,但是一旦扯上周峪森,他就要顾忌三分了。   我摆了摆手:“我会帮着照看一下周峪森,但是不是因为你的威胁……”   而是因为,原来,我也自卑,胆怯,病态。   我曾经,也有过自闭症。   那个时候,十二月份,学校高三已经进入了第一轮复习阶段,而因为我底子原本就不好,三门主课里除了语文作文勉强拿得出手,数学和英语简直就是惨不忍睹,文综倒是背诵居多,可是我毕竟已经有半年都没有看过政史地的东西了,考试成绩,真的是可想而知。   试卷发下来的时候,我直接就把卷子塞书包了,那鲜红的分数连我自己都不忍直视。   所以,十二月中旬的月考结束后,班主任让我叫家长来一趟。   我一时间没忍住,直接就反问了老师一句:“叫家长?”   班主任是一个资历比较深的英语老师,常年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她推了推眼镜问我:“有问题?”   我说:“我爸妈都在外面打工,还没有回来。”   班主任说:“没有回来就打电话叫回来,是孩子的前途重要还是在外面赚钱重要?要不然你告诉我你爸妈的电话,我给他们打电话。”   “不用麻烦老师了,”我连忙说,“我自己联系。”   班主任见我愣着还不走,不禁问了一句:“还有问题?”   我说:“没问题了。”   ☆、第二十六章 待定   不过,毕竟班主任没有说确切的让我叫家长的时间,所以我就先拖着,说不定拖着拖着点子就来了。   一连拖了两天,一节课下了,班主任问我:“你家长什么时候到?”   我支吾了一下,随口说:“下午。”   中午时间一般很短,我就不回家了,就在学校餐厅里吃饭,这个中午唐卡有事儿不能陪周峪森,我就陪着他一起去餐厅打饭。   周峪森一个人面对我的时候还是有一些不自然,不过最起码不会一说话脸就红的好像是滴血了。   学校餐厅二楼就是教室餐厅,我和周峪森正并排着走向餐厅走,就正好碰见班主任和数学老师从二楼下来,正在说什么。   我眼尖,看见班主任就想躲,直接一把拉住周峪森想要往旁边走。   不过我真的是傻了,不躲还好,一躲就显得心虚了。   班主任叫住了我:“杜佳茵。”   我停住脚步,转过来:“老师好。”   周峪森也连忙说:“老师好。”   班主任的目光在我和一边的周峪森脸上扫了两遍,说:“你们两个来我办公室一趟。”   等班主任和数学老师走远了,我才反应过来,我刚才竟然一直扯着周峪森的衣袖……   到老师办公室,肯定是一顿思想教育,不管我怎么解释和周峪森没关系,老师就是不相信,再加上周峪森有点自闭,从头到尾就低着头不说话,就等于是默认了。   班主任老师说:“你们两个晚上放学的时候叫家长过来。”   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就看见了正着急的原地兜圈的唐卡,听我说了事情的原委,他直接骂我:“杜佳茵你是不是傻子啊?见了老师问好就行了你跑什么?做贼心虚啊。”   我没吭声。   因为我们彼此也都知道,一中的校规之严,首先一条就是不允许早恋,是第一条红线,如果发现有人不知死活地踩了这条线,那就绝对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不知死活。   现在,既然老师说了让叫家长,避免事情被放大,所以就叫家长吧。   我不了解周峪森家里的情况,但是他吓的连电话都不敢打,不过关键还是被我给拖累的,我就说:“没关系我帮你搞定。”   唐卡一句话给我堵了回来:“先管好你自己吧。”   最后,唐卡打电话给自己的姐姐,让她替周峪森来见老师,而我,待定。   不过我也给自己留好了退路,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就打电话给杜大伯,让他从村里过来一趟。   但是,十分奇怪的事,一个下午风平浪静,班主任也没有来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我问起叫家长的这件事儿,唐卡说:“我姐来过了。”   末了,唐卡还补上了一句:“我姐你应该认识吧……林萧萧。”   噗。   我一口饭全都喷了出来,我抬头看着唐卡的表情,倒不像是开玩笑,就问:“那你姐也知道了我在这儿上学?”   唐卡点了点头。   不过,除了从唐卡嘴里得知的这一件事情有点堵心之外,让我觉得心情还算可以的就是班主任没有让我叫家长了。   晚上下了晚自习出学校门,在路口无意间碰上了林萧萧,她靠着电线杆在抽烟,好像是在等人,我本来想趁着她没有看到我直接走过去的,但是她却叫住了我:“杜佳茵。”   我停住脚步,转过身,还是叫了她一声“萧萧姐”。   林萧萧把香烟夹在手指间,美甲的手指甲涂着一层艳红色,她挑着眼角问我:“你还真跟陆景重搞到一起去了?”   我皱了皱眉,一听这种口气,转身就要走。   身后,林萧萧笑了一声:“想靠着他出人头地?你死了这心吧。”   “我没有!”   “不想出人头地?”林萧萧反问我。   这个我不否认,但是,林萧萧是怎么知道陆景重和我之间最近有联系的……   “我没……”   校门口唐卡出来了,林萧萧甩掉了烟,打断我的话:“别说那有的没的,咱们就是普通人,就要按着普通人的路子走,想要一步登天,难了点,走得快了上的高了站不稳,摔的狠。”   …………   回到租的房子,我点亮了手机照着黑漆漆的楼栋,一拐弯,就把手机按了,摸出钥匙想要开门,一抬头,就看见一张惨白惨白的脸,好像是浮肿的尸体,不禁吓得一下子倒抽了一口气,一下子咬了舌头,顿时舌尖一股浓重的血腥气,转身就要跑。   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别跑,是我。”   我诧异地转过头来,看着一个黑影,陆景重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怎么吓成那样?”   我这才缓下来一口气,从衣兜里摸出钥匙的时候手指都有点颤:“没听说过人吓人吓死人啊。”   我打开门,把灯开了,倒了一杯水给自己压惊,而陆景重跟着进来了,就坐在一贯喜欢的那个软沙发上,拿出平板,看起来特别优哉游哉。   我这才回过神来:“你在这里干什么?”   ☆、第二十七章 怦然心动   陆景重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手指在平板上写着什么,神情特别专注。   我凑过去,看见平板上是一个文档,陆景重正在标注着什么,也就没有再管他了,去小厨房里找了一包泡面,直接冲了热开水。   顿时,屋子里一股红烧牛肉的泡面味充斥着。   我端着泡面碗出去,就看见陆景重皱着眉看我,以为是他看着我吃眼馋,索性直接转身又回了厨房,不过陆景重放下平板跟着进厨房来了。   我把闷好的泡面碗扬了扬:“你也要吃?”   陆景重不由分说就从我手里端过了泡面碗,然后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把碗倒扣在了垃圾桶里。   我:“……”   陆景重说:“以后不允许你吃泡面。”   听了这话我忽然笑了一声,觉得很奇怪,问:“为什么?”   陆景重背着手出去,拿起平板:“因为泡面是垃圾食品。”   我哭笑不得:“那我现在饿了,我晚上要夜战到一点,必须补充点体力。”   陆景重挑了挑眉,拿出手机,说:“我帮你外卖,你喜欢肯德基还是麦当劳?”   我:“……”   有时候我看陆景重特别矛盾,说泡面是垃圾食品不准吃,却可以吃炸鸡薯条这一类的垃圾食品,很注意健康方面的调理,却又抽烟喝酒,不顾保护自己的嗓子。   过了一会儿,等来了肯德基的全家桶,我问陆景重:“你什么时候走?”   陆景重没有抬头:“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   “你说你要住这里?”   陆景重这时候才抬起头来:“怎么,有问题么?”   这时候陆景重说话的口气,就和今天下午班主任让我叫家长的口气一模一样。   紧接着,陆景重招呼我过去坐,顺手从沙发靠背上的文件夹里抽出来几张试卷……   我几乎是看呆了:“我的卷子?”   陆景重“嗯”了一声:“下午去找你班主任,你班主任给的。”   我诧异:“班主任?!”   “不是让你叫家长么?”   我顿时就明白,为什么林萧萧刚才说我和陆景重搞在一起了,不禁苦笑了一下:“你又不是我父母。”   陆景重轻笑一声:“我是你的衣食父母。”   我一时哑然了。   这段时间,确实是陆景重一直在帮助我,我很想就这样接受,理所当然地接受,谁都不必去提,但是现在还是被提了出来。   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别人对你的好是理所当然的。   我说:“我会把钱还你。”   陆景重说:“好。”   我知道陆景重也不在乎这些小钱,但是我还是写了一张欠条,用那种学校里发的泛黄的作业本上的纸,特别薄特别脆,在上面写下:“欠条——杜佳茵欠……”   写到这儿忽然顿了顿笔,应该写欠了多少?   陆景重这个时候撑起下巴:“半年的学费生活费请钢琴老师的钱,算起来少说也有两万块钱吧。”   我直接就在纸上写下了“20000元”,心里想,这真的不是一个小数目,然后用红笔涂了手指,按下了手印。   陆景重拿到这张欠条,评价了一句:“字真丑。”   可是,我当时真的没想到,这张陆景重说字真丑的欠条,保存了十年。   真的是十年。   这个晚上,陆景重把四张卷子,语数英包括文综,里面的题一道题一道题给我讲了,还特意标注了所涉及到的知识点,然后把知识点扩展了一下,相关联的东西都条分缕析地讲了,特别详细,我觉得比老师分析的都要透彻。   我很吃惊地盯着他:“陆景重,你当年高考考了多少?”   陆景重把签字笔往桌上一磕:“我那个时候高考跟你现在不一样,省里第九。”   “你怎么这么聪明?”我愕然瞪大了眼睛,陆景重转过头来看我的时候,我看见他瞳仁里倒映出我吃惊的样子。   陆景重轻笑了一声,说:“把下巴抬上去,快做题。”   这个晚上,陆景重一直给我讲到一点,讲的东西不少,我还要再重新看一遍消化一下,就让陆景重先去休息。   但是说了这句话我就愣住了,让陆景重去哪里休息?这个出租的房子里只有卧室里一张床。   陆景重摆了摆手:“你不用管我,看书吧。”   陆景重出去的时候,还帮我带上了门。   我把试卷从头到尾全都又看了一遍,刚才陆景重给我讲了两个半小时,我现在自己又看了一个小时,现在头脑里满满的全都是东西,以前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两点多了。   以前每逢睡觉的时候,我都会觉得愧疚,觉得上了一天学,又是浑浑噩噩过去了,但是今天,我完全没有那样的感觉,反而觉得很充实。   我轻手轻脚地开门,走到客厅里。   客厅的灯还没有关,陆景重半躺在一张双人沙发上,另外一边用买回来的哪一个软沙发顶着,头枕在沙发扶手上,垫上了一个软枕。   他手里还无意识地抓着一套卷子,厚厚的一套卷子,是高考前经常做的全国XX套真题。   我轻轻地走过去,悄悄从他手里把卷子拿过来。   这是一套数学的试卷,已经做了大半套了,从第一页开始,上面都会用红笔把所有的知识点和解析写出来,是那种非常详细的解析,有时候解析都会占满空白。再往后,过渡到一些简单的解析和公式,到最后的这两张卷子,就只写答案和公式了。   顿时我明白了。   不是陆景重聪明,就算是智商一百五的,哪个人能在高中毕业快十年了却还能把那些让人头疼的要命的知识点记得清清楚楚呢?   只有一点一点拾起来,一点一点回忆起来,然后再有个过渡,最后清晰明了的讲给我听。   我半跪在沙发前,忽然抬头看了一眼此刻陆景重睡的安安静静的脸。   恐怕真的是累了吧,我记忆里,陆景重是那种时时刻刻都保持着高度警觉的人,就算是深度睡眠的时候发生火灾,也能在第一时间睁开眼睛。   这一刻,我的心忽然就动了一下,这种感觉,是我以前从未有过的,就算以前觉得自己喜欢陆老师的时候,也不曾有过的感觉。   就是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第二十八章 我有分寸   十二月底,我给老师请了假,然后跟着陆景重去省会城市,去X大参加艺考。   因为时间很赶,陆景重就买了机票。   但是,阳城没有飞机场,所以就先坐了动车到市里,然后再转坐飞机。   这也是我第一次坐飞机,跟在陆景重身后,生怕做错点什么,露出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本质。   陆景重这次穿了一身白色的休闲装,戴着鸭舌帽,围着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机场的人不少,他好像是怕我跟丢了,就伸出手来拉我,原本是拉着手腕的衣袖,但是这样走着实在是别扭,似乎陆景重也体会到了,就改拉着我的手。   他的手掌心的皮肤,触碰到我的皮肤的那一刻,就好像是有一阵电流刷的从手心一直窜到心里,我不禁就顿了一下脚步。   陆景重感觉到了,转过身来询问地看着我。   “没事儿,走吧。”我摆了摆手。   通过安检,然后检票登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飞机上响起了广播:“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乘坐XX航空公司XX航班由阳城飞往……”   我听到不能使用手机的时候,立即就把手机掏出来要关机,陆景重直接把我手机从我掌心抽走:“不用关机,开飞行模式就行了。”   我凑过去:“哦,原来还能这样。”   陆景重用手指弹了一下我的脑门:“笨啊。”   陆景重把手机丢给我的时候,我才忽然想起来,这个手机也是陆景重配给我的,和他自己的手机是一个牌子。   飞机起飞的时候,我有点憋闷的感觉,好像还有点耳鸣,就扯了扯陆景重:“你说句话?”   陆景重立即就清楚了,招手让空姐给我端一杯橙汁:“起飞的时候有一点这种感觉,一会儿就好了。”   确实,等到飞机平稳的飞行,刚才突如其来的那种感觉也就不那么鲜明了。   我偏头看着机窗外的淡蓝色天空,远处有一条白色的线,阳光有点刺眼,就伸手把帘子拉了下来。   陆景重戴上耳机听歌,翻出来平板拿给我,说:“上面有我总结给你的知识点,你看一下。”   “哦。”   头等舱很安静,只有偶尔小声交谈的声音和空姐来回走动询问的声音,我看着看着就困了,手里的平板一歪,头一点一点的钓鱼。   “困了?”   我头顶响起陆景重的声音,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线,眯缝着看身边陆景重。   陆景重把左耳的耳机摘下来塞进我耳朵里,手掌向内微微一扣,让我的头枕在他肩膀上,从我手里把平板拿走,按下MP3,放了一首轻音乐。   耳机里是一首很柔缓钢琴曲,我昨天晚上因为今天就要去艺考的事情,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明的,所以现在根本就打不起精神来,没有一会儿,就睡熟了。   因为只有几百公里,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陆景重把我叫醒的时候,给我要了一杯咖啡醒神。   艺考是隔天,陆景重带着我到酒店的时候,女超人薇薇已经订好了酒店房间。   到餐厅里吃了一些东西,薇薇问要不要回房间睡会儿午觉,我摇了摇头:“不睡了,怕晚上睡不着觉。”   陆景重抬头看了我一眼,继续用优雅的一塌糊涂的姿态悠闲地切牛排,我就学着他的样子,左手叉叉在牛排上,右手刀切。   刀刃划在盘底的声音让我不禁打了一个颤,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声音,再切下去的手已经有点发软了。   陆景重直接将我的盘子端走,把在他面前已经切好的牛排放在我面前,说:“你吃这个。”   吃过饭,我正想要上楼去酒店房间,陆景重一把拉住我:“不是不午睡了么?带着你出去逛逛。”   薇薇这个时候特别明显地皱了皱眉,说:“Vincent,你最好不……”   “我知道,”陆景重打断薇薇的话,“我有分寸。”   今天的阳光特别好,站在酒店门外的高台上向下看,地面上好像洒了一层碎碎的金子,不过天气还是晴冷的,我不禁竖了竖衣领。   我问陆景重,说:“要去哪儿?”   陆景重没有回答,叫了一辆出租车,报上一个地址。   车程不算长,只有不到二十分钟,从暖和的车里出来,我直接就打了一个喷嚏,陆景重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给我围上,转身就向前走:“跟上。”   ☆、第二十九章 狼子野心   陆景重好像对这个城市挺熟悉的,我问他去哪,他也没有告诉我,不过插着兜走的倒是很悠闲,我也就跟在他身后慢慢走。   陆景重忽然问了一句:“你就这么信我?不怕我把你卖了。”   我冲着他一笑:“要卖早卖了,何必投资这么多,放心,我是潜力股,绝对不会让你亏了。”   我向前走了两步,回头看陆景重还钉在原地,帽檐遮挡了直射下来的阳光,整个脸庞都隐在遮挡阳光的阴影里。   走了一段路,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我看到一个大门,写着“XX大学”。   明天艺考的考点,就设在这里。   我和陆景重走进学校,从图书馆中间穿过,我以为陆景重是要带着我去看艺考的考场点,但是等走到一座三层高的建筑物前,我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字:“体育馆”。   “到体育馆来做什么?”   陆景重似乎是轻车熟路了,直接就带着我进了电梯,按下了三楼:“缓解压力。”   原来,陆景重所说的缓解压力就是打羽毛球。   我看着这个羽毛球室,一共有十六个羽毛球场地,已经有很多少年少女在挥汗如雨了,最前面好像还是一场比赛,两边站着的学生在喊加油。   陆景重在这边到器材室里试了两副羽毛球拍,在手里挥了挥,掂量着把一副比较顺手的扔给我一个,对我指了指羽毛球网的另外一端:“你过去那边。”   我拿着羽毛球拍:“我不需要缓解压力,我没压力。”   陆景重听了这话严肃的脸一下子就绷不住了,直接伸出手来握我的手掌心。   我连忙就把手往后背,说:“我没出汗。”   陆景重耸了耸肩,这次没有让我过去球网另一边了,而是自己背着球拍走过去,做了一个发球的姿势,我还没有来得及握紧了羽毛球球拍,陆景重就把球打了过来,我手忙脚乱地去接,结果手一滑把拍子给扔了。   陆景重:“……”   陆景重打球打得很好,高低把把握的很准,有时候还为了配合我,刻意打那种很容易接到的高球,但是我捡球还是要快累成狗了,没一会儿就出了一头的汗。   我在初中和高中的时候,体育课上都打过羽毛球,虽然说老师没有刻意去教,但是摸索着也就会了,更别提乔初又是一个球类运动达人,篮球足球羽毛球兵乓球,不能说样样玩儿的转,也差不多了,每次上体育课她不管去做什么,只要是自由活动就拉着我一起,避免没有人理我我一个人落单。   想起乔初,我不免的就想起来最后一次在办公室里见她的最后一面,她看我的那种嫌恶的眼神,和最后不回头的说出的那句“我看错你了!”   羽毛球从网上直接飞过来打在了我的脑门上,我一下子就回神了,看着陆景重双臂搭在羽毛球网上,正在盯着我:“专心一点好不好?”   我直接把球拍往地上一摔,就坐在了地上:“不打了。”   陆景重从羽毛球网下钻过来,走到我面前,用羽毛球拍戳了戳我的胳膊肘,我烦得要命,直接挥开。   陆景重忽然蹲下来,按住我的肩膀,说:“不要动。”   他的手指在我头发间拨了几下:“有一根白头发。”   我就没有动,任由他手指挨着我的头皮扒拉,他的手指尖有点凉,呼出来的气息却特别热,躺在我的耳边,我觉得自己的耳朵要烧起来了,肯定要比周峪森害羞的时候耳朵更红。   “还没有找到吗?”我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别找了我就……”   但是下一秒,陆景重忽然就伸出手臂来把我抱住了,我一下子头脑一片空白。   “佳茵。”陆景重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好像带动了周围空气的颤抖,然后透过皮肤,流淌在血液里,敲击在心脏上,我又感觉到了和上一次,凌晨两点钟时候一样的,怦然心动。   陆景重说着,就低下头,触碰到我的头顶,嘴唇和我发顶的弧线,贴合的特别紧密,他动了动唇,我觉得接触的地方就是一阵发麻,好像是过了电流一样,一直传递到心脏上。   任由陆景重的这个姿势抱了一会儿,就当我语言能力终于又再度恢复的时候,陆景重忽然就站了起来,一把拉起我来:“走了。”   一路上,陆景重都没有再说话了,就算他走的像是散步一样,我还是需要快步走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这一次走过一条很长的小路,小路两边是高高大大的松树,冷风中傲立。   小路尽头,是一个看起来很独特的建筑物,中间是一个球状物,两边横空架起两道圆弧,好像是展翅高飞的鹰。   走近了,我就听见一声声悦耳的钢琴声。   我看了陆景重一样,正好就对上他的视线,他指了指旁边的教室:“要不要进去听一节课?”   我笑了:“来都来了。”   陆景重从衣兜里拿出一副眼镜戴上,跟着我一起从音乐教室后面溜了进去。   上课估计没有多长时间,台上正在弹钢琴的讲师看见我和陆景重,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说:“新来的同学上来拿一下随堂小考的试题。”   前面的同学听见这句话都纷纷扭头向后看,不过也都见惯了这种随堂听课的同学,看了两眼也就都扭过头去了。   我上去拿了两张试卷,给身边的陆景重一张。   老师说:“第一题,四四拍,二小节。”   这就是大学生活么?   听着耳边的钢琴声,我抬眼向窗外看了一眼,阳光渐渐变淡了,在窗外落尽树叶的枝杈上,投下一片剪影。   本来浮躁的心,忽然就静了下来。   我感觉身上有视线,就转过头,正好就对上正在一手托腮,侧脸看着我的陆景重。   陆景重几乎是没有反应时间,马上就转过头去看着讲台上的老师,手指开始在桌上轻叩。   我心中一动,凑过去问陆景重:“你今年多大?”   陆景重没搭理我。   不过我也没有指望着他搭理我,我翻出手机,在搜索的框框里输入“陆景重Vincent”,正要按下搜索键,手机屏幕却被陆景重用手掌挡住了。   “如果你想知道什么,我会告诉你,”陆景重说,“你如果信我,就不要信这些东西。”   然后,我直接关掉了网页。   但是,再关掉网页之前,我的视线在手机界面上一晃,看到了在一堆字体中间四个加红了的字——“狼子野心”,心里猛地一突。   ☆、第三十章 陆毛毛   这一夜,或许是因为陆景重的减压运动有效,或许是因为听了一节大学的钢琴课有效,又或许是陆景重那个贴在我头皮上的吻有效,总之,我在酒店床上折腾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艺考走的格外顺利,弹了两首事先准备好的曲子,不管是视听还是乐理听音,我觉得都很简单可以拿到满分了。   如果单单看我发挥的水准,没有那些找关系的递车钥匙房钥匙的,那我应该可以考过。   但是,如果像是和去年一样的那种情况,那我就考不过。   我出了考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管怎样,这一次是尽心尽力了,做到不后悔。   下楼梯下到还有三层,我直接就一下子跳了下去,然后自己给自己比了一个V字手势,抬眼就看见正坐在台阶上一脸愁苦表情盯着我的陆景重,眨了眨眼睛。   我顿时就有点窘,装作很不在意的表情摆了摆手:“你不是在车里么,怎么下来了?”   陆景重站起身来,长腿一迈就往前走。   因为陆景重穿着黑色的抓绒休闲裤,在地上坐了一下,起身之后屁股上是一片灰土的痕迹,特别明显,我什么也没多想,就直接过去伸手帮他拍掉,然后他就直接停了下来。   我说:“全都是灰,我帮你拍……”   说到这儿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做过了,赶紧收手。   陆景重的目光很深很黑,看得我脸上一阵阵发热,心跳忽然就开始加速,问:“我脸上有东西么?”   陆景重点了点头,直接伸手捏了捏我的脸蛋:“很红,很烫。”   我:“……”   向前走了两步路,陆景重什么话都没说,我也什么话都没说,看陆景重也不是那种善于活跃气氛的,我正在想是不是要说点什么来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就听见身后传过来一个声音:“陆毛毛?”   我一愣,身边的陆景重也跟着一愣。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黑白头发交杂在一起,没有染过,看起来已经上了年纪最起码有五十多岁了。   陆景重毕恭毕敬地微微鞠躬:“李教授。”   李教授笑着拍了拍陆景重的肩膀:“小子回来了也不知道吱一声啊,就这么连面都不照就走了,要不是听老王他们说你专门找过监考员,走了我都不知道。”   陆景重笑了笑:“不是怕麻烦您嘛,我就是来陪她来参加艺考的。”   我一听提到了我,连忙就颔首点头,叫:“李教授好。”   李教授摸了摸下巴:“长得倒是挺乖。”   陆景重又和李教授说了几句话,李教授中间有惋惜陆景重没能去中科院,最后非要让陆景重去家里吃饭:“你师母年前的时候还跟我惦记着你呢。”   我一听“师母”这两个字,心里就猛地一凉,但是我表面上表现的还是很好的,笑容得体,很是大方,绝对不会丢陆景重的脸。   但是陆景重还是拒绝了,说是已经订了机票,等下一次专门登门拜访。   送走了李教授,我看了一眼陆景重,说:“你……”   与此同时,陆景重也说:“你……你先说。”   我也没有矫情地非要他先说,就直接说:“你帮我找了关系?”   陆景重果断地承认了:“嗯。”   这么一承认,我倒是没话说了,不过陆景重又问了我一句:“你觉得很……龌龊?”   我停了陆景重用的这个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巴不得呢,既然有关系,就要利用一下,我没那么善良,也没那么高风亮节。”   陆景重也笑了,叫了我一声:“杜佳茵。”   “嗯?”   陆景重嘴角微微向上勾着,是一抹淡淡的笑,却能看到人心底的笑,他说:“我喜欢你这句话。”   当他说到“喜欢”两个字的时候,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脚步一乱,差点就踩上了陆景重的鞋。   路上,不说话就显得有点尴尬,也不是尴尬,就是心里痒痒的,我就问陆景重:“你原来是在这里上的大学么?”   陆景重说:“算是。”   什么叫算是……陆景重给出的答案总是模棱两可的。   我看陆景重今天心情不错,就接着问:“学的什么专业?”   陆景重说:“物理。”   我:“……”   陆景重挑了挑眉,侧头看着我:“有什么看法?”   我说:“你很牛逼。”   本来我说要陆景重带我去X大的学校餐厅里吃饭,刚刚进了餐厅,我正在看要吃什么“学校特色”的菜,正好恰逢上午的下课时间,餐厅里学生忽然一下子就涌了进来,站在我身边有个女生直接就认出了陆景重。然后紧接着就是一声尖叫。   “Vincent!”   “啊,真的是Vincent!”   “给我签个名吧。”   “我爱你,Vincent!”   真是夸张啊。   瞬间我就被挤了出去,但是陆景重只是愣了一下,唇角就很自然的勾起一抹笑来,把头上的鸭舌帽檐向上推了推:“同学们不要挤,一个一个来。”   我赶忙给薇薇打了个电话,让她过来救场。   挂断电话之后,我站在最外延,靠在身后餐厅的长桌子上,看着被人群围在中间的陆景重,这个时候,他的笑特别暖人,有女生想要照相,他也会十分配合的摆出pose合影,一点架子都没有,一点也看不出冷漠。   此时此刻,我脑海里飞快地掠过很多场景。   陆景重时时刻刻都保持着警觉,对人有戒心,明明大学学习成绩那么好可以进中科院却转行做了演员歌手,有时候笑起来给人温暖,能蹦蹦跳跳陪我打羽毛球,有时候笑起来给人忧郁的感觉,我想起来那个深夜,陆景重累的在沙发上睡着的样子,忽然就心疼了一下。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陆景重?   他和陆老师又究竟是什么关系,不是我没有问过他这个问题,只不过每一次问的时候他都会主动避开。   我对陆景重的好奇心真的是勾起来了,拿出手机想要搜,但是又忽然想到了陆景重的那句话“你信不信我”,又把已经掏出来的手机放了下去。   这场哄闹大约持续了有一个小时。   回去的时候,陆景重坐在后座,不动声色地揉着手腕。   薇薇的脸色看起来也不是太好看,对陆景重说:“Vincent,这次你太莽撞了。”   陆景重用左手揉了揉眉心,没说话。   下午,薇薇原本订了两张机票,一张是送我回D市,到了D市再坐回阳城的动车,还有就是飞C市的机票,给陆景重。   我和陆景重一起去机场,到了机场,陆景重忽然说什么文件忘酒店套房了,让薇薇去给他拿。   但是,等薇薇一走,陆景重就到航空公司的售票点,问最近去山西的航班还有没有空位。   我听了陆景重这句话不禁愣了一下,看陆景重的表情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第三十一章 拜佛   一般临时改签的机票都不容易订,最后,问了几个航空公司,只有一个航空公司是还剩下三个空位,普通舱。   我问陆景重:“要去山西干什么?”   陆景重说:“拜佛。”   “……那为什么不让薇薇知道?”   陆景重说:“女人就是麻烦。”   我:“……”   不知道陆景重是在说我还是说薇薇。   我总觉得在十二月份这种天气里,去旅游不是个好时候,陆景重也十分赞同,说确实不是个好时候。   但是,陆景重依旧在山西太原下了飞机,买了去五台山景区的车票。   “去五台山?”我不禁问道。   陆景重点点头。   “怎么想到去五台山了?”   “没跟你说是拜佛么,”陆景重说,“五台山是文殊菩萨道场,文殊菩萨代表智慧。你没看很多高考考生家长都会来五台山给孩子拜一拜么。”   我:“……”   十二月底,去五台山是淡季中的淡季,因为很冷,去山上简直就是受罪。   我和陆景重在开往五台山景区的大巴上坐了有三个多小时,车位才坐满了。   听车主说,这种季节都坐不满,只为了几个游客开车连油钱都赚不够,索性算是有一个挑冬天去爬山为了挑战自我的登山团,我和陆景重算是沾了光了,这么算来,我和陆景重也是挑战自我。   到了景区已经晚上六点多了,天都黑透了,只有一家旅店在招揽生意,天气又冷,我本来打算就直接去旅店算了,但是陆景重带着我去镇上找宾馆,条件还算不错,我进了房间就先去洗了个热水澡,才感觉身上暖和起来了。   第二天早上五六点的时候,陆景重把我从睡梦里叫醒,我还没有完全苏醒过来,就直接罩过来一个厚重的棉衣,差点直接把我压垮下去,还是陆景重扶了我一把。   我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楚,这是那种很老旧的军大衣,绿色的,里面套棉花,很厚实但是很暖和,我爸爸就有一件。   抬眼看陆景重,已经穿上了这种军大衣,还戴了一顶盖耳朵的棉帽子,两边翘起来好像是两个猪耳朵。   我一边往身上套,一边问:“你是从哪儿弄的这军大衣?”   陆景重将手里的一个棉军帽扣在我头上:“哪儿那么多话,走了。”   外面天才蒙蒙亮,天空中蒙了一层雾气,低低的院墙,枯瘦枝干,远远地看过去,像是在电视上看到过的那种鬼界,一会儿从白墙里跳出来黑白无常。   我心里一抖,就抓住了陆景重的胳膊。   陆景重转过来看了我一眼,就知道了,一边嘲笑了一句“胆子这么小”,一边攥住了我的手掌心,蜷进袖口中。   他的手很凉,我的手也不热,但是攥在一起,很快就暖和了。   五台山不算高,不像泰山华山这些“陡”“奇”以攀爬为主的山,五台山比较平坦,几百座寺庙坐落在山间铺散开来。   我想到第一次爬山竟然是大约在冬季,穿着这种最起码重两斤的军大衣,不禁一乐。   陆景重跟我说:“这个就是灵鹫峰,上面是菩萨顶,我们先去参观菩萨顶,再去白塔。”   “为什么叫做菩萨顶?”   陆景重说:“满族语的叫法,意思是文殊菩萨居住的地方。”   顺着路又走了一会,来到一片开阔的地界,看起来像是商业聚集地。一个个店铺,卖的都是纪念品和当地特产。   陆景重带着我在广场上看了看,后面有不少佛具店,旁边是小吃街,再往里面则是一排一排的旅店。   这个时候天已经全亮了,除了一些昼夜营业的小店,店面都开了张,远远的,有一家卖姜糖的小摊位,一个老伯正在切糖,陆景重就买了一小包给我驱寒。   我剥开给陆景重,陆景重说:“我不喜欢吃糖。”   吃了当地的特色菜——大锅饭,就是大锅炖鸡肉和排骨,然后加入面条炒一炒,味道还可以,就是有些干,我又喝了两大碗汤。   吃饱了,浑身也都热了起来,但是山上的气温还是特别低,热气一散,照样是冷若冰霜,我感觉自己都有点鼻塞了。   一直到八点多,太阳出来了,阳光普照,雾气才渐渐地散了。   登上菩萨顶,水牌楼前,我特意数了数,一共有一百零八级台阶,陆景重说,按照佛家的说法,就是把尘世间的一百零八种烦恼都踩在脚下了。   “真的么?”   陆景重点了点头。   我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百零八级台阶,说:“那你在这儿等着我,我要再重新走一次,我刚才走的不认真。”   我穿着棉大衣臃肿的像是个熊,跑下去再一步一步认真地走上来,身上已经出汗了,好像是一个在路上行走的会发热的电热水壶。   走到一半的时候,我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阶梯顶的陆景重,雾色朦胧,让他原本冷硬的棱角都磨的柔和,他好像在发呆,眼神没有神,似乎在看我,又似乎在看着我身后的地方,我不禁向后看了一眼,后面没有人。   还有一个台阶的时候,陆景重在我面前忽然蹲了下来,然后张开了手臂,低低的叫了我一声:“佳茵。”   陆景重的眼睛很有魔力,好像是吸铁石,而我就是那些细碎的铁屑。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看见这个伸手要拥抱我的姿势就特别亲切,直接一下子跳到了陆景重怀里,几乎直接把他扑倒了。   陆景重抱住我的腰,忽然凑过来吻了吻我的唇。   这个动作毫无预兆,我愕然瞪大了眼睛,雾气氤氲着,陆景重眼睛亮的很,好像是幽翰夜空里的星辰。   只是个蜻蜓点水的吻,落在我唇上一瞬间就移开了。   后来,我一直在想,我重新认认真真的走过这一百零八级台阶,是不是唯独落下来最后一个台阶,只差最后一个台阶,烦恼踩了一百零七种,只差最后一种。   而这个台阶,就偏偏是……爱别离。   ☆、第三十二章 也想着我   在这种幽静的佛门境地,大树参天,每一棵参天大树仿佛都讲述着这个悠长韵味深刻的故事。如若并不是冬天,枝繁叶茂的应该看不见头顶湛蓝的天。   菩萨顶的几个殿里的布置和雕塑,都带着着很浓的黄教色彩。从给的旅游宣传册上看到,大雄宝殿里,后面供着毗卢佛、阿尼陀佛和药师佛,前面则供着喇嘛教黄教创始人宗喀巴像。   陆景重事先准备了些零钱,要我往每个功德箱里都放一些。   前面院落里,有一些穿着僧袍叩长头的僧人,陆景重告诉我,在藏传佛教里,磕长头主要是为了祈求智慧,是修行的一种方式,很多喇嘛在这一辈子要磕一百万次等身长头。   陆景重说要去买瓶水,我就沿着小路往前走,除了主殿,在四周都坐落着一些小的庙宇,远远地,还能望到湛蓝色天空下的白塔。   青色的石板带着潮湿未散尽的雾气,凝成一颗一颗的小水珠,被细碎的阳光一照,反射出金光。   前面有一座小的庙宇,我踩上台阶走进,大门口可以看到里面的菩萨,不过已经有些老旧了,好像年代久了蒙了一层灰,院落里有两棵直耸入云的松柏,树干有五六个人抱。   我站在院落里,看着前面的菩萨,合十了掌心,闭上双眼。   之前在来的时候,陆景重问我,如果见了菩萨,会许什么愿望,我说我一早就想好了。   现在真的面对菩萨,我却不知道要许什么愿望了。   但是,就在我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眼前浮现的是陆景重轮廓鲜明的脸,只不过因为额前的乱发,在眼睛上投下了一片阴影。   于是,我在心里说:菩萨,如果你真的能听到的话,愿我现在想着的人,现在也在想着我。   我睁开眼睛,看着前面的庙宇,越过庙宇看着远处的大白塔,风徐徐吹过,我忽然就感觉,在这寂静山林中,周围的风吹的慢了,天上的鸟飞的慢了,阳光走得慢了,时间过的慢了,有一种慢慢变老的错觉。   我转身准备离开,一转身就看见了正靠在百年松树上的陆景重,不知道站了多久了,他双手插兜,淡淡地盯着我,在院落之间,隔着些许阳光,些许水汽。   我走过去,见他眼睛一眨不眨的,就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在想什么?”   “在想你。”   陆景重这句话,嘴角无意间勾起的笑,让我的心头一突。   他好像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刚才许了什么愿?”   “那是说给菩萨听的。”   “没关系,菩萨不会在意的。”陆景重说着,垂下了眼睑,从衣兜里摸出来一个烟盒,抖落出来一支烟,点上,青白的烟气缭绕。   我说:“这种菩萨面前也敢抽烟。”   陆景重把烟掐了,双手合十对菩萨说:“对不起了,菩萨。”   我:“……”   走出这个院落的时候,我主动想要拉陆景重的手,他低头在我的手上扫了一眼,将我的手纳在他的手掌心里。   我忽然想起来在X大的时候,那个偶然间遇上的李教授,叫陆景重“陆毛毛”,就问:“你小名叫毛毛么?”   陆景重直接停下脚步。   我接着说:“上次在X大……”   陆景重一把把我拉过来,冲我咬牙:“打住!”   我呵呵一笑,在他身后默念了一百遍“毛毛”。   在五台山风景区玩了一整天,快傍晚的时候,我和陆景重才下山。   在今天上去山玩儿之前,陆景重就让我把手机关机了,他索性把手机落在宾馆连拿都没有拿。   我洗了一个热水澡出来,房间里不冷,我就没有穿大衣,换上了一条比较舒服的黑色长裙,一边擦头发一边开了手机,手机刚刚开机就震动起来,未接来电提醒和短信一条接着一条。   内容我看了一下,不外乎是薇薇问我Vincent在哪里。   我把毛巾往床上一丢,就开了门去隔壁的房间找陆景重。   陆景重给我打开门,左肩夹着手机,右手端着一杯热水,对着电话说:“薇薇,我知道了,我告诉过你我有分寸……”   不知道薇薇说了些什么,陆景重忽然沉默,然后用左手拿过手机换到右耳,点了点头,说了一个字:“……是。”   陆景重好像也是刚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没有擦干,水滴一滴滴地往下滴落,在他穿着的白色衬衫上晕开一片水迹。   电话那边好像薇薇好像又说了什么,但是陆景重却保持着握手机的姿势没有动,也没有再说话,最后,默然地把手机挂断丢在床上。   我站在门前,踌躇了一下说:“我也没什么事情,就是薇薇打电话到我……”   陆景重打断了我的话:“帮我去浴室拿条毛巾过来。”   “嗯。”   浴室里全都是热腾腾的水汽,镜子上蒙了一层,我的身影在上面朦朦胧胧的。   我拿了一条干毛巾,出来的时候顺便带上了门,把一室的水蒸气隔绝在里面。   我走到陆景重身边,把毛巾递给他,他却没有伸手接,仍然低着头,头发上的水一滴一滴接连不断地落在地上。   “算了,”我撇了撇嘴,“我帮你擦吧。”   我半跪在床边,用毛巾裹上陆景重的头,然后细细地揉着他的发丝,一边揉还帮他按摩了一下头皮和太阳穴。   在高二的那个暑假,我去发廊给人打工,就学会了怎么给人洗头、怎么包头、怎么按摩头,还有最简单的剪发技巧。我妈有一度都不想让我继续上学了,想让我在理发店里给人当学徒,学会了之后能开一个理发店,最起码饿不死。当时我是怎么义正言辞地说要考上大学的?为了生活还是为了梦想?其实,在那个时候,就仅仅为了帮过我的陆老师。   已经有一年没见过陆老师了吧,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还真是傻,就像班主任说的,年少无知,一种懵懵懂懂的情感,都当成是爱了。   想着想着,我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陆景重问:“笑什么?”   我把这些挑重点给陆景重说了,省去了关于陆老师的,陆景重忽然就抬起头来,额前较长的头发盖住了一边的眼睛,我帮他拨开。   他眼角上用玻璃渣划破的结痂已经褪掉了,只剩下淡淡的一条红痕,如果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或许是刚刚洗过澡的缘故,我的脸特别烫,好像还在浴室里蒸腾着那种热气一样,想来肯定很红。   但是,陆景重跟我不一样,他的脸却很白,就像是那种透着冰雪的白,湿润的发丝很黑,眼睛也特别黑,黑的惊人。   被陆景重用这种视线看着真的很煎熬,我正想要说点什么打破这种气氛,陆景重就忽然伸手带着我的腰,一只手臂横在我腰上,另外一只手托着我的臀向前动了一下,直接贴上了他的胸膛。   因为他是坐着,而我是挺直腰跪在床上,这么一个动作,陆景重的脸就直接撞上了我的胸。   下一秒,我就被一股大力翻身压在了床上。   ☆、第三十三章 真的很灵   陆景重在我身体两侧支撑着手臂,眼睛乌漆点墨,刚刚擦的半干的头发凌乱地散在额前。   我以为,他刚开始看着我的眼睛,然后目光落在我的唇上,让我感觉他下一秒就会直接吻上来。   我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笑:“你很重啊。”   我话音没落,陆景重支撑在我身侧的手臂就忽然松了力,全身的重量全都压在了我身上:“那现在呢?”   “重死了。”我一字一顿地说。   他呼吸温热的气体灼烫着我的脸颊,我微微偏头,竟然看见他轻笑的唇角,心中好像被羽毛不轻不重地搔了一下,痒痒的,忽然就忍不住凑上去吻了一下,是那种轻轻地啄。   我移开嘴唇,觉得脸已经烧成火炉了,而就在这个时候,陆景重的眼睛里冒出两簇火苗,直接就重重地吻了下来。   嘴唇接触到他的嘴唇的时候,我脑子里轰的就炸开了,就像去年正月十五的时候,在全聚德门口看的那一场烟花表演一样,天空中炸开了一朵又一朵瑰丽绚烂的烟花。   陆景重的吻带着烟草气味,还有因为刚刚洗过澡的关系,有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   前两天,在X大的羽毛球馆,那个时候陆景重吻了我的头顶,我都感觉浑身好像是被千瓦过电一样,而现在,这种感觉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加深,从唇瓣,从皮肤,沿着四肢百骸,传到神经中枢,带来一阵阵战栗。   原来我听说过一句话,吻到动情的时候,都会癫~狂。   果真是这样,最后,不知道是我的牙齿磕了他的嘴唇还是他的牙齿划到了我的舌尖,不过就是攻城略地的你来我往,唇齿间就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陆景重的吻已经从嘴唇,落到我的下巴,再向下落到我的脖颈……   忽然,他停了下来,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睛里全都是忍不下去的晴欲。   从他的眼眸中,我看到了自己,黑色的头发全都散在脑后,眼睛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迷醉,脸上染了一层酡红。   我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因为我觉得我应该知道陆景重停下来的原因,但是,还没有等我混沌的脑子恢复可以思考的动力,他的吻就又直接压了下来。   我恍惚地想起来我最落魄的那个时候,他逼视我的眼睛,吻我的唇,带着我的手按上他的裤子,挑着一抹冷笑问我:“是哪一种有感觉?”   我想起来在羽毛球场地上,他的嘴唇贴在我的头皮上,那种贴合微妙的感觉,唇形一开一合,说:“你有一根白头发。”   我想起来在寺庙里,风慢了,钟声慢了,时光慢了,我对菩萨许了一个愿望,转身,就看见了他,他说:“在想你。”   陆景重惩罚似的咬了一下我的下唇,有点抱怨的口吻:“脸都烫的能煎蛋了,还不专心。”   随即,握着我的手,缓缓向下,盖在他只有薄薄的睡裤遮挡着灼热,我立刻好像被烫了一下想要缩回手,陆景重拉住我的手腕,又吻上我的唇,研磨着唇瓣:“不要让他伤心好么?”   听着陆景重的口吻,我心里扑通扑通地狂跳,忽然有了点恶趣味,就用手指顺着昂扬,从根部向上轻轻一水到底,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笑:“毛毛,小毛毛还伤心么?”   陆景重的肩膀颤了一下,低头狠狠地咬了一下我的下巴,一只手伸手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一个保 险套拆开,另外一只手直接就撩 我的长裙,手掌顺势 探了上来,咬着牙:“要不要帮我套上。”   这不是我第一次,确实我感到最身与心契合的一次。   每一次撞 击,都好像撞在了心尖上,就好像是浑厚的钟响过后,带来颤抖着的回音,袅袅地,持续不断地,从交 接的地方,一直传递到指尖,传递到发根。   陆景重一直在叫我的名字,他给我起的名字:“佳茵,佳茵,佳茵……”   我的话语从破碎的呻 吟声中撞 击出来,每当他叫我一声,我就回答一声:“在。”   陆景重咬着我的耳垂,用那种唱歌的时候带电的声音说:“想到你的名字是我起的,就好想再来一次。”   我仰着头,在快要达到顶峰头脑中炸开一抹绚烂烟花之前,向窗外看了一眼,好像能看到黝黑夜幕下,不远处的白塔,以及白塔下坐落寺庙中的菩萨。   菩萨,真的很灵。   我想你的时候,刚好你也在想我。   “你在看什么?”陆景重的声音黯哑而有磁性,带着浓重的味道。   我笑了笑:“不告诉你。”   陆景重向前不轻不重地顶了一下,我的声音立马就变了调,在彼此陶醉的高/潮中,他俯身埋在我的胸口。   在五台山玩了了一天,现在又做了两次,我也是累极了,眼皮重的很。   朦朦胧胧中,我听见他的声音从我的胸口闷闷的传出来,呼吸打在皮肤上,有点灼烫的感觉,他的手还在我的胸口揉着。   “你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这是我第二天醒来,才回想起来陆景重问的这句话的。   就和喝醉了有人会说梦话一样,我这个人在快要入睡的时候,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也会无意识地说一些话,醒了,就完全忘了。   对于陆景重的这个问题,我说了什么?说了多少?   心里忽然莫名的烦躁,我手指按在太阳穴上,正在揉着,身旁就传过来一个声音:“佳茵。”   我完全是被吓的咯噔一下,陆景重眯着眼睛看我,好像是一只狐狸,手指绕着我的发丝,勾在指尖,再松开,再缠绕着:“在想什么?”   “在想你。”   在山林幽静处,清晨细碎的阳光掩映着枝杈,说说情话,是最暖心的事情了。   陆景重让薇薇订的是两天后的机票,要带着我在五台山多玩儿两天。   但是,说的多玩,实际上就是白天三餐的时候出去散散,外面天气冷,有时候索性多给服务员小费,让送饭菜上来。   陆景重已经把我的那间房退掉了,剩下他的这个房间,前面还带着一个小院子,院子旁边有个水龙头。   第二天早上醒来,枕边已经没了陆景重,隐隐约约听见从阳台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我挪到窗台,趴着窗口向外看。   陆景重在……   ☆、第三十四章 昏君与妖后   陆景重竟然在洗冷水澡……   我看着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冷风似乎已经透过窗户刮了过来。   晨曦雾霭中,是男人劲瘦的身体,水流从上向下冲刷着,蒙了一层水膜的肌肉看起来很漂亮,精壮却又不像壮汉的盘根错节,他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平角内~裤,紧实地包裹着前面露出一个凹起的形状,细密地紧贴着臀线,更加觉得他是肩宽腰窄腿长。   不知道他是不是察觉到我的目光了,有意识地向后看了一眼,我反射性地就趴在了床上,窗台下面有一截墙壁,正好可以挡住我。   心脏扑腾扑腾跳了一会儿,我才直起身来,窗口站着的一个黑影吓得我直接就尖叫了一声。   陆景重挑了挑眉:“每次都好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我咧开嘴一笑:“见不得你。”   这两天在五台山玩的真的是玩到乐不思蜀了,每天昏天黑夜的黑白颠倒,混杂着激情和热情,有时候我都觉得陆景重刻意往后推两天在这里住,就是为了做这种事情的。   有时候,我趴在他身上半个小时都不想动,失神的望着窗外的湛蓝天空和天空中南飞的候鸟,恢复力气的第一句话就是骂他:“昏君。”   陆景重就用舌头来堵我的嘴,还不忘揶揄一句:“妖后。”   可是,当天下午,天空阴沉低垂,风都冷了很多,到傍晚的时候,竟然飘起了零星小雪。原本以为一夜小雪下一夜第二天也就要停了,可是,小雪纷纷扬扬了一夜成了鹅毛大雪,地上已经厚厚的铺了一层。   下午的航班延迟。   接到这个通知,我和陆景重也就不那么慌去机场了,在马路上牵着手走,我专门挑路边那种软绵绵的积雪踩上去,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陆景重笑我真傻。   到了机场,我本来说在候机大厅里坐一会儿,陆景重说闲着也是闲着,就拉着我去逛。   陆景重的身份很敏感,虽然在休假期间,我还是让他戴上帽子和口罩,但凡是有什么看中的衣服,一律由我跟导购员说。   逛了一圈下来,陆景重给我买了两条裙子,还买了一套情侣装,那种加绒的卫衣款,黑白的经典色。   陆景重把一个装衣服的袋子塞给我:“去换上。”   我本来想说不用了,但是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陆景重已经拎着袋子进了男洗手间。   有时候陆景重固执的就像是一个没有得到心爱的玩具誓不罢手的孩子,而有时候又机警理智地可怕。   换好了衣服出来,陆景重已经靠在洗手间外的墙上抽烟了,换好了卫衣,衬得好像是一个还没有毕业的大学生一样,正在侧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没有注意到我出来。   我直接走上前把他手里的烟蒂拿掉,认真说:“以后不要抽烟了。”   陆景重侧过脸来看着我,看了许久才点了点头:“好。”   航班一直延迟到晚上十点,我和陆景重穿着情侣装,吃了东西就窝在座位上,戴着同一副耳机看电影。   本来我挑了一步陆景重主演并且拿奖的一部电影《回头箭》,但是他给阻了,非让我陪他看美国大片。   我在心里默默地想,现在不看,回头我自己也要搜着看。   …………   这一次回到学校,已经临近期末了。   每天晚上,我学习到几点,陆景重就陪我到几点,虽然他也在休假,但是我不想让他也这么熬着,有时候十二点多就洗漱完说困了要睡了,等到陆景重在外面也熄灯了,我就开了小台灯,在床上接着学。   但是,第二次就被陆景重发现了,他直接把我压在书桌上,眯着眼睛要了一次,咬着牙恶狠狠地说:“下一次还敢不敢?”   我被折腾的都快哭了,自然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   陆景重就索性把客厅的折叠床搬到了我的小卧室里,挨着我的床,我在书桌边学习,他就在床上看书或者玩平板,有时候学的累了,我回过头来看他一眼,看见他也正好抬头看我,抿嘴一笑,就会觉得心里满满的全都是小幸福。   中午和晚上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我在学校呆着,还是会和周峪森唐卡一起吃饭,刚开始第一次见唐卡的时候,我对他没有半点好感,但是现在相处了这两个多月,他平常这样照顾周峪森,我对他也就渐渐改观了。   一个中午,周峪森被父母接出去吃席,就只有我和唐卡,我就问了唐卡关于周峪森的一些事情。   我总觉得,周峪森原本或许并不像是现在这样,这样的胆怯自闭,甚至神经有点错乱,是因为某些原因。   唐卡轻轻叹了一口气:“峪森是小时候被吓着了。”   至于到底是被什么事情吓到了,唐卡却没有说,他不说,我也就没有追问了。   在期末考试前夕,学校里出了一件大事儿。   ☆、第三十五章 我找事儿了   我那个十分安静学习勤奋刻苦的同桌,在午休时间,拉开教室窗户跳了下去。   那个时候我还在学校餐厅吃饭,手边放着一笼小笼包,是同桌托我给她带的午饭,一个男生从外面跑进餐厅,大喊了一声:“有人跳楼了!”   沉静了一秒钟,随即轰的一声好像炸了锅,餐厅里正在吃饭的学生们都往外涌。   不过我这个人偏不喜欢凑热闹,我不喜欢做个看客,以前以为是自己自闭的原因,但是现在就算是好了,还是对那种不是自己的事情更不是自己关心的人的事情提不起劲头来。   因为这种动静实在是大,没有惊动我和唐卡,倒是吓的周峪森嘭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撞翻了桌子上的餐盘,餐盘里的菜汤洒了一身。   我从包里拿出纸巾来递给唐卡,唐卡把周峪森身上的菜汤擦干净,又安抚着说:“没事儿,没事儿啊。”   周峪森浑身都在抖,抖的好像筛糠似的,脸色有点苍白,嘴唇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着唐卡的眼睛里全都是惊惧。   唐卡在周峪森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周峪森点了点头,才慢慢的恢复了正常。   吃过午饭,直到我拎着小笼包走到教学楼下,看见已经围起来的隔离区,看见地上没有干透的血迹,看见班主任正在焦急地打电话,我才隐隐的有了不好的预感。   紧接着,我从班主任的声音中听见了颤抖,听见了我同桌的名字。   我手里的小笼包就直接摔在了地上,那一片散开的血迹,还有最后她跟我说的一句话:“佳茵,帮我带一份小笼包吧,这是我的餐卡。”   救护车,警车先后来到学校,询问了情况,整个下午学校里都是人心惶惶的,老师把课都安排成了自习。   高三都是在二部教学楼的五楼,她是打开窗户从五楼跳下去的,我去厕所的时候,听旁边有一个女生说,就是看着她跳下去的,头先着的地,白花花的脑浆混着鲜血都流了出来,根本就救不活了。   另外一个女生附和:“平常我就看不惯她,装什么装,一死百了。”   我当时一听就气的浑身冒火,转过来看着这两个女生,是班里的两个太妹一样的角色,平时看谁不顺眼就拉帮结伙的几个人围着,一口气能说的这个人抬不起头来,我记得我同桌就有一次是被这几个女生给说哭了。   她们几个人往外走,我也跟着她们往外走,说:“你们能不能长点良心啊,现在说这种话也不怕遭雷劈。”   我这人说话不分轻重,如果我现在多思考一秒钟,就会意识到在这个时间点,在厕所后面这一片鲜有人踏足的地方,秉着明哲保身的态度,我一个人和她们三个人,绝对不应该用这么冲的口气。   其中有一个女生离开露出了轻蔑的笑,已经从衣兜里摸出了烟盒:“杜佳茵,用得着你多管闲事,你算什么货色。”   “早他妈的看你不顺眼了,”一个女生说,“整天缠着三班的唐卡,你以为自己国色天香啊。”   牵扯到唐卡,我已经意识到不好了,转身就要走,但是身后有一个女生看我想跑,上前一步堵住了我的路,紧接着扯了一把我的头发,然后向后直接撞在了墙上,后脑勺嘭的一声,我头脑里嗡嗡嗡地响。   我看还有一个女生过来按我的手,直接照着我的肚子用膝盖顶了一下,我疼的立刻痉挛的蹲下去,前面出现了一双带跟的鞋,我以为她要直接向我踢过来,为了自保,我本能地就直接拿起地上的一块砖头,卯足了劲儿向前面的这个女生砸了过去。   紧接着,我肚子的痉挛还没有疼过去,头发被一个女生扯得发根发麻,就听见有两个女生大声喊:“打人啊!流血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在家乡,还是来到阳城,作为女生,我在女生堆儿里从来都不受欢迎,别人三三五五的成了小团体,我就永远是被排除在外的那一个。   以前被女同学骂,被女同学堵,被女同学当着面吐唾沫,这一次索性直接动手了。   我一度以为是自己的性格有问题,不能和同性好好相处,但是等到后来,等我上了大学,认识了住在一起的室友桑桑、温温和阿雪,就意识到,友谊这种东西,和爱情是一样的,没有原因,只看是不是用心了。   在学校出了跳楼事件还余波未消,我和几个女生打架又见了血。   不过我又确确实实把这个女生的头给砸流血了,去了一趟医务室包扎后,这个女生一直说头疼,有点晕,班主任让我们几个都叫家长。   “不想上学就都回家去啊,反正就还剩下这半年,混这半年也是混,还不如去技校学点有用的东西!”   其实,因为这两个多月我的刻苦努力,学习成绩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班主任对我已经有所改观了,但是这一次……   真的是应了一句话,做了一百件好事都抵不上做一件坏事,直接打回原点。   无奈,我只得给陆景重打了一个电话。   陆景重接通电话的时候不知道在做什么,有隐隐约约的音乐声。   我问:“在干什么呢?”   陆景重直接说:“什么事儿?”   我就不想告诉他了,呵呵一笑,说:“没什么事儿,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   话筒里,音乐声戛然而止,陆景重说:“佳茵,如果你想说谎,就编一个让人拆穿不了的谎话。”   我犹豫了一下,才说:“呃,我找事儿了。”   ☆、第三十六章 护短   陆景重来得很快,只有不过十分钟,但是因为我打电话打的晚,他来的时候,其他三个女生的家长已经在老师办公室了,跟批斗会似的批了我半天,我说一句,她们每个人就能说三句来堵我,碍于班主任和其他老师,我也不能争吵。   陆景重进来的时候,班主任老师明显愣了一下:“请问您找谁?”   “老师您好,我是杜佳茵的……哥哥。”   这一次陆景重没有穿休闲装,而是穿着一件风衣,戴了一副黑框眼镜,显得成熟稳重。   刚才我在电话里已经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了,陆景重说让我不要担心,这种事情很容易解决。   但是,能养出这样女儿的家长会素质高了么?   陆景重一来,就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就连班主任都不禁皱了皱眉,调解道:“既然家长都来了,就先说说医药费的事儿,事情的经过也都说清楚了,是杜佳茵先动的手……”   “不是我先动的手,”我立即反驳,“我是先说……”   陆景重打断我的话:“能不能把事情的经过再给我说一次。”   我看懂了陆景重的眼神,他在告诉我稍安勿动。   在后来,陆景重告诉我,不要给别人任何可以整垮你的短板,哪怕这个短板是真的,也要伪装成无懈可击。   我没有说话,另外三个女生依次说了,然后班主任问我:“有没有补充的?”   我只有一句话:“是她们先动的手。”   那几个女生立刻叽叽喳喳开始说了,头上缠着纱布的那个女生指着殷出血的纱布,说:“就是她先打人先骂人,我头都被砸成这样子了,你看看她身上哪儿有一点伤?”   几个学生家长也是跟蛮横不讲理的泼妇一样,在办公室里就开始吵,说要赔医药费,要到医院里去做个CT,不行找警察来解决。   班主任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直接走到旁边的饮水机旁去接水了。   陆景重没有动气,但是声音冰冷的可怕:“如果是我家佳茵先动的手,那好,医药费我拿,精神损失费我拿。”   我听陆景重说了一句“我家佳茵”,顿时脑子被抽空了一样盯着他看。   从小到大,我真的就是排外的,就算在家里,在我爸妈身边,我也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有人把我当成是自己人看。   “怎么,还觉得我们诳你呢是不是?”   等这几个大妈说的够了,陆景重才问班主任说:“能不能去一趟学校的保管室?”   班主任还没有来得及发话,一个家长就问:“去保管室干嘛?”   陆景重说:“我记得在厕所后面的那条小路,有一个摄像头。”   我不知道陆景重是怎么知道在那后面有摄像头的,看班主任的表情都不知道,班主任给保管室打了一个电话,说可以去调监控录像。   有了摄像头在前面做掩护,几个女生也都讪讪了。   最后事情的结果,自然是那几个女同学承认先说话不好听了,而且是先动的手。   陆景重双手抱臂,冷冷说:“道歉。”   几个家长立刻就吵开了:“得寸进尺啊是不是?那你还砸了我女儿的头呢?!”   陆景重又重复了一遍:“医药费我会付,但是现在,先道歉。”   这时候,我看着身边的陆景重,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真的觉得他就好像是一个保护神一样,能够保护我一辈子,不管我在外面惹了什么事情,都能帮我解决。   我和陆景重一起出学校门,走在路灯照耀下的阴影上,我戳了戳陆景重的肋骨:“你很护短啊。”   陆景重弹了我脑门一下:“那你是短啊?”   我笑了笑。   “还真被打了?”陆景重挑眉。   我说:“我不是也打回去了么,放心了,我吃不了亏。”   不过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有点心虚,说没有吃亏,其实还是吃亏了,现在肚子还隐隐作痛,后脑勺上一个肿块。   我想到摄像头的事情,就问了陆景重。   他说:“是有一个摄像头,但是两三年前就不用了。”   我瞪大眼睛:“那……?”   对上陆景重的目光,我立刻就明白了,不禁撇了撇嘴:“你真阴险。”   陆景重一笑:“阴险的还在后面呢。”   等到上了车,我正打算系上安全带,身边陆景重忽然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直接就要撩我的上衣,我向后躲了一下,瞪着眼睛:“你这是要干嘛?”   陆景重撩起我上衣,直接上手摸在我的小腹上,我倒抽了一口冷气:“陆景重你的手很凉啊!”   “疼不疼?”陆景重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   我摇了摇头。   陆景重眯着眼睛问我:“真不疼?”   他一眯眼睛我就知道事情要不好,这一段时间我已经摸透了他的脾性,越是生气的时候就越是表面上看不出来。   果真,陆景重的手就直接向上隔着内衣掐了一下我的胸,我没防备,向后缩了一下就后脑勺磕在了车窗玻璃上,疼得大叫了一声。   ☆、第三十七章 遗忘有多久   陆景重伸手垫在我的后脑勺上,摸到了一个大包,不禁皱了皱眉:“刚才怎么不说?”   我揉了揉鼻子:“忘了。”   看到陆景重又要变脸色,急忙说:“真的是忘了啊,我也不是善茬儿,要不然我要指着这个让她们最起码赔我五千块钱,哪儿轮得到她们讹钱。”   “你就是心软狠不下心来,”陆景重忍不住轻笑出声,脸色较之刚才已经缓和了点,把我的毛衣放下来,帮我整理了一下,“回去了教你两招防身术。”   我扯了扯嘴角对陆景重绽开一个笑,系上安全带,犹豫了一下,问陆景重:“我是不是挺能找事儿的。”   “是啊。”陆景重左打方向盘掉车头。   我说:“但是我真的没有想找事儿,但是事儿总是找我。”   “你来到这个世界上,要么轰轰烈烈地活,要么安安逸逸地死。”陆景重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你想要活还是死?”   我重重地点头,看着陆景重黝黑的眼睛,好像在发誓一样,咬着牙说出一个字:“活。”   寻死是最懦弱的行为,我绝对不会寻死。   第二天到学校,班主任让同学吧班里所有挂着的红色的颜色鲜艳的纸张贴画全都取下来,告诉同学们——抢救无效,身亡。   有那么一分钟,我大脑里完全一片空白,我甚至感觉到身边还坐着我的同桌,木头凳子上还残留着她的余温。   全班同学在班里为她默哀了三分钟,然后为同学们鼓舞士气,要化悲痛为力量,毕竟,高三真的没有那么多闲暇时间去耽误这些事情的。   不过,在我同桌的位置上,班主任也没有再安排其他人往这里坐了。   刚开始的时候,班里的气氛还是挺沉闷的,但是一天之后,两天之后,一个星期之后,就完全把这件事情给淡忘了,有一些挺迷信的同学,竟然都忘了,下课聊天聊的热火朝天一屁股坐在了我同桌的椅子上。   晚上回去吃饭的时候,我问了陆景重一个问题:“如果我死了,有多少人会记得我,记得多久?”   我看陆景重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赶紧改口:“我就是打了个比方,好吧,如果一个人死了,多长时间会忘掉?”   “你问的是路人还是爱人?”   我顿了顿:“路人?”   陆景重说:“路人的话就是陌生人,根本就不会过脑子。”   “那如果是爱人呢?”   陆景重伸出手帮我把嘴角的米饭抹掉:“相爱多久,遗忘就多久。”   …………   期末考试成绩出奇的好,竟然比上一次月考前进了十八名。   当天晚上下晚自习,我领了试卷回去向陆景重报喜,他正在笔记本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击,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连头也没有抬,问我:“准备给我什么奖励?”   我脑子一时短路,没有听出来陆景重这句话主谓宾关系,直接就说:“什么奖励都行。”心里还喜滋滋的乐着。   陆景重抬微微低下头,从眼镜镜框上方看了我一眼:“真是什么奖励都行?”   我点头,还做出一副特别温顺的小绵羊的样子,就只见陆景重把笔记本电脑阖上,慢条斯理地摘掉眼镜,慢慢起身站在我面前。   陆景重个子不算低,我穿高跟鞋都要矮他一头,他在窗口一站,整个身影就都把我罩住了,他向前走了一步,我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自从期末考试以后,陆景重就买了一张双人的大床,把单人小床和折叠床全都淘汰掉了,所以,原本就小的卧室,现在放了一张床一个书桌,基本上就只够活动两步了。   我退了一步腿弯就挨到了床边,一下子坐到了床上,没等我说话,陆景重直接压了上来。   然后,陆景重就“索取”了他的奖励。   这次索取,是用唇舌索取的。   每逢这个时候,我觉得就算是他看我的眼神,抚摸我的动作,都变的带有情~色意味,他用下巴硌着我的胸口,忽然说:“给我口吧。”   我直接了断地拒绝,脸有点发烫:“不。”   ☆、第三十八章 有事儿说   陆景重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开始死乞白赖地蹭我,好像是一个没讨到糖吃的孩子。   最后实在是拗不过他,我直接一下子翻身把陆景重压在下面,趴在陆景重胸膛上,一下一下用指尖揉他的胸膛,细密的吻从唇一直向下。   我看着陆景重眼睛里的红光,笑嘻嘻地弹了一下陆景重已经硬挺的昂扬:“小毛毛,姐姐来疼你了。”   我没有给人口过,在酒吧的时候也没有接触过小姐的培训,只是陪酒陪唱歌,给人逗乐子。   所以,现在青涩的很,我含下去的时候,牙齿不小心都硌到了薄薄的一层褶皱,陆景重直接低吼出来:“坏丫头,想让我下半辈子不举啊?”   不过,只稍微试了一下,我就差不多掌握要领了,嘴唇,舌尖,舌头,两腮的动作很重要,然后就是适时地用上牙齿,只不过绝对要轻。   “享受到了么?”我有点口齿不清地问。   不过不用陆景重回答了,就看陆景重一脸迷醉的表情,和他最后直接按住我后脑勺的动作,就可以看得出。   陆景重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不喜欢关灯,而且喜欢睁着眼睛,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里冒火,视线直勾勾地抓人,我觉得害羞,说这种事情必须要拉灯做,而且必须要闭上眼睛。   陆景重一个字拒绝:“不。”   我像一条泥鳅似的想要翻身,陆景重扣住我的手腕,凑在我耳边:“那你蒙上我眼睛吧。”   我翻出一条陆景重的领带给他蒙住双眼,陆景重舔了一下下唇。   我看着陆景重脸上的笑容,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又被耍了。   因为没了视觉,陆景重就开始上下乱摸,闹得我一时间笑岔了气,急忙说不让他蒙眼睛了,陆景重一把扯下了领带,非要换给我蒙上。   陆景重现在兴致勃勃地简直就是喝了红牛,不容我拒绝,直接就给我蒙住了双眼。   没有了视觉,听觉和感觉就会格外清晰,陆景重的每一次触摸,都好像比平常的感官感觉放大了十倍,他先用手指帮我前戏的时候,我差点直接滚下床去。   陆景重掰着我的肩膀,一上一下地动:“这么刺激?下次换我试试。”   我从齿缝间迸出两个字:“休、想。”   一时事毕,我枕在陆景重的胳膊上,蜷缩在他怀里,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陆景重靠在床头,伸手摸床头的烟盒,打火机咔啪一下闪出一朵艳蓝色的火苗。   我掐了一下他的腰,说:“不是不抽了么?”   陆景重把打火机直接丢进垃圾篓里:“忘了。”   过了一会儿,陆景重见我还睁着眼睛,捏了捏我的脸蛋:“今天不困?明天还要早起。”   我摇了摇头,往被窝里缩了缩,抓住陆景重的指尖,问:“你还要走么?”   陆景重圈住我的脊背:“去哪儿?”   “回C市?”   “你想让我走不想?”   黑暗中,我看着陆景重明亮的眼睛,摇了摇头,老实说:“不想。”   陆景重抚着我的脊背:“那我就不走,等你考到C市的大学,一起走。”   “嗯。”   就因为这个“嗯”字,我拼了命的学习,我要考上C市的大学,用唐卡的话来说,我就是学疯了。   期末考试结束后,高一高二已经放假,高三还需要补一周的课,但是,满大街已经有了年味了,就算是上课,心也都不在课堂上了。   在放假前一天,班主任在晚自习的时候抽时间开了一个班会,鼓舞士气,配上那种特别煽情的音乐,放了一组关于梦想与追逐的幻灯片,有些同学在看到冒着风雪在外摆摊的父母的时候都哭了,我心里感觉酸酸的,但是没有哭。   黑暗中,身后的同学捅了捅我的胳膊,传给我一张纸条,纸条叠成一个面包的形状,我拆开了才看见上面的字。   借着大屏幕上的光,上面写着:“放学的时候在操场等你,有事儿说。”   落款“唐卡”。   我知道这肯定是唐卡让周峪森帮忙给我的,就向后面看向周峪森,周峪森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下了晚自习,我看周峪森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数学习题册开始做,就没有叫他,背上书包自己去了操场。   学校里面的灯不多,在树影下只有几盏路灯,操场上就更是如此,只在主席台和后面的地方挂着两个灯泡,勉强能够看得出一点人影。   远远地,我看见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正在抽烟。   我走近了,才看清楚这人就是唐卡,靠在旁边的铁栏杆上:“在学校里也敢抽烟,你真是不想活了。”   我虽然是这么说了,但是看唐卡指间的香烟,烟蒂上已经堆积了长长的烟灰,他用手指一弹,飘飘洒洒地落了一地。   ☆、第三十九章 人往高处走   唐卡没有看我,还是看着前面的操场,冷风呼呼的吹过,我不禁紧了紧衣领,把帽子戴上,问他:“到底什么事儿?”   唐卡把烟踩在脚下碾灭了,眼睛看着地上烟蒂的残骸:“峪森的事儿。”   我能猜到肯定是周峪森的事儿,就问:“你让周峪森给我传纸条不怕他看见?”   “我说不让他看,他就一定不会看。”   唐卡这话说的斩钉截铁,我听了不禁一乐:“你就这么笃定啊?”   “我让他下了晚自习在教室里多学习二十分钟,”唐卡转过脸来问我,“刚才你出来的时候,他是不是在学习?”   确实是。   周峪森对唐卡,绝对是言听计从。   我也挨着唐卡坐下来,问:“找我来说周峪森的事情么?”   唐卡点了点头:“我想麻烦你点事儿。”他顿了顿,接着说,“我过两天就要走了,我姐的工作调到C市了,她要带着我去。”   我脑子短路了一下,才想起来唐卡说的姐姐,就是林萧萧,不禁后背阴森森的扯了一下,有点凉。   我问:“什么时候回来?”   唐卡摇了摇头。   “不知道?还是不回来了?”   唐卡又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出来,拿打火机点上,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直接说:“这个忙你帮不帮?”   “不帮,”我站起身来,继续说,“周峪森是听你的不是听我的,你如果真这么在意他,你去哪儿就带上他,不要让这个人那个人照顾他,再说了,我照顾他你放心么?”   我说完就转身走了,走了很远,向后面扭头看了一眼,看见唐卡耳边贴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讲电话。   我一边走一边想,是不是这样做太过绝情了,毕竟唐卡和周峪森算是我在学校里的朋友,周峪森脑子又受到过刺激,如果没有一个人帮他,那肯定分分钟被人欺负成傻子。   所以,我就又转身走回去了。   陆景重曾经说过我这人心软狠不下心来,我承认,对我好的,我都会十倍的还回去,对我不好的,我都会给改过的机会。   但是我真没想到,后来,我会被困死在我的这种心软上。   等我重新走到操场的时候,唐卡正在冲着电话里吼:“我说了我不去了你他妈没听见啊?!”   手机已经开了扬声器,话筒里传来一个我特别熟悉的声音,是萧萧姐,也就是林萧萧的声音。   电话那边,林萧萧说:“唐卡你告诉我,你以前说你要出去创一番事业还算不算数?!嗯?老娘我告诉你,你如果想要一辈子龟缩在阳城,生老病死就当一个普通人,那好,我不管你,你就继续当寄人篱下的狗奴才吧!舍不得?舍不得的东西还多着呢!为了一点舍不得就断送了你自己未来五十年,你他妈觉得值?!”   “我可以以后再……”   “以后?别他妈的给我说以后?”电话里林萧萧的声音格外刺耳,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这样骂人,十分暴躁地骂人,不再是慢条斯理地用阴森森的口吻,“以后的日子长了,你能拿准以后发生什么?!你爸妈出车祸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料到以后?!”   说到这儿,林萧萧的声音忽然低了,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唐卡,姐姐告诉你,人都是往高处走的,高处懂么?不是阳城,也不是村里县城,是大城市,是首都!现在你给姐一个准话儿,去,还是不去?”   我站在铁栏杆后的树影里,静静地靠在树上,听见电话里长久的沉默以后,唐卡的声音特别低,仿佛已经低到了尘埃里:“我去。”   然后,一阵脚步声,我向后躲了一下,他没看见我,径直向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我从后面看他,高大的背影有点佝偻。   西北风从操场中穿堂刮过,冰冷刺骨,我站了一会儿,看着黝黑天幕,极北的一颗启明星,掏出衣兜里的手机,给唐卡发了一条短信:“我帮你照顾周峪森,我发誓。”   不管是以前还是这一次,林萧萧的很多话其实太绝对了,但是,很久以后我都不得不承认,她有一句话始终是说对了的——谁能料得到以后呢?人是往高处走的。   …………   因为和唐卡在操场上说话耽误了一些时间,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我敲了敲门,等陆景重来开门,但是等了有一分钟都没有等陆景重过来,我就又敲了一次门,不光没来开门,连答应一声都没有。   我一下子就慌了,不会出了什么事儿了吧。   ☆、第四十章 喜欢一个人   手忙脚乱地从书包里翻钥匙,偏偏越是着急,就越是找不到钥匙,我索性蹲下来,直接哗啦啦把书包里的东西全都倒出来倒了一地,里面钱包手机书本笔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有,就是不见了钥匙。   我急的都快哭出来了,拿出手机要给陆景重打电话,拿起手机才发觉手里凉浸浸的一个硬金属。   伸开手掌,我才看见,原来手里一直抓着钥匙。   我不禁笑着摇了摇头,真是关心则乱,急忙开了门,里面是黑的,没有开灯,我摸着墙上的开关把灯开了,叫了一声“陆景重”急忙冲进卧室,灯影里,床上没有人。   我的力气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就四十多平米的地方,我来来回回看了有三遍,就连心里越来越凉。   不是说好了不走了么?   我把房门狠狠地关上:“骗子!”   房门嘭的一声关上,门后飘飘扬扬落下来一张纸条,我捡起来看,上面写着几个字:家里有事,回去几天,不要想我,好好学习哦。   后面还画了一个笑脸。   这是陆景重的字迹,以前在他给我批注的卷子上都看到过。   这时候我才松了一口气,打开门出去收拾了一下书包,拎着进来。   拿起手机想要给陆景重打一个电话,拨通了那边还没有声响就连忙挂断,我对自己说,他很忙,不要打扰他。   刷牙洗脸之后,我强迫自己坐下来开始学习,但是做题的时候,眼睛总是不自觉地往手机的方向看,半个小时才做了两道数学题,心神不宁地我想发疯。   忽然,手机震了一下,我就跟饿死鬼看见馒头似的,一把抓住手机,却是唐卡的一条短信:“多谢。”   顿时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看着手机屏幕愣了一会儿,这种抓肝挠肺的感觉真的不好受,我索性直接把电话卡从手机后面抠出来摔在床上,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去看书,书上的字符,全都幻化成陆景重的样子。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这样喜欢陆景重了。   我记得原来,陆景重问过我一个问题,问我:“你知道什么叫做喜欢么?”   我当时的回答特别傻,喜欢就是有感觉。现在想起来那种答案和陆景重拉着我的手问我是哪一种有感觉,都不禁一乐。   喜欢一个人,会变得低智商,神经病,爱傻笑,你不在的时候想你,偷偷地想你,想你在身边,想你抱抱我。   …………   没有陆景重的日子也不是不能过,只不过晚上回家的时候没有人给开门了,每次都是自己拿钥匙开门,屋里没有灯没人等,冷冰冰的没有人气。   从我艺考完,陆景重就把钢琴还给了琴行,只剩下放在墙角的那个软沙发,陆景重就喜欢把自己窝在沙发里,手里拿着平板,不时地抬头推一推鼻梁上的眼镜,然后看我一眼,损我两句。   放假后的第二天,唐卡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告诉我:“我明天下午三点半的车。”   我“嗯”了一声:“我明天带上周峪森去送你。”   “不,”唐卡打断了我的话,“不要让他来送我,不,不是,是让他过来送,但是不要让他知道是过来送我,你跟他过来,你知道别让他知道……哎,说的有点乱,不知道你听懂了没?”   难得见唐卡这么语无伦次的样子,我心下怆然:“听懂了。”   唐卡在电话那边一时间沉默,最后只对我说了两个字:“谢谢。”   挂断电话没有两分钟,唐卡就又打过来电话了,我看着手机屏幕有点愣神,这是什么节奏。   接通电话后,唐卡开门见山地说:“一直想问你一句,一直忘,上次你来的那个家长,是不是那个明星Vincent?”   陆景重在公众面前一直隐藏的很好,我不知道唐卡是怎么看出来的,但是对于朋友,我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就“嗯”了一声。   ☆、第四十一章 图什么?   唐卡说:“你怎么会认识那种人的?”   以前唐卡没有问过我我的过去,我也就没有提过,但是唐卡用这种语气问我,我还是觉得有点生气了。   我皱了皱眉:“那种人怎么了?”   唐卡想必也听出来我的口气了,就说:“我没什么意思,就是让你多点心眼,你说像他那种贵人,做这么多是不是太假了,他图什么?”   图什么?   挂断了唐卡的电话,我看着墙角,陆景重平日里最喜欢坐在上面的那个单人软沙发,抿了抿唇。   图什么……   …………   第二天,我去找了周峪森,按照唐卡的说法,他只是告诉周峪森他要出一趟远门,在出去期间,要自己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帮忙。   周峪森当时就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唐卡说:“等你考上北大,我就回来。”   周峪森郑重其事地点头,说:“好。”   不过,我真心觉得,唐卡这话就是在骗傻子,如果周峪森相信了,不是真傻就是装傻,但是我不觉得周峪森傻,他虽然为人孤僻自闭,但是学习成绩却一直是全班前三,聪明的不像话。   拥挤的车站,我和周峪森站在广场的电子屏下,前面就是站着成群结队的人等候检票入站。   因为之前唐卡也没告诉我在哪里等,这个位置算是能看得清楚的了。   周峪森跳上旁边的喷水池,我吓了一跳,这么冷的天,要是掉水里那可真不是闹着玩的了,就拽着他的袖子想把他拽下来。   周峪森挣脱了一下,说了一句:“站得高他才能看得到我。”   听了这话,我愣了一下。   这个时候我才看得出来,其实,周峪森比任何人都清楚的很。   天空中飘着大朵大朵的白色云絮,喷水池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身边鱼龙混杂到处都是拉着行李箱赶春运火车来来往往的行人。   周峪森站在水池的瓷砖台上,忽然伸出手臂来挥了挥手。   我看向周峪森挥手的方向,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攒动,还没有找到唐卡的人,周峪森已经从水池上跳了下来,对我说:“回去吧,他已经走了。”   我看着周峪森的神色,忽然觉得他像是变了一个人。   晚上回到租的房子,我数了数手机上日历,看了一眼时间,距离陆景重离开已经五天零十三个小时三十六分了,我不敢打扰他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有主动联系我。   我在心里骂陆景重,走了也不知道打个电话过来,还以为你被绑架了呢。   这个念头一出,我就被自己吓了一跳,连忙“呸呸呸”,什么胡话。   我翻了个身躺在床上,把陆景重的手机号输入在拨号的框里,一个一个数字输入,再一个一个数字删除,然后再输入。   最后长舒了一口气,先把可以的对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终于拨了出去。   但是,就算是我在接通前想了一千种方案,最后还是一种都没有用的上。   因为接电话的是薇薇。   薇薇用惯常的公事公办的声音说:“最近Vincent比较忙,请不要打电话过来打扰。”   我顿时心里好像空了一块,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他还回……”   结果,我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第四十二章 年味   心里不是没有失落的,我握着手机,想要再拨过去,却也不想自讨没趣了。   我走到浴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点苍白,头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修整过了,刘海都盖住了眼睛,眼睛下面有浓重的黑眼圈。   还是一个人生活,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总感觉手边的空气都不一样了。   我用手指扶着嘴角向上咧起来,做出夸张大笑的表情,对自己说:“加油,杜佳茵。”   …………   过了年,我就二十岁了。   在我家乡,按阴历,我应该是虚岁二十一,在我爸妈眼里,早应该是嫁人生孩子了,但是现在,我复读,读高四。   这一年大年三十早上,我给我妈打了一个电话拜年,听筒里,我妈对我说话的语气已经不是那么冲了,已经有一年多没见了吧,弟弟肯定长高长大了。   挂断电话,我眼睛酸的想掉眼泪,但是想了想这是大过年的,掉眼泪多不吉利,就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那天中午,本来说去超市买速冻饺子过来煮,但是总觉得没有年味,就去超市里买了猪肉买了芹菜,弄了个猪肉芹菜的饺子馅,自己包了二十个饺子煮了吃。   正煮着饺子,我接到周峪森的电话,问我:“你现在在哪儿?”   我说:“在家,准备放鞭炮。”   周峪森知道我在家里是一个人过,就让我去他家里吃一顿团圆饭,我觉得实在是不好意思,人家家里的团圆饭我怎么好去凑热闹,就委婉地拒绝了。   下午的时候,我收拾屋子,就听见外面有小孩子大喊的声音,喊着:“下雪了!”   走到阳台上,拉开窗帘一看,细密的小雪花从天幕飘飘扬扬而下,淡青色的天幕中,白色雪霰好像交织成一张网,把天地都罩在其间,好像是一个童话的世界。   到了晚上,雪越下越大,我穿了一件厚实的羽绒服,下楼去买了一副春联,买了一挂鞭炮,给卖炮的商贩要了半根点燃的香,用来点鞭炮的捻芯。   我对点鞭炮是有阴影的,因为小时候点炮炸到手了,左手的食指差点被炸掉,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我小心翼翼地把炮仗在地面上铺开,艳红色的炮仗,银装素裹衬托出来炮仗格外的红火。   我稳了稳心神,想着一定要点燃炮仗,红红火火地炸开,好换走我这一年的晦气。   我站的远远的,有一臂远,然后伸着手臂拿着香,一点一点靠近,手有点抖,看着地上弯弯曲曲的鞭炮,就好像看着苦大仇深的数学题一样。   不行,我觉得自己还是破除不了内心的魔障,在触到炮捻的那一瞬间,啊的尖叫了一声把香丢到了地上,鞭炮还没有点燃,自己就转过身来捂住了耳朵。   我这动作倒是让过路的人吓了一跳,看我的眼神跟看一个精神病患者一样。   我笑了笑,捡起来香,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一次一定要点燃。   颤巍巍地靠近,我几乎闭上了眼睛,忽然,从身后伸过来一个胳膊,手直接覆上了我的手,带上一点力气,稳稳地托着我的胳膊,点燃了鞭炮。   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身后的人一把拉过我向后撤,顺势捂上了我的耳朵。   ☆、第四十三章 不走了   陆景重。   面前的这个人,是陆景重。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响,微亮的路灯灯光照耀下,雪丝被风一吹,斜斜向下落,落在地面上消融不见了。   红色的鞭炮碎屑,和天空中纷飞的雪花,一同飘散。   我贪婪地看着陆景重的脸,他好像瘦了一些,脸庞的轮廓更加鲜明而深邃了。   一千响的鞭炮声响过,耳边又恢复了沉寂,只剩下远远地鞭炮声,好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过来的一样。   陆景重挑了挑眉,捏了一把我已经冻得通红的脸蛋:“看痴了?”   雪花飘过,我踮起脚尖,一把捧起陆景重的脸,然后狠狠地地吻了下去。   其实,这不太像是吻,而像是在撕咬,唇舌之间的交战,那种浓浓的想念,在现在,全都化成了这种类似于快意恩仇的发泄。   陆景重扣紧了我的腰,紧紧地抱着我,紧贴着我的身体,我感到在这种吻下,他身下逐渐有了反应,抵着我的大腿根。   我不禁笑出声来,唇瓣分开,连着一道银丝。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我竟然看到陆景重的脸色有点泛红,肯定是我看错了。   我心思一动,坏心眼地把手覆上去,陆景重扣着我的腰忽然猛的向前一用力,我感觉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恐怕已经忍不住了。   我靠在陆景重怀里,越过他的肩膀看见楼下一辆黑色的私家车,认出了车牌就是陆景重的,就说:“去车上。”   我说完了,就先转身向私家车走过去,身后陆景重伸胳膊拽了我一下,我向前一跳,他拉了一个空,从车窗玻璃我看到陆景重脸上的表情,扶着车门笑弯了腰。   陆景重走路的姿势不是太自然,我就理所当然地站在旁边,等他解了车的保险,我就开了后车门率先一下子窜了进去。   陆景重跟上来,把后车门嘭的甩上,抬手就捏我的下巴:“几天不见,反了你了。”   我嘿嘿一笑,直接用手勾陆景重的脖子,凑上去在他脖子轻咬了一口:“陆景重,我恨死你了。”   “我不恨你,”陆景重说,“我爱死你了。”   “切。”我别开脸。   陆景重用下巴蹭了蹭我的额头,我感觉到他的胡茬有些扎人,向旁边侧了侧身,正好就碰到他腿间还昂扬的硬物,被我这不经意一碰,更加灼热起来了,隔着裤子,我都好像是被烫了一下,急忙缩手,却被陆景重一把抓住了。   他扬起眉梢,嘴角带着一抹坏笑:“是谁刚才说去车上的?”   “我说的啊,但是谁说的来车上就是为了做这种事情的。”   陆景重恐怕已经实在是涨得难受了,还是先帮他解决掉。   “你帮我解皮带。”   这个时候,男人最大,算了,我就好心地凑上去,解开皮带扣,拉开裤链,里面包裹着的一下子就直接跳了出来,在隐约外面的雪光下,看到都涨的青紫了,我有点脸蛋发热。   “套套呢?”   陆景重一副特别享受的模样,靠在椅背上,摊了摊手:“没有。”   看到他嘴角的坏笑,我就立即明白了,义正言辞:“死心吧,不会用口了!”   陆景重没有说话,只是耸了耸肩,但是下面那颤巍巍的某物,在车里有点冷的温度下,越来越挺了。   我下了下决心:“我帮你用手。”   以前不会用口,给陆景重第一次口,也不会用手,也给陆景重用了第一次手,看着陆景重眼睛里的失神,我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心,扑上去抱住陆景重的腰:“这一次能不能别走了?”   陆景重抚着我的后背:“不走了,陪着你。”   …………   因为我家里并不是阳城的,但是陆景重在阳城却有熟悉的人,正好趁着过年,叫了几个朋友来家里吃饭。   这几个朋友我看得出,都是和陆景重关系不错的,一个叫陆景重五哥,另外一个叫陆景重小五,不过听口音,带着很浓重的京腔,还硬生生拗出一股阳城口音来,肯定是陆景重从C市那边叫来的哥们,还说是在阳城的老乡?   我看了陆景重一眼,没有拆穿。   本来我提议要下馆子吃的,但是陆景重说包厢里哪儿有家里有感觉,我就问:“那菜怎么办,你会做?”   ☆、第四十四章 两只吸血鬼   陆景重说:“你做啊。”   “呵呵,如果你不想在哥们里丢了面子的话。”   陆景重很自然地拿手机拨号码:“那就叫外卖吧。”   我:“……”   我相信,当我打开门拿着几个塑料袋的外卖拎进来的时候,几个正在斗地主的哥们眼睛都瞪直了,我努力地让自己笑的像是个当家主母,然后急忙钻进了厨房里,隔了一层薄薄的门帘。   陆景重揣兜看着我,打趣:“后面有狗追啊?”   “有你追。”   我挡开陆景重,从橱柜上拿下来几个盘子,把菜装盘,想了想太单调了,就对身后的陆景重说,“去洗一棵白菜,我再做个白菜虾米汤。”   身后没动静,我向后微微一扭头,就看见陆景重正盯着我看,我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怎么?”   陆景重伸手帮我把耳边的碎发挂在耳后:“你扎起来头发好看。”   “是么,”我甜甜一笑,“谢谢夸奖……”   “白白净净,让人想咬一口。”   话音未落,陆景重就一把搂住我的腰向前带了一下,一手托起了我的臀,直接在我的脖子上吸吮了一下,手下重重一捏。   我压低声音:“你哥们还在外面呢,听见了怎么办?”   陆景重嘴角痞痞地一笑:“你不会不出声啊?”   隔了一层薄薄的门帘,外面是打牌的声音,我微眯着双眼,看门帘微动,吻的越发动情,唇上的温度越来越高。   忽然,外面一个声音:“五哥,好了没啊,哥儿几个快饿死了。”   “好了,你小嫂子做个汤。”   陆景重说着,就重重地向前顶了一下,隔着布料顶在我腿间,我差点忍不住就叫了出来,一下子咬在陆景重的脖子上。   陆景重惩罚似的咬了一下我的下唇:“幸好你不是吸血鬼。”   “我要是吸血鬼就好了,”我靠在厨台上轻喘气,“咬了你你也就变成吸血鬼了,两只吸血鬼……”   咬陆景重脖子上那么一下,我是有轻重的,不过等到从厨房里出来到客厅,看见他那几个哥们脸上心照不宣的神色再加上不断地清嗓子咳咳咳,我就知道可能还是有点不知道轻重了,揉了揉鼻子,陆景重向我抛过来一个安抚的眼神。   在吃饭的时候,我才知道,陆景重的这几个哥们其实就算是那种拜把子的兄弟,按照年龄大小,陆景重排第五,我虽然心里觉得好笑,但是还是该叫哥哥的叫哥哥,该给红包的给红包,反正是陆景重出钱。   晚上和陆景重的几个哥们玩斗地主,我不是太会玩牌,就坐在陆景重身后看他打牌,也看懂了一些,不知道是他哥儿几个故意放水给陆景重还是陆景重确实牌技高,反正我在后面数钱就不亦乐乎了。   玩到很晚,陆景重出去送几个哥们,我觉得心情还算是不错,也不困,就打开台灯准备趁着这个时候做一套卷子。   门响了,我招呼了一声:“送走了?”   陆景重说:“不远,就在附近住。”   我咔啪咔啪地按动圆珠笔,附和了一句:“是啊,附近的XX大酒店呗。”   陆景重走过来用手就弹了一下我的脑门,刚开口说了一个字,手机铃声就响了。   他有什么电话,其实都不避开我接,一些他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在接通的电话里也只是“嗯”“知道了”“好”来回答。   但是,有这通电话,他却直接叫了名字——“陆正谦。”   ☆、第四十五章 晚安   当我听见陆景重口中叫出来的这个名字,我手中的圆珠笔嚓的一下擦破了作业本的纸,心跳不可抑制地停滞了一下。   身后,陆景重微不可闻的脚步声渐渐近了,修长手指伸过来抽走了我垫在手腕下的纸,说:“换一张吧。”   我抬起头看了陆景重一眼,看到他深邃的轮廓,我抓了一下他的手指,我觉得我要说点什么,如果不说,好像就有什么不能挽回一样,但是我动了动唇,却仍旧不知道该怎么说。   晚上睡觉的时候,陆景重什么都没说,只是照例给我热了一杯牛奶,给我喝了以后先躺上床,没有看平板也没有看手机,就侧身躺着,背对着我。   我轻声问:“我关灯了啊?”   陆景重没有动作,还是这么静静躺着。   我关了灯,枕在枕头上,转过身看着陆景重的后脑勺,想要让他转过身来,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陆景重……”   在这样静寂的夜晚,呼吸可闻,又过了一会儿,我丝毫睡意都没有,仰面躺着看天花板,陆景重或许已经睡着了。   原来,我已经这样习惯了陆景重的拥抱。   我看着陆景重的后脑勺,说:“毛毛,我现在想清楚了,我对陆老师的感觉,只是一个学生对老师的感觉,是敬爱,也算是喜欢,但是不是那种喜欢,不是我对你的那种喜欢……”   我说的有点语无伦次,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这种感觉,但是陆景重只是肩膀稍微动了动,仍旧背对着我。   我纠结了一会儿,从床边下了床,没有穿拖鞋,绕过床尾,轻轻掀开陆景重这边被子的一角,轻手轻脚地躺上去,拉开他的手臂,蜷在陆景重怀里,闻到他身上清新的味道,就觉得很安心。   忽然陆景重手臂搂住我的腰向前带了带,温热的唇吻上我的发梢:“躺那么远,也不怕掉下去。”   我微一抬头,就看见黑暗中,陆景重亮晶晶的眼睛,动了动唇:“我……”   陆景重伸出一根手指比在我的嘴唇上,随即用掌心盖住我的眼睛:“晚安。”   闭上眼睛,耳边是陆景重轻轻地呼吸声,我觉得很安稳。   我脑子里一闪而过在阳城城西的小酒吧里第一次见陆景重的时候,忽然就闪出来一个疑问,陆景重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阳城,出现在那个酒吧里呢?   动了动唇想要问,睁开眼睛却看见陆景重近在咫尺轻颤的睫毛,脑子就有点短路,刚才是想问什么来着?   陆景重抚了抚我的后背,我就又往他怀里缩了缩,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用口型说:“晚安。”   …………   陆景重那些从C市来的哥们,隔天就走了,临走前又来了一趟。   因为租的房子原本就不算大,他们好像有什么事情要说,我就干脆出去透了透气。   又是一个阴天,沉沉的,明明是上午的天却像是临近傍晚。   我出来的匆忙,忘了穿外套也没有带钱包,想去买一杯热饮喝摸遍了身上只找出来一块钱,索性就转身回去,想着穿一件外套再拿了钱包。   我刚好走到门口,正要敲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我奇怪了一下,只听里面传来一个声音:“过年前两天,陆正谦和他老婆闹离婚闹到法庭上了。”   ☆、第四十六章 第一个   “那就是一个幌子,那姑娘当导火索了,陆正谦早不想跟他那个娇太太过了。”   “陆正宇就是个疯子,你们陆家除了你都是疯子……”   “要是我早就一刀子捅上去了,哪儿隐忍到现在,话说回来,五哥,现在他还派人监视你呢?”   “小六你开着门干什么,要抽烟滚出去,冻死老子了。”   然后嘭的一声门响,门就又一下子从里面关上了。   这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院子,墙面和门都不是太隔音的,关上了门就只剩下了只字片语。   “……动真格……”   “没有真……喜欢……”   最后,我听见陆景重低低的声音——“没有。”   我皱着眉头站在门边么,好像在听墙角一样也听不太真切,果断就放弃了,跺了跺脚,靠在一边背风的地方蹦跶着暖和。   陆老师和师母离婚了么?   我脑子里不断地转圜着这几个字,陆老师竟然离婚了,其实离婚了也好,那个师母我真的觉得配不上陆老师,为人跋扈太做作。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真心的祝愿陆老师能找到另外一半吧。   现在再想起陆老师,心里已经没有太大起伏了,或许真的像是班主任说的那样,我真的是做错了,那不是喜欢而是暧昧,只是黑暗中想要飞蛾扑火的一种本能自觉。   不过十分钟,门又开了,陆景重先从屋里出来,看见我的时候愣了一下,直接就把搭在臂上的外套给我罩在身上了:“怎么不知道进去?”   陆景重对身后的几个哥们打了个手势,他们就先往外面走去,他把我拽进屋里,用玻璃杯给我倒了一杯热开水捂着,才出去送人。   我看着陆景重的背影,向热水杯里呵了一口气,热气顿时熏腾了我的睫毛。   这么温暖,对我这么好,怎么会像是唐卡说的,是假的呢?   陆景重是这辈子,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男人。   我不知道是不是唯一的一个,我只知道,我认定他了。   …………   高三毕业班开学比较早,大年初十就开学。   可是就在开学前两天,教育局忽然就开始严查学校给学生升学压力和补课的事情,学校就把开始上课时间推迟到正月十六了。   还有一个星期在家窝着的时间,陆景重说要带我去嘉禾滑雪场,结果整装待发的时候,接到家里的电话,说是要回C市一趟。   我抱他大腿:“这次我要跟你一起。”   陆景重调笑:“这么急着见家长啊。”   我直接伸手去捏陆景重的脸:“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死皮赖脸啊,真该拍下来传到网上去。”   下午四点多,陆景重就买了机票,带着我回C市。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C市,这个有着浓厚的文化底蕴的大都市,所以看什么东西都觉得蛮新奇的,扯着陆景重的衣袖就像是姥姥进了大观园。   陆景重倒也是不厌其烦,带着我坐了一圈地铁,又在CBD商业中心逛了逛,走了夜市,看了璀璨夜景。   最后到酒店的时候,我连鞋都没有脱直接就瘫在床上了,把头闷在枕头上,对陆景重说:“你回家吧,剩下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陆景重半天也没声音,然后我就听见门响了一声,我也以为他已经走了,其实心里有点憋闷的,说让你走你就走了……   但是不过一会儿,我隐约听见有脚步声,直接就翻身坐了起来,意外地看见陆景重光着身子从浴室里走出来……   我一下子愣住半天没反应。   ☆、第四十七章 人呢   陆景重还不慌不忙地解释:“浴室只有一条浴巾,你一会儿要用。”   陆景重身材真是好啊,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双腿笔直劲瘦,身上的水还没有完全擦干,滴滴答答流淌在蜜色的肌肤上……   不是没有见到过陆景重赤身裸体的样子,只不过没见过他就算是现在这种情景却说的这么一本正经……   我顿时有点结巴:“那个、你……不是回家了么?”   “我什么时候说要回家了?”陆景重挑出一件衬衫来穿上,站在穿衣镜前系前面的扣子,下面露出两条长腿,简直是让人吐血的场景,我偷偷地摸出手机来,想要拍一张照片,被陆景重直接拿毛巾蒙住了头,在头顶一揉。   “小动作不断,快去洗澡。”   我下床的时候顺手在陆景重大腿上摸了一下,他伸手就要捞我,我一闪身奔进了浴室里,毫不克制地笑的花枝乱颤,任由陆景重在外面咬牙。   …………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我习惯性的就把手臂往陆景重身上搭,但是却搭了个空。   人呢?   我拿出手机开机,看了一眼时间才早上七点,这么早陆景重哪里去了?   我揉了揉眼睛,下床先跑去浴室看了一眼,又跑去阳台上看了一眼,都没有人,刚要转身,从阳台向下看就看到了陆景重……和他身边站着的一个女人。   因为距离远,他们是在停车区,只能隐约看见陆景重身边的是一个长发的女人,却看不清楚是谁,我拿出手机拨陆景重的手机,他的铃声却在酒店房里响了起来,我索性直接在睡衣外面套上羽绒服,棉拖都没有换就出了房间。   坐电梯下来,我看着电梯里的镜子,自己的脸色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只不过心脏却扑通扑通地快要跳出来了,叮的一声,电梯到了一楼,我却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去找陆景重了。   或许那个女人是薇薇呢?但是薇薇从来不会穿那种皮草的衣服,从来都是十分干练的套装或者长靴皮夹克。   “喂,你下不下?”   直到有人开口问我,我才忽然回神,“哦”了一声,下了电梯。   我羽绒服里面只穿着一件睡裙,露出两条光溜溜的小腿,这样的装扮在零下的温度里,就显得格外奇葩了,有很多人都向我行注目礼,我没有在意他们的目光,爱怎么看我就怎么看我好了,反正从小到大这种目光我接受的多了。   出了酒店,我就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下楼梯的时候迈步有点猛了,小腿肚子一下子抽了筋儿,扶着旁边的青石护栏就蹲了下去,用手掌死死掐着抽筋的小腿肚子。   缓了一小会儿,才好了一些。   我扶着护栏站起来,一下子就看到了正好散步走到四季青前面的陆景重和那个另外的一个女人,或者说,因为我原本蹲着,护栏挡住了我的身影,现在忽然一下子站了起来,陆景重和另外的那个女人看见了我。   ☆、第四十八章 邋遢,祸水,不长眼色   看陆景重的神情,貌似是吃惊了一下,叫了我一声:“佳茵?”   其实我现在特别想让自己是一个隐形人,不用谁都看不见,只要陆景重和他身边的这个女人看不见就好了。   不过既然已经看见了,我就乖乖地走过去,光溜溜着两条小腿,用特别傻的笑说:“我……房卡忘房间了。”   陆景重身边的这个女人一看就是那种有钱的贵妇人,手里拎着的小包一看就是没有几万块钱下不来的,身上那件皮草绝对不是一般商场里标榜着的兔毛,脸上妆容精致,化着那种让人一眼看不出年龄的妆,不过仔细看还是掩藏不了年岁。   她问陆景重:“她是谁?”   这句话其实也正是我想要问的,除了刚才我从护栏下面一下子站起来陆景重微微诧异了一下,现在他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淡淡地说:“这就是我刚刚给你提到的杜佳茵,这是我……母亲。”   我:“……”   什么叫做晴天霹雳?   我现在才算是真正明白了。   大早上起来,蓬头垢面,还穿着棉拖鞋睡裙,我觉得自己第一次见家长的印象简直是糟透了,临走的时候我都能看得出陆景重母亲眼里的那种看不上,以及最后对陆景重说的那句话:“这就是你过年都不回家的原因?”   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自己在陆景重母亲眼里的第一印象:邋遢,祸水,不长眼色。   跟陆景重回酒店上电梯之后,我都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直到他戳了戳我的肩胛骨,我才回过神来:“怎么办怎么办啊?”   陆景重倒是毫不在意:“什么怎么办?”   “完了啊,第一次见你妈就这种状态……”   陆景重直接打断我:“她不是我妈。”   “我是不是脸色特别差,你说你……什么?她不是你妈?”   没等我说完,陆景重就已经下了电梯,长腿一迈直接向走廊上走去,我穿着拖鞋趿拉趿拉小跑着跟在他后面,已经有点猜到了:“她是你……后妈?对不起,我……”   陆景重拿房卡开门,目不斜视:“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她连后妈都算不上。”   我进了房间,看陆景重的表情有点阴郁,也就不敢多说什么了,陆景重估计一时间觉得气氛很不融洽,就过来把我抱在怀里吻了吻:“别想了,改天带你去见我妈妈。”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刚陆景重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才注意到一个细节。   刚才他在介绍那个女人的时候用的是十分书面语的母亲二字,而现在用的是——妈妈。   但是我没有注意到的是,陆景重给我的时间是一个不确定的时间——改天。   下去吃早餐的时候,是一个服务生上来叫的,说是在三楼餐厅的贵宾室,请二位前去。   为了挽回一点形象,我特意换了一套看起来比较大气的黑色打底,外面套了一件小外套,跟着陆景重到贵宾室,陆景重名义上的母亲已经落座了。   我能看得出来这个女人是有话对陆景重说,就在叫了一声“伯母好”之后就自动退到一边去到自助餐台上选菜品,给他们说话的空闲。   相隔不算近,但是,为什么那个女人的声音那么尖利刺耳,好像能穿透玻璃一样,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第四十九章 揭秘   她说:“你就喜欢捡别人剩下不要的是不是?不是说你爸和我管你管的太宽,你现在既然是回来了姓陆,就要注意点自己的言行,你看看那个女人那副样子……”   我端着餐盘的手抖了抖,觉得这个地方真的隔音效果太差了,就转身想要走的远一些,忽然,我就听见陆景重说:“我爱她,不管什么样子我都爱她。”   我顿下了脚步。   女人笑了笑:“爱到什么都能放弃?”   透过反光的玻璃镜面,我看见陆景重扬了扬头,眼睛看向我的方向,说:“嗯,爱到什么都能放弃。”   当时我听了觉得特别感动,死心塌地的感动。   但是,才仅仅从相遇到相知还不到一年的时间,相处不过半年,说爱到什么都能放弃,除了是故意说给别人听的,那就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偏偏处于热恋中的女人还都没有一点理智可言,我脑子已经完全不转动了,陆景重的这句话几乎把我击垮了,完完全全的击垮了。   …………   陆景重没有说回家,这两天完完全全陪着我窝在酒店里,万事都不想,就吃吃喝喝,出去跟普通情侣一样逛街,两个人抱着电脑玩双人游戏,罕见的我竟然比陆景重打的好。   不过,在订好了第二天的机票收拾东西准备走的时候,我却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我手机号是阳城的,但是这个手机号却是C市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我是陆景重的母亲,前几天我们见过面了。”   我一听,立马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毕恭毕敬地站着:“嗯嗯,伯母好。”   电话里传来她不疾不徐的声音:“今天晚上想请你来家里吃个饭,景重那孩子性子太拗,他爸爸打电话叫了几次带你过来,他都推脱说忙,你有时间么?”   “……有。”   不知道陆景重为什么总是推脱,但是面对长辈,我还是答应了下来。   挂断电话,我坐在床上,看着电视机里的娱乐新闻,正在报道哪位明星和哪位圈外人被狗仔队抓拍到,顿时觉得自己还挺幸运的,为什么狗仔们就没有抓到陆景重的绯闻呢?   我的好奇心实在是被勾起来了,就拿出手机,想着陆景重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才上网搜了一下,点下去的时候感觉就好像做贼一样,心虚的很。   我就告诫自己,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   我随便翻了一下,距离最近的一条就是和影视经纪公司高层发生矛盾,名为休假,实际上是被雪藏……   我一时间有点愣了。   雪藏……   陆景重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   我向下翻页,其他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一看就是生拉硬扯上去的,什么“深夜左拥右抱回豪宅”,“大年三十聚众赌博泡吧”,怎么可能,那我算什么?真是一点真实的可信度都没有,不过后面电影《回头箭》有一个删节的镜头被曝光,是在芦苇荡路,陆景重赤身入水的一个镜头,从背后拍摄的,宽肩窄臀长腿,蜜色的肤色在夕阳下裹上了一层霞光,高清无码大图,简直了。   但是比起来上次在五台山见他在小院子里洗澡的现场直播,还是我更沾光一点。   想到这儿,我就忽然想到,为什么上一次在机场的时候他不让我看这一部评分很高的电影,原因原来在这里,不禁偷笑了一声。   我其实对陆景重的身世一直蛮好奇的,就趴在床上搜索了一下“Vincent陆景重陆家”,结果一下子跳出来好几个短视频,我直接向下拉。   刚刚点进去一个帖子,咚咚咚的敲门声忽然就响起,我吓得手机一滑差点就直接摔了下去,应了一声“来了”,连忙把刚刚打开的网页关掉,最后瞄了一眼,看见刚开头的一行字——“【揭秘】C市陆家隐秘,从小三上位到乱 伦同 性 恋,说道各种不为人知的黑暗往事。”   ☆、第五十章 鸿门宴   我深呼了一口气,把手机揣进衣兜里,跑着过去开了门。   陆景重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身寒气,我就将一个电暖手宝往他手里一塞,然后把他名义上的母亲的那一通电话的内容给他说了,他盯着我半天没说话,最后问:“你答应了?”   我点头,拍了拍他的手背:“没关系啊,我应付的来的,就是一顿饭嘛。”   陆景重被我这种哄小孩的语气逗的一乐:“不怕是鸿门宴啊?”   我摇了摇头:“有你在。”   不过,我好像忽略了一个问题。   在陆家的聚会上,很有可能遇上陆老师。   在家乡的时候,因为自己的性格孤僻自卑,所以就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或许也就是因为这样,写字写得多了,才可能写的作文受到陆老师的赏识。   那个时候,我也总喜欢在本子上写上一些只言片语,有一次让乔初看见了,乔初让我把那本子写到陆老师的那几页撕掉,她的神色我至今都还记得,就好像这个本子是炸弹一样,随时都会爆炸。   我很不理解,我把本子收起来就没有人看到。   乔初告诉我:“别让这些能留下来的东西成了你把柄,趁早处理掉。”   那个时候,乔初是真的对我很好,我傻得冒泡,有很多事情都是乔初出面帮我出主意的,很多时候,我看着站在我面前她的光鲜亮丽,就在想,如果有朝一日,我能像乔初一样就好了,就不用每一次都让她帮我收拾烂摊子了。   我正冲着车窗外发呆,陆景重忽然直接伸手过来盖上了我的眼睛,下巴搁在我的肩上,忽然就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要不不要去了。”   陆景重说这句话倒是让我愣了一下,我转过脸来看陆景重,拨开他的手:“毛毛,真的是鸿门宴么?”   陆景重抬眼看我,黑漆漆的眼睛放着光,可是我却觉得这种眼神很陌生,不是最开始的鄙弃,也不是后来的沉醉,而是完全置身事外的感觉,我知道这一定是我的错觉。   陆景重揉了揉我的头发:“就算是鸿门宴也不怕,你说的,有我在。”   在路上,陆景重带着我去大商场了买了一件皮草一条领带一条丝巾,还有一盒高档化妆品,都是照着标价就刷卡,然后让服务员直接包起来,我在后面听了那刷卡的数字都觉得胆颤心惊的。   陆景重说:“这些东西,你看着送她们,就当时你送的。”   我拎着这不到半个小时就挥霍掉的几万块钱,顿时觉得走路都重千斤了。   到临出商场门之前,陆景重忽然一把拉起来走进一家店里,我正想问他还需要买什么,陆景重指了指正中间挂着的一条裙子,让导购员拿下来。   裙子很漂亮,是那种偏礼服的裙子,长袖黑色带蕾丝,有点欧洲宫廷复古风,袖扣有精致袖扣。   导购员马上就进入状态,各种夸这裙子是本季新出的款,每个号码的细节设计都不一样,绝对不会撞衫,上面的珠子全都是手工串上去的……   这个导购员实在是太能说了,陆景重直接挥手打断她:“M码的拿一件。”   导购员找出来之后,果真是和挂着的那一件不一样,袖扣和领口都做了轻微改动,导购员问:“给您包起来么?”   陆景重直接往我手里一塞:“去换上。”   我以为陆景重只是想让我试一下效果,就进更衣室去换衣服了,出来的时候,导购员的眼睛都瞪直了,不知道是我穿上效果太好还是她故意那么夸张的恭维的,不过从旁边几个试衣服的人眼里,也可以看得出来,这件裙子不仅看起来不错,上身效果也不错。   陆景重就直接刷卡:“不用脱了,穿着走。”对上我疑惑的目光,他说:“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我穿不着了。”   平常在学校里穿校服,生活里就穿普通衣服就行了,这种衣服太贵,恐怕买回去我都舍不得穿。   陆景重不由分说给我穿上外套的大衣,双手按了按我的肩膀:“别忘了,这是鸿门宴。”   …………   我想陆景重是对的,输了什么都不能先输了气场。   进了宅院,陆景重让我在一个喷水池旁边下车,自己去停车库停车。   这个宅院真的是很大,刚才开车经过一条小路,就只是道路两边的树影疏离,就足足绵延了有学校操场那么大。   这是一个音乐喷泉,正在优雅的钢琴曲中向天空喷射水柱,高达三十米的空中激流阻挡飞瀑而下,在池中飞溅起水花。附近灯影疏离,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泳池中的水反射着彩色的灯光,在大片黑色的树影间投射出七彩的颜色。   真的是漂亮。   或许正是因为音乐喷泉的水声和音乐声,我没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陈诺琳?”   有这么一瞬间,我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这个“陈诺琳”到底是谁。   ☆、第五十一章 末日曙光   我浑身一僵,愣怔片刻,才循着声音回头看过去,只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陆老师。”   已经整整一年没有见过陆老师了,现在看起来,陆老师看起来仍旧是那么俊朗,仍旧像是乔初说的,站在讲台上好像会发光。   陆正谦大步走过来,直接拉住我的手腕就往门外走:“你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我被陆老师这样一股大力扯得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倒了,说:“陆老师,我是陆……”   我没说话,旁边一句话就截断了我的话头:“是敬爱的母上大人让我带佳茵来的。”   陆景重伸出一只胳膊挡在陆正谦面前,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直接绕过来从陆正谦手里把我拉过去,护住我的肩膀,眼光里已经有了一丝挑衅:“更正一下,这里没有人叫陈诺琳,她叫杜佳茵,也只有杜佳茵。”   陆正谦眯了眯眼睛,没有看我,而是看着陆景重:“你想把她拉进这个圈子?”   陆景重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带着我往宴会的方向走,我觉得这样有点不礼貌,就急忙转过身来,又向陆正谦鞠了一躬:“陆老师再见。”   陆景重听了这句话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捏了捏我的脸:“你陆老师也要参加宴会,再见什么。”   现在,我已经明明白白的懂了自己的心,所以,就算是面对陆老师,也没有了以前的那种不规矩的心思,真的是年少无知,班主任那个时候真的是说对了。   我在走进大厅的时候有一点紧张,陆景重察觉到了,就反手握了握我的掌心:“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在意。”   陆景重带着我进门的时候,在场围在桌边的人不管是谁都向这里看了一眼,但是视线只停顿了一秒钟,就继续手中的事情了,就好像这边只是一团空气。   我手里拎着送给陆景重父母的衣服,在心里想了一百次,到底应该怎样给他的父母说第一句话,我能看出陆景重对整个陆家的态度,但是毕竟还是父母。   但是,我没有想到,一进门,陆景重就把买的东西递给了管家,由管家转交。   我瞪直了眼:“不是,不用我么?”   “不用,”陆景重说,“都是管家转交的。”   吃饭的时候,我才看的出,这是怎么一个大家族,可是人与人之间好像原本就有隔阂一样,就算是说话也是貌合神离。   陆景重牵着我坐在一张圆桌上,跟我解释,在陆家,有很严明的辈分和等级观念,所以,就算是吃饭,也不会跟自己的父母坐在一起。   我觉得陆景重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有点淡淡的哀伤,就冲他绽开一个灿烂的笑:“没关系啊,我跟你坐在一起。”   我看见,陆老师是和陆景重这个名义上的母亲坐在一起的。   吃饭的时候,我总是感觉又一道视线落在我身上,但是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寻不出一直盯着我的那人了,可是,转头的时候,又无意间撞到一个人的目光,看起来有点阴狠,只不过是一闪而过,我都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就又想要转过头去再看一眼,陆景重的手直接伸过来护过我的头,手掌挡住了我眼角的余光,帮我夹了一片竹笋:“不要乱看,吃饭。”   这个桌上有人给我端酒,被陆景重二话不说就给我挡了:“她还在上学,酒精刺激对脑子不好。”   我看着陆景重,正满心都是感激,陆景重扭头对我说了一句:“你脑子再刺激就更傻了,本来就傻。”   我:“……”   说这顿饭是鸿门宴,其实也就是在一起说说话,问一下近况,反正我听着是没有听出来一点腥风血雨的意思,表面上言笑晏晏的,但是谁知道暗地里是不是笑里藏刀呢。   吃过饭,管家给我捎过来一个红包,说是陆夫人送的,我连忙道谢,管家脸上一丁点表情都没有,没等我一个谢字说完就走了。   到最后临走的时候,我都没有正式去见过陆景重的父母,只有几个算是不近不远的亲戚来问了陆景重和我的关系,陆景重一律是回答:“女朋友。”   然后他们就都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陆景重在吃饭的时候喝了酒,所以就打电话找了一个代驾开车,我和他都坐在后座上,他靠在椅背上,眼睛眯起来盯着我看,我问他:“头疼了么?”   陆景重摇了摇头,扭过头看着车窗外。   在经过一个路口,陆景重忽然对代驾说了一个地址:“开车去这个地方。”   “要去哪儿?”我问。   陆景重说:“酒吧。”   陆景重说的这个地方确实是很多酒吧,他让代驾停在路边的临时停车位,然后拉着我下了车。   我小步跑着跟上陆景重的步伐:“不是不让我喝酒么?”   陆景重放缓了步子配合我,说:“是我喝,不是你喝。”   我总觉得今天的陆景重有点不大一样,他没有要包厢,而是直接坐在吧台凳上,要了两瓶酒一个酒杯。   在吧台的另外一端坐着一对男女,看似是一对情侣,要了一杯鸡尾酒,穿着经典款调酒师白衬衫黑领结黑马甲的调酒师就玩出一连串的花样,最后在酒杯上放上一片柠檬片。   陆景重敲了敲我面前的桌面,猝不及防地就凑近了我,带着微醺的气息:“看花眼了么?”   我直接用手掌挡住他的唇:“毛毛,你喝多了是不是?”   陆景重恶意地一眨眼,我就感觉到他的舌尖舔了一下我的手掌心,我后背上刷的就窜上来一道电流,沿着脊椎骨一直蔓延到手心被陆景重舔的那个部位。   而就在我想要掐陆景重的脸的时候,他忽然就扭过头去,若无其事地对调酒师打了个响指,要了一个空的鸡尾酒杯和调酒器,盎司杯。   这时候我就知道陆景重要做什么了。   陆景重没有吧台调酒师那么花哨的动作,倒都是干净利落,调酒器在手指尖轻巧地一个翻转,手腕处一下一下地跳,看似一个漫不经心甩杯,香槟色的液体就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另外一只手腕一抖,向上抛出一个盎司杯。   整个过程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就好像是一场精心的表演一样,不光是我,就连调酒师和吧台旁边的几个人都看向陆景重。   这一刻,我撑着手臂看着陆景重,感觉,我心目中的男人就该是这样的,是一个不论在什么场合下都像是站在聚光灯下的王者。   最后,陆景重将一片切好的柠檬片飘在淡蓝色的鸡尾酒表面,轻轻放在我手边,修长手指在我颊边轻轻一滑,将落在耳边的一缕发丝挂在耳后:“尝尝,亲爱的。”   陆景重这一声“亲爱的”,好像一根飘落的羽毛,在心尖上痒痒地触了一下,我故作镇定地问了一句:“不是不让我喝酒的么?”   “可以尝一小口。”   我就端起酒杯,用嘴唇沾着喝了一点点,差一点就吐了出来。   “怎么是苦的……”   陆景重一笑,端起鸡尾酒杯自己喝了一小口,跟我解释这是哪种酒哪种酒配上柠檬片的柠檬酸,正好起了哪一种反应,就变成苦的了。   我完全听不懂陆景重说的那些酒名和什么化学反应,但是很久以后,我都记得陆景重最后的这句话——   “不过,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陆景重唇角一抿,薄削的唇瓣上染上一丝湿润的酒液,“末日曙光。”   ☆、第五十二章 卧轨   一直到十一点多,陆景重放倒了两瓶酒,两瓶不一样的酒,再加上在家宴上喝的那酒,我觉得陆景重胃里都成了一杯各色混杂的鸡尾酒。   酒品混杂在一起喝,最容易醉,出去的时候是我搀着陆景重的,走的歪歪扭扭,我觉得下一秒就要被陆景重压垮了,他拂在我耳边浓重的热气,几乎把我浑身的温度都向上提高了两度。   酒吧里温度不低,出来冷风一吹,我就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忽然脑袋上一重,大衣后面的连衣帽被扣在了头上。   我咬牙:“陆毛毛你不要又装醉!”   陆景重一声轻笑传到我耳朵里:“我还有什么时候装过醉?”   我支支吾吾:“就,就上一次,反正有过。”   本意是向停车的方向走过去,陆景重一把拉过我:“不远,走回去吧。”   “那车?”我指着停在临时停车位上的车,问。   于是,陆景重给薇薇女超人打了个电话,报上地址:“把车开回去……我知道,最迟下个星期……我再考虑一下。”   陆景重在给薇薇打电话的时候,我就特意注意了一下那车的车牌号,GHV788,等陆景重挂断了电话,还专门问了他车牌号的组成。   C市在前两天下了雪,不过这几天气温有所回升,积雪已经化了,只剩下堆积在树坑里的路面上凿开的冰块。   陆景重忽然就在我面前蹲下来:“上来。”   “背我?”   陆景重说:“不要等我反悔。”   我一下子扑了上去,扑的陆景重向前一倾,我正准备嘲笑他两句,他却借着这股冲力,一下子向前猛冲了一下,背着我往前面的立交桥上跑。   我搂住他的脖子,感受这他奔跑带起来刮在耳边的风,好像是锋利的刀子一样。   这个时间点路上的车不多,有开夜车的出租呼啸而过,几乎都没有停留。   跑到立交桥上,陆景重才停了下来,放我下来,靠着栏杆喘气,借着立交桥上的灯光,我看见陆景重的额角竟然都渗出了细汗。   这座立交桥还是建国开始没有多久建成的,在很多新式建筑里已经显得老旧了,栏杆上方架着高高的铁丝网,下面是蜿蜒的铁轨。   陆景重指着从桥洞中穿过的铁轨,问我:“你试过躺在上面的滋味么?”   我惊了一下。   陆景重说:“我试过。”   我问:“为什么?”   我的声音不算太大,现在站在高处,风一吹就把出口的话音都吹散了,我以为陆景重没有听见,又说了一次,陆景重的目光依旧望着桥下阴森森的铁轨。   他忽然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有一道十分有趣的选择题,在这条铁轨上,有一趟火车正以时速160驶来,保守估计还有两分钟就会驶过来,我和你都被绑在这条铁轨上,”他顿了顿,继续说,“但是,玩这个游戏的人规定只能给一个人割开绳子,只有一个人活命。你手里什么都没有,而我手里有一把可以割开绳子的刀。”   陆景重这些话说的特别清楚,我只听了一遍就听明白了。   最后,陆景重问:“如果真的是你,你会选择谁?”   这个时候,陆景重幽深深邃的眼神就好像是会抓人的钩子,生生的勾住我的七魂八魄。   ☆、第五十三章 烂好人   我刚刚动了动唇,陆景重就打断了我:“算了,走吧。”   跟陆景重走下立交桥,我被完全罩在他的身影里。   这种凛冽寒风里,我最后扭头看了一眼,望向不远处河堤两岸,两排柳树在灯影的照耀下,我竟然觉得,那光秃秃掉光叶子的柳枝,一条条妩媚招摇的像是个妓女。   我以为,陆景重的这个问题就是一道选择题,就好像是女朋友问男朋友经常问的那个最没有意义的问题“如果我和你妈妈同时掉进河里你会先救谁”一样,是一个没有实际意义的选择题。   但是实际上,我错了。   在后来我都很后悔,为什么在当时没有告诉陆景重呢?   我会选择陆景重,因为他手里有刀,我信他,别说最后只剩下一分钟,就算只剩下十秒钟,我觉得陆景重也会用他手里的刀子帮我割开绳子。   我应该早一点告诉他的,我信他。   …………   从C市回阳城的途中,陆景重带着我去了汤山的一个大滑雪场,摔的那叫一个惨,他就在一边袖手旁观,用手机记录下我一次又一次的丑态,偶尔拿来威胁我。   在人家温泉洗浴中心睡了一觉起来之后,浑身酸痛的要命,但是房间里却不见了陆景重。   我揉着腰,出了房门找陆景重,左右看了两眼,在走廊尽头看见了陆景重,身边好像还站着一个人,就叫了他一声:“陆景重!”   陆景重不知道对那人说了什么,转过来向我走过来。   “那人怎么走了?”我指着刚才远远地看不真切的那个人,问陆景重。   他说:“服务员,刚刚说了晚餐的事情。”   我隐隐觉得陆景重好像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而且是挺大的事情,一般情况下只有我喜欢发呆,但是现在,有时候我神游天外回神之后,都能看见陆景重正皱着眉在思索着什么。   我问他,他也什么都不说。   我动了动唇,抚平他的眉头,本来想要告诉陆景重,有什么事情我们能一起承担,但是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   凭我现在,不拖陆景重的后腿就好了,凭什么去和他一起承担?又能承担什么呢?   陆景重是那种有什么事情绝对不会主动说出来的人,我也一样,如果觉得说出来不仅对自己,对别人也是个累赘的话,那这种苦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承担。   中午吃过饭,我到洗手间去的间隔,接到了薇薇的一个电话。   对于薇薇这个人,我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总觉得她这个人太强势,又看不出来陆景重和她之间到底是处于上下级关系还是其他什么。   我接通电话,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薇薇姐。”   但是,那边没有说话,直接就挂断了。   我一时间有点愣神了,把手机拿下来看了看手机屏幕,这是打错了么?   过了几分钟,我又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我以为是薇薇,接通了之后就直接叫:“薇薇。”   结果,那边叫了一声:“陈诺琳。”   听了这个声音比我听到这个名字更加惊了一下。   这个声音是师母的声音,虽然说已经过去了快一年,我也记得,当时见了我第一面就给了我两个耳光的这个女人的声音。   “陈诺琳,你先勾引了我老公不够,现在又去勾搭上小叔子,你还真是不要脸。”   我原本是想直接挂断电话的,但是我觉得如果现在直接挂断电话就显得气势弱了,所以就说:“我对陆老师不是那种喜欢,对他只是敬重,我喜欢的是陆景重。”   不过话音刚落,我就觉得自己这句话根本一点气势都没有,我真是连吵架反击都不会。   话筒那边传来哈哈大笑,师母好像已经笑岔了气一样,说:“你敢喜欢上陆景重?哈哈,喜欢上陆景重的人都死了,都没有好下场……”   我正准备说话,话筒那边嘭的一声,然后是一声尖叫,电话就只剩下了滴滴滴的忙音,我心里一惊,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就赶忙照着这个手机号码回拨了过去,成了关机。   我急忙就去找陆景重,把刚刚这个电话的内容告诉了陆景重,陆景重就打电话给薇薇,让薇薇去查这些事情,然后告诉我不要想那么多。   “这个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烂好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懂么?”   我噘着嘴:“你说我是烂好人?”   陆景重摸了摸下巴,一副好像正在思考的样子:“不像是,应该把中间那个好字给去掉。”   我直接把手里的毛巾甩到陆景重脸上:“啊,陆毛毛你去死啊!”   ☆、第五十四章 普通人   下午,陆景重包了一个那种蒸汽腾腾的小池子,让我进去泡温泉,解乏。   我拉开木门,里面热气腾腾,看陆景重也没打算换衣服,抱着笔记本放在膝盖上打字,就问:“你不泡么?”   陆景重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想要鸳鸯浴啊?”   我一听就爽快地把木门拉上了。   泡温泉比在家里泡浴缸更舒服,我泡了一会儿就有点昏昏欲睡了,身子就向下滑,不小心就呛了水,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陆景重捞了我一把。   我咳咳咳了半天,憋的脸通红。   陆景重一脸很嫌弃的模样:“泡个温泉还能呛水,你不会游泳么?”   我摇头。   说实话,我很怕水,怕得要死的怕水,因为小时候有一次去乡下的小河里抓鱼,结果那河里有那种水蛭,顺着我的小腿肚子就钻了进去,我当时吓得半死,我妈就赶紧过来,先是用手拍,然后索性脱了鞋猛的拍打,直到那不长的东西掉出去,后来还去了一趟医院,检查了一下没什么感染。   当时我妈还说我就是娇贵,本来就没什么事儿还硬是去医院看白花了两百块钱。   陆景重听我说完,忽然把我搂在怀里,说:“这个夏天吧,我教你游泳。”   在温泉馆里呆了三天,临走的时候,陆景重让我给他拍一小段元宵节的短视频,发到微博上给粉丝们。   这事情本来应该是薇薇帮忙做的,但是现在薇薇不在,只能我代劳了。   陆景重原本穿着夹克,我让他脱掉换成白色的浴袍,才配得起这种温泉馆后面白雪雪山,才有在外面泡温泉的感觉。   陆景重毫不避讳直接就脱了个干净,裹上浴袍,我赶紧别开脸,虽然是亲密接触过很多次了,但是看见他的身体还是会觉的脸红,陆景重扯开了一点浴袍,露出上身的胸肌,在门口盘腿坐下。   拍短视频的时候我拉开后面的推拉门,露出院落里的白雪和远处的黛色山影,觉得现在陆景重的表情特别恶搞,就先是来了九连拍,玩够了才给他拍了十五秒的一个短视频。   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陆景重直接用手里的毛巾向我扔过来:“快关上门,冻死老子了!”   我笑的花枝乱颤,把这一瞬间的表情拍下来,想着有了和陆景重谈判的机会,到时候他要是敢对我不好,我就把这照片传到网上去。   陆景重咬牙:“你敢?”   我跳着把手机举高:“你看我敢不敢。”   陆景重就把我扑到床上,床上床下地挠我痒痒,笑的我眼泪都笑了出来,一直说不敢了不敢了。   …………   从温泉馆滑雪场回到家里,我意外的看见门口站着的薇薇。   薇薇穿着套装,外面套了一件米色的风衣,手里拎着一个包,视线直接越过我看后面的陆景重:“Vincent。”   陆景重牵着我的手,直接绕过薇薇,然后开门进去,直接把门甩上。   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了,就小心翼翼地问陆景重:“和薇薇吵架了么?”   陆景重面无表情地窝在沙发上,说:“没事儿。”   都已经这样了还没事儿?开什么玩笑,我就偷偷开了门,看薇薇还在外面站着,就把她请进来,薇薇明显是有什么话想说,只不过碍于我在这里不好说,我知道要避嫌,就笑着说:“我下去买点菜,你们聊。”   出门的时候,我刻意把门虚掩着留了一条缝,怕万一里面有什么事儿了,可以及时冲进去救场。   我到楼下的小超市里买了一斤鸡蛋,想着回去给陆景重做个蛋花羹,不知道薇薇留下来吃不吃饭。   等到了门外,漆黑的走廊上射出一道明亮的光,我正准备推门,听见薇薇说:“Vincent,对你的监视已经撤了一部分了,没有陆正宇的压力,公司那边同意解约。机票我已经订好了。”   我正要推门的手生生顿了下来。   门只开了一条缝,缝隙因为我刚刚的动作稍微大了些,正好可以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陆景重。   他低着头,额前凌乱的头发挡住眼睛,在脸颊上投下大片的阴影。   薇薇接着说:“护照都已经办好了,到了美国那边全都安排好了,你跟我说你考虑一下,这有什么可考虑的,现在就给我一个答案。”   陆景重忽然就抬了一下头,我赶紧向旁边侧了侧身,唯恐他看见了我的影子,   安静了很久,忽然,透过薄薄的一层门板,只听陆景重说:“能不能等到六月份高考完?”   “这就是你的答案?!”薇薇冷笑:“陆景重,别让我后悔了当初十二个人里选了你!你现在就打算在这个破地方守着这个什么都干不成的女人生老病死么?!要半途而废吗?!别忘了你还要干什么?!别忘了你要拿回属于你自己的东西?!别忘了你被坑过一次,要重蹈覆辙么?!”   在我的记忆里,薇薇没有忤逆过陆景重的指示,都是他吩咐做什么,她就会做什么,哪怕是抽烟喝酒毁掉嗓子需要后期大把的时间去修复。   但是这一次,她好像真的生气了。   我看见陆景重放在膝上的右手,握成了拳,手背上几条青筋暴起。   陆景重的声音有点低,但是我还是听清楚了。   他说:“我没忘。”   “话说回来,你也知道,对这一行来说,休假就是被雪藏,你还偏偏把半年的休假延长到八个月,在她身上下的功夫不少了,你就以为你真是神仙了过气了也能掰回来?能翻手为天覆手为雨了?在这个圈子里,过气就等于死,懂不懂?”   陆景重的手动了一下,然后又放松了下来。   “我知道你进这个圈子也是无奈,但是进来了就是进来了,”薇薇的口气软下来了一些,有些语重心长了,“Vincent,在这世上,大多数都是普通人,但是你不是,她是。你现在只是刚开始,你和她相处时间久了,你就明白了。”   普通人……   我忽然想到,在放假之前,校门口遇见林萧萧的那一次,林萧萧说的话——“咱们就是普通人,就要按着普通人的路子走,想要一步登天,难了点,走得快了上的高了站不稳,摔的狠。”   忽然,门前的门呼啦一下打开,猝不及防我完全暴露在薇薇面前。   ☆、第五十五章 赐我一个好梦   薇薇扬了扬眉梢,对门内说了一句:“十二点的航班,还有两个小时,我在楼下等你。”   然后。她反手关上了门,而薇薇身后的陆景重,忽然抬起头,却是直接用手臂挡住了眼睛,靠在沙发上似乎只是为了挡住天花板上白炽灯强烈的灯光。   所以,他没有看见我。   黑暗的走廊上,薇薇给我打了一个手势,让我跟上。   我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面前的门,挨着地面的门框密封不是很严,可以透出来里面的一丝丝光线。   薇薇已经快走到楼梯口,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狠了狠心,转身向薇薇走过去。   我跟在薇薇身后。她没有问我刚才听到了什么,听到了多少,默默地向前走,但是我知道她一定是有话跟我说。   这些话,或许都是我不想听到的话。   雪已经停了,但是小路上的积雪还没有化,但是已经被踩得脏兮兮的。   薇薇走到街角拐口才停了下来,冷风吹过,撩起她的头发,我这才看得出,今晚她脸上没有带妆。借着路灯灯光和雪光,看得出她眼角的细细纹路。   我脱口就问出来:“你今年几岁了?”   这样问出来我就意识到问了一个最忌讳的问题,那就是女人的年龄。   不过薇薇倒是没有太在意,说:“过了年,我今年三十六,入这行十六年。跟Vincent九年。”   我一时间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薇薇继续说:“九年,我从Vincent少年,看到他现在长成成熟的男人,你也知道,在这个圈子里,最不缺少的就是靠脸上位的,Vincent不一样,他是靠的声音,他真的是有一把好声音,但是,光有声音够么?”   薇薇没想要我的回答,她继续说:“如果没有他自己的歌。光有一把好声音,那就完了。刚开始的时候,他写的歌,录的小样,被人当做垃圾直接扔进垃圾箱里,在C市,就租每个月五百块钱的地下室,熬到没钱交房租,之后,他放弃了一年,到殡仪馆里给人去当入殓师,每天和尸体打交道,给人搬尸体,火化。”   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薇薇看见我眼里的诧异,笑了笑:“是不是觉得挺惊讶的?也没什么惊讶的,从殡仪馆他出来就写了一首歌《生死契约》,拿了奖,你回头可以听一听,是触动灵魂深处的一首歌。”   她顿了顿:“我看得出他骨子里有一种难驯的野性,还有隐忍,其实我第一次不是在公司里从十几个人挑中他的,是在建筑工地,他被一个人一把把盒饭掀翻了,扣了一身的菜汤,被几个工人扯在地上拳打脚踢,但是生生忍住了一声不吭,被打断了两根肋骨,还呕了血,一直到有一个工友带来了警察,口说无凭,他没有找目击证人也没有强词夺理,就从衣兜里拿出一根录音笔。”   “陆家不是在C市很有势力么?”   我忽然想到,陆景重在说起自己和陆老师的关系的时候,说“都姓陆就必须是一家人么”这样的话,我忽然想到,在上个星期,在C市,和陆景重去陆家吃饭的时候,陆景重对那种漠视的司空见惯。   薇薇冷冷笑了一声:“听说过挂名么?你一无所有的时候就当你是条狗,等你功成名就了,好,回来挂个名,好为这个姓氏荣誉加身。”   我默默地握紧了拳头,指甲嵌在掌心里。   沉默了一会儿,我微微张开嘴,冷风灌进我的嘴里,我倒抽了一口气,觉得胃一阵痉挛地疼,问:“陆景重在大学不是学物理,教授都说他毕业能进研究院?”   “哼,你以为做学术方面的东西可以三个月五个月就出名拿钱么?你以为进研究院三年五载你就能从科员到教授到院士么?那是要一辈子的事儿,但是Vincent等不了一辈子,我告诉你,Vincent很需要钱,比你现在都更需要钱。你如果没去工地上干过一天搬砖和泥只为了一百块钱,就什么都别说。”   我咬着下嘴唇。   我在饭店的小厨房里连续洗过两个半小时的盘子,只为了三十块钱。我大冬天穿着旗袍在火锅店外面给人当迎宾,痛经痛的死去活来。   不过,我没说。   需要别人来怜悯的话,我从来都不会说,就像和陆景重在一起这么久,他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的苦。   他不需要别人同情怜悯,我也不需要。   “你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陆正谦是为了跟他老婆离婚,算是借着你闹了一次,Vincent也只是顺手推舟了一把,”薇薇漠然看我一眼,继续说:“想必刚才你也听见了,现在有个机会,是去美国发展,Vincent和公司内部上层崩了,现在被雪藏,已经半年了,你也知道,在这个圈子里,过气了就一巴掌钉死了,再想翻身就难了,现在遇上个这种机会不容易,但是他现在犹豫了,”她的手机好像震了一下,拿出来看了一眼,眼睛里忽然有了一丝笑意,“我不想承认是因为你犹豫了,因为你根本就不够格。”   我抬起眼,薇薇看向我的眼神像是刀子。   我反驳:“你怎么知道我不够格?”   我梗着脖子,想要有底气的问出这句话,但是被风一吹就散了,融进了脚下踩着的肮脏的雪泥里。   薇薇嘴角挑起一抹冷笑,竖起手机屏幕让我看了一眼:“因为这四个字,你不够格。”   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手中的鸡蛋摔碎在地上,蛋黄蛋白脏兮兮地混着雪水,淌了一地。   陆景重发给薇薇的短信上,只有四个字——“我去美国。”   只因为,陆景重最后的决定,不是我。   我喃喃:“怎么可能?他说过他喜欢我……”   “别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从卧轨之后,Vincent的心就已经死了,他不会爱人,”薇薇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别忘了,他本来就是一个好演员。”   …………   当晚,我站在墙角,看着陆景重下楼,看他在楼前站了半分钟,靠着车门,叼了一支烟在齿间,单手挡着凛冽寒风,用打火机点燃了香烟。   他答应过我不抽烟了……   答应过?   他还答应过我要等我考到C市一起去C市呢?   承诺算什么。   一支烟的工夫,陆景重的目光落在我蹲下的墙角,看了一眼。   我觉得陆景重知道我蹲在这里,他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呢?   但是,就只是这么不到十米的距离,我拿不出勇气走出去,他也没有走过来。   片刻之后,陆景重跟薇薇坐上车,车绝尘而去。   有时候,我了解陆景重更甚于了解自己,我知道,陆景重这一走,就没有打算再回头了,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生生把人生站成了一棵傲挺的松树。   后来,我在网上搜了他曾经不让我看的那部电影《回头箭》,真的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我忽然就觉得,如果现在我去追他,不去问个清楚,那以后我会后悔。   所以,我想着轿车后面飞起的雪花和蒸汽跑过去,拼命地追那辆车,铺面的风刮的我眼睛都睁不开,我只能看见前面不远处的车灯,在黑夜里好像是一盏能照亮前路的启明星,我只知道,我要追上他。   马路上还有没有铲除的冰雪,我跑的急了,在一个路口,猛的就绊着地上凸起的石头,一下子摔在地上,向前滑了半米的距离,手腕擦在地面上,好像是被磨破了。   而就在此时,前面的车停了下来。   我抬头看向黑黝黝的车窗玻璃,好像有一双眼睛,透过车窗在看着我。   前面的车门开了一下,一条缝,但是也只是开了一下,就又关上了,车再一次发动了引擎开走,这一次,一直到消失在我的视野中,都没有再停留了。   我狼狈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咬紧了下唇,不让自己的抽泣声从嘴角漏出来。   翻了个身,仰面躺在雪地上。   我以为仰起头使劲闭着眼睛眼泪就不会掉下来了。   可是,眼泪顺着我的眼角,流进我的发际线里,再润湿头发。   我睁大眼睛看着被不远处的高楼撑起的天空,凛冽的寒风就好像是从广袤天际直接刮下来的一样,一直刮到人心底。   耳边有车驶过的声音,我慌忙地爬起来。   可是,不是。   凌晨快一点的时候我才回到家,哦,或许不能算是家了,以前我愿意把它称为家,是因为有陆景重,但是现在陆景重走了,那就只是一个住处,只是一个冷冰冰的房子。   这一次,跟上一次陆景重一声不响的走的时候一样,空荡荡的,没有开灯。但是我没有发疯了似的到处找了,心里没有大起大伏地慌张与波动了,看到房门后面,也没有贴着字条的时候,也没有类似世界末日的恐慌了。   只不过,在陆景重惯常喜欢做的单人软沙发旁边,放了一张卡,下面压着一沓粉红色的钞票。   这算是什么意思?!   我看着屋子里的一切,好像还带着他的气味,但是那些温馨美好的回忆,好像都成了笑话。   我忽然发了疯似的把桌子上的水杯茶具全都扫落在地上,这是上个月在和陆景重去超市逛的时候,专门入手的一整套茶具,说到时候正好可以招待客人用,闲来无事还可以品茶。   现在被扫落在地上,噼里啪啦摔得粉碎,碎瓷片四溅飞开。团亩台亡。   我把这个房子里,陆景重买的东西全都砸的粉碎,壁灯也生硬地扯下来砸了,陶瓷罐子也砸了,花瓶也砸了。   我把所有营造的温馨和美好过的,全都砸了,砸的粉碎。   原来有多爱,就有多恨,咬牙切齿地恨。   只不过,这张陆景重惯常窝在上面的单人沙发……   我用指甲撕扯着表面的皮,在上面划下长长的白色印迹,指甲断了一截,沙发却放着依旧纹丝不动,我疯了似的找剪刀,一剪子下去,里面的海绵露了出来。   锋利的剪刀握在手里,却再也狠不下心了。   我趴在沙发扶手上,嚎啕大哭,终于把刚才不敢哭隐忍的哭,全都发泄了出来。   眼泪模糊了双眼,房间里的一片狼藉都好像被沾染了一层薄薄的水膜。   手机忽然震了一下,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是一条短信,只有两个字——“再见。”   我卯足了劲儿把手机摔在了墙上,手机四分五裂。   再见。   感谢你赐予我一场好梦。   如果之前是一场美梦,那么梦醒了,就还是回到了冰冷的现实。   我恍然间想起来,他陪我挑灯夜读,他陪我去参加艺考,他陪我去五台山拜佛,他冒着风雪回来陪我过年,他给我调了一杯很苦的叫做“末日曙光”的鸡尾酒,他背着我在马路上飞奔,他陪着我去温泉馆……那些记忆,都太美好,太快乐了。   看来,人真的是不能太快乐了,太快乐的时候,就是上天要收走你一些东西的时候。   你看,这一次,上天就收走了我的心。   …………   原来,我竟然还有过这么美好的梦。   原来,我以为我忘了的,一点都没忘。   我面无表情地继续平铺直叙:“后来,我没日没夜地学,六月份的高考我擦线过,本来可以选择省会一个一流的大学,但是我还是报了C市,总不能再让人说是井底之蛙了,是不是?”   这句话像是在自问自答,又像是在问面前的心理咨询师,有点自嘲。   心理咨询师递给我一个纸抽。   我扬了扬唇角,抬手将烟蒂上已经堆了长长一截烟灰弹到烟灰缸里,凑到唇边猛的抽了一口烟,就好像是那种有瘾的瘾君子一样,将大团的烟气吸入到肺里:“给我纸抽干什么?”   心理咨询师没有说话,递给我一面镜子。   镜子里,我眼眶有点浮肿,脸颊上蜿蜒着好几道泪水的痕迹,什么时候竟然哭了,真是丢人。   我很随意地用手背擦了一下脸颊,把镜子倒扣在桌面上。   “这三年你们联系过么?”   我摇头:“没有。”   “为什么不联系?”   “因为……”我顿了顿,看向坐在桌对面的心理咨询师,皱了皱眉,“你在听故事么?”   心理咨询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继续问:“是怕手机打过去接通了?还是怕他不接通?”   我翻了个白眼。   心理咨询师撑起手臂,说:“你现在心理上的问题,主要就是在……”   我打断了他的话,吐了一口烟气:“我心理什么问题?我怎么不知道。就是吃一顿晚餐的时间,谢谢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反正刚才进门之前就已经付过钱了,我看了一眼时间,还剩下二十分钟,就当是白送了吧。   心理咨询师叫住我,递给我一张名片:“如果有需要,可以联系我。”   我顺手就接了名片,眼角的余光挑了一下名片上的名字“周越”,出了门就扔进垃圾箱里了。   …………   下午有两节声乐课,下了课就接到了室友雪儿的电话,说是晚上男朋友磊子请吃饭,务必到场。   我想都没想就说:“估计去不了了,晚上导师要补习,还有一个多月就比赛了。”   雪儿很遗憾地说:“好吧,那我叫桑桑和温温去吃了。”   挂断了雪儿的电话,我走到到冷饮店要了一杯咖啡,一边走一边刷微博。   最近微博上最火的,只有四个字——“王者归来”,至于这个王者是谁,手向下刷屏的时候竟然有点发颤了……   一张照片刚刚露出一半到额头,我一下子按掉了手机,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要回来了么?   今天上午心理咨询师问我的那个问题,为什么不联系陆景重呢?   就算是那个时候手机被摔碎了,但是他的私人号码我记得清清楚楚,现在都倒背如流。   真的就像是心理咨询师说的那个,不联系,是怕他接通了,还是不接通……   等我回过神来,手机忽然震了一下,进来一个电话。   看着手机屏幕上“李峥科”的名字,我不禁皱了皱眉,犹豫了三秒到底是挂断还是不去管它,那边电话就已经切断了。   正好,不用我费脑子了。   但是,没往前走两步,一个人就挡在了我面前。   我没有抬头,绕开这人就继续往前走,他就一把拽住我的胳膊:“不是说好了晚上陪我去聚会的么?”   因为正好是下课时间,小吃街入口的学生特别多,我也不想跟他拉拉扯扯的,索性就由着他拉着我的胳膊,没有挣脱。   “好。”   从李峥科的表情上看的出来,他心情不错,去取车的时候,甚至做了一个起跳三分投篮的动作。   李峥科开了一辆拉风的宝蓝色敞篷跑车,驶过的时候路边几个学生纷纷拿手机拍照,跟见了美国总统一样的表情,有钱就是任性。   李峥科绕着花坛开了一圈,才跟上我,我知道他这就是炫耀的心理,他开着车从我身边驶过,我继续向前走没有停下脚步。、   李峥科叫我:“上车啊。”   我打了一个手势:“出校门左拐第一个十字路口等我。”   李峥科还是慢悠悠地开着,一辆电动车从后面超过,骑电动车的人还扭头看了好几眼。   我直接停下脚步。   李峥科也直接踩了刹车,我看见他的视线落在后视镜上,我不动,他也没有继续开车的打算,我便转身打算离开。   身后李峥科叫住我:“好,好,我在出校门左拐第一个十字路口等你。”   我没有动,只是站住了脚步,等听见身后车缓缓驶离的声音,才转身继续向学校门口走去。   室友桑桑说我有时候太偏执,偏执到一种可怕的程度,看来果真是这样吧,和一个上高三的孩子都这么较真。   上了车,李峥科问我:“我姐说你下学期就不来给我当家教了,为什么?”   我系好了安全带,扬了扬眉梢:“你姐没告诉你原因?”   “说了啊,”李峥科毫不在意地说:“说是你学校里忙,还有我要升高三了,要收收心了。”   我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就算是一个家里的,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亲弟弟也得瞒着。   说来不知道是讽刺还是巧合,刚上大一的时候,我一个室友桑桑交了一个高富帅的男朋友,死心塌地地爱,只可惜到后来才发现这个高富帅结了婚了,还有一个贵气逼人的太太,这个太太的亲弟弟就是现在正开车的李峥科。   而我也因为中间的这个关系,把这个油水很大的工作给丢了。   李峥科见我没回答,就又问了一句:“你真挺忙的?”   我摇头:“不忙啊,整天闲的要发霉了。”   “那你还来教我吧?”   我说:“只要你能说得动你姐姐,我很乐意。”   因为李峥科家里算是C市里有头有脸的大家了,给家教费给的毫不含糊,能赚钱的事情,我什么都乐意去做。   这么想着,我忽然回想起自己银行卡上的钱,除去今年交学费剩下的,好像够了五位数了吧,忽然觉得那遥遥无期的目标有了点盼头了。   我觉得初春夜晚的风还是有点凉,虽然说李峥科开车不快,但是吹得久了还是有点鼻塞了,李峥科就把车顶给关上了。   我眯着眼睛说了一声:“谢谢。”   或许是连续几天都没有睡好的缘故,李峥科放着十分舒缓的轻音乐,我竟然有点昏昏欲睡了。   好不容易周公来报道,索性也就没有把睡意赶走,靠在车窗上,眼皮越来越重。   浅眠,就容易做梦,而且做的梦境还都能记着。   这一次我就做了一个梦,梦里,是李峥科拉着我去看电影,还给我买了一桶爆米花,进去电影院的时候,撞见了薇薇。   薇薇还是穿着特别职业化的套装,脸上的笑和第一次见的时候一样刻板,像是一个没有思想的机器人,我正想上前问她,她都回来了是不是陆景重也就回来了,就看见她手里捧着遗像。   ……陆景重的遗像。   我看着那照片,好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呆愣在原地,手里的爆米花桶摔在地上,爆米花滚了一地,我生生咬着自己的拳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梦里,原本应该是没有色彩的,但是很奇怪的是,我竟然可以看见遗像上,是年轻的意气风发的陆景重,黑的发丝,漆黑发亮的眼睛,透着一抹幽暗的红光,他嘴唇轻启:杜佳茵,我真感到失望。   薇薇看向我的眼神像是刀子:“你根本就不够格,就算他死了你也不够格!”   身边的李峥科叫我:“佳茵,佳茵……杜佳茵!”   我“嗯”了一声,睁开眼睛,看见挡风玻璃前高高伫立的电线杆和投射下来的细碎光线,才意识到刚才是个梦。   李峥科的脸凑过来:“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微眯着眼睛揉眉心,点了点头。   “你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我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车窗外,“梦见我死了,我看着我的遗像。”   “没关系,梦都是反的,”李峥科顿了顿,“那毛毛是谁?”   我蓦地扭过头来。   李峥科很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你刚才一直在叫毛毛。”   “哦,”我不急不缓地说,“是我养的一条狗,养了半年,后来我上学就送人了,挺舍不得的。”   我现在才发现自己其实挺有编谎话的天分的,随便说说就滴水不漏,而且还能略微契合实际。   “是么?”   李峥科只是反问了一句,就重新坐回去踩下油门,我觉得他欲言又止好像想说点什么,不过他不说我也就不多问了,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心里面总是有点小秘密的。   我歪头看着李峥科的侧脸,鼻梁很挺,嘴唇薄削,脸上的轮廓虽然还有些稚嫩,只不过只需要时日,就能雕琢成一个俊美男子。   想到这儿,我就问道:“你多大?”   李峥科说:“过了今年生日就成年了,我生日七月八号,是不是要送我礼物啊?”   “嗯,”既然李峥科都这么说了,我也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到时候姐姐给你备一份成人大礼。”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谁知道到时候又有什么变故,承诺总是赶不上变化。   谁的承诺真的兑现过呢?   忽然感觉上来了,我翻了翻包摸出烟盒,里面却已经是空了,就问李峥科:“有烟么?”   李峥科摇头:“没,有也不给你。”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要是想拒绝的干脆利落就直接说前半句,要想说的理直气壮就说后半句,这两句放在一起说就显得太孩子气了。”   说完这句话我就觉得这话错了,李峥科本来就还是个孩子,在豪门里长大更是什么事儿都不用操心,含着金汤匙就对了。   不过看来李峥科这会儿有点神游天外,好像没听见。   下车是在一个大酒店门口,保安先去开了李峥科的车门,鞠躬做出请的姿势,我自己开了车门下来,没人过来管我。   也正常,要是知道今天要来的这种大场合,怎么我也不能一件简单的风衣了,最起码五千块钱买的小礼服得穿上,几万块钱一套的化妆品得用上,撑场面的珠宝首饰得戴上,不过还好我包里装着一件黑色的礼服裙子,是在夜总会给人弹钢琴的时候老板给配的,勉强可以撑一下场面,总比我外套里一件格子衬衫要上档次。   我想着,就对李峥科说:“我去洗手间换个衣服。”   李峥科一把拉住我:“去什么洗手间,一楼有我们家的更衣室。”   “哦。”   在路上李峥科就告诉我了,今天是C市方家大少女儿的百天宴,李峥科来也就是凑个人头,因为他爸妈都去了夏威夷度假没回来,姐姐又因为刚刚做了月子身体虚,就让李峥科全权代表了。   提起了李峥科的姐姐,我就问:“你姐姐……没什么动静吧?”   李峥科有点狐疑:“什么动静?她一直挺好的,精神头不错。”   我在心里冷笑了两声,是啊,精神头不错才能机关算尽把桑桑给套进去,不过错的就都是女人么?劣根性在男人身上。   …………   进了酒店,就有服务员引路去更衣室,还送来了热水。   大家族就是大家族,不用说什么都备齐了。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我忽然想起,还是刚上大一的时候,我听说在夜总会给人弹钢琴,一晚上就能赚上三四百,就去夜总会应聘,老板看着我的衣服和板鞋,直接就甩给我两百块钱:“先去把自己拾掇干净了再过来,别看的客人反胃。”   那是我第一次认识到,有人把钱不当钱,但是有人一辈子就跟钱死磕上了,就比如说我。   李峥科说给我准备了一件小礼服,是一件香芋色梨花摆的单肩礼服裙,这种颜色很衬人的肤色,皮肤白的穿上特别显气质,皮肤稍微暗一点穿上就显得山寨货了,不过还好我皮肤偏白,而且偏苍白,没有血色的白。   在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我听到隔壁有两个女人正在说话,声音不小,刚巧能传到我耳朵里。   女人甲说:“生了一个女儿就这么大排场,什么了不起的。”   女人乙说:“你不看看那女婴是谁和谁的女儿,方家大少和杜家独女啊,当年婚礼你又不是没见过,就光婚纱就是三百万。”   女人甲叹气:“就是高攀不及。”   女人乙:“高攀什么?你没听说方大少有点心理变态么……”   “嘘,”女人甲说,“这话可不能乱说。”   又是这种毫无营养的对话,越说越是显得羡慕嫉妒眼红,到最后就成了诽谤造谣八卦小道消息了。   我蹬上高跟鞋就推门走了出去,远远地就看见李峥科已经换上了黑色的正装,遮掩了一些稚气,倒是显得成熟了。   李峥科这一年个子蹿的挺快,我记得第一次去给他当家教的时候,我穿着高跟鞋跟他差不多高,到现在我穿着高跟鞋还矮他半头,侧脸看着他一脸肃穆的样子,不禁就想要逗逗他:“你穿了内增高了?”   李峥科脸上立即就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没有!我长到一米七九了!”   我轻笑了一声,轻声说:“沉着点。”   我不知道一直在上流圈子的这些人是怎么看待这种宴会酒会的,在我眼里,就是不折不扣的装逼大会,看谁装的时间长看谁装的像,表面上全都是光鲜亮丽人模狗样的,其实都是衣冠禽兽。   我虽然也来参加过这种像模像样的酒会,但是就算到现在,也完全分不清什么红酒比较好,什么香槟有味道,也喝不出来到底速溶咖啡和蓝山咖啡的味道哪里就不一样了。   看来,这种优雅的贵气真的是要从娘胎里骨子里带出来的,就像是我这种乡野女人,也就只能端着高脚杯装模作样了。   李峥科是受过良好教养的,寒暄和礼仪都做的十分到位,我只是跟在他身边当花瓶偶尔笑笑就足够了。   方家大少在宴会中只是抱着女儿出来露了露脸,很多人都围了上去,我侧身站在远处没动,宾客在来之前都已经上过礼钱送过礼物,现在凑上去的,无外乎是想要巴结讨好。   宴会中,请了几个明星来唱歌助兴,还有一个估计是刚出道的小姑娘,自己弹钢琴自己唱,估计是紧张的,中间弹错了好几次,就连李峥科都听出来了。   我不禁说了一句:“方家不是豪门么,怎么请这么个没有水准的小姑娘。”   李峥科转过来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什么,好像看到后面有人,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方叔。”   我连忙扭过头来,看见面前的人的时候,脸上刷的血色褪尽,冷的发颤。   在四年前,在阳城的酒吧里,就是这个人生生掐了我一分半钟。   那种肺都快要憋炸了的感觉又上来了,好像这人只用视线,就能让我窒息死。   ☆、第五十六章 死亡游戏   方唯一笑了笑,询问地看向李峥科:“请问这位是……?”   “我的……”李峥科顿了顿,余光看了我一眼,才继续说。“我的钢琴家教老师。”   我不知道李峥科为什么要忽然扯上钢琴老师,想也是刚才我最后说的那句话让这人听见了,想要替我圆一下吧。   “钢琴老师,你好,”他伸过手来,“我叫方唯一。”   记忆忽然就完全清晰了起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时候,另外一个人叫他——“方唯一,一分四十秒。”   我脑子空白了三秒钟,直到李峥科提醒,我才伸过手快速地和他一握,礼貌地一笑:“方先生。你好。”   方唯一也只是对我笑了笑,就和李峥科说起来学业上的事情,我心里一定。   毕竟在阳城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三年多了,况且在那种小地方的小酒吧里,说不定真的是贵人多忘事给忘掉了。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晚上宴会散了的时候,我去更衣室换衣服,本来说好了让李峥科取了车在酒店门口等着,酒店门口没有等到李峥科,倒是等来了方唯一。   我一看见方唯一浑身的汗毛就都竖了起来,他向我走过来我忍不住就向后退了一步。明明现在大庭广众他不会伸出手来掐我的脖子,但是心里好像已经条件反射了。   我反复在心里告诫自己,他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这是第一次见面。   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扯了扯嘴角:“方先生。您见到李小公子了么?”   方唯一手里把玩着车钥匙。斜着眼角上上下下打量我,我知道他在看什么,看我现在不上台面的格子衬衫铅笔裤,看我这一身一看就是大棚地摊货。   这目光看得我不禁寒颤心惊,他稍微动了动手腕,我就向后退了一步。   方唯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老师好像很怕我?”   我强自扯了扯嘴角,低着头:“老师实在是不敢当,我就是个学生,都是李小公子抬举。”   李峥科没有告诉方唯一我的名字,到现在我也不想说。   方唯一叫来一个服务生,把车钥匙丢给他,报了车型号和车牌号:“帮我开过来。”然后转过来对我说:“李小公子家里有点事情。就先回去了,让我送你回去。”   我一听连忙摆手:“不用了,真是麻烦方先生,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了。”   我正准备走,方唯一在身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杜小姐这么心急做什么,我又不是狼能把你吃了,我忽然想到一些事情,不过有点模糊了,要不然杜小姐帮我回忆一下?”   听了方唯一的这句话,看见他此时此刻眼中的神色,和那一次在酒店,他临走之前他最后看的我那一眼是一模一样的。我就明白了,他没有忘掉我,根本就没有忘掉。或许以前忘掉了,但是今天见到了又突然记起来了,毕竟,像这种大少爷,在夜场玩到一半被打断还换了小姐的情况,说不定就只遇到过那一次。   方唯一的手很热,但是触碰到我的手腕的那一刻,我却觉得好像是已经降至冰点以下,是那种一触碰就能揭掉一层皮的冷。   酒店的服务生开车过来,方唯一直接给了服务生一百块钱的小费,硬扯着我上了车。   我现在浑身都在打颤,还偏偏不能让开车这人看得出来了,不过我看出他开车的路线,确实是回学校的路线,只不过在距离学校还有两个红绿灯的时候,他忽然把车停在了路边的临时停车位上,拔了车钥匙,转过身来看着我,指了指车窗外:“回去还是上去?”   我看向他手指指着的方向,金光闪闪地写着XX大酒店几个字,心里不禁一冷,扯了扯嘴角露出笑来:“方先生您真是会开玩笑。”   方唯一冷笑了一声,单手扣住我的下巴:“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么?”   我咬紧牙关:“不像是。”   这种人偏偏还不能得罪,如果我得罪他了,在C市,他玩死我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但是现在我必须要想个办法脱身。   我忽然就想到了我弹钢琴的那家夜总会,我了解过,那家夜总会的幕后老板在C市也是个大人物,可以和这几个家族并驾齐驱的,也算是有几分薄面吧。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打颤:“我想起来晚上还要上夜班,碧海云天,能不能麻烦方先生送我一程。”   “碧海云天?”方唯一语气里有一抹嘲讽,“荣家的产业,你在那干什么,坐台?”   我连忙摇头:“弹钢琴。”   “弹钢琴?”方唯一反问了一句,好像是在琢磨这话里的某些意思。   我忍住心中的恐惧,点了点头。   方唯一摸了摸下巴:“真的?”   我有点了点头。   “在那里做了有多久了?”   我说:“我大一就开始做了。”   方唯一说着就松开了我的下巴,重新插上了车钥匙,调转车头开向另外一条路,车子平稳地开了有二十分钟,每一分钟对我来说都是煎熬。   在碧海云天门口停下车,方唯一摇下车窗看了一眼招牌,摇了摇头:“我也算是进了大大小小的酒吧夜场夜总会,偏偏还就落了这一个,要是我早点过来,说不定就能早点见着你了……”他转过头来看着我,嘴角挑着一抹冷笑,“你说可惜不可惜?”   从他的口吻里,我倒是没有听到可惜的语气,全然是一种彻头彻尾的玩味。   他打了一个响指,靠在椅背上看着我:“你现在打电话让你领班出来,我亲自问她,如果你刚才说的是真的,那刚才就算是翻篇了,如果你是骗我的……”   方唯一顿了顿:“那就有的玩儿了。”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方唯一讶异地问我:“冷么?”   我看着他脸上跃跃欲试的表情,忽然想起来,在酒店的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我听见的隔壁的女人说的话,方家大少有心理变态,恐怕不光是心理变态,而且有暴力倾向。   我拿出电话,就看见屏幕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来自于李峥科,还有一个电话刚刚打进来。   我看着忽闪的屏幕,询问似的看了一眼方唯一:“接啊,看我做什么?”   接通电话,我才知道,原来李峥科刚才只是去酒店楼上送了一件东西,下来就不见了我的人影,问保安问服务员找我,一直打我电话。   我暗自用眼角的余光看了方唯一一眼,定下心神:“我有点事情先打车走了,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在我挂断电话之前,李峥科急忙问了我一句:“星期六的钢琴课别忘了。”   我说:“忘不了。”   挂断李峥科的电话,我就给夜总会我的领班明姐打了一个电话:“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来晚了,你先让小李替我一下,外面方先生说有事情想让您出来一下。”   那边刚刚接通我劈头盖脸就说着这么一通,生怕旁边的方唯一一个不爽就把我手机拿走自己说或者让开扬声器,那我就真的无处遁形了。   其实我打这一通电话心里挺没有底的,明姐作为我的领班,也只是在我安排进去之前看了我一眼,之后一直当我透明,我都不知道她是不是还记得我这一号人。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我把手机拿下来看了一眼,明明是接通的,就对着话筒又补充了一句:“我是佳茵啊,明姐你在听么?”   这时候,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找明姐么?我帮你叫。”   我说:“不用了,你帮我转告明姐让她出来一下就好了,谢谢。”   电话那边的声音顿了顿,才说:“不客气。”   挂断电话,我恍然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但是究竟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我也忘了,现在脑子里几乎存不住事情,总是一经脑子就忘。   明姐不一会儿就出来了,看样子刚才那个男人已经帮我把话转告了,他一看见方唯一顿时也就明白了,都是在夜场混的,就算方唯一没有来过,明姐也应该是认识他的。   明姐先是给方唯一见面打招呼,然后就是一顿数落我,也算是顺着我的话往下圆了。   方唯一在车里坐着没动声色,最后开车门让我下车,临走前看了我一眼,丢下一句话,这话却是对着我身边的明姐说的,他说:“明天晚上我来光顾。”   我很感激明姐能这么帮我打圆场,明姐带着我到她的休息室里坐下,说:“你怎么招惹上方大少的?”   我揉了揉鼻子:“不是我招惹他……”   “我有个朋友手底下的小姐,上次在外面玩了三天赚三十万,不过几乎被玩儿残了,不能让人碰,一碰就尖叫就歇斯底里,回来吃了两次老鼠药了。”   我半张着嘴,没敢吭声。   我怕一吭声就暴露出我其实已经怕得要命了,第一次他下手狠的差点没把我掐死,我就已经知道了。   但是既然他说了明天要来,那就一定会来,我还必须要在。   既然我已经说了今天晚上上夜班,那么来了就必须上两场了,毕竟方唯一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我给室友桑桑打了电话,说晚上在外面不回去了。   不知道桑桑是正沉浸在失恋加欺骗的悲痛之中,还是已经习惯了我隔三差五的夜不归寝,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嘱咐我一个人在外面小心。   挂断电话,我想到大一刚上学的时候,还是我教桑桑在和男朋友一起滚床单的时候要用套,没有用的话一定要吃事后药,还嘱咐她一个人在外面小心,原来现在已经又过了一年了,成了她嘱咐我了。   都说是人老了才喜欢回忆过去,现在我看着台下大厅里吃饭的宾客,满脑子都在回忆过去,难道真的是老了?   在台下,其实都是一些附庸风雅的人,看起来衣冠楚楚,满脑子还不都是想的龌龊事情,在这里谈天说地喝咖啡喝香槟,还不是为了一会儿直接抱着美人拿了房卡到楼上去滚床单。   经常跟我搭伴的有一个小提琴手,叫苏轻暖,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她告诉我她从音乐学院毕业了之后就一直在夜总会工作,不算太累,每天晚上上班白天休息,一个月四五千块钱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偶尔还能逛逛新天地奢侈一把。   听着她这些轻描淡写的话,我忽然就觉得心酸,仿佛已经预见了未来十年的生活。   只不过,如果只局限像这样一样,甘心么?   弹了上半场,一直到夜里三点多,有下半夜接班的人来,我才到后面的休息室里,准备趴着睡一会儿,一般我在入睡前都要刷手机网页看帖子酝酿一下睡意,但是这一次我却不敢上网了,怕一打开就是铺天盖地的他的消息。   就从手机里翻出来一本下载了很久的《红楼梦》电子版小说,本来打算看着看着就困了,但是一看这些文字的东西就觉得头疼浑身疼。   估计是在高考前那几个月学的太拼了学伤了,我现在不能看书,一看书就恶心浑身发软,宁可去绕着操场跑两圈。   不知道昏昏沉沉了多长时间,手机忽然响了,铃声大作让我一个激灵就惊醒了,这就是不关手机的“好处”。   屏幕上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外地的一个号码,我皱了皱眉,没有理会。   一同在休息室里的苏轻暖也被我手机铃声吵醒了,我就赶紧摁了静音,说:“抱歉啊,也把你吵醒了。”   苏轻暖迷蒙了一会儿,才摆手:“没关系。”   没过两分钟,我手机就又响了,这次我接通了电话,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那边就是一阵呻吟:“宝贝儿,来陪陪爷吧……”   话筒里传出来的声音让我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挂了电话就把这号码拉黑名单了,随便接了个电话心里还真是膈应。   苏轻暖问:“那人你认识?”   我摇了摇头:“不记得了,估计是从他身上宰过钱吧。”   苏轻暖听了之后看了我一眼,也就不再说话了。   我知道她眼里明明白白写的是什么,只不过她没有点破。   我冲了一杯浓咖啡,一点一点地啜,想着今天还要回学校上课,转念一想今天是星期六,又是一个清闲日子。   早餐时候在大厅里弹奏,我试着弹了一下下个月钢琴比赛参赛的曲子,手感不错,来来往往经过的人都驻足向我这边看,最后弹到一半手指翻飞的时候让服务生给我打断了,小声在我耳边说:“老板说这曲子不适合现在弹。”   我点了点头,才换了一首舒缓节奏缓慢的曲子。   抬眼,看见走下台阶的服务生向上打了一个手势,意思是搞定了。   二楼正对着舞台的包厢,有两个包厢貌似是大老板的包厢,里面什么时候有人什么时候没人外面都看不见,从外面看就是一个镜面,但是在这里工作上班的员工都知道,那玻璃就是传说中的单向可是玻璃,好像你的一举一动都在监控中。   对我比赛时要弹的这首曲子,以前和苏轻暖试过一次,她完全跟不上节奏,等结束了之后对我伸了伸大拇指:“零瑕疵,零失误,肯定前三甲跑不了。”   我笑了笑。   我倒是没有想靠这一次大赛拿奖出名什么的,就是前三名的奖金吸引了我。   …………   早餐过后,出去的时候正好碰见明姐,我笑了笑算是打个招呼,正准备擦肩而过,她叫住我:“方大少晚上说要来,你来不来?”   我一笑:“我还能选择不来?”   明姐说:“如果你不想来,我可以帮你想一个借口推托过去,反正里面少你一个也不少。”团边欢圾。   我不知道明姐为什么这么帮我,因为以前明姐对我就基本像是对待透明空气一样,不落井下石也不出手相助,我也就安安分分地赚着我那一份兼职的钱,昨天找明姐帮我圆谎已经算是破天荒了。   “不用了,我上午回学校一趟,下午就回来。”   我总觉得,欠人情还不如欠钱,所以人情债还是能避开就避开。   回学校还是因为参加比赛曲目的事情,曲目刚开始选择的是李斯特的超技钢琴曲六号幻影,也就是早上被叫停的那首曲子,但是导师说我的曲目和学校里面的另外一个已经推到国家的曲目撞上了,需要换。   我一听就有点眼红了:“老师,我都已经练了小半年了,还有一个月比赛现在让我换?”   导师一脸无奈:“没办法。”说着就很详尽的帮我参考可以选另外的什么什么曲子。   我心里郁结了一口气,直接打断导师的话:“是我先选的这首曲子吧,为什么不让那个人换?”   这算是我在导师面前说过的最冲人的话了,因为导师一直算是对我不错,把我看成是可塑之才来雕琢,我实在是拿不出钱了还帮我筹钱。   导师皱了皱眉,再开口的语气已经强硬了许多:“那你去给比赛赞助十万块钱,你也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听了这话我已经明白了。   在这世上生存,总是就被不得已的事情砸完了腰,小时候小学老师教导我们的,要挺直脊梁做人,堂堂正正做人,到了社会上已经成了看情况而定了,见着霸气的有权有势有钱的,就乖乖让路。   导师见我没说话,就又叫了我一声:“杜佳茵?”   我咧开唇角一笑:“刚才对不起老师,我说话说的冲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再选一首曲子就好了。”   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脑子里忽然就闪现了四年前,第一次见到陆景重的时候,我在酒店外面听到他据理力争地讲电话,最后只化成了一个妥协的字——“好”。   想到这儿,我猛的甩了甩头。   在导师办公室呆了一个上午,导师推荐我选的几首曲子我都觉得不合适,最后算是敲定了的是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三协奏曲。   导师不赞成我弹这个,说这个不光要求手指灵活度熟练度,还有力度和情感把控,单是学校练琴房的六等普通钢琴都弹不了,必须用一等的演奏型用琴,总之是不赞成我选择这个,况且时间又这么紧。   我说:“那我再考虑一下吧。”   临离开导师办公室的时候,我掂量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老师,能告诉我……那人是谁么?”   学钢琴的一共就两个班,经常是在一起上课,所以大多数都已经混了个脸熟。   “问那么多干什么,”导师摆了摆手,看样子是让我出去,“又改变不了什么了。”   走出音乐楼,耳边是阵阵丝竹声悦耳,抬头是圆拱形围起的一大片湛蓝天空,黑色的飞鸟飞过,不留下一点痕迹。   我抬头看了一会儿天空,低下头来向前走。   抬头看天总是不切实际的,还是要低下头来踏踏实实走路。   …………   我本来想到晚上在碧海云天才能见到方唯一,但是没想到下午五点钟的时候他就给我打来了电话,第一次打的时候我正在学校门口的ATM机取钱,手机放在包里没有听见,所以他打第二通电话的时候,语气明显已经不耐烦了,报了一个地址让我现在打车过去。   我在招手打车的时候手哆嗦了一下,在出租车内,从后视镜看见自己的脸色有点苍白了。   我深呼吸了两口气,真的好像是壮士扼腕一样,不过始终不能做到视死如归。   方唯一告诉我的这个地址起初我没有注意,但是等到我从车窗向外看,都已经没有了高楼大厦林立,已经过度成了独门小院的城乡结合部,忽然就觉得不大对劲了,就问司机:“师傅,那地儿挺远的?”   司机说:“算是开发区了,不过那边富人区,别墅和私人会所挺多的。”   我一听心里面就开始打退堂鼓了,想了想,对司机说:“麻烦师傅,能不能原路返回?”   司机貌似挺不理解的,但是还是说:“行啊,还回A大?”   我点了点头。   但是,就在司机正在找下一个路口掉头的时候,后面直接冲过来一辆黑色的私家车,跟不要命似的开,超车漂移打横停在出租车车头前面不过三米的地方,要不是出租车司机紧急刹车,指不定就已经撞上了,我吓得攥紧了安全带。   出租车司机师傅已经把头探出去开始骂了,不过看到那车前的标志,底气就开始弱了。   出租车撞上几千万的豪车,恐怕倾家荡产外加上一条贱命都赔不起了。   我看着黝黑的车窗玻璃,隐隐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就拽了司机师傅的衣袖一下:“师傅能不能快点?我赶时间。”   不过,没等我话音落下,前面私家车里就走下了一个人。   我闭了闭眼睛,意识到我要完了。   出租车司机正要才油门,猛的踩了刹车,骂了一声“真有不怕死的”。   我睁开眼睛,方唯一正好走到车头,绕过来到副驾敲了敲我这边的车窗:“还要我请你下来?”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刚才出校门的时候,方唯一就已经看见我了,或许只是不经意地看见,但是却实实在在是在出租车后面跟了一路。   我付了出租车车费,跟着方唯一走到他的车边。   车里还坐着一个女人,黑色的头发贴在头上一团糟,一边的头发好像用烟燎了,烧到了齐耳的地方,缺了一大块头发,上衣的裙子被扯开,露出半个肩膀在外面,像是正在抽泣,又不敢哭出来声音,肩膀猛烈颤抖。   方唯一掰着这个女人的下巴,拍了拍她的脸蛋,笑着说:“别怕了,啊,这次有人替你了,你好好看个热闹就成了。”   听了这话,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手心里已经冒冷汗了。   方唯一开车一直开到盘山公路上,在半山腰,车停下来的时候,我看见了在路边聚集了不少人,天色有点暗了,有人从路灯上扯下来电线,在路边放了一个巨型的探照灯,我开车门下车的时候,正巧啪的一下打开,白而亮的强光忽然而至,照的人睁不开眼睛。   忽然,我就被一下子钳制住胳膊,向前猛的一拉,一下子撞在车门上,脊背被撞得生疼。   一片白色的光亮中,方唯一的脸忽然在我眼前放大,然后他掐住我的下巴:“待会儿有一个游戏,你要不要陪我玩儿玩儿?”   听着方唯一的这个问句,我忽然觉得好笑,就和上午在导师办公室,导师问我要不要换一个曲子参赛的时候一样,明明我根本就没得选择,还要问的这样冠冕堂皇,我有可以选择的权利么?   如果真的有选择的权利,我宁愿没有被生下来过。   想到这儿我忽然有点愣神了,如果没有生下来过,没有在这世间走一遭,那不会遭受到这种感觉苦痛,也不会有……那些温馨的回忆。   我猛的甩头,咬起牙关,对自己说:要什么温馨的回忆?难道靠着回忆我就能活一辈子么?死心吧,杜佳茵!   前面的几个人,我看过去有觉得面熟的人,也有陌生的脸,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都是非富即贵,是有钱人,私生活无聊到需要出来随时玩玩游戏打个赌。   我感到有一双眼睛上上下下一直锁定在我身上,就逆着这视线看回去,这男人长得倒是出类拔萃,至于是不是绣花枕头衣冠禽兽,那就不清楚了。   方唯一对上那人的视线,一把扯了我的腰往前一拽:“梁六少,这次来玩儿个大点的?”   后者只是笑了笑:“可不敢和方大少赌,我就是挺奇怪的,你身边这妞儿怎么没见过?”   方唯一一笑:“是不是觉得新鲜?这妞儿命硬,今天我赌三米之内。”   众人一听三米之内,都纷纷惊讶的议论开了,有一个直接就把跑车钥匙给押上了:“方大少,您这次可是要押大的了?”   方唯一掰过我的脸:“好,我出双倍。”   有一个人好心提醒:“方大少,您的最好记录是五米。”   另外一个人说:“是啊,那个姑娘不是吓晕过去了么。”   其实就在这个时候,我还不明白,这个三米之内到底是什么游戏。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游戏的名字,叫做——死亡游戏。   方唯一让我站在盘山公路的拐口出不过一百米,拍了拍我的脸蛋:“如果你这次能让我赢了这一局,我给你二十万。”   二十万对于这些有钱人来说或许真的不算是什么,但是对我来说,是一笔天价巨款。   方唯一还提出了一个更加有诱惑力的条件:“你不是怕我么?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我笑了笑:“我可以不玩儿么?”   方唯一摇头:“不可以。”   我也就是那么说说而已。   这个游戏,顾名思义,就是一个人站在山路拐口,玩游戏的人开着跑车从三百米外开过来,漂移过弯,急速行驶不减速的跑车在快要撞到人的时候紧急刹车,看跑车距离人有多远。   我听了这个游戏规则,心里一寒,这真的是拿命在赌。   我不想承认我的命到头来只值区区的二十万,但是我还能卖到更高的价钱么?   探照灯的灯光弱了一些,照在盘山公路中间,好像是横亘了一道鸿沟。   我站在原地,听着远处传来的人声和车声,脑子里混乱成一片,手心里冷冷的全都是汗,忍不住开始牙齿打颤。   我不想承认我是怕了,我只是因为穿的薄了,冻得了。   旁边有不少人就搂着女伴,冷眼当一个旁观者。   在百米之外,车辆的轮胎漂移的时候剧烈摩擦地面的响声破空传来,我睁开眼睛,前面亮闪闪的车灯晃了眼。   在车灯刺眼的情况下,我脑海里忽然冒出来一句话:“你来到这个世界上,要么轰轰烈烈地活,要么安安逸逸地死。你想要活还是死?”   这句话是谁问我的?   我又是怎么回答的?   是了,在那个月明星稀的冬夜,我重重地点头,看着陆景重黝黑的眼睛,好像在发誓一样,咬着牙说出一个字:“活。”   我没有给自己任何犹豫的时间,转身就向旁边跑过去,扑倒在路边的青草地上的同时,身后跑车刷的开过,没有丝毫减速,然后一声轮胎剧烈摩擦地面的声音戛然而止,车稳稳地停了下来。   我可以预见,如果我现在仍然在原地站着,这个时候恐怕就要被撞飞出去了,血肉模糊。   我看见方唯一甩了车门从车上走下来,他一把把我从地上扯起来,掐着我的脖子:“你胆子真是不小啊?”   在方唯一的手缩紧之前,我抢先说了一句话:“我胆子小,方先生,我这人惜命。”   所以,十分惜命的我又差一点被方唯一掐了个半死。   特别是我这一次感觉到方唯一手臂缩紧,还用双手去掰方唯一卡在我脖子的手掌,这种动作在大庭广众之下,简直就是彻底激怒方唯一的导火索。   我也是脑子坏掉了,只要是稍微想一想,就知道方唯一现在已经是在人里输了赌注丢掉了面子,现在我又当众违抗他,后果可想而知。   不过方唯一的力度和时间也掌握的恰到好处,就在我头脑充血胸腔膨胀的快要炸开的临界点,他倏的松开了手,我就像是破布一样摔在了地上,剧烈的喘息,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山间的空气。   接下来,又有几个富家公子哥来了两局,一个是还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就猛踩了刹车,下来看了一眼距离不禁骂了一声“操,还是怕出人命”,尽管是这样,我看站在原地的那个女人也是被同班搀着下来的。   方唯一倒是不怕出人命,但是我怕,所以我逃了。   这一次方唯一的赌注下的不少,自然也就输了不少,方唯一看我的眼神很冷,嘴角挑了一抹阴狠的冷笑:“要不要把这些钱算在你头上?不过看我今天晚上的心情。”   我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方唯一和几个公子哥商量着,到最近有一个私人会所,准备去那儿接场子继续玩儿,临走时叫了一声“梁六少”,就是刚才说没胆子和方大少赌的那个人,他点头说也要去的时候,我清楚地看见旁边有几个人脸上露出惊讶,方唯一还不禁说了一句“真是难得啊”,这个被称作梁六少的人只是微微一笑:“看方大少输了,心情难得的好。”   方唯一看表情也没有什么起伏,只是说了一句“是么”。   在上车之前,我遥望着市区的方向,华灯初上,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吧。   …………   来到的这个私人会所是在方家名下的会所,因为方家的几个儿子都喜欢玩儿,经常结伴就过来混个场子,不对外开放。所以,这么一群贵公子哥带着女伴来到这里的时候,窗明几净奢华至此,却没有一个人。   现在初春的天气还不算热,晚上的风有点凉,方唯一觉得屋子里唱个歌什么的太无聊,就开了后面的小厅。   ☆、第五十七章 爱情就好像刮刮乐   如果不是方唯一说是小厅,我甚至以为这就在室外的花园里,两个泳池,花草树木。只不过四周全都是玻璃幕墙,就连头顶上也是,抬头就能看见墨黑色的天幕和满眼的星星,听这里的服务生说这个玻璃罩是可以遥控升降的,我一听顿时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孤陋寡闻了,不怕你想不到,只怕你没钱去实践。   方唯一扯着我的胳膊:“怎么不说话了?”   “没什么说的。”   一开口嗓子就疼,但是声音还好,就是有点沙沙的感觉。   方唯一就招手让服务生给我端了一杯水,我说了一声“谢谢”,把水杯端在手里,只是润了润唇,没有喝。   我没有感谢方唯一这么好心。现在出门在外,凡事都要多留三分心眼,话不能说满,只说七分话。   以前在酒吧里做过的工作没有给我任何见识,我却知道了,在这种地方,嘴巴一定要严,不多说,别人递过来的酒,一定不能随便喝。   几个少爷公子哥在寒暄,我就趁着这个时候方唯一还没有顾得上我。就溜到洗手间去给明姐打了个电话,请了假,就相当于昨天和今天的班对调了一下,明姐也没有说什么。   明姐这两天的态度让我觉得好像是春风拂面一样温暖,挂断了电话还又确认了一下刚刚打的是不是明姐的手机号,好像从昨天晚上的求助电话之后。有点东西发生改变了。   至于是什么东西。我也想不通。   不过只要是对我自己有利的,就好了。   今天出来的急,脸上没有化妆,我站在洗手台前,用清水洗了一把脸,抽出纸巾擦干,站在镜子前,扬了扬脖子,明显可以看见上面一道红痕,用指腹按了按,有点轻微的疼痛,感觉两天下去就要变成青紫了。   人的命还真是脆弱。   一出洗手间。看见外面一个人影我顿了顿脚步。   这人就是刚才在盘山公路上的梁六少,虽然我对着人印象不怎样,但是总觉得他长得面熟面善,好像是在哪里见过,所以颔首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叫住我,没头没脑地问了我一句:“你会游泳么?”   我被这句话问的一愣,摇了摇头:“不会,怎么了?”   他耸了耸肩:“会就有会的法子,不会游泳我就要想不会的法子了……”他经过我身边径直往前走去,隔了很远忽然踢了一下旁边的垃圾箱,轰隆一声伴随着他低声骂了一句:“妈的,五哥真会给我找事儿。”   我挑了挑眉。   回到游泳池边,我刚好看见一个穿着礼服裙的女人跳下泳池,直接潜入水底,隔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浮出水面。   看着宝蓝色的水面,波光粼粼,一直没有动静,我不禁捏了一把汗。   噗……   一声水花四溅,女人从池底一下子冒出来,旁边一个戴墨镜的黑衣人掐表,报时:“四十八秒。”   紧接着就有一个人骂道:“操,差一秒就破纪录了。”   这真是一个无聊透顶的游戏,如果他们真想要靠这个赢得赌注,那何必挑这些女人,去游泳队里面找不是更划得来么。   因为我站得远,就没有看见方唯一冲我招手,直到一个穿着黑白经典宽的服务装来到我身边,说:“方先生叫你。”   我才看见方唯一在泳池边冲我招手,我定了定心神,暗自握紧了拳头走过去。   旁边有一个人说:“还押她?方大少上一轮可是输了不少。”   另外有人又说:“说不定这一次方大少就能时来运转,这个妞儿看起来比较……与众不同。”   方唯一一笑:“来,我跟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   他询问的目光看向我,我知道这是在询问我的名字,但是在这种场合,谁会说自己的真实姓名,我可不愿意臭名昭著,就随口说道:“玉兰。”   旁边相隔不远正在优雅地喝香槟的梁六少一下子就喷了出来,有服务员赶紧上前递上纸巾。   方唯一轻蔑地一笑:“就看看我这朵玉兰,能不能帮我赢了这一百万的赌金。”   我一听这个数字瞳孔顿时放大了,看向方唯一。   方唯一凑过来在我耳边说:“如果你帮我赢了,我分你一半。”   我扭头,看着方唯一近在咫尺的脸,说:“这是你说的。”   方唯一撤回身,抱臂说:“嗯,这是我说的。”   这一群人,全然都不是为了赌金,只是为了逗个乐子寻个开心,但是我是为了钱的。   我说:“你这次绝对赢定了。”   “是么。”从方唯一的脸上看不出来什么变化,唯独是眼睛有一丝精光闪过,似乎是在揣度,如果我这样笃定,那么为什么我会这样笃定。   我这样笃定的原因,只有一个,我既然跳下去的,就没有打算自己浮上来。   站在泳池旁边,我深呼一口气,其实是想要自己跳下去的,但是发现腿有点软了,我小时候对水的恐惧和阴影又浮了上来,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忽然就不想跳下去了。   方唯一站的不算远,不过也没有催促我,就那么冷眼看着。   我对站在一边掐表的黑衣人说:“劳驾,推我一把。”   黑衣人向方唯一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是在征求同意,没有得到异议之后才向我这边走过来。   一个没有反抗的人,是很容易被推倒的。   这里的泳池属于深水区,看旁边的标示线,有五米。   我被推下去的时候,没有来得及紧闭上嘴巴,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导致冷水直接倒灌进我的喉咙里,瞬间就充斥了肺部,再想闭气已经没用了。   初春的温度还不高,水冰冷刺骨,身上的衣服被浸湿,一直往下沉。   我挣扎的扑腾了一下,完全没有效果。   对于不会游泳的人来说,就算是我有心想要上去,也上不去了。   脑子里的思维越来越混沌,莫名的恐惧席卷了全身,这种溺水的感觉,就好像是别人硬生生把水倒灌进肺里,然后掐住口鼻。   越来越冷,冷到了麻木。   意识的最后一刻,我脑海里冒出来一个场景。   一个人抱着我,拉着我的手掌心,指腹摩挲着我的手背:“这个夏天,我教你游泳。”   这是谁说的这句话呢?   已经过了好几个夏天了,可是那个说要教我游泳的人呢?   有时候头发不抓型很凌乱,一双眼睛深邃幽暗,脸庞锋利坚硬,站直好像一棵笔直的松树……   嗯,就是他。   陆景重。   …………   最近,我总是不大能分得清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   一个接着一个的梦境。   我梦见我被一个蒙着脸的人生硬地按在地上,用绳子绑在了铁轨上,远处轰隆隆的火车碾轧铁轨的声音越来越近,这个人问我:“你是要他活,还是你活?”   我看向他手指的方向,在朦胧的雾霭中,我看见了陆景重的脸。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见那边有另外一个女人失声尖叫起来:“我要活,先割开我的绳子!先救我!”   站着的这个蒙面人就笑了,阴森森的笑声好像是高原上进行天葬时候天空中盘旋秃鹫的笑声,他阴鹜地说:“陆景重,永远不可能有人爱你,生死不计……”   这个梦境忽然一下子跳转,我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张脸,是师母的脸,她扯着我的衣领:“陈诺琳,你抢了我的老公,我要你不得好死!”   我被她摇晃地脑袋里嘭嘭嘭乱响,我拨开她的胳膊:“我喜欢的是陆景重,不是陆老师。”   师母忽然笑了:“陆景重?!你也敢喜欢上他?!哈哈,陈诺琳你要死了,没有人敢喜欢他,喜欢他的人都死了……都死了……”   隐隐约约中,我感觉到有人沿着我的面部轮廓抚过,用指腹勾勒我的唇形,然后恶意地掐了一下我的脸蛋,在我耳边说:“你是傻子吗?”   这是谁?   为什么等温暖抽身而退的时候,我会想要拉着他的手不让他离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黑暗中醒过来,头重的很,整个脑袋从太阳穴向两边,好像被用钢丝拧了一样,疼得厉害。   除了头疼,浑身的骨头好像拆了之后重组一样,手背也疼,针扎的疼。   我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穿着护士服的护士正在帮我调速,见我醒了就解释了一句:“这个药打点滴有点疼,你忍着点儿。”   这里看起来不像是医院,没有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倒是好像是一个套房。   这个打点滴的药确实比较疼,又不是纯粹的疼,而是一点一点,就好像是在剥皮拆骨一样折磨人,我咬着牙忍了一会儿,等到手背的皮肤适应了这种疼痛变成麻木的时候,才拎起点滴的药瓶,到临近的桌子上倒一杯水喝。   桌子靠着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色。   如果说刚才我还在怀疑这不是医院的病房,那么现在就可以确定了,这不仅不是医院的病房,而且不是酒店的套房。   有哪个酒店的套房可以透过窗户看见一个水晶回廊呢?回廊上挂着几幅欧洲中世纪的油画,我不懂油画,也可以看得出,在这种地方这种低调奢华的品味,挂着的绝对不会是仿冒品。   我又向另外一边看过去,在弯顶玻璃窗下,是一个水晶花园,各种花争奇斗艳。   我走上阳台,向更远的地方看过去,是流过C市的X河,这一段时南水北调,水势比较缓慢。   如果说这是酒店套房,那么也只能是住一晚上就要上万元的总统套房了。   我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如果真的是这样,还真是奢侈了一把。   我一手拎高打点滴的药瓶,轻手轻脚地开了门出去,本想要问清楚这里到底是谁的别墅,不过一出去就见到了梁六少,所以也就不用问了。   如果到现在我还记不得在去泳池之前,这个梁六少问起我会不会游泳的意思,那我就是真的傻了,所以,对这个陌生又有点面熟的梁六少,我只有两个字:“谢谢。”   “打完点滴就走人,你已经在我这里呆了三天了。”梁六少鼻孔朝天,迈着傲气的外八字从我面前走过,他看起来本来就不想搭理我,只是迫于压力才管我的死活了。   我问他:“昨天的结果……?”   梁六少转过身来:“查一下你的银行卡不就知道了么。”   是了。   舍我其谁呢?我不会游泳不会潜水,跳下去直接就沉底了,别说破纪录是五十秒,就算是一分五十秒我也爬不上来。   我扯了扯嘴角,对梁六少说:“谢谢。”   梁六少向前走了两步,又扭过头来,叫住我:“你真不记得我了?”   我老实说:“有点面熟。”   梁六少仿佛特别无语地“呵呵”了两声:“我叫梁易,三年前硬被五哥拉去阳城过了一次年……五哥你不会忘了吧,就是……”   我打断他的话:“我没忘。”   刚才他一提三年前,那些记忆就好像潮水一样涌过来了。   那个时候我清清楚楚地记得,陆景重的几个哥们过来,有人叫他小五,有人叫他五哥,那天晚上还特别寒碜的叫了外卖,我洗手做了个虾米白菜汤。   回到房间里,我打开房间里的电脑查了一下,银行账户上果真多了五十六万,还有六万是什么?方唯一给我的辛苦费么。   我躺在床上,用手臂挡住眼睛。   如果能这样就换来五十万,那我宁愿多受一点苦,那么多存一些钱,就能离他更近一点了。   很久以后,我都觉得这个时候的我特别傻,傻得冒泡,傻了很久都没有变的聪明一点,就只为了一点一点接近他,只为了摆脱一顶普通人的帽子,是为了报复他当时对我的抛弃,还是为了寻求一个没有得到的答案,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了。   可是,已经过去了三年,早已物是人非,有谁还会等在原地么。   在护士过来给我换上另外一瓶点滴瓶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已经高烧昏睡了两天了,肺部严重积水,需要卧床休息。   拿起手机开机,上面果真是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我马上给室友桑桑打了一个电话,但是她的电话占线,过了两分钟还是占线,我只好又拨通了温温的电话,电话接通那边的声音很小,我猜想温温可能是在图书馆。   温温说:“等下,我出去。”   其实我本来想要告诉温温不用出去了,我就是报个平安而已,但是温温那边传来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我索性也就不说话了。   谁知道,温温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前天晚上没遇上麻烦吧?”   我回想了一下,前天晚上,就是在学校门口取钱的时候,接到了方唯一的电话打车走,估计是温温在学校门口看见了我。   我笑了笑:“没什么事儿,晚上回去和你们一起吃饭。”   挂断温温的电话,我又马上给导师打了一个电话,周一有三节课竟然昏睡过去,简直不能忍。   导师没说什么,只是让我晚上过来,把曲子定一下。   我说:“我已经定好了,就是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三协奏曲,不改了。”   导师好像是对我的倔脾气已经了解了,只是说:“那学校的钢琴你只能练习熟练度了,力度上根本不行。”   我说:“钢琴的问题我自己解决。”   “你如果不听我的,连决赛的圈子都进不去,真不知道你在执拗什么?!”   导师说完了就啪的一下把电话切断了。   我听着话筒里“滴滴滴”的忙音,苦笑了一下摇摇头。   我在执拗什么。   我只是想要证明自己,就算是凭我一个人,也能够赢的漂亮。   吊完这一瓶点滴,已经快六点了,外面暮色四合。   护士说明天让我再来打个吊瓶,约一个时间,我说:“不用了,谢谢。”   出去之前,我特意到在二楼的一间房找到梁易,打开门就有点震撼了,这屋子里并排摆了一排八个电脑桌,上面八台液晶显示屏的电脑,靠们这边墙上还有两个背投,梁易正坐在地上,噼里啪啦地猛敲键盘,貌似是在打游戏。   我敲了两下房门,清了清嗓子:“梁六少,我走了。”   梁易没有理会我,房间里游戏的声音开得不小,不知道听见了没有。   走在红木地板上,看着两边走廊上精致的贴画,我觉得这种地方,我真的是来一次就够了。   …………   距离比赛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了,学校的钢琴虽然说弹定下的曲子感觉上不太好,但是练手指练熟练度还是可以的,最起码可以少去在外面租钢琴和场地的钱。   这几天我忽略了李峥科,星期六星期天两天原本想着跟李峥科的姐姐请个假,说比赛时期比较忙,就不去教课了,刚刚打通李峥科姐姐黄静雅的电话,一个念头又在脑袋里转悠了两圈,李峥科家里有两台钢琴,一台就是平常我教李峥科的普通钢琴,另外一台不经常用的蓓森朵夫演奏钢琴,正好可以练手指的力度。   刚想要挂断电话,可是李峥科的姐姐黄静雅在那边已经接通了。   她开口就是一种颐指气使的口吻:“有事?”   如果我现在说“没事儿”,那肯定要被炒的,所以我就顺嘴编了个谎话:“周六我有事,能不能把钢琴课改在今晚?”   其实我就是说说而已,平常周一到周五,李峥科都是要上晚自习的,我也算是明知故问了。   但是没想到,黄静雅竟然答应了,说:“好,晚上八点到十点,两个小时。”   挂断电话,我看着手机屏幕一时间有点愣神了,这到底是得不偿失呢还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原本晚上已经约好了寝室聚餐,看来又黄了。   我回了一趟寝室,在超市里买了一大包零食拎了回去,这就是食言而肥,不过肥的不是我而已。   这个时候,寝室里只有桑桑一个人,她躺在床上,正看着天花板发呆。   这是自从她发现喜欢甚至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之后常有的表情,虽然嘴上说的要报复要报复,但是心里还不是不甘心的。   桑桑抬头见我回来了,打了一声招呼,坐起来:“烦死了。”   我知道她为什么烦,之前就劝过桑桑,不想让她再这样无谓的去寻求什么报复,受了损失拿到钱抽身而退就好了,不过,我也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的,如果真的是爱了,怎么可能抽身而退呢?   我说:“桑桑,爱情就好像是刮刮乐一样,刮到一个谢字就可以了,没必要把谢谢惠顾四个字刮的干干净净才会放手。”   桑桑把头埋在双腿间,肩膀耸动了一下,我听见她的声音闷闷地好像是从虚空中传出来的:“那你呢?有过没有。”   我?   我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有过。”   …………   我去给人当家教,从来都是早到五分钟,避免给人造成不好的印象,所以不管我的家教费多还是少,风评还是不错。   只不过这一次,我后悔了早来那五分钟。   在李峥科的别墅门口,我正好撞上了黄静雅送方唯一出来。   于是,别墅内外,这样两两四目相对,仿佛就成了一个笑话。   对于方唯一,我还是有心理阴影,人人都说相由心生,我看方唯一就是那样,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阴戾,时时刻刻好像都在看着猎物。   黄静雅随后也看见了我,以为方唯一顿住脚步是不认识我,就介绍:“这是我家峥科的钢琴家教。”   我刚刚想要微微颔首说一声“你好”,就听方唯一对我嘲讽似的哂了一下:“她能教得好峥科么?”   黄静雅笑了笑:“这可是B大音乐系的才女杜佳茵,你应该听过吧。”   黄静雅报出我名字的一瞬间,我看见方唯一明显挑了眉梢,反问了一句:“杜佳茵?”   方唯一这种有钱人对我来说,就是玩儿玩儿而已,别说是名字,就是看脸都不一定认识,他应该从来没有问过我的名字,但是这样的反应有点大了。   “姓哪个杜?”   黄静雅说:“还有哪个杜?城南毒蛇杜家的杜,话说话来,跟你太太的家族一个姓。”   方唯一看向我,眼光波闪了一下:“杜佳茵,那还真是巧了。”   黄静雅开玩笑说:“别真是杜家在外面的私生女吧?”   方唯一摸了摸下巴,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说不准。”   我不知道方唯一和黄静雅之前到底是哪一种关系,不过到现在,我宁愿这两者是仇人,那么就不用同仇敌忾对付我了。   在李峥科的别墅前遇见方唯一,我总觉得肯定有坏事没好事,果真,在我进去别墅之前,方唯一问了我一句:“几点出来?”   我说:“十一点。”   我刻意多说了一个小时,想给自己留一个小时的时间回学校去。   我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看见相隔不远的黄静雅驻足等我,笑了笑跟上去。   李峥科算是C市李家小公子,刚开始来教他的时候,我还表示过奇怪,为什么亲姐姐姓黄而他姓李,李峥科说他随父亲的姓而黄静雅随母亲的姓,一儿一女倒是双全了。   李峥科白天在家里窝了一整天,说是发烧了,黄静雅也疼这个弟弟,就没让他去学校,一整天在家里都是恹恹的,让我给他上课的时候照看着点。   黄静雅还特别嘱咐我:“练琴的时候门不要关。”   我点头。   不过,我看到李峥科的时候他两只眼睛熠熠生辉,哪里有一丁点病怏怏的感觉,直接过来就拉我进门,抬手就要把门关上。   我止住他:“你姐不让关门。”   李峥科直接探头出去:“姐,我关门了啊。”话音刚落,门就嘭的一声被关上,李峥科还专门上了锁,手里扬起一把钥匙,直接丢进抽屉里。   我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忍俊不禁:“我要是你姐姐,肯定被你气死。”   李峥科一笑:“你肯定不能是我姐姐。”   如果真要我承认我自己是音乐系的才女的话,那么,李峥科就是不折不扣的一块朽木。   朽木不可雕的朽木。   他在音乐上绝对是一点造诣都没有,大一的时候刚开始学琴,就谱子就学了两个星期才学会认了,从最简单的《小星星》开始弹起,学了一个学期。   我如果真的是靠桃李满天下这种名声的老师,碰见这种学生肯定就弃了,我之所以还没有弃掉的原因,就是因为有钱赚。   现在李峥科已经会弹外国的《致爱丽丝》和中国的《梁祝》这种经典的钢琴曲目了,在一些宴会上,提起来也能有几首可以随时拎起来放得下,最起码说出去能给李家这个不学无术的少年撑一撑场面。   这样,我的标准就达到了,李峥科的标准就算是超额完成了。   我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就让李峥科帮我把蓓森朵夫钢琴打开,试着开始练我自己的参赛曲目。   李峥科说:“以后你想用琴都可以来我家里,想用多久都可以。”   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给自己留有一点空白,可以有转圜的余地。   李峥科靠在琴面上听我弹琴,趁着我正在翻曲谱的时候,插了一句嘴问我:“星期六我跟同学聚会,你能不能来参加。”   我想都没想就拒绝:“我没时间。”   “那我就去你学校找你,反正我知道你寝室楼在哪。”   我毫不在意:“随便。”   “我就在你寝室楼下喊一百遍杜佳茵。”   我抬眼,看向李峥科:“你尽管试试,反正我的名声已经够臭了。”   李峥科忽然凑过来,手按在黑白琴键上:“杜佳茵,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暴自弃啊。”   我看着李峥科脸上的表情,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句话你应该说给你自己听吧,等你学习成绩好了再说吧。”   李峥科说:“学习好了有什么用?”   “读的书多了,懂得多了,你就不会再局限于你现在的这个小圈子了,”我顿了顿,“学习是你自己的事情。”   其实我也知道,像是李峥科这种大家族的豪门公子,就算是学习成绩烂成渣也不会有什么关系,反正高中毕业不是送出国留学,就是直接进家族企业里,就算是当个二世祖混吃混喝,每到时候拿公司的分红就行了。   但是总还是有一点期盼的。   李峥科就坐回去,听我一遍一遍地练那首特别难的曲子,中间断了好几次,我急的时候直接双手握拳在琴键上同时按下去,琴音浓重地轰了一声。   李峥科忽然冒出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如果我这次月考考进全校前一百五十名,你就跟我一起参加同学聚会。”   我没忍住就笑了出来:“你先做到了,才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快到晚上十点钟的时候,我拉开二楼的窗户向下面看了一眼,很奇怪的看见方唯一的车还停在停车位上,难道他还没有走?   那现在怎么办?   难道还要狭路相逢么?   我踌躇着,到底要不要下去,万一再遇上方唯一,我只剩下的半条命恐怕就要被玩儿完了。   李峥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我身后了,长长的身影在窗户上投下了黑影幢幢,他说:“盘山公路的事情我听说了。”   我没有回头。团见向血。   我根本就没想要那些事情销声匿迹,原本在这个上流圈子里,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就会好像是可以燎原的火星一样,迅速地蔓延,李家在C市是大家,李峥科又是现在主管李家家族产业董事长的独子,会传到他的耳朵里我一点都不新奇。   我问:“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我这个问题一问出口,就知道自己问的傻了,就算那些有钱人对我这么一个无名小卒不上心,但是总会有上心的人,这样的身份,还不是一查就查出来了。   “算我没问。”   李峥科说:“方唯一要是敢再动你,你就给我说。”   听了李峥科这么孩子气的话,我忍俊不禁,摇了摇头,看着李峥科:“我有个弟弟,比你小一岁,”我没等李峥科说话,就拎起包向外走,“今天就到这里了,我走了。”   李峥科忽然拉了一下我的胳膊:“今天晚上别走了,我让人收拾一间客房睡。”   我挑了挑眉。   李峥科说:“我没开玩笑,真的。”   他说着,就一步跨到我前面,挡住了门:“今天太晚了,就在这里住一夜。”   李峥科说话的时候,眼光向窗口望了一眼,我知道他一定是也看见了方唯一的车,或者是知道方唯一还在楼下。   其实,我说回去的时候,心里也是忐忑的,如果方唯一在下面等着就是等我,那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在,李峥科也算是帮了我一把。   “谢谢。”   不过,黄静雅这里就很不好对付了,我在二楼的客房,都听见了在一楼的客厅里,李峥科和黄静雅在大声争吵的声音,关了门,躺在床上。   我能看出来黄静雅对我的不屑,如果不是她这个心爱的弟弟要求,恐怕我早就像是一只蟑螂被驱赶出门了,而现在,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正处于青春期叛逆期的李峥科,对我的那种细腻的心思。   但是,他没有明确的表达,我也没有明确的拒绝。   我翻了个身,让自己的脸埋在床上柔软的被子里,手指甲用力地掐着羽绒枕头。   有时候想想自己,真的很卑劣,很肮脏,就好像是三年前,摔倒在雪泥里的那一刻一样。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从最开始的麻木到麻痹,是想要一点点刺激。   是因为钱么?   因为钱,真的就变得没有骨气了,我从来都不承认自己是一个有骨气的人。   正想着,我就接到了我妈的电话,她问我这个月的钱什么时候打回去?姑姥姥那边又催着要钱了。   我不耐烦地说:“明天就打钱。”   我妈说:“雪糕现在长身体,你别舍不得那么一点钱……”   我直接就打断了我妈的话:“好了我知道了,明天打一万块钱够了吧。”   “够,够。”   我简直都能够听得见,我妈嘴里这一声声“够”后面,夹杂着打麻将的声音和空酒瓶叮当作响的声音,一万块钱,真剥除了一层一层筛子,真正用到他身上的恐怕也就只有不到两千块钱了。   我忍下来,压低了声音对我妈说:“妈,你没事儿就跟爸做个小生意什么的,别整天……”   “行了我知道了,记得明天打钱。”   我妈挂断了电话,我翻了个身,看着被方方正正的窗户围成的墨蓝色天空,有枝杈横着将一整块墨蓝色割裂成三部分。   忽然,手机又震了一下。   我点开屏幕,是一条信息,方唯一给我发的一条短信。   不知道什么时候方唯一把他的号码存在我的手机里了,不过我还是应该感谢他把号码存在我手机里,因为如果是陌生号码,我说不定就点开看短信了,但是现在看到了他的名字,我就直接把这条短信删掉,然后把手机关机。   管他明天狂风暴雨,今晚,我想要片刻的宁静。   ☆、第五十八章 王者归来   楼下的吵嚷声已经渐渐消失了,不管怎么说,李峥科是黄静雅的亲弟弟,也是家里宠着的独子。再怎么吵也就是说说而已。   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一点睡意也没有,手机也关了,手边却没有可以用来消遣的工具。   李峥科在临睡前敲了敲我的房门,问我:“还有什么需要的没有?”   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看起来李峥科是愣了一下,我问他:“有没有电脑?”   “有,”李峥科说,“你想上网?”   我摇头:“我想看个电影。”   这间客房里没有电脑,李峥科本来说要把他的笔记本电脑拿给我,但是回了一趟他自己的卧室又临时变卦了,转过来让我去影音室去看。   我知道这小孩儿心里存的是什么心思。就说:“那我不看了,睡觉。”   “别啊,”李峥科就开始给我讲那个影音室有多么高大上,说服我,“就和电影院看的感觉是一样的,有3D版的,看起来特带劲,你就试一次,保管你能爱上,我失眠的时候就总是去看电影,看一些欧美的老片子。”   我失笑:“你也有失眠的时候啊?”   李峥科说:“是啊。学习压力太大。”   我被李峥科这样的语气给逗笑了:“那你明天还要不要上学了?”   “当然上了,”李峥科直接过来拽我的胳膊,“快点了,正好看完一部电影十二点睡觉。”   对于李峥科,我总是告诫自己要掌握尺度,绝对不能越界。但是又总是狠不下心来直接拒绝。他和我弟弟总是有那么一点相似,我觉得这就是一个还没有成熟的孩子,偏偏想要做出一些成人成熟的动作来,以显示自己已经成熟了长大了。   最后,还是和李峥科去了他口里的那个影音室。   真的是豪门大家,前些天从梁易的家里,我是见识到了在家里别墅里的游戏厅,现在在李峥科家里,又见识到了家庭电影院。   李峥科说的没有错,这就相当于一个小型的电影院了,房间很大,我对平方数没有概念。不过我看可以并排放下八个乒乓球台,前面一面墙上有一个超大的电子液晶屏幕,后墙上是一整面镜子,可以完全将前面的大屏幕上的影像投射在镜子上。   我走到镜子前,用手指敲了敲,用指甲顶着镜面看了看。   李峥科走过来:“这是单面镜子,不是双面可视镜。”   我惊奇:“你怎么知道我在看这个。”   李峥科嘴角向上弯起,一副我就是知道的样子。   我确实是在看这个,因为在网上查到过,在酒店或者健身房那些公共场所的时候,用指甲抵着镜面,如果镜子里的像跟指甲之间有距离,镜子就是单面镜,如果跟指甲指甲之间没有距离,那就是双面镜。   李峥科已经打开了放映机,正在从影视库里面挑电影,问我:“你想看什么电影,外国的还是港台的?”   我问:“什么电影都有?”   李峥科点头。   我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说:“《回头箭》。”   李峥科愣了一下,搜索进去,出现好几部电影,就问我:“哪一部回头箭?”   我指了指第三个:“陆景重主演的——回头箭。”   《回头箭》是一部古装戏,算是戏说水浒里“浪里白条”张顺这个角色,很汗,我是个学渣,当初也只是知道一些关于水浒传的文学常识,没有看过《水浒传》,在小时候摆地摊的连环画看过,印象不是特别深刻,高中也只是为了图省时间,搜过内容简介。   我恍然间记起来,第一次来C市的时候,在住酒店,网上还搜到过陆景重在《回头箭》的一个全裸入水的镜头,但是到后来,有过一段净网严打,除了粉丝手里有可能还保存着那照片偶尔在朋友圈晒一晒,就算搜遍了互联网也找不到了。   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李峥科的这个电影,竟然是未删节版的,而且现在看的还是3D版,真的很刺激人的感官。   那个照片上的场景,放在比手机屏幕大上几百倍的大屏幕上,配上背景音乐和动作效果。   陆景重站在河岸的芦苇丛中,解开身上衣带,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丢在脚边,头上发带一扎。   这个时候正值夕阳落日,晚霞光辉遍野,在陆景重劲瘦的身躯上,涂抹上一层绯色的霞光,正好就勾勒出他从肩背到臀再到小腿完美的轮廓,从脱衣到入水,动作没有一丝滞顿,水花四溅。   看着电影里的陆景重,我竟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在电影的最后,是陆景重所扮演的张顺,应宋江之命,充当信使去招降方腊。   水中,陆景重用牙紧紧齿咬着一个用蜡封好的竹筒,游到涌金门下,用石头试探了一下没有埋伏,就一下子拔出袖口中匕首,扒上城门。   但是,等到扒到一半的时候,城门楼上有响动,弓箭和滚石落下,陆景重肩上中箭,迫不得已跳入水中,潜在水下,可是,方腊早已埋伏好,从水底向上勾起来的一个铁钩子,直接插进他的大腿,瞬间血肉模糊,被倒挂在涌金门上。   一声“放箭”之后,密集的箭雨齐刷刷向陆景重射过去。   这场景十分悲烈,我看着陆景重最后目龇俱裂,口中一直紧紧咬着的竹筒坠落下去,他的眼睛怒睁,双目都是血红的。   我忽然就想起来,在三年前,酒瓶的碎玻璃片划过他的眼角,他的眼睛里也是出现了这样一抹红,血红,好像是鲜血染了上去。   电影最后的场景,定格在水面上漂浮着的竹筒,以及背影里的一句台词,是在很久以前聚众豪气喝酒的时候,和梁山好兄弟之间说的话。   这台词是陆景重自己配音的,只有一句话——“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死在这种自负上,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就在屏幕黑的时候,陆景重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我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直接淌进嘴角里,苦苦涩涩的。   身边的李峥科不停地给我递抽纸,没有一小会儿,我擦眼泪的抽纸就堆了一个小山。   我对李峥科摆手:“我、我不用了。”   李峥科歪着头问我:“你是陆景重的粉丝?”   我摇了摇头,也实在是哭的说不出话来了,就摆手给李峥科打了个手势,意思让他去睡,我也去睡了。   李峥科在我身后说:“我认识陆景重,我可以帮你要他的签名。”   我脚步一顿,转过来扯了扯嘴角,说出口的声音有点沙哑:“去睡吧。”   …………   第二天早上,是李峥科的妈妈来叫我去吃饭的,我简直是受宠若惊。   李峥科的妈妈让身后的保姆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给我送来,然后问我:“早餐是下午吃还是我让人给你送上来?”   我连忙摆手:“不用麻烦了,谢谢阿姨。”   李峥科的妈妈是那种看起来特别大家闺秀的感觉,平易近人,举手投足都好像是一幅山水画一样。   我洗漱过之后,对着镜子看自己失眠到天亮熬出来的黑眼圈,掏出化妆包来简单的化了个淡妆。   自从大一开始,我就已经学会了化妆,有时候不是不愿意素颜,只不过化淡妆更显示出对别人的尊重吧。   用早餐的时候,李峥科把他左手边的位置让给我,我先是向李峥科的父母恭恭敬敬地颔首问好,得到李峥科妈妈的允许才落座。   这是一顿西式早餐,牛排、煎蛋、水果沙拉、通心粉,燕麦牛奶,营养搭配的很好。   跟长辈在一起吃饭,不管对方怎么样的平易近人,总归是拘谨的,我只喝了一杯牛奶吃了一片吐司,就放下了手中刀叉,李峥科给我切了一块菲力牛排,我本来是推脱不想吃的,但是李峥科实在是盛情难却,就十分别扭地拿起叉。   其实我不是不饿,只是不想用刀叉,吃饭的时候显露出自己不会用餐具的弊端。   不过还好就是李峥科帮我切好了,叉起来放到嘴里就好了。   吃过早餐,李峥科的妈妈让司机送李峥科上学,顺道送我回学校。   从楼上拿了包下来,经过餐厅外面的时候,我听见里面李峥科的父亲说:“阿泽想要跟你离婚?”   黄静雅的声音很不耐烦:“爸,你能不能别问了,我自己知道怎么做。”   李峥科的父亲又说:“你知道自己怎么做?我知道你总是有自己的主意,但是你看看,我放手你自己去选去恋爱,你选了个这是什么……”   我听了这话,赶紧就开门出来,生怕里面的人看见我在外面,唯恐我听见了什么。   在回学校的路上,我琢磨了黄静雅跟她父亲之间的这两句话,犹豫了一会儿,这件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诉桑桑,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不相信这种真情的存在,从三年前就不相信了。   就像是我以为我喜欢陆老师的时候,陆老师也喜欢我,可是陆老师和他的结发妻子离婚,也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挡箭牌而已。   就像是我对陆景重死心塌地的时候,他却只是……   我一直记得,薇薇在最后说的那句话——“别忘了,他是个演员。”   …………   我以为方唯一会找我麻烦,但是在学校里平平淡淡的过了两天,上课下课吃饭练琴,一切都风平浪静。   这天早上身上来例假,以前冬天受冻落下的痛经又犯了,一整天在床上缩着,痛的我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拨通了明姐的电话,把手机拿给室友温温,让她帮我请个假。   温温说:“你好,我是佳茵的朋友,她今天不舒服……对,等她好些了会给你回电话,嗯,再见。”   温温说话一向是这么干练,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每句话都能恰到好处地戳中点子上。   挂断电话,温温帮我充了一杯红糖水,又把已经充好电的暖手宝递给我:“有时间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总是这么着也不是个办法。”   我端着红糖水喝了一口,说:“每个月就这一次……”   我说话的声音气若游丝,更蚊子嗡嗡嗡似的,温温竟然还听见了,说:“我认识一个中医,一个同学就是在那里开了两贴中药,说现在痛经好多了,我觉得你也需要调养调养。”   我喝了两口红糖水就喝不下去了,嘴里全都是苦涩的腥味,好像是咬破舌尖了,拿出纸巾来把一口唾沫吐在里面,翻身又躺在了床上。   其实要是睡过去了也就好了,但是偏偏这种疼,疼的我根本就睡不着,缩在被子里拿出手机来,随意地翻网页。   现在我翻网页的时候,最怕碰上陆景重这三个字,每每看到,心脏就会抽搐地猛的疼一下,小腹的疼痛就完全被掩盖了。   在三年前,那个时候陆景重没有被雪藏之前,也很火,但是大多数人都只知道他的英文名字Vincent,但是这次,不管是网上帖子娱乐报道还是报纸娱乐版的头版头条,Vincent这个英文名字基本上已经销声匿迹了,铺天盖地的全都是“陆景重”这三个字。   偏偏,我宁可看到的是一个冷冰冰的英文名字。   我忽然头一阵疼,直接把手机从床头一下子甩到床尾,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疼了几乎整整一天,从早到晚,除了温温偶尔端给我红糖水喝,我一口东西都没吃,托雪儿带回来的面放凉了也没有吃。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昏昏沉沉睡了一觉才感觉好了点,都是虚脱的,浑身上下用不上一点力气。   下了床我就去拿起桌子上的硬面包吃了两大口,补充下体力,在墙上钉着一面镜子,镜子里,我头发全都毛毛糙糙横七竖八地竖,脸色灰败青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眼眶浮肿,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的错觉,脸颊都有点凹陷了。   怎么能成了这样一副鬼样子,不用晚上出去,白天出去都要吓死人了。   今天一定要好好补补,把气血都补回来。   我这样想着,又用牙齿撕了一大块硬面包,狠心不舍地嚼着,后面雪儿递给我一盒牛奶。   上午十点钟,在饭馆里吃饭的人都不多,我拉着三个室友,四个人点了八个菜,我胃口好的让雪儿瞠目结舌:“佳茵,吃完这顿饭你要肥两公斤。”   温温说:“身上例假的时候吃东西不会长胖,这是常识。”   桑桑也是狼吞虎咽:“我也例假。”   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我总会感觉到身心的轻松,就好像我本来就属于这样一个纯净的象牙塔,什么都没有经历过,还保持着最开始的本真。   本真?团沟沟扛。   连我都不知道自己的本真是属于什么时候了,从我有记忆开始,就已经失去了本真,现在回想起来,最快乐的时光,不是童年,还是和陆景重在一起的时候。   我回过神的时候,听见雪儿正在跟桑桑说:“今天下午五点,陆哥哥的航班啊,要不要去现场?”   温温在一边哂笑:“怎么没听说过你还有个陆哥哥,什么时候改姓了。”   雪儿拿筷子敲了敲碗:“陆景重陆sir啊,他演的《末世警察》,超级帅超级迷人啊!一笑电死一火车皮的女的。这话别告诉磊子,要不然跟你友尽了,”说着,雪儿转向我,“佳茵你不是也很喜欢陆景重的歌么,咱俩一起去现场吧。”   “我还要练琴,快比赛了。”   我低头扒饭,没有让她们看见我脸上的表情。   我说的是实话,还有两个星期,就要比赛了。   但是,这首曲子,说真的,我把握不大,我对音乐方面确实有那么一丁点天赋,但是也都是一些小聪明,投机取巧,现在面对这种大型比赛,我真的就打算自暴自弃了。   吃了饭去音乐楼的练琴房,正好趁着中午琴房没有人用,可以多练习一会儿,离琴房很远,我就听见从里面传出来的钢琴曲声音。   旋律特别熟悉。   我一听这个曲子就笑了,这个钢琴曲就是我原本已经定好的曲子,李斯特的超技钢琴曲六号幻影。   我在门外听了一会儿,不禁摇了摇头,不是我自夸,真的没有我弹得好,就连最基本的流畅度都不够,更别说难度了,简直是浪费了这样一个名额。   我正准备抬手推开门,却从里面打开了门。   一个咖啡色头发的女生看见我一瞬间有点惊讶,叫道:“杜佳茵?”   “谢准佳。”   不知道外界是怎么传的,我被称作是音乐系的才女,而谢准佳被称作是音乐系的系花。   这一听高低就听出来了,我勉勉强强就称得上是一个才,而谢准佳才算是才貌双全实至名归。   我坦然地笑了笑:“吃过中午饭了么,还在练琴?”   当时我还在想,谢准佳之所以看见我的一瞬间会露出这样措手不及的表情,是因为暗地里耍了手段,抢走了我的这首曲子,不过之后,我就明白了,应该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是因为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男生——靳磊,雪儿的男朋友磊子。   靳磊倒是坦荡地跟我打招呼,说谢准佳和他是高中同学,有两年都没见面了。   我只是点了点头,本来想要给雪儿说一下,但是想了想,说不定真的是我想多了,雪儿那个人脑子简单脾气暴,听见这个消息指不定当时就能冲到谢准佳面前给她两个耳光,然后再跟磊子闹上几天,最后还是以和好收场。既然结果都是一样的,那何必要中间转一个圈呢。   在练琴房里心不在焉地练了两个小时,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我脑子已经完全混乱了,各种纷乱的思绪纠缠在一起,而我自己的心脏好像是上了发条的钟表一样,走起来嘭嚓嚓,越来越激动,简直就是要飞起来的感觉,最后,双手十指控制不住在琴键上同时按下,猛的呼吸了一口气,站起来就向练琴房门外跑。   我要去机场。   …………   吃饭的时候,雪儿说陆景重的航班是五点,但是她有时候嘴里跑火车也信不得,我就专门上网查了查,XX娱乐的官方报道,确实是说的是下午五点,我看了一眼时间,四点十分,我打个车到机场估计要半个小时。   我催促司机师傅快一些,但是偏偏就天不遂人愿,快到机场的路上,堵车了。   我看着前面看不到头的堵车大军,问司机师傅:“看样子要堵多长时间?”   司机说:“说不准,看样子一路堵到机场了。”   我索性直接付了车钱,然后下了车沿着路边向指示牌上机场的方向跑。   跑了有十几分钟,我累的喘不上气来了,小腹又开始疼,我才想起来自己才例假第三天,不能剧烈运动。   于是就改成走路,不过估计是刚才跑的急了,这个时候走的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飘飘然的感觉。   正走着,我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周峪森打来的。   三年前,我填报志愿填的是C市B大,都觉得是捏了一把汗,虽然说是一个不算怎么好的二流综合大学,但是因为是在C市,有这一道光环照着,所以逼格就高一些。而周峪森连分数都没有估,直接就报了北大。我问他,他说是唐卡说的,只要是他考上北大,他就回来。   上天还是眷顾着周峪森的,他竟然超出北大的分数线二十八分,当年文科省考状元,丝毫没有悬念了。   当时周峪森还被电视台请去要做一个讲座,分享一下当省状元的心得,周峪森本来心理就有点自闭,这种面对成千上万的人的讲座,当然没有去。   不过要我说,周峪森当省状元,就是因为两个字——唐卡。   这次周峪森约我晚上出去吃顿便饭,我现在跑的说话上气不接下气:“我正在公路边……”   天空中,飞机滑过一道白色的细线,天边落日的阳光,忽然就很刺眼了。   一刹那,我耳边听到到任何声音,只能看得见前面黑压压的人群,每一颗为了见证这样王者归来的少女心,那些闪烁着的镁光灯,以及竖起的标示着“ILoveYou”的牌幅,我就显得尤为不重要了。   既然我就是可有可无的,那我来干什么呢?   我这么冲动地跑过来,是要做什么呢?   在我听觉恢复的一瞬间,就听见周峪森在耳边的叫声:“佳茵?!杜佳茵!你没事儿吧啊?!”   我说:“没事儿。”   周峪森说:“你刚刚说你在公路怎么样?如果你有事儿的话,那今天晚上就不……”   “我没有事儿,”我说,“还是你学校旁边那一家昼夜营业的咖啡馆吧,八点见。”   挂断了周峪森的电话,直接转身往回走。   附近堵车堵的厉害,我走了一个路口才重新看见了可以流动的车。   刚才来的时候是心急的,所以打车,但是现在不用赶时间了,我就拿出手机查附近的公交车站牌和地铁线路,到和周峪森说好的那个咖啡馆。   一般情况到学校,都有直达的公交车,我找到了站牌就开始等车,拿出耳机来塞在耳朵里,背着手一下一下踮着脚尖,看着前面川流不息的车流。   忽然,前面有一辆黑色的豪车驶过,就算是到现在,我也不认识几辆豪车的牌子,但是那种上百万的车,开在马路上和那种几万块钱几十万块钱的车感觉都不一样。   这辆车在公交车停车线内停了一下,后车窗摇下来一条缝,我看向那条缝,不过因为现在天色已经晚了,看不太清楚,隐隐约约只看到一双眼睛,我以为这车是要接人,就向旁边让了让。   但是下一秒,车就开走了。   我看向车后面的车牌,顿时僵住了。   这车的车牌是GHV788。   好像回到了三年前,同样是在C市,深夜从酒吧出来,我特意记了那车的车牌号,也第一次了解了,车牌号的组成。   没错,这就是陆景重的车牌。   然后我就心神不宁了,就算是周峪森在跟我说十分重要的事情。   在咖啡馆里,一会儿就神游天外了,周峪森第三次提醒我:“佳茵?”   我回过神来,咧开嘴笑了笑:“对不起啊我刚刚跑神了,你再说一次。”   周峪森就直接把手里的平板放在桌上,往前一推:“算了,我不说了,我知道这些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一直麻烦你也不好,以后唐卡的事情我都不会找你了。”   我被周峪森这种语气逗的一乐:“唐卡是我的朋友,你也是我的朋友,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自从唐卡在三年前跟他姐姐林萧萧来C市之后,每个春节都会给周峪森打一个电话过来,用的都是本地的号码,可是,偏偏营业厅里查号码就是查不出来。   人间蒸发了是么?   三年前,周峪森刚来到C市的时候,又要适应完全陌生的生活环境,又要熟悉周围的人,还要顾忌消失不见的唐卡,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那个时候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两个月瘦了三十斤,一米七八的个子体重只有不到一百,远远看着就像是一根笔直的竹竿子。   “我前一段认识了一个报社实习的记者,是一个学姐,我想试着用媒体找一找,回头去报社看看,记者毕竟线广一点。”   我点了点头:“可以试试。”   周峪森拿平板递给我,点开了一段录音:“这是阿卡昨天给我打电话的录音,我记下来了。”   咖啡厅里人不多,放着轻柔的轻音乐,所以我就没有选择外放,拿出耳机塞进耳朵里。   是这样一段对话:   周峪森:“你现在在哪里?你到底在做什么?”   唐卡:“我很好,在一个很暖和的地方,我是在网上买的C市的电话卡,等等我就去找你。   周峪森:“等多久?”   唐卡:“等你大学毕业之后。”   周峪森的语气就有点冲了,他恶狠狠地说:“高中说等到我考上大学,现在又说等我大学毕业!唐卡,你是不是就笃定这个世界离不开你就不会转动了?!”   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断掉了。   我抬眼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周峪森,周峪森耸了耸肩:“是我挂断了,我是不是很傻,他半年多才给我打一次电话,我还一生气给挂断了。”   我问:“你回拨过去这个号码?”   “无法接通,”周峪森说,“估计打过电话就把电话卡给抠下来了。”   我也一时间解释不清了,这个唐卡究竟是在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决定下一次唐卡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直接告诉他:如果你再不回来,我就直接把周峪森丢进江里去喂鱼。   当天晚上,我在刷空间的时候,在周峪森的日志里看到了这样一句话——“是的,我笃定,这个世界离了你还会转动,但是,我不行。”   …………   这个晚上,我又失眠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睡不着觉,从大一到现在,睁眼看着窗外,看着天色好像是一个调色盘一样,从墨蓝色渐变成淡青色,是常有的事情,有一次我甚至拿手机举着,录了从凌晨三点到六点这三个小时的天色渐变视频,然后被温温称作是没事儿找的。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温温的闹铃响了。   温温是那种脑子特别聪明而又努力刻苦的人,几乎不是图书馆就是教学楼,手里时时刻刻捧着书的那种人。   我睁着眼睛从床头看着温温,她注意到我的目光,愣在原地看了我两秒钟:“你不会又失眠了一整夜吧?”   我揉了揉发胀的眼睛:“你看呢?”   温温说:“不是给你说了那个心理咨询师么,去了没?”   我翻身坐起来,两手食指按住太阳穴揉着:“去了,花了八百块钱,给人讲了个狗血言情故事。”   “周越他收你钱了?”温温压低声音,生怕吵醒了还在睡梦中的桑桑和雪儿。   我点了点头。   “你没跟他提我?”   我摇了摇头。   “我让他把钱退你。”   温温说完就转身就进了卫生间。   我以为温温是随口说说而已,毕竟我耽误了人家好几个小时把自己肚子里的苦水往外倒,都是做生意的。虽然我也知道,心理咨询师如果是做得好了,是一份非常赚钱的工作,我刚上大学也一度想学这个来赚钱,但是连我自己的心理都有问题,又何谈去解决别人的心理问题呢。   可是,当天下午,温温就让人把那五百块钱给我送回来了。   这人叫什么来着,我记得他给了我一张名片,但是我转手就给扔了。   他好像也看出来了,就先自我介绍:“我叫周越。”   我刚想要出于礼貌介绍一下自己,他就说:“我记得你,杜佳茵。”   已经给人的钱也没有道理退回来,不过在寝室楼门口,跟一个西装革履的成熟男人,我也不好拉拉扯扯,就索性把这钱接过来,对周越说:“这钱什么也别说了,找一个不错的地方,下馆子吃顿饭。”   周越挑眉看了我一眼:“好。”   我又上楼去换了一件衣服,顺便拎起了包,想着正好吃了饭就去碧海云天,已经一个星期没露面了,不知道明姐见了我会什么反应。   我给温温打了个电话,想要顺便叫上她一起吃饭,她接通了电话声音特别小,贴着话筒说了一句“上课呢”就给挂断了。   到寝室楼下,却没有看到周越的身影了。   头顶的路灯忽然亮了起来,灯影里,那边石凳有个人影冲我招了招手,我认出来那人就是周越,就走了过去。   周越一条腿敲在石凳上,刚好说最后一句话“行了,我知道分寸,梁小六跟我说过了。”   周越是开着车来的,我就报了一家挺上档次的私房菜馆的地址,那里面的菜不便宜,但是很好吃,最起码作为温温的朋友,也不能给温温丢面子。   一路上,为了避免冷场,我就问起这个周越和温温之间的关系。   周越说:“以前去S市和程家谈一个合约,她对心理学的知识很感兴趣,恰好我又是心理学专业的,她就当我是学长了,学一些基本常识。”   我有点疑惑了:“你不是心理咨询师?”   “是,”周越说,“谈生意是家族企业,父命难违。”   我总觉得这个周越为人有一点不苟言笑,嘴角倒是向上弯着的,可是偏偏就给人一副要算计人了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和周越只有两个人,用不着要包厢,就在靠窗的一个四人桌坐了下来,点了四个菜一个汤。   其实我这个人不善于言辞,第一次见面都会给人留下一个内向而且闷的印象,慢慢熟悉了之后才会玩儿的开,面对这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周越,除了问一下他的家庭状况和心理学上的东西,我真的是词穷了,觉得尴尬分子就在空气中正以每秒钟几十万的速度裂变着,几乎要膨胀到底爆炸了。   幸好这是大厅里,要是在包厢里,指不定我已经逃了。   周越吃的慢条斯理,说:“你现在还失眠么?”   “啊?嗯,好多了。”   面对周越,我挺没底气的,因为周越这人懂怎么看人的心思,况且我又把之前和陆景重那么些事情事无巨细地说了,他也就算是知根知底的了。   周越抽出纸巾来拭了拭嘴角:“你的事儿还打算接茬儿说么?”   我愣了一下,鼻音哼出一个语气词:“嗯?”   周越说:“陆景重不是从国外回来了么?”   看着周越一脸认真的样子,我扯了扯嘴角:“重名而已。”   我先去趟洗手间,就去前台把账单结了,然后又顺道去了一趟洗手间抽了一支烟,定了定心神,告诫自己千万不要慌乱。   我靠在洗手台边上抽烟,一些深埋在心底的事情,是秘密,一旦说出来,那就不是秘密了。   最后我说了是“重名”的时候,看周越那神情,一看就是不信我说的,明摆着一副一眼就能戳穿我说的谎话。   而且周越既然是学的心理学,那么我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就都瞒不过他了。   这算是一颗不定时炸弹了,如果跟我这样一个名声坏到家的女人牵扯到一起,那陆景重就算是“王者归来”,也要受影响了。   如果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记者,那还真是一个发财致富的好方法。   我想到这儿,眼睛忽然一亮,忽然把烟蒂上很长一段烟灰弹掉。   我弯了弯唇角,将烟蒂掐掉,在镜子里,露出一个烈焰红唇的微笑。   吃过饭,我本意是想要自己打车回去的,但是周越说晚上不安全,还是要送我。   我笑了笑,开玩笑说:“你不是要追我吧?车接车送的。”   周越眼神有些古怪的看了我一眼,我就意识到这么玩笑要么是开过了,要么是撞钉子了,原本是想要缓解气氛的,到现在还显得更加尴尬了。   我呵呵笑了两声:“我开玩笑的。”   最后,还是坐上了周越的车回去。   来到这座城市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到现在我除了认识公交车路线,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所以,直到周越把车停在了路边的临时停车位上,我才反应过来:“这是哪儿?”   周越把车窗摇下来,自己点了一支烟,手指夹着搁在车窗上伸在外面,看了一眼挡风玻璃前的一座大厦,说:“嘉格。”   我摇了摇头:“嘉格滑雪场么?”   周越:“……”   然后,周越也不管我想不想听,就开始给我解释。   嘉格是在最近三年才开始发展的一个公司,但是发展之迅速,简直让人摔碎眼镜,仅仅三年,在C市已经是能和那些老牌的家族企业并驾齐驱了,而且最近在一些资产管理和金融服务的一些项目中,屡屡拔得头筹,两年前,在房地产持续走低的时候开始涉足房地产,却在房地产经济泡沫中,一些楼盘施工暂停的情况下,创造了房地产神话。   去年,嘉格在美国挂牌,上市当天开盘两个小时内,仅二十美元的招股价飙升到八十美元,涨幅达到百分之二百多。   今年年初开始涉足影视圈,旗下名为“嘉格影视有限公司”,就在今天剪彩,正式成立,晚上八点,开新闻发布会,请来了不少明星大腕来助阵,而在上个星期的金球奖摘得影后桂冠的蓝萱,刚刚强势加盟嘉格。   我听了周越的解释,点了点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越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已经戴上了一点嘲讽的口气:“陆景重是今天的嘉宾。”   这才是关键。   我在心里冷冷哂了一声,抬手就解安全带:“多谢周先生好意,我先走了。”   周越也没有挡着我走,我就打开车门直接出去,不远处,刚好就有一辆黑色的私家车在嘉格门前刹住了。   隐隐,我觉得这或许就是卡好了时间,前面那辆车车门打开,跨出一条修长笔直的腿……   我的心脏好像瞬时间被攥紧了,缓慢流淌着的血液,从全身疯狂地流淌,涌向现在好像是上紧了发条一样的心脏。   年轻的面孔,深邃的轮廓,低调奢华的黑西装白衬衣,领口很随意地解开两粒衣扣,嘴角微微向上勾出一抹笑——   真正的,王者归来。   ☆、第五十九章 陆正宇   他摘下墨镜,目光陡然向我这边一扫,我没来得及对上他的目光,就攥紧了拳头。一猫腰又钻进了车里。   坐在驾驶位上的周越挑眉,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   当我再看向陆景重的时候,他已经抬步向大厦走过去了,蜂拥而上的记者和粉丝几乎是立即就围了个水泄不通,就算隔着挡风玻璃,我都觉得镁光灯实在是刺眼。   看着他的身影终于在门口消失,我靠在椅背上,深深地闭了闭眼睛。   三年了。   真的是三年了。   为什么再见面,还是有那种久违了的怦然心动的感觉。   本来闭着眼睛,没有感觉,但是猛的一睁开眼睛,眼眶里积蓄的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直接淌进嘴角。   隔着一层模糊了眼睛的水膜。我看见前面周越伸手递过来一盒纸抽,不禁笑了,两次因为陆景重在这人面前情不自禁地掉眼泪,两次给我递纸抽。   不过这一次我没有推开,而是抽了一张,擦了擦脸上的泪,看见纸巾上糊了一大片黑色的睫毛膏,从后视镜看了看,眼皮上黑了一片,妆完全花了,眼眶也有一些浮肿。   周越现在倒是一声不吭地踩了油门。好像就只是用这样一个场景来刺激刺激我,好让我露出本来面貌一样。   我看着车窗外,看到同一个标志的建筑物经过了两次,就察觉到他是在漫无目的地开车,索性说:“如果周先生你有时间的话,麻烦把我送到碧海云天。”   “碧海云天?”周越反问了一句。“荣家的产业?”   我摇了摇头。   说实话。我现在对C市的几个家族企业都还不是太清楚,到碧海云天之前面试我的是一个特别拽的中年男人,有着明显的啤酒肚,看人都是扬起眼角睥睨着,之后就一直跟着明姐,至于是谁家的产业,我也不知道,不过之前方唯一倒是也提起过一次,说是荣家的产业。   周越也没有说什么,仍旧是稳稳地开车,但是我看得出来,还是在兜圈子。   我说:“周先生。不麻烦您了,您现在停车让我下去,我自己打车走。”   周越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十分钟,咱再从平安门绕一圈。”   从平安门绕到哪里?   不用周越回答,我就已经知道了。   嘉格大厦。   周越完全是在绕着嘉格大厦兜圈子,三环都能开一圈了,等到了嘉格大厦前,熄火了再也打不着了,估计是没油了。   周越是卡着时间点到嘉格门口的,正好新闻发布会结束,门口,万众瞩目,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间的陆景重,人群完全骚动了,挡在前面的一排保镖的脸都被挤变形了。   他身边站着一个女人,脸上画着十分精致的妆,斜戴着一个镶钻的王冠。   这么轰动,只在于……   周越打开了电台,从电台里传来和车窗外的骚动相得益彰的声音——一个记者问:“请问Vincent,您和蓝萱的恋情是什么时候正式开始的呢?是在拍摄《南极勘探》那部戏的时候么?”   我的脑子一下子就炸开了。   “我和萱萱的事情在外媒早有报道,要比《南极勘探》更早一些,是在拍《相约在加勒比海》。”   记者就说:“情定加勒比海。”   然后,周越直接切断了电台。   没想到,时隔三年,我第一次听见陆景重的声音,竟然是这样一句话。   我歪着头看向车窗外,隔着拥挤的人群,看向聚光灯下的他,他的目光堪堪落在这边,好像透过虚空的夜色,看向我一样。   车窗玻璃上正好可以映出我的脸庞,已经哭花了妆,难看的很,但是我还是努力地咧了唇角,让自己露出一个微笑来,正好可以打在车窗玻璃外,陆景重深沉的目光内。   这一晚,在夜总会弹钢琴弹得心不在焉,在一边跟我搭伴的苏轻暖频频为了配合走调,这里也不是一般的场所,如果是一般三俗,随便放一些歌曲就好了,犯不着请人弹钢琴拉小提琴多开出好几个小姐的工资。   因为来这里的非富即贵,就算是这种钢琴小提琴曲精通,但是今天纰漏瑕疵这么大,还是听得出来的,所以,不过一会儿,明姐就找服务生叫我下去。苏轻暖在我身后说:“佳茵,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你去休息一会儿,我一个人也行。”   一首曲子弹的已经完全走样了,我也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想着去休息室冲一杯咖啡醒醒神,再吃一些东西。   可是,刚刚从休息室出来下了台,从员工通道想要去休息室,一只胳膊就挡在了面前。   偏偏祸不单行。   我从这人锃光瓦亮的皮鞋向上看,看到这人眯起来的眼睛里狠戾的目光,扯了扯嘴角,礼貌地叫了一声:“方大少。”   方唯一冷声一笑:“我还以为你见了我就要跑,还这么安安稳稳站着打招呼,真是稀罕了,”他说着,转身向贵宾的包厢区走去,“你跟过来。”   我踌躇了一下,脚步钉在原地。   方唯一说:“怎么?”   我抬起头,对上方唯一一双煞气的眼睛:“方大少,能不能放过我?”   方唯一抱着手臂:“不能。”   我知道我自己是在垂死挣扎,却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   方唯一说:“因为你命硬,玩儿不死。。”   方唯一说完就慢悠悠地向前走,转身推门进了包厢,也没有再管我。   我想,是不是可以找一个什么方法推脱掉,但是,身后已经站了两个穿着黑色衣服人高马大的保镖,黑色的身影直接把我罩在了走廊的阴影里,这个时候,我就知道自己这一夜逃不掉了。   忽然,悠悠扬扬的小提琴忽然高亢地拔高了一下,我回头,从身后两个保镖之间的空隙,我知道这个时候苏轻暖看得见我,就打了一个手势:“去找明姐。”   身后的保镖推了我一下:“快点。”   我其实没有寄希望于明姐,我说让苏轻暖找明姐也只是表面上的,能来就来,来不了,那我就赌一赌,看我这一次走着进这间包厢,能不能走着出来。   其实,我都在想,如果在三年前,那一次在阳城的酒吧里,陆景重没有出现,那么我也就不会招惹上方唯一了。   但是,如果陆景重真的没有出现,那我的人生轨迹,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进包厢之前,我深呼了一口气,扯出一个笑来,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越是表现的冷淡,偏偏就越容易引起人的兴趣,越是这种看起来没骨气趋炎附势的,就更容易让人厌倦。   不过我本身就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人,所以也不用怎么装,应该就很逼真了。团肠节圾。   一进包厢,身后的门就被一个包厢给关上了。   我以前来过碧海云天的贵宾包厢,但是当时也只是给人送酒,堪比大酒店的豪华总统包,这一次这一间貌似更大一点,而且还有两个门,如果想要坐拥美人,倒是省去了出去开房,连地儿都不用挪。   包厢里有一个专门点歌的公主,戴着一个兔耳朵,正在和一个男人用情意绵绵的甜美嗓音唱《今天你要嫁给我》,唱得我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除了方唯一,其他的几个人我都不认识,还有一个女人正半跪在沙发前的羊绒地毯上,身上穿的是那种薄纱的衣服,看过去就若隐若现的,正端着酒杯陪酒,脸上带着笑。   方唯一招手让我坐过去,然后向距离最远的一个男人说:“正宇,这就是我上次跟你提的,在阳城,你弟弟从我手里抢的女人。”   听了这话,我嘴角的笑一下子就僵住了。   循着方唯一的话看过去,这个人……   他眼神闪着阴毒的光,那种光不是坦荡荡的光,好像是淬了毒的冷箭,我忽然想起来,三年前,在C市陆家吃的那一顿鸿门宴,吃饭的时候,总是感觉在陆老师的那一桌,有阴狠的视线看向我,当时陆景重还护住我的头不让我乱看。   如果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那个人。   这个人勾了勾手指,方唯一在后面踢了踢我的小腿:“陆大少让你过去呢,杜佳茵。”   我敢说,这一次,我比单独面对方唯一的时候心里都恐惧,因为我曾经在一个关于陆景重陆家的帖子里,看到过,这个陆家大少,陆正宇,曾经为了试验到底古代的凌迟有多痛苦,究竟痛到哪一种地步会痛死,找各种动物来做实验,最后还为了确定凌迟的时候一百零八刀都是割在身体的什么部位,还专门从医学院里找自愿捐献的尸体。   当时我看完这个帖子的内容,后背的汗毛一根一根竖起来,后背发凉,好像真的有刀子割在皮肉上,皮开肉绽的感觉。   陆正宇挥手让跪坐在地上的女人离开,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我:“真是让我找的辛苦啊,我亲爱的弟弟最爱的女人?”   这句话不知道是不是讥讽,总之我听到之后,觉得好像是一根刺,直接就扎进了心里。   不管陆正宇说的弟弟是陆景重还是陆正谦,都是讽刺。   最爱的?   如果是最爱的,我就不用出现在这里了。   都是逢场作戏,都是为了拿我当靶子,都是为了拿我达到某种目的,我根本就没有得到过他的心,又何谈是最爱。   他忽然直起身来,拿起一个玻璃杯,然后把桌上的三瓶酒分别倒了一些进去,勾兑了一下,又从桌上的白色纸包里撒进去一些白色的粉末,丢进去两个冰块,随意地摇晃,递给我:“喝了。”   我没有伸手接。   只是犹豫了一秒钟,陆正宇根本没有给我反应的时间,抬手就把杯中的加了冰块的酒泼在我的脸上,瞬间,我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额前的头发全都是酒,滴滴答答往下滴,辛辣的酒液滴在眼角刺的眼睛有点疼。   这个时候,屋子里的人全都噤声了,只剩下伴唱的音乐,还不眠不休地唱着,在我耳朵里听起来特别古怪。   陆正宇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点上一支烟,夹在指间烟气缭绕,又按照刚才一模一样的次序,重新给我勾兑了一杯酒,在桌上轻轻一放,双腿交叠搁在桌面上,似乎是在看我的反应。   旁边有人起哄:“快喝。”   我扯了扯嘴角,伸手拿酒杯的手有点抖,刚开始是轻微地抖,到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玻璃酒杯的时候,就成了剧烈的发抖,哆嗦的酒杯里的液体都洒了出来,溅在手背上手腕上,好像是滚沸的开水一样烫手。   当我刚刚端稳了就被,就要往嘴里凑的时候么,陆正宇敲在茶几上的腿忽然一抬,直接踢上了我的手腕,我一个没有拿稳,酒杯就从手指间滑了出去,玻璃酒杯在地上啪的一声摔碎,碎成了玻璃渣子,手腕被踢的生疼。   陆正宇忽然站起来,一把拽着我的头发往后扯,我头皮一阵疼得发麻,借力向后仰头,向上看正好对上陆正宇的眼睛。   好像是饿狼的眼睛,向外冒着两团幽幽的红光,好像就用眼神就想要把我撕碎了。   他凑过来,凑在我的耳边用十分轻的声音说:“你是不是跟我弟弟上过床?”   来到C市这两年,我也知道了在陆家的一些基本关系,但也仅仅是一些表面关系,比如说陆正宇和陆老师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而陆正宇则是同父异母。   刚才方唯一口中说的,最亲爱的弟弟,是谁?   现在陆正宇口中的这个弟弟,又是谁?   但是不管是谁,我现在想想,三年前都是被玩弄在股掌之中的,都是做戏。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陆正宇左手手指间燃了一半的香烟就一下子凑过来,燎上了我的头发,几乎是在一瞬间,我就闻到了头发烧焦的味道,贴近耳根,匆忙之中,我猛的挣扎,直接扑倒在沙发上,拿起桌上的一瓶矿泉水就往头发上浇。   陆正宇忽然笑了一声:“你倒是不怕那是酒精。”   我心下一冷,如果真的是酒精,恐怕我现在整张脸都要被烧伤了,不过看这些大少爷们的玩儿法,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不过还好,长头发被燎到耳根处,现在完全湿哒哒地贴着脸颊,我站在包厢里,任由他们这些贵公子的打量,就好像是一个被戏耍的木偶。   身后,方唯一在我身后叹了一口气:“现在知道了吧,我对你都算是春风和煦的,正宇,你也别玩儿的过了,不就是想让她喝酒么,那还不简单?”   手里被生硬地塞进一杯酒,后面不知道谁一揽我的腰,直接把我按在了沙发上,一只手直接掰着我的嘴,辛辣的酒液灌进喉咙里,冰凉的液体从下颌流下来完全打湿了身上的衣裙,整个包厢里全都是酒精的气味,眼泪都被呛了出来。   我能看出来,这摆明了就是故意要灌我酒。   这个时候,我在心里想,真的,如果再这么玩儿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要要被玩儿残了,所以,我必须找一个能压得住这些禽兽的人,或者最起码要能够和他并驾齐驱,才能保全我自己。   找谁呢?   最终,我再被灌下去第三杯的时候,包厢的门敲响了。   意识模糊之前,我想,救兵总算来了。   努力睁着眼睛,想要看清楚来的人是谁,只是模模糊糊的一个影子,我喃喃了一句:“毛毛。”   ☆、第六十章 佳音如梦   第二天早上,我是在夜总会的休息室里醒来的,原本的折叠沙发被放平了,我身上搭着一条羽绒被。身上湿了的衣裙已经换成了我自己的衣服。   苏轻暖正撑着下巴坐在桌边,呆呆的盯着窗户,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轻咳了一声,苏轻暖猛然回神,看向我:“你醒了?”   “嗯。”我现在头疼的快要炸开了,好像是被用铁榔头砸了一样,现在满脑子都是电钻的声音,我握起拳头,在脑袋上猛砸了几下。   我这人喝醉酒了就不吵不闹特别安静,不会耍酒疯,也不会找人不停地说,但是最后难受的还是自己,有时候宿醉之后能难受好几天。   苏轻暖给我端了一杯热水。我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问:“昨天是谁过来的?”   “明姐啊,”苏轻暖说,“明姐找了另外的人陪那几个贵客。”   苏轻暖说话的时候看不出破绽,只不过我感觉,她有事儿瞒着我,就又问了一次:“事情有没有闹大,是怎么解决的?”   苏轻暖说:“道歉,免单,陪送,一般不都是这样。”   “方家陆家都是非富即贵的。会在乎什么免单么?”   苏轻暖别开了脸:“那谁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我一直盯着苏轻暖的脸上看,她终于一摆手,把水杯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放:“好了,我也编不下去了,明姐本来告诉我不要给你说的,有一个男人在后面跟着。他和你包厢那几个人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和明姐都站在外面,明姐告诫我看见了就要装没看见,那种大家族自己的事情,像是我们这种普通人还是不要掺和进去的好。”   这个道理我懂,普通人么?我在三年前就已经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了,普通人。   苏轻暖接着说:“现在我告诉你了,你知道也就当不知道算了。”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我知道,昨天来的那个人一定不是陆景重。   如果是陆景重的话,苏轻暖一定会第一眼就认出来的,现在陆景重王者归来风头正盛,可是,如果是乔装打扮呢?   在苏轻暖出去之前。我叫住了她:“昨天和明姐来的那个人……戴帽子戴口罩了么?”   苏轻暖摇了摇头:“为什么要戴口罩?”   “没事儿了,我瞎问的。”   苏轻暖走之后,我一个人在休息室里发了一会儿呆,看了一眼时间,才下去向明姐道谢。   明姐似乎对我现在惹麻烦已经司空见惯了,我一句话没说完就摆手让我走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句:“昨天是谁……”   明姐打断我的话:“不该问的话一句都不要问,知道的多了对你也没好处。”   “嗯。”   我点了点头,就退出了明姐的办公室。   昨天夜里,被陆正宇用香烟燎的头发,就好像是被狗啃了一样,左耳耳根烧掉了一大部分,头发参差不齐,差点露出了头皮。   我用后面的长发想要盖住,但是无奈,根本就遮掩不了。   从夜总会出来,我就去找了一间理发店,进去就说要剪短发。   理发师问我:“想剪成什么样子?”   我照着镜子比了比自己耳根处:“看不出来这里的发茬儿。”   理发师是一个蛮时髦的年轻人,一边给我剪头发,一边夸我发质好,头发养了这么长,一剪子下去真是可惜了。   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说一句话。   理发师给我剪了一个时下算是比较流行的波波头,剪发技术不错,最起码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焕然一新的感觉。   理发师说:“你很适合这种短发呢。”   出了理发店,一阵冷风吹来,直接就蹿进我的脖子里,向上竖了竖一衣领。   回到学校,我忽然剪了短发,室友都很不适应,雪儿凑过来:“怎么就忽然剪了头发了?”   我说:“觉得麻烦。”   温温正在赶一篇实验论文,从笔记本电脑屏幕抬头看了我一眼:“挺好看。”   雪儿撇嘴:“太学生气了。”   我耸了耸肩。   趁着温温这个时候还没有去图书馆学习,我就拉住她问了那个心理咨询师周越的一些事情,是不是挺有势力的?   温温点头:“嗯,周家的势力不容小觑,”忽然她又冷冷嘲笑了一声,“确实是不容小觑,前几天不是还报道情妇在外都抱团了么。”   看着温温脸上的笑,我忽然就觉得有些冷了。   温温厌恶小三,因为她本就是小三的女儿,母亲的自杀才换取她能够重回豪门,所以,她性子刚强冷硬,至今还没有谈恋爱,不相信爱情,都是因为童年时候的阴影。   晚上,桑桑回来的时候风风火火地吓了我一跳。   她一进门就举着手里的一张海报,跟叫魂儿似的叫我:“佳茵!佳茵!”   我刚好正在敷海藻面膜,听见她的声音就从浴室里出去,她呲了一下牙:“你吓死我了。”   我敷着面膜,脸部表情不能动太大,只是僵硬着唇角说:“什么事儿?”   桑桑说她晚上的时候去参加一个慈善晚宴,中间有明星表演,就一直留到最后,要了签名,说着她就把一张照片凑到我眼前,还自己配着乐:“噔噔噔噔,看看这是谁?你偶像啊!”   我看着照片上的人,手指一顿。   我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僵,脸色一定很差,不过幸好贴着面膜,糊着一层就好像是戴着一层面具,忽然就觉得,别人看不透我的感觉很好。   雪儿从桑桑身后凑过来,抽走了她手里的照片,然后尖叫了一声:“啊,陆景重啊!我的偶像啊!这张签名给我吧!”   桑桑说:“你叫佳茵吗?你看看后面,是陆景重的亲笔签名。”   “佳音如梦,”雪儿看到后面签名的内容,就开始鬼哭狼嚎:“我是脑残粉啊,佳茵是黑粉,黑转粉,为什么不帮我要一张签名啊。”   桑桑没理会雪儿,把照片递给我:“我可是在宴会上等了两个小时才等到的,佳茵你怎么报答我?”   我面无表情地说:“明天请你吃大餐。”团狂斤扛。   我拿着照片走到书桌旁边,随便找了一本书夹了进去,就坐下去照着镜子。   看着镜子里一张满脸都是黑色海藻面膜的自己,只露出来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我就知道,这个晚上,又要失眠了。   果真,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凌晨,我都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明明头疼的要命,上下眼皮也在打架,但是大脑皮层就是很兴奋。   我看三个室友都已经睡着了,就轻手轻脚地下床,用手机屏幕照亮书桌,翻找刚才夹进照片的那本书。   我转身正要爬上床,忽然,身后雪儿不知道呢喃了一句什么,我吓了一跳,手肘一下子磕在了桌角,猛的疼了一下,屏息,这么轻手轻脚的好像是一个小偷一样。   不过雪儿翻了个身就继续睡了,好像是做梦说梦话了。   我爬上床,捧着书钻进了被窝里,从书页间拿出这张照片。借着手机屏幕的亮光,看着照片。   这是陆景重的一幅剧照,侧脸照,穿着皮夹克带着手套,正举着一把手枪,眼睛眯起瞄着远方,神情冷峻,侧脸的轮廓特别鲜明,脸颊瘦的有点凹陷。   我知道这肯定是为了配合拍戏,刻意瘦下去的,可是我的心就没来由地疼了一下。用左手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右胳膊,告诉自己,凭什么心疼他?   我把照片反过来,在照片的背面,看到熟悉的笔迹,我的心不可抑制地重重跳了一下。   龙飞凤舞的签名上面,有四个字——“佳音如梦。”   …………   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天夜里,在夜总会,明姐帮我请来的这个神秘人发挥了作用,不管是方唯一还是陆正宇,都没有再找过我了,我也能定下心里准备我钢琴比赛的曲目。   我安安稳稳地度过了一个星期,基本上每天都是在练琴房里度过,和谢准佳照过几次面。   谢准佳倒是一副特别虚心的态度,有两次还专门让我从头到尾听了一遍,让我为她指出错误,中午还和我一起吃饭,晚上练完琴一起回寝室。   我看着她毫无芥蒂的样子,好像抢了我的曲子占了我的名额的人根本就不是她一样。如果不是这个女生太过天真,那么就是心机太重。   想到这儿我都禁不住一笑,心机重,谁能比得过我心机重?   自从方唯一和陆正宇的事情过后,我就一直在想,要为自己找一个傍的住的金主,在合适的时候,我必须要有能自保的能力和可以站直腰的底气。   我第一个就先想到了李峥科。   因为我联想到了李家在C市的影响力,当初李峥科的亲姐姐黄静雅出嫁的时候,给陪送的嫁妆是李家已经经营了十年的子公司,当时在C市都引起了轰动,不仅仅是因为这样史无前例的嫁妆,还有就是那个被黄静雅死心塌地爱上了的,名不见经传的男人。   黄静雅对我一如既往地没有好脸色,她也知道我是桑桑的室友,却也全然不避讳,有时候跟我说以前是怎么样对付那些小三和挺着大肚子上来的女人,她说她曾经让道上的人玩儿死过一个女人。   我听了都是后背一身冷汗,黄静雅挑着眼角看我:“放心,对哪种人用那种方法,对桑柯我就是想让她彻底死心。”   我问黄静雅:“既然你丈夫根本就不爱你,你为什么就没有想过要离婚呢?”   黄静雅的表情忽然狰狞了:“谁说他不爱我?就算他不爱我,他也是我的。”   我顿时就明白了,这又是一个女人的执念。   这一次见到李峥科,他脸上的表情有点尴尬,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情绪,还故意把注意力引到我的头发上:“你怎么剪了头发了?”   我知道他为什么尴尬,不外乎就是上一次跟我承诺,说这次月考如果靠近了全校前一百五十名,我就去参加他的同学聚会。   只可惜已经过去了两个星期李峥科都没有提这件事情,自然是因为李峥科没有考进。   李峥科信誓旦旦:“等期中考试,我要考进年级第一百五,如果我能考到,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李峥科的表情忽然就一本正经起来,他说:“你就辞了夜总会的工作。”   就在这一瞬间,我看着李峥科脸上介于男孩儿和男人之间神情,忽然就打消了要用李峥科身后的李家的念头。   这只是一个孩子。   我笑了笑,打开曲谱:“我也说过,什么事都等你做到了,才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李峥科看着我的头发,又问了一次:“你怎么剪了头发了?”   他这一次不是为了掩饰尴尬问的,我还伸出手来想要摸我的头发,我向后撤了一步,说:“不好看么?”   李峥科一笑,唇红齿白的一个俊美少年:“看起来好像是高中生。”   我弯了弯唇角:“这话我爱听。”   李峥科凑过来:“是啊,上次在我同学在学校门口见了你,都问你是不是我女朋友呢……好了,我开玩笑的。”   今天,钢琴课只上了一个小时,还有一个小时李峥科就不想学了,我就借此机会自己练习一下比赛的曲目,他翻开作业题开始做。   练了两遍比赛时弹的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三协奏曲,觉得越弹越没有感觉,心里好像是有一团火在堵着,抬眼就看见李峥科正在咬着笔端,拧着眉费劲地想什么问题,我好像看到了三年前的自己,也是在台灯下,拼尽全力去学自己并不感兴趣的东西,把脑壳都想的疼了,也逼着自己坐在那里,强迫着自己静下心来,只为了一个目的——就是考到C市来。   考到C市来干什么呢?   我现在都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要考到C市,就算是在省会有更好的学校更好的发展么?   就是因为C市的光环在,因为我想到了林萧萧在电话里对唐卡说的一句话。   那个夜晚,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操场上直接穿堂刮过的风好像刀子一样刺痛骨髓,林萧萧的声音从唐卡的手机里传出来——“谁能料得到以后呢?人是往高处走的!”   晚上,从李峥科的别墅里出来的时候,我又遇上了李峥科的妈妈,她正好是开着车回来,就说要亲自送我一趟。   我对这实在是受之不起,就说:“太晚了,我打车走就好了。”   李峥科的妈妈说:“快上来吧,你一个女孩子家的,走夜路多不安全。”   李峥科在旁边附和:“是啊是啊,上次新闻上不是还报道了,女大学生坐黑车被拐卖嘛。”   我抽了抽嘴角,实在是拗不过,就坐上了李峥科妈妈的车。   从后视镜里,我看到李峥科站在别墅门口冲我挥手,一副特别乖的样子:“再见,杜老师。”   在路上,李峥科的妈妈问了我一些学校的事情,还有李峥科在学钢琴的一些情况,从头到尾都和蔼可亲,就好像是家长关照在外的子女一样。   我听着听着,眼眶就有点酸,急忙别了脸看向窗外。   在我大学的这三个朋友里,雪儿是生活在天堂里的,在家父母宠,出门男友宠,是最无拘无束的一个人,她的童年好像在被无限制的延长扩大。   我就曾经跟温温说过,如果我能和雪儿换一下身份,只要一天,我愿意用我一年的命去换。   可是,真的没有如果。   这个世上,很多事情,都是看命数的,就比如说我,生在一个破碎阴暗的家庭里,也注定了,要在阴暗的角落里,长成一朵无人问津的花。   ☆、第六十一章 娱记与U盘   在钢琴比赛前两天,在琴房练琴的时候,我忽然又接到了方唯一的电话,听到他的声音。我浑身的血液都瞬间凝固了。   方唯一说:“约个时间,今天晚上有时间没?”   我连忙摇头,摇了头才发现他看不见,就说:“没有。”   方唯一冷笑了一声:“今天晚上没有,那就明天晚上,出来一趟,不远,知道北关的购物广场么?别给我推到后天,我知道你后天比赛。”   我只能逼着自己“嗯”出一声。   方唯一继续说:“到那儿有人带着你过来,别想着不过来或其他什么,正宇的耐性可没我那么好。”   挂断电话,我愣了很长时间,然后回神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拿着手机去拨电话号码。   等我把电话号码拨通了之后。才猛然意识到,我拨通的这个手机号是三年前,陆景重的手机号。   我已经换了两个手机,很多原本手机里存的手机号早就丢掉了,原来阳城的手机号也换掉了,用的是大学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配的电话卡。   可是,我为什么会在这个瞬间就拨通了陆景重原来的手机号呢?   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好想要直接蹦出胸腔一样,耳边是话筒里传来的不紧不慢的“滴滴滴”声,一边是我自己心脏如同擂鼓的声音。团吉名才。   已经过了三年,我以为这个号码早已经废掉了。但是竟然还……   忽然,一声短暂的电流声,话筒里的滴声随之消失,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喂……”   我握着手机的左手有一点抖,就用右手托着左手手肘,咬紧嘴唇没有说话。   电话里传来一声轻笑。我还没有来得及想这一声轻笑是什么意思。电话就挂断了。   我觉得自己嘴唇上被咬出了血,以免别人看见了询问,就把手指握成了拳头放在齿间,直到手背被牙齿咬出齿痕了才慢慢地松口。   抬头看着练琴房的天花板,我忽然觉得想笑。   我不知道对陆景重现在的这种感觉,还算不算的上是喜欢,还是爱,还是恨,总之我觉得自己已经理智了一些,最起码我没有像三年前陆景重离开的时候,为了忍住哭声,自己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烂掉。   我问过自己很多次。我甘心么?   脑子里总是有两股力在撕扯着,一股叫嚣着:快投降吧,你跟他又不是一个世界里的。另外一股反作用力吵嚷:不甘心,凭什么他就能成为王者,而你就只配烂在泥里?!你要反击!   门外一阵脚步声走近,我急忙站起来,抹了一把嘴唇,手背上一片嫣红,赶紧就从包里抽出来一张纸巾来擦了嘴唇上的血。   推门进来的是谢准佳,后面还跟着导师。   “谢谢老师了,我爸还说担心我没人指导呢,,都说要……”   谢准佳看见我的一瞬间就住了嘴,眼光向导师的方向瞟了一眼,而导师脸上的表情,我不知道算不算的上是略微尴尬。   我前几天因为钢琴比赛曲目的事情,去找过老师,因为钢琴的问题,我总不能每天都去李峥科家里练习,路上就要花费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不说,李峥科的妈妈对我的态度实在是让我觉得受之不恭,我这人就是有点这种贱毛病,人家对我好了,我接受不了,怕欠人情,人家对我不好了,我倒是心安理得了,不会觉得心里有愧。   温温曾经说我这就是受虐体质,我当时一笑,说:“我这人就享不了福。”   然后我就去找了导师,第一方面是想让她为我点拨一下,第二方面也是想要用在学校高级教室里唯一的一架一级演奏型钢琴。   可是导师却以最近忙推脱了,借口不是不令人信服,只不过从小到大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还不懂点人情世故就太傻了。   现在,不管导师是不是尴尬,我是一点尴尬都不能有,于是,我绽开一个还算是看得过去的笑,打招呼:“老师好。”   导师点了点头。   谢准佳脸上有一点微妙的表情,然后笑着问我:“你还在练琴么?老师,要不然咱们……”   我拎起包:“没有,我已经练好了,老师再见。”   就算是谢准佳和导师这个时候不出现,我也要离开的。   不是懦弱的不想反击,只是因为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必须要找到一个能够推脱掉明天晚上的方法,或者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靠山。   我的脑海里猛的就出现了桑桑拿给我陆景重的那张签名照,如果说有陆正宇在的话,那么无疑,陆景重是最好的靠山了。   我回了一趟寝室,从搁在衣柜里的最里面,拉出来一个木制的小盒子。   这是我自从上大学就塞进里面的,就一直没有动过了。   小盒子是加了密码锁的,里面其实没有放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有一个U盘。   这会儿寝室里没有人,我就搬着笔记本坐在下面的桌子上,把U盘插在电脑里打开,这个U盘里,有一个加了密的文件夹。   我输入密码,想要看一看里面的东西是不是还在,寝室门就响了一下,我直接就把U盘拔掉了塞进口袋里。   桑桑推门进来,脸上全都是泪,我就坐着没吭声,看桑桑背手把门关上之后,抹了一把眼角,直接向前走过来。   我开口问:“桑桑,你怎……”   桑桑吓的倒抽了一口冷气,我看她吓的都打了一个激灵,明显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被吓到了。   “佳茵,你要吓死我了。”   我失笑:“寝室门外面都没锁,你进来就没想到里面有人啊。”   桑桑“哦”了一声,明显的心不在焉:“忘了。”   我把笔记本阖上,从桌子上跳下来,问她:“还是因为他?”   桑桑点点头,说:“昨天我去了一趟A大,找一个师兄,结果就看见他和另外一个女生牵手走在校园里……虞泽端怎么那么渣啊,骗了我一个还要去骗另外一个,不行,我今天晚上得去找那个女生。”桑桑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说着就站了起来,往外走,“隔壁寝室502的倩倩是不是前几天买了一辆自行车,我去借过来,等着自行车过去……”   我一把拉住桑桑的胳膊:“你先坐下来,我告诉你桑桑,你现在就是不甘心,要我说,就别去管他的事儿了,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桑桑转过头来看着我:“不行,我说了,我要把受到的欺骗讨回来,我要报复,”好像是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心一样,她又重复了一遍,“嗯,我要报复。”   说着,她自己就开了门出去了。   看着寝室的门关上,我不禁摇了摇头。   桑桑是那种一眼就可以看透的女生,有什么话也从来都不藏着掖着,心里有事脸上就明明白白写着,不用你一句一句引导着问,她就会一股脑的告诉你。   我知道桑桑现在的感觉,就是那种不甘心,在这个世界上,真的不是没有王子灰姑娘的故事,也不是每一个灰姑娘丢掉的水晶鞋都能找回来。   可是为什么,这个灰姑娘不是我。   既然不是我,我也不想是别人。   只有这样,我的心里才会更好受一点。   桑桑离开后,我在凳子上坐了很长时间,直到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下来,对面寝室楼的灯光一盏一盏全亮起来,寝室外走廊上的声控灯时亮时灭,我才站起身来,却也没有再把U盘插进电脑里看了,直接收起来拿了钥匙出门。   在路上,我给周峪森打了一个电话,因为上一次他说起他有一个学姐是在报社当实习记者的,正好是跟娱乐版,我就让他把这个人的电话给我。   周峪森说:“我叫她出来一起吃顿饭吧。”   “你要是忙我就自己联系就行了。”   对于三年前我和陆景重之间的事情,唐卡当时是看到了猜到了,想必他姐姐林萧萧也告诉过他原来在酒吧的一些事情,只不过我不知道唐卡是不是告诉过周峪森。   潜意识里,我还是不想让人知道。   但是,周峪森却说:“我不忙,正好找你有点事说。”   周峪森的这个在报社实习的同学是一个大三的女生,叫张小燃,来的时候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连帽卫衣,卫衣上写了一串大写的英文字母,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脖子上挂着一个相机,看起来风风火火的,从公交车上下来就一路小跑着过来了。   我见到她一句“学姐”还没有来得及叫出口,就被这个张小燃一把拉住了胳膊,问我:“你这个头发是在哪里剪的?”   我一时间有点发愣,就报了那个理发店的地址。   张小燃拿着相机给我拍了好几张照片:“我一直想要剪一个这样的发型啊,你陪我去吧,晚上我请你吃饭。”   我:“……”   周峪森在张小燃后面耸了耸肩,给我比了一个口型:“稍安勿躁。”   于是,我就带着张小燃去了理发店,张小燃简直是一个活宝,一路上嘴巴叽叽喳喳个不停,到了理发店,她要理发师照着我的发型剪,她剪头发,我就和周峪森出来发廊,找了张宣传页垫在地上坐着。   我从包里拿出个烟盒,抽出一根来给周峪森,周峪森摇了摇头。   我自己用打火机点燃,跟周峪森开玩笑:“你不抽烟不喝酒,还是个男人么?”   周峪森对这话也没计较,反正之前说的多了,偶尔也这么开开玩笑,一笑了之,只不过这一次,他说:“阿卡不让我抽烟喝酒,我听他的。”   我一听周峪森这么说,就没话了。   从我第一眼见周峪森,我就知道他对唐卡的话奉若圭臬,几乎是吧唐卡当成是自己的全部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烟,烟气在唇齿之间转了一圈,再缓缓地吐出来,把烟灰弹掉。   周峪森捡起一块尖利的石头,在地上划着,说:“我上个星期天,在电视上,好像看到阿卡了。”   我吃了一惊:“电视上?”   周峪森点了点头:“是记者报道的一条新闻,在云南,缉毒队埋伏好了,在码头的交易现场抓人,那个时候下着雨,摄影机拍的不是太清楚的,只是一晃,我认出来他了。”   如果这么说的话……   我顺着周峪森的思维往下想:“那……如果真是唐卡,他,会不会是路人?”   周峪森摇了摇头:“那一段路当时是戒严了的……”   “那……”   周峪森替我把余下的话补充完整:“不是毒贩子就是警察了。”   警察哪里用像是唐卡一样躲躲藏藏的,唯一一个可能就是……   我转过脸看着周峪森,在他的瞳孔里,我看到了相同的信息。   周峪森忽然一用力,手中尖利的石头子反过来在指腹上划了一下,立即就渗出血来,我连忙抽出一张纸,直接按在他手指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   周峪森倒是没在意手指上的伤口,说:“你知道我很奇怪什么吗?前两天我在网上又搜了当天的那个新闻片段,新闻片段还在,但是里面却没有阿卡了。”   “是不是你认错了?”   周峪森摇头,拿出手机来翻出来一张截图:“这是我搜的时候截图,你看,就在这里,这个就是阿卡。”   画面模糊不清,晚上,码头上只有昏黄的灯,还下着雨,如果不是周峪森用手指着,我根本就看不出来,那里还站着一个人,不过看身形,倒是有一些像,只不过已经过去三年了,谁知道谁变化了多少。   周峪森为了比较,翻出来另外一张截图:“这是处理过之后的,你看,同一条新闻,把这半边就给剪辑了。”   我没有周峪森这么仔细,也觉得这应该不是巧合或者故意安排的,又不是演悬疑片,哪里会这么多破绽和陷阱。   “等唐卡的电话吧,”我说,“先别想那么多。”   周峪森自嘲地笑了笑:“你知道我为什么断定这就是阿卡么?因为阿卡小时候因为帮我打架,右腿骨折过,就有些跛脚,这个人的站的姿势,和阿卡一样……你还记得上次我给你的电话录音里么?他说他在一个现在很暖和的地方,肯定就是男方,像咱们北方现在倒春寒,哪里会很暖和。”   最后,周峪森的话落在一句“我想去一趟云南。”   我正想要问周峪森怎么忽然冒出来这样的话,身后张小燃就一蹦一跳地出来了,我立刻就闭了嘴。   张小燃把鸭舌帽去了,我才看见她脸很小,剪成这样的发型更加衬出一张脸还不足巴掌大小,她倒是挺满意的:“为了这个漂亮的发型,我请你们吃饭。”   张小燃选了一家日本料理店,买了寿司和清酒,我看着菜单都觉得真心不便宜,本来找她出来就是有求于她,就不想让她掏钱,索性点完了我就去先把账结了。   我问起张小燃娱乐记者日常都是怎么拿到最新消息的,张小燃说:“蹲点啊,还有就是有人提供的一些消息,你知道蓝萱吧?就是去年新晋影后的那个。”   我当然知道了,就是站在陆景重身边,光明正大地挽着他的胳膊,接受镁光灯闪烁的那个女人,我还专门上网搜过她的照片,长得真的是很漂亮,有气质,关键是我听说是世界排名前三十的美国XX大学毕业的,在网上都一致称她为“美与智慧的女神”。   张小燃接着说:“我和我老大,冒着雨在蓝萱在红山半山腰的别墅外的蹲了一整天,才拿到了一张陆sir深夜从她别墅里出来的照片,《别说你爱我》刚刚宣布开机,老大一早都料定了,就赶着拿到第一手消息。”   我听了这话,心里面有点酸涩。   就好像成了两条直线一样,相交之后只能相隔越来越远,他是王者归来,而我依旧是站在普普通通的一大堆人群里,毫不起眼,中间不仅仅是隔了三年,还有我耗尽半辈子也追不上的距离。   不过张小燃看不到我现在内心的五味杂陈,说道起来津津有味,说是怎样拿到第一手消息的,说还独家专访过,好像就算是没有观众,她一个人也能说下去。   我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周峪森,他正冲着杯中的清酒,看的很认真的样子,好像就只是在研究这个清酒的色泽和味道一样。   一张桌子坐着三个人,都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忽然想到一个词——心怀鬼胎,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又吃了一会儿,我找了一个合适的时间打断了张小燃的话:“现在陆景重是不是炙手可热?”   “陆sir?”张小燃挑眉,“当然了,年轻英俊帅气阳光,天啊,就是男神,美国曾经评论过Vincent的五官比例,堪称完美,是最近三年里最受国外媒体夸赞的中国人。”   说到这儿,张小燃忽然顿了顿,凭着娱记的直觉,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两只眼睛忽然亮的惊人。   “你是不是有什么要爆料?”   “我这里有……”   这个时候,周峪森也看着我,我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知道一旦我U盘里的东西放出来之后,对陆景重有什么影响,那影响对于刚回国的陆景重来说,虽然不至于是致命的,但是绝对是有不小的影响。   于是,我犹豫了。   三年前听薇薇说了陆景重第一次拿奖的那首《生死契约》,我之后就听了,里面有一句歌词,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你说这是生死契约,死生契阔,只为这一世,我努力地活……”   “没什么,”我笑了笑,“看看清酒够不够,如果不够我再去要。”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到临了,却没有把U盘交出去。   明明这是最后一条退路了,我总不能今天就坐火车回家乡去,学还是要上的,生活还是要过的。   在不该心软的时候心软,是我这个人的弊病,每一次都告诫自己要硬下心来,可是偏偏到关键时候就狠不下心来。   看着窗外的街景,忽然觉得心里憋的慌,不由得就想要抽一支烟,可是包里的烟盒掉出来,里面没有一支烟。   我说:“你们先吃,我出去买盒烟。”   可是,刚刚走到门口,我一掏兜就完全怔住了,一股寒气从后背凉到前心,从墙上的一面镜子上,我看到自己血色褪尽的脸。   我清清楚楚的记得,在刚才出寝室之前,U盘是放在口袋里了。   但是,现在衣兜里空空如也。   “怎么了?”周峪森问我。   我转过身,拎起自己的包在里面翻找,然后把包倒过来,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哗啦啦倒了一地,我甚至连包的夹层都找过了,都没有。   我越来越慌了,拿着包的手有点发抖了。   周峪森蹲下来:“找不到什么东西了么?”   “我……”   张小燃帮我把地上的东西收拾着:“你找不到什么了我帮你找……这个小镜子简直太萌了,我爱死这个兔子了。”   “送给你了。”   在这种时候怎么能露怯,我稳了稳心神,对张小燃笑了笑。   现在不能乱,一乱就全完了。   我站起来,对周峪森说:“没什么,我刚才摸衣兜里钱包没了,这不是找到了,我出去买盒烟。”   我拎着包出去了,就给周峪森发了一条短信:“你送走张小燃吧,我有点事儿不回去了。”   我沿着原路,走到理发店里,又走到公交车站,都没有找到U盘,就打了个车去公交车总站,找到刚才做的那一路公交车,挨个上车上找。   司机师傅听说我是丢了东西,就问是什么。   我用手比了一下:“大概就这么大,红色的,一个U盘。”   司机师傅说:“那么小一点儿,你看看地上有没有,没有就被人捡走了。”   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我心里剩下的一点希冀都没有了。   我走到公交车总站边上的一个报亭买了一包烟,抽出一支来点上,靠着一件已经拉上了卷闸门的店铺,看着前面的街景,行人来往匆匆,都是闷头往前走。   现在我心里好像有猫爪子在挠一样,难受的很,根本就分不清自己的心思,到底是忧虑多一点,还是悲伤多一点了。   那个U盘里的照片,全都是三年前,和陆景重在一起的时候的照片,原本都是我手机里的,手机坏了之后,我花了五百块钱把里面的东西恢复,然后把那些照片全都收在了U盘里。   可是现在,照片没有了,好像我和陆景重之间最后的联系也就断掉了一样。   我脑子里疯狂的运转,抛去这一层因素,那就是别人捡到了,捡到了之后,里面的东西一定会打开看,如果一看了之,那就算了,但是如果心有芥蒂的,传到网上,那就完了。   我猛的抽了一口烟,深深闭了闭眼睛。   ☆、第六十二章 喜欢的要命   等我抽完一支烟,稍微平静下来,我才听到自己包里的手机在响,拿出来手机的时候刚好铃声停下。我看了一眼屏幕,是周峪森,已经有了他的三个未接来电了。   我就给他回了过去:“刚才手机在包里,没听见。”   周峪森说:“你现在在哪儿?”   我说:“公交车总站,不过你也别过来了,我就坐车准备回学校。”   但是周峪森执意说要来找我,打断我的话:“我想找你说点事儿。”团爪向扛。   “那行,你来吧,我在总站外面。”   我知道周峪森心里藏着唐卡的事儿,在这个城市里,很多都是新认识的朋友,对阳城的事情不知根不知底,也就说不上话来。   我直接坐在卷闸门前面的台阶上。又抽出一支烟来点着,天色很黑,路边摆摊夜市的小贩们顶棚上的灯光照亮了一小片一小片的黑暗,有行人坐下来吃一碗馄饨面,或者是几个民工模样的人点两个菜,喝两口烈酒。   我又抽了三支烟的工夫,我看见周峪森从一辆公交车上下来,我把烟蒂掐灭了,冲周峪森大声喊了一句:“我在这儿!”   周峪森小跑着过来,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儿,刚才电话里不是说过了么。”   周峪森在我身边坐下来。把我扔在地上的烟蒂往一边踢了踢:“你一个女孩子家的,别老是抽烟,对健康也不好。”   我点了点头,准备点烟的打火机就丢进了包里,手里拿着一支香烟在手指间转动。   周峪森这话不是第一次对我说了,每次我都点头。只不过每一次都没听过。   我以为周峪森这么一说。刚才那事儿就算是翻篇了,但是没想到周峪森下一句话说:“是不是因为陆景重?”   我手指间的香烟一下子掉在了地上,从周峪森的瞳孔中,我看到了自己略微吃惊的神色,就急忙敛了:“别……”   周峪森打断我的话:“你不用否认,阿卡高中的时候就告诉过我,而且那年大年三十那天我还见到他了。”   “大年三十?”我问,“哪一个大年三十?”   周峪森转过脸,盯着前面的大马路:“那天你说不来我家,我想你一个人,就去找你了,正好看见你在点鞭炮。后面一个男人抱住了你,然后你回过身来吻他……”   那年的大年三十……   我听见自己从嗓子里“嗯”了一声,不顾周峪森的反对,又点上了一支烟,没有抽,就静静地夹在手指间,等到燃出很长一段烟灰,再用力地弹掉,烟灰飘飘洒洒地落下去。   我俩都注视着大马路,一时间没有说话,最后临走的时候,周峪森忽然问我:“能不能给我一支烟?”   我有点吃惊:“你不是不抽烟么?”   周峪森说:“我想试试。”   我抽出一支烟来递给周峪森,周峪森用手指夹烟的动作十分笨拙,他冲我要打火机,我在包里翻了一会儿没有翻到,索性就用叼着烟给他点燃。   忽然,脑海里闪现了一幅画面。   在阴暗的出租屋里,第一次抽烟,陆景重用食指扶着自己唇间的烟蒂凑近我,黑色的身影在我眼前一晃,唇间的烟对接,烟蒂明灭。   我忽然一把把周峪森手指间的烟拿掉丢在地上:“别抽了,我可不想让唐卡把我揍成猪头,走吧。”   公交车总站距离周峪森的学校比较近,打车的时候,我就先报上了周峪森的学校,司机一听眼睛陡然一亮:“S大的学生啊,根正苗红。”   我说:“我不是S大,我B大。”   司机说:“那也不错啊。”   这种话真的是听了不少了,确实是不错了,最起码是在C市的光环笼罩着。   之后,司机师傅开了电台,车厢里除了车载电台里主持人毫无营养的对话,就只剩下了彼此的呼吸声。   我不知道周峪森在想什么,我一直在想着U盘,想着U盘里的东西,想着是不是今夜平静,明天就会腥风血雨了。   快到S大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周峪森忽然说:“我要去云南。”   他这么一开口,倒是吓了我一跳,我扭头,看着周峪森的眼神,不像是开玩笑。   周峪森说:“你信么,我觉得他就在那儿,我有感觉。”   车停在S大校门口,周峪森开车门下车,我叫住了他:“等到后天我比赛完了,我跟你一块儿去,大理丽江我都没去过,说不定还能有一段艳遇。”   周峪森转过身来,黑色外套里露出一截白色的衬衫领子,他笑着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我对周峪森的感觉,其实一直还停留在高三的时候,他有点羞涩地低着头,永远都跟在唐卡身后,不敢大声说话,只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如果唐卡不走近他,他也不敢出来。   但是这一次,我好像已经看到周峪森,终于从一棵被唐卡庇佑的小树苗,长成了笔直的大树,有了自己的枝杈树荫。   回学校的路上,我反反复复想了去的地方,心想,会不会U盘本来就在寝室里放着没有带出来。   我想着就给雪儿打了一个电话,她一般晚上回寝室回去的早,温温上晚自习都是十点多才回寝室。   只不过雪儿的手机没人接通。   到了寝室,我发现温温和雪儿两个人都在寝室里,雪儿晃了晃手机:“刚才虞泽端老婆来找桑桑了,动静挺大的,我没听见手机。”   黄静雅来过了?   半天雪儿也解释不清楚,我就问了问温温,温温说只是开车来了一趟,在寝室楼下等了一会儿就开车走了,也就刚走没有多久。   “没出什么事儿吧,告诉桑桑了没?”   雪儿摇头:“桑桑还没回来。”   黄静雅的事情先放在一边,等下一次去李峥科家里补课的时候,我可以找黄静雅问一下。   现在,最重中之重的事情是我的U盘。   我翻箱倒柜地找,在桌上,地上,床上,衣柜里的小木箱子里,都找了一遍,没有找到U盘,好像是真的丢了。   既然是丢了,就要想丢了的方法。   躺在床上,我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一会儿出现陆景重的脸,一会出现一个红色U盘,一会儿铺天盖地的网页上全都是我和陆景重的照片,一会儿又是陆正宇和方唯一的冷笑。   我在爬上床之前都已经做好了今夜无眠的打算,但是没想到,我竟然在这种状态下睡着了,而且一整夜无梦。   晚上没有头疼,第二天就要头疼了。   早上醒来,我就先找周峪森要了张小燃的电话,我想托她问一问,在圈子里是不是有什么重大消息,娱记的消息毕竟是灵通的,有什么风吹草动要更早察觉到。   张小燃电话那边挺嘈杂的,好像正在搬箱子什么的,她说:“没有啊,要不然你今天来我实习公司一趟,我……乔初!你放错地儿了,是东边不是西边。”   我一下子愣了。   “乔初?”   张小燃说:“不好意思啊不是叫你的,是我一个同学,我们今天搬……”   我打断张小燃的话:“你让乔初接电话!”   “不是……”   我禁不住吼道:“你让乔初接电话!”   张小燃也是一个粗神经的人,如果是别人,我这样吼人肯定会吼回来,而张小燃就直接叫“乔初,电话有人找。”   “喂,你好?”   话筒里传来一声清脆悦耳的嗓音,我觉得自己一直堵塞的泪腺就要决堤了,声音出口的时候已经有点哽咽:“乔乔……”   话筒中静了三秒钟,只剩下拖拉箱子时候的杂音,忽然,乔初“啊”的大叫了一声:“陈诺琳!我靠,你真是陈诺琳啊?!”   我轻笑了一声出来:“嗯,我是。”   我其实很讨厌陈诺琳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里有我黑暗的记忆,所以,有一次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叫我陈诺琳的时候,我觉得特别厌恶,恨不得把这个隐藏着的黑暗彻底毁灭掉。   可是,奇怪的是,乔初叫我名字的时候,我没有一点反感,相反我觉得心里特别安静。   乔初跟我约好了在她实习公司下面的星巴克见面,让我现在就打个车去,不见不散。   我说:“不见不散。”   挂断电话,我抬头看了一眼今天阴沉沉的天空,好像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透出来一丝丝金色的阳光。   …………   我在公交车站牌看了一下,到乔初说的那个星巴克有公交车站点,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   我从玻璃窗往里看了看,没有看到乔初的影子,就站在外面等。   乔初是在十分钟之后来的,远远地,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她,她头发烫了卷,穿着细高跟的长筒靴,身上是一件薄风衣。   距离我两步远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手指着我,一把摘掉墨镜:“陈诺琳!”   我学着她的动作,指着她:“乔初!”   乔初直接一步跨过来抱住我的肩膀:“陈诺琳!四年没见了啊。”   我用力地回抱了一下乔初:“四年前……对不起。”   我一直特别后悔,对乔初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乔初骂了我绝决的转身的样子。   乔初掐了一下我的胳膊:“陈诺琳,不用说对不起,我知道你那个时候是故意那么说的。”   进了星巴克,乔初问我想喝点什么,我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喝。”   乔初还是买了两杯蓝山咖啡,找了临窗的一个位置坐下来,脱掉外面的风衣,露出里面V领的羊绒衫,脖子里挂着一条白金的吊坠,显得特别知性。   “你……”   “我……”   我们两个人同时开口,乔初摆摆手:“你先喝一口咖啡,让我先问,你什么时候改了名字了,我刚才听张小燃说的。”   我就把四年前,陆景重用关系,帮我改了名字移居到阳城,在那里上了一届高三没考上大学,就复读了一年。   只不过,这些话里,隐去了陆景重的名字和身份,以及我和他的那段过去。   乔初听了之后频频点头:“我也是到了C市才听说了,陆老师家里好像挺有势力的,改个名字改个户籍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佳茵这个名字好听,原来的名字太普通了,大街上随便一叫回头率都是百分之八十,我以后就叫你佳茵了……对了,你后来又见陆老师了没?”   乔初这么连珠炮似的一通话,我愣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乔初说:“我见过,他来过我实习的公司,只不过那天我请假不在公司,所以没撞见。”   说到这儿,我的问题不用问,乔初就一股脑儿的给我说清楚了,她今年大三,和张小燃都是学的新闻传媒,记者方向的,只不过张小燃是娱乐,而她是民生,实习期是半年到一年时间,她才刚刚实习了不到两个月。   乔初说着说着忽然就大笑起来:“哈哈哈,我现在大三你大二,你该叫我学姐了。”   我看着乔初这么开心的笑,也禁不住扬起了唇角。   说到这儿,乔初的脸色忽然沉下来:“你现在对陆老师……”   我摇头打断乔初的话:“是我老师,也是你老师,我跟你一样。”   乔初请了半天的假,和我一起去新天地逛了逛,本来说是乔初买衣服的,可是看见一条淡黄色的裙子,乔初往我身上一比:“你长得白,这简直太配你的肤色了,快去试试。”   我拿着裙子进试衣间的时候,注意了一下里面的标牌,上面的价格就算是打个六折,我都觉得牙酸。   穿了裙子出去,乔初说:“好看啊,就跟模特似的。”   我说:“你见过那个模特才一米六五的个子啊。”   乔初说:“平面模特啊,你长得匀称骨架又小,说真的,你可以试试我实习那个公司的平面模特招聘,是兼职的。”   我眼睛一亮:“乔乔,你真是我的福星。”   这条淡黄色的裙子确实是适合我的款,我现在剪了短发,样式颜色都很合适,正好现在往夏天走,我也应该有一条能够拿得出手的裙子,所以就让导购员给我包起来。   正在收银台付款的时候,从更衣室出来一个娇小个子的女人,一手扶着自己的右耳垂:“我的珍珠耳坠不见了……我刚才试衣服的时候就挂在上面了,出来一趟拿了拿衣服怎么就不见了……”   导购员也是在更衣室里给找过了,摇了摇头说:“确实是没有见到。”   这个女人往前走了两步就看见了我,特别轻蔑的眼光打量着我,从头上扫到脚:“我刚才出来之后只有你又进去去换了衣服,是不是你拿了?”   我皱了皱眉,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身边的乔初就上前一步:“你丢了耳坠就赖到别人身上,你没凭没据最好别这么说,小心我告你诽谤。”   小个子女人说:“那你你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看看。”   “你这女的是不是有病啊,精神病院抛出来的吧,你是谁有权力对别人搜身啊?要不要直接叫警察过来。”   跟乔初在一起,就永远不用担心会在嘴上吃亏,她一个人就能用嘴巴横扫千万大军了,以前高中的时候,她就曾经自夸过她就是现实版的女诸葛,舌战群儒。   眼见着这个小个子女人已经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了,从另外一个区域的男装区踱过来两个人,一男一女,小个子女人好像找到了救星一样,直接就跑过去:“萱萱姐,上次你从香港买给我的定制款耳坠掉了,是她拿的……”   这样骄矜霸道的语气,一看就是那种从小惯到大的女孩子,没有受过什么苦。   我的眼光只是向那边扫了一下,不待完全看清楚,就眼观鼻鼻观心,微垂着眼睑,看见在逛街的大理石地板上,映出一道颀长的身影。   而就在此时,身边的导购员倒抽了一口气:“陆sir!”   “嘘!”   陆景重比出一根食指放在唇上,然后微微摇了摇头。   导购员立即就明白了,急忙捂住嘴,只不过脸上的笑已经抑制不住了,小声说:“能不能签个名啊。”   从侧旁的穿衣镜,我的余光可以看见对方的视线,堪堪落在我的身上。   我咬了咬牙,逼着自己抬起头来笑了笑。   陆景重就站在我三步开外,正用一副淡淡的表情看着我,看不出喜怒。   身边蓝萱好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倒是比较平易近人的,让身后的助理去更衣室里再去找一找,找不到就调监控。   乔初也跟着导购员进去更衣室了,在收银台前面的巨大落地镜前,就只剩下了我和陆景重。   他半靠在收银台上,食指很随意在台面上轻叩,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目光一直在我身上停留着,一会儿盯着我头发,一会儿盯着我嘴唇,目光看得我耳根就有点发烧了。   我逼着自己迎上他的视线,然后勾起一个自认为还可以的微笑。   陆景重歪着头,忽然挑了挑眉,问我:“有烟么?”   我愣了一下。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收银台的收银员已经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盒烟,并上一个打火机,双手递给陆景重。   陆景重只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唇间,把打火机丢给我,然后食指扶着烟蒂向我凑过来。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陆景重抛打火机的时候我差点没有接住,现在他的这动作,摆明了就是想要让我帮他点烟。   收银台还有人在看着,我也不好说什么,就用手护着打火机的火苗,向前跨了一步靠近陆景重唇间叼着的香烟。   陆景重微微向下倾了倾身子,黝黑发亮的瞳孔里,映出打火机橘黄色的火苗:“谢谢。”   我手指依然拿着打火机,因为陆景重点烟的姿势略微前倾,双手距离他的脸颊也不过一公分。   我看着这近在咫尺的脸,他的眼神钉在我脸上,轻微的呼吸拂在我的鼻梁上,我心思忽然一动,头脑没有指示,手指就抚上了他的侧脸,指腹轻轻划了一下。   心脏猛的跳动了一下,好像是重物敲击在胸腔上。   这个时候,我就知道,我完了。   我还喜欢陆景重。   喜欢的要命。   ☆、第六十三章 不好的预感   抬起眼,我看着陆景重,他的眼神里没有波动,从他的瞳孔里。映出我现在仰着头的样子,短发确实很学生气,我都觉得在陆景重面前好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学生。   就在这个时候,更衣室那边传来一个声音:“找到了!”   我急忙后退了一步,把打火机顺手放在了收银台上,对上收银员有点惊诧的双眼,视线从打火机再移到我刚才触碰到陆景重的手上,那眼神里分明写着,这只咸猪手怎么还没有被剁掉?   乔初走过来,直接拉着我就要走,身后蓝萱说:“不好意思,这是我妹妹的不是,她性子急了。”   耳坠是在两个更衣室相连之间的隔板下面找到的。可能是换衣服的时候不小心从上面挂掉了。   刚才口口声声说是我把耳坠挂掉在地上的小个子女人看起来也有点不好意思,只不过蓝萱既然都开口了,她就说:“对不起。”   乔初冷哼了一声,双手抱臂。   我微微一笑:“没关系。”   我知道为什么她之前认准了就是我拿走的,在这个服装区试衣服的人并不算少,可是为什么一眼就认准了是我拿走的,只是因为我身上的衣服。   我今天出来身上只穿着一件从网上淘来的卫衣,一看就和其他顾客不是一个档次上的。   在这个世界上,都说人人平等,但是,实际上。这不仅是一个看脸的时代,还是一个看钱的时代。   乔初拉着我离开的时候,我最后用余光扫了一眼橱窗上倒映出陆景重的身影,他和蓝萱已经被围在几个店员和人群中了,都在要签名。   我看向陆景重的那一瞬间,他刚好微微抬眸。透过落地的玻璃窗。视线微微对接。   “有钱人就了不起了,明星就了不起了?”乔初说,“你就不该说没关系,这是诽谤,最起码得要精神损失费。”   “那还能怎么说,”我说,“我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   乔初翻了个白眼,看着我就跟看那怎么拎也拎上不了桌的狗肉一样:“看出来了。”   从购物中心出来,我就说要去找一下张小燃。   “对了,你是怎么认识张小燃的?”乔初问我。   我说:“跟我一届,你们学校有一个叫周峪森的,和张小燃认识。我也就算是间接认识了。”   “周峪森,男的女的?”乔初反问了一句,“不认识。”   在回去公司的路上,乔初并没有说什么,但是我明明白白就可以看得出来。   乔初不喜欢明星,更加不喜欢追星,所以,她选择了做民生方面的新闻,而不是去做娱乐记者,她说,娱乐记者就是狗仔队,做着一些最没有意义的事情,所以,在一些方面上,她其实看不起张小燃。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乔初的观点偏激了,但是她的理想就是要当一个真正的记者,能去采访第一现场的记者,这是四年前,我和她还在高中的时候,她就告诉过我的。   这个公司是C市一个皇天旗下的一个报社,算是一个分支,主管网络、纸质传媒的传播,包含新闻、民生、情感和娱乐等板块,但是现在做到最大的还是娱乐版。   我先去找了一趟张小燃,乔初去帮我问问人事部招聘平面模特的经理。   张小燃让我在休息室里等她,她马上就过来。   我在休息室里站了站,从窗户看着写字楼下面正堵的一塌糊涂的车,转身找出纸杯来接了一杯咖啡,坐在吧台凳上,想应该怎么跟张小燃措辞。   “我来了!”   张小燃每一次出现都是风风火火的,这一次直接扯着一个红色的横幅就进来了,让我搭把手帮她把横幅叠起来,才问我:“什么事儿?”   我说:“我想问一下,你们公司的最新消息。”   “关于谁的?”   我顿了顿:“陆景重。”   张小燃问:“你是陆sir的粉啊?”   我点了点头。   现在我没道理这样关心一个公众人物,也只能这样说了。   张小燃皱了一下眉,好像是在思考,随即摇头:“没有……只是最近他在准备演唱会,又接拍的一部新电影,貌似档期很满。”   她就真的把我当成是陆景重的铁杆粉丝来介绍了,说的很具体,好像希望我去他经常出入的地方去蹲点似的。   现在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只不过,为什么我现在心里特别不安呢,隐隐有一种预感,不好的预感,是那种风暴来临之前的宁静。   乔初引我去见了公司的人事经理,说底子还不错,就问我什么时候有时间,最近需要拍一套休闲装的照片,在杂志上刊登的,觉得我现在的这个形象很合适,就让我先来试一试。团爪吐巴。   我想明天上午还要去钢琴比赛,就说:“明天下午吧。”   最后,和经理定的就是明天下午三点。   乔初上午请了假,下午有个采访没办法推,我就一个人出了公司门。   下午两点钟的阳光不错,明灿灿的,大地上都好像镀上了一层白膜,这样暖和,在我眼里却是冷的。   我沿着马路牙子走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和方唯一约好的时间不过两个小时了。   一想到这个我心里就烦躁,一烦躁就想抽烟,不自禁地就往包里摸烟盒,最近真是太不节制了。   靠着一边的大树,点燃了一支烟,微微眯了眼。   旁边走过的路人看见我的,无疑都露出了比较嫌恶的眼神,就算是面无表情走过去的,心里也是不讨喜的。   一支烟快抽完的时候,刚好看见路边一个西餐厅里走出来两个很熟悉的人影。   相隔不远,只有几米的距离,我看清楚他们的同时,他们也看清楚了我。   是靳磊和谢准佳。   谢准佳穿着一件很漂亮的裙子,小腿纤细地裹在长靴中,是精心打扮过的。   因为只隔了几步远,要想他们看不到我也不可能,靳磊在看到我的一瞬间,脸上的表情有一些不自然了。   我知道他肯定会不自然,因为刚从西餐厅里走出来的时候,他是牵着谢准佳的手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自然,也就刚好造就了我的自然。   我笑着跟他们二位打招呼:“你们来吃下午茶啊?雪儿刚才还给我打电话了呢。”   我最擅长对付的就是这种比我看起来还要心里没底的人,就比如说抢了我钢琴曲子的谢准佳,和背着雪儿不知道在搞什么鬼的靳磊。   但是,一旦面对比我镇定比我强势比我有气场的人的时候,我就完全被动了,就比如说四个小时之前,在购物中心重逢遇见的陆景重。   我现在想到陆景重眼底淡淡的神色就恨的牙痒痒,凭什么他就能时时刻刻那么淡定那么收放自如,但是我总是拖泥带水,想要报复狠不下心来,想要再妥协又不甘心。   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性格,到底是陆景重造就了我还是毁了我,我已经分不清楚了。   这边,靳磊说:“我告诉雪儿今天我不在学校,她还闹了好一会儿。”   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明显的是欲盖弥彰。   我笑:“雪儿总是大大咧咧,神经粗线条,她但凡是有一点儿脑子,当初也不会把一个有妇之夫介绍给朋友了。”   这句话我就是意有所指,当初雪儿给桑桑介绍那人的时候说的是磊子的哥们,是通过磊子,再通过雪儿介绍的,我听了真是想呵呵了,一个大二学生的哥们是一个大公司的老总?   看靳磊眼睛中一闪而过的精光,我知道,这事儿不管之后靳磊如何澄清,他肯定是知道的,要么就是我多想了,要么就是靳磊演技太拙劣。   这个时候,谢准佳笑了笑:“你会抽烟啊?”   谢准佳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自己手指间还夹着将要燃尽的烟蒂,我掐灭了扔进前面的垃圾箱里,微微一笑:“压力太大,偶尔抽抽。”   谢准佳附和:“是啊,明天就比赛呢,我才压力大呢。”   又说了两句毫无营养的话,无非是要回学校顺路要不要一起,还有就是明天早上到市区的音乐大厅里比赛要不要一起。   我说:“我今天晚上不回学校。”   在背后看着谢准佳和靳磊两个人走远,我拿出手机从背后拍了一张照片,然后直接发给了雪儿。   信息发过去没有两分钟,雪儿的电话就回过来了,我刚刚按下接听,雪儿劈头盖脸就问:“佳茵你现在在哪儿?”   我说:“在市区。”   雪儿的语气听起来特别急躁,好像还有点气喘了:“那个女生是谁?”   我说:“不如你现在就去学校门口的公交车站牌前等着,我刚刚看见他们坐公交回去了。”   “怎么……他真是磊子么?是不是你看错了,他跟我说他下午有课……”   雪儿明显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我打断她的话:“那就是翘课出来泡妞了呗,阿雪,别总是以为磊子是五好男友了,以前我觉得你哥总是阻止你和他有点强势了,但是现在我觉得,你该和你哥多交流交流。”   雪儿好像没听见我这句话,声音有点哽咽了,然后就开水哭:“怎么会啊,他一直对我很好啊,我不信……”   我说:“顾雪,你现在听着,擦了眼泪,挂断电话去学校门口等着,等到了看看他怎么说,说白了再哭。”   挂断了给雪儿的电话,我摇了摇头。   现在大二,我和雪儿一个寝室,也见惯了她和磊子之间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架的时候恨不得把肺都哭出来,好的时候又说这就是情侣之间磨合。   爱情这种事情,真的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旁观者……   对于我和陆景重的这段感情,那个时候也算是不为人知了,当时除了一心阻挠的薇薇,真正的旁观者也只有那个心理咨询师了,我现在都后悔死了,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儿告诉他……   想到这儿,我脑子里忽然灵光一动。   U盘的事情,有了着落。   …………   上次临走的时候,周越又给了我一张名片,我随手塞进包里了。   我一直觉得名片这种东西,看起来高大上,但是实际上,就算是小诊所里无挂牌行医的黑医生,也会人手一沓名片,打印店里几十块钱就能印上好几盒。   找到周越的名片,照着名片上的手机号拨了过去。   周越的彩铃是陆景重的一首歌,我没有听到过,但是声音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我对陆景重的歌并不熟悉,不是说他的歌不火,而是因为我在想尽办法避开他的歌,避开他的所有信息。   所以,曾经在网页上存着的一个关于陆家揭秘的帖子,我还没有看过。   但是现在,听着他的声音,就会觉得有一种温暖入心底的感觉。   那边,周越很快就接通了,但是接通了只有一句话:“你要是有急事现在就到心理咨询室来等我,我很忙。”   然后就挂断了。   我找了附近的一个公交站牌,看了路线图之后塞上耳机来等车。   等车的时候,我就在想,在方唯一的私人会所里救下了我的梁易,直接开车载着我嘉格的周越,还有碧海云天里帮我解围的那个人,是不是都和陆景重有关。   想到这儿,我不禁自嘲了一把。   我还真是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我是谁啊,又不是心比天高,相反,倒真是云泥之别了。   距离周越的心理咨询室不算远,坐车只有五站的距离,但是加上堵车和行车缓慢,五站足足开了五十分钟,我在车里挤的像是根面条,听见报站就猫着腰挤了下去。   进了周越的心理咨询室,我才知道为什么他说现在很忙了,因为在外面排队等候的,就有三个人,而在心理咨询室里面,传来不小的争吵声。   我正要进去,在外面做登记的美女拦住了我:“请先在这里做登记。”   我低头看了一眼这张表格,又抬头看了一眼前面长腿小蛮腰的美女,笑了笑拿起笔坐了下来,靠近门的地方,我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缝,里面的声音刚好能传进我的耳朵里。   一个女人的声音:“求求你了,就这一次行不行?我双倍付你钱,我已经和监狱长说好了,等你……”   门啪的一声,从里面关上了。   我揉了揉鼻子,右手握着笔,看着表格上的姓名,抬笔写下了三个字——“陆景重”。   然后,我就照抄百度百科上的内容,姓名、年龄、出生年月……   在看到生日这一栏的时候,我明显的愣了愣,因为阴历的生日,明明白白写着的是元月初二。   大年初二……   我用笔头戳了戳手背,原来三年前,我还陪着陆景重过了一个生日。   忽然,身后的门刷的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哭的抽抽搭搭的中年妇女,紧接着周越走出来,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把我手里的表格给抽走了,只是扫了一眼上面的字,就背着手走进了屋里,给我打了个手势让我进去。   美女登记员进去为周越倒上了一杯热茶,然后退了出去。   周越把我写的那张表格揉成一团搁在桌上,冷声问我:“又有什么事儿?”   我索性也不废话,直接就把U盘的事儿给说了。   周越抬头看了我一眼,揉了揉眉心:“你可真会给陆小五找事儿。”   我坐在软椅上没有说话,盯着自己的鞋尖。   周越打了两个电话,不过我听出来没有一个是打给陆景重的,正在胡思乱想着,周越忽然问我:“U盘什么样子的?”   我说:“红色的,上面贴着一个蝴蝶结的贴画。”   周越翻了个白眼,对电话里复述了一遍。   挂断电话,周越从衣架上拿下一件衣服就往外走,我在后面默默地跟上。   周越交待了一下美女登记员,就出了门,我也默不作声,就在他后面跟着,他去停车场取车,我就在他后面跟着去取车,他打开车门上驾驶座,我就跟着坐上副驾的位置。   系好安全带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时间,距离方唯一约好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所以说,要想在明天钢琴比赛的时候活着出现,这个晚上我必须还要黏着周越。   因为之前问到过温温,如果温温都说周越的家族势力不小,那么就应该是不容小觑。   所以,这个晚上,我就打算赖定周越了。   我正在思索着手机是要关机还是静音,手机铃声就响了。   来自方唯一。   我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挡风玻璃,斟酌了一下用词,按下接通键:“方先生。”   方唯一抛下一句冷笑:“我派车去你学校接你了,什么时候到?”   我说:“不好意思,我最近心里有问题,预约了XX心理咨询室里的周越咨询师,恐怕今天晚上去不了。”   “周越?”方唯一说,“哪个周越,城东的大周越还是城南的小周悦?”   我:“……”   方唯一电话有人叫了一声,然后就一点声音也听不见了,估计是他捂住了话筒,不过也只有两秒钟的时候,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我微微抬眼,就看见周越正在从后视镜里审视着我。   “你倒是够胆量,拿我抛出去当挡箭牌。”   我笑了笑。   其实现在心虚的很,周越这人我现在还摸不透,这也算是铤而走险的一步棋,因为陆景重在他的几个哥们里是第五,而周越总是叫陆景重陆小五,肯定是有关系的,所以才打算把周越抛出去。   为了减缓这种尴尬的气氛,我就问周越:“你是城东的大周越和城南小周悦?”   周越没有回答我,一路上都沉默地开车,我对我自己问的这个问题一点都不感兴趣,只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但是人家不搭腔我一个人自言自语似的倒是更显尴尬,索性转了头看着车窗外。   车窗外的车灯一晃而过,我看着车窗外的景物飞快地倒过去,刷的成了一道流线影子。   周越让我下车的时候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哦”了一声才跟着下了车,这是一个比较高档的小区,前面有一个很大的喷水池,中间都可以看见树影掩映着初春的含苞的花骨朵。   我跟上周越,问:“这是要去哪儿?”   周越没有回答我,倒是拨通了一个号码,问:“你在花溪公寓的那套房子是几号?”   电话那边可能是报了号码,周越笑了一声:“那正好,能凑一桌麻将了。”   周越挂断电话的时候我还在想,这个凑成一桌麻将的四个人会是谁?   但是问周越,周越也没有回答。   然后,当周越按门铃,门从内打开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想要掉头就走,哪怕掉头走就是去被方唯一和陆正宇那个疯子折磨,我也不想进去。   有时候真的是偏执的过分了,我站在从屋内门框里透出来的微光,觉得前面就是一个舞台,身后就是万丈深渊,需要我做出一个选择。   只不过,舞台上有鲜花掌声也有唾骂,深渊下面却是死的安逸。   周越已经率先进去了,我在后面犹豫了一下。   ☆、第六十四章 从没这么幸运过   来开门的蓝萱看见我吃惊了一下:“是你?”   显然,蓝萱还记得白天的时候,我被她表妹诬陷的事情,只不过现在的蓝萱已经卸了妆。看起来没有那么明艳了。   身后不远处,穿着一套家居服的陆景重正抱臂站着,目光逆着灯光落在我身上。   刚刚进去的周越和陆景重说了两句话,我没有听清楚,蓝萱笑了笑:“你和周越认识啊,进来坐。”   这个时候,我心里一股酸水就冒了上来。   我什么时候想到过这种时候,会有一个女人光明正大地站在陆景重身边,还会用当家主母的口吻请我到陆景重的家里坐坐。   这种感觉……   我忽然感到,如果我现在退缩了,就好像小家子气了一样,所以我也笑了笑,说了一声“谢谢”走了进去。   蓝萱穿着一件黑色的包臀裙。上衣是米色的开司米,显得端庄典雅,倒是我,余光落在玄关的落地镜上,我看到自己身上的呢子大衣和里面的个子衬衫,简直是弱爆了,在蓝萱身边站着,我就像是一个无知的堕落少女。   蓝萱拿起自己的大衣穿上,对屋内打了一个响指:“阿凛,走了。”   我这才注意到,房间里除了蓝萱和陆景重。还站着另外一个男人,长得瘦瘦高高的,面容很清俊,带着一副无框的眼睛,文质彬彬。   这个被蓝萱唤作阿凛的男人在出门前,把一份文件给陆景重放在桌上:“后天小姐在郊外的别墅开一个化装舞会。到时候务必到场。”   陆景重点点头:“我让助理安排。”团欢每划。   阿凛又说:“明天中午在XX餐厅的位置已经订好……”   陆景重打断了阿凛的话:“已经透露给娱记了。”   这时候。已经走到走廊上的蓝萱又重新走回来,不耐烦用手指叩门:“阿凛,你有完没完?”   阿凛这时候才拿起蓝萱放在沙发上的包走出去,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了我一眼,听到蓝萱高跟鞋踩在走廊的大理石地板上清脆的声响,匆匆地跟了出去。   周越说:“U盘我已经让秦允之去找了,但是U盘又不是手机什么电子设备,找回来的可能性不大。”   “丢了就丢了,”陆景重说,“你带她来这儿干什么?”   周越翻了一个白眼,从茶几下面顺走一盒烟:“你大哥今天晚上准备玩儿死她,连警察局都已经疏通好了。玩儿完了沉尸海底,你说呢?”   陆景重的目光陡然一凉,等到我再看过去的时候,一时间我以为是错觉,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真的就好像是事不关己。   “以前老三就说过,你们陆家,除了你都是疯子,”周越自己点了一支烟,打火机啪的一声扔在有机玻璃的茶几上,“不过你这妞儿也真是会闹腾,不我倒是很好奇,怎么就李家和荣家都为你亮绿灯?”   周越看向我,又“嗯?”了一声,我才意识到这是在问我话。   “你是李家那个小儿子的家教老师?”   我点了点头。   “教什么?不会是语数英数理化吧。”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周越的这句话,一边刚刚走到酒柜旁边拿出来一瓶酒的陆景重就一下子笑了出来,我怎么听这笑声都像是在嘲笑,在肚子里腹诽道:我教数理化怎么了?别看不起学渣好么!   周越临走的时候问我:“你要留下还是跟我走?”   我盯着面前的落地镜,没说话。   周越直接从我身边经过,然后十分体贴地带上了门,临走前还不忘对陆景重加上一句:“陆小五,记得你欠我一次。”   咔啪一声,门锁上,这样轻微的声音,也好像为我的心上了锁。   我向前踱了一步,注意到这个复式的套房装修十分奢华,是偏向于欧式的,是从细节都可以看得出来的奢华。   陆景重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你觉得装修还不错?”   我直接点头。   陆景重嗤了一声:“没品位,这就是高档住房标准的样板间,一点创意特色都没有。”   我被陆景重这种不温不火的口气给激火了,转过身来:“我就是没品位,我就是井底之蛙什么都没见识过,我现在住过的最好的房子就是在阳城的那个出租屋,我哪儿能跟你你比啊。”   陆景重就走过来,一步一步向我逼近。   我觉得自己的呼吸在一刹那都要停止了,看着他的身影逐渐压迫过来,我逼着自己的视线迎上去,咬紧了牙关。   但是,下一秒,陆景重却停住了脚步,将手里端着的红酒放在桌上:“右手边三个房间,你随便挑一个睡。”   我双手握紧了拳,指甲掐进手掌心里,我叫了一声:“陆景重!”   陆景重顿下来,侧脸问我:“怎么?”   “如果我想要睡你的那间房呢?”我说,“让不让?!”   这样看着陆景重的侧脸,线条锋利的似是一把刀,没有一丝可以转圜的柔和线条,眼光落在挂在半面墙壁镶嵌的镜面上,从镜面上,看着同样在一面镜子里的我。   我从玄关走过去,一步一步稳稳的踩着地上铺着的红木地板,绕过陆景重,站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我轻声叫他的名字:“陆景重。”   陆景重微微低了头,不动声色地看着我。   我咬了咬下唇,忽然踮起脚尖,勾上陆景重的脖子,直接凑上去吻他,他的脊背僵了一下,向后退了一小步,靠在身后的镜面上。   四瓣唇相触碰,陆景重的唇很柔软却很冰,房间里的温度似乎并没有将他暖热,所以,连同心就一起冷了。   我用舌尖勾勒着陆景重的唇瓣,然后沿着他的唇线,探入他的唇瓣之间。   但是,陆景重没有给我一点反应。   我知道陆景重接吻的时候喜欢睁着眼睛,我也是,看向他的眼睛,一双幽翰的黑色双眸里,好像结着一层冰。   于是,我用力地去吻他,甚至咬破自己的舌尖,用暖的血也没有能暖热他的唇瓣。   我曲起右腿抵在陆景重的双腿之间,双手摩挲着他脖颈后的一小块区域,用这种最暧昧的姿势,触碰到他双腿间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他的身下已经有了反应。   但是,他仍旧用这样疏离甚至冷漠的眼神看着我,甚至双臂依旧在身侧,连一个拥抱的动作都没有。   我松开他的唇,双手从他的脖颈滑下来,垂下了眼睑。   大抵内心的苦涩,就是如此吧。   爱不成,求不得。   我默然转身,手腕却忽然被陆景重抓住,向后猛的一拉,我的脸颊就撞上了他的胸膛,这一次,他反手将我压在墙上,一只手护着我的后脑勺,吻铺天盖地地落下来。   我伸手环住他的腰,他双臂绕过解开我上衣的衣扣,手势有一些粗鲁,好像没有多余的耐心,衬衫扣子被扯掉了好几颗,掉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只不过被彼此之间粗重的喘息声掩盖了。   客厅里还是有一些冷的,里面的格子衬衫刚刚掀开一个角,一股冷气就让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陆景重眼眸中的红褪去了一些,他打横抱起我,往卧室里走,衣衫从玄关到客厅,偏偏陆景重有轻微的洁癖,必须要到二楼自己的卧房里去,上楼梯的时候总算是受了不少的罪,几次我夹着他的腰身都没有夹牢,八爪鱼一样抱着他脖子,十几层楼梯,好像走了有半个世纪一样漫长。等到了卧室,从门后挪到床上,又花了最起码有十分钟的时间。   卧室的窗台上,有一个青白瓷的花瓶,里面插着一支百合,映着月光,好像在窗台上撒上了一层银灰。   我的身子嵌入柔软的大床上,这个时候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他直接压在我的身上,偏偏文胸的挂钩解不开,挂在肩膀上露出半个前胸。   我歪着头,看了一眼陆景重眼角的红,伸手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陆毛毛……”   陆景重眯着眼睛,黑色的眼眸里全都是迷醉,我的手掌贴着他赤裸的脊背,感受着他的温热,他绵长的呼吸,这种感觉,真的是久违了。   最后,朦胧中快要睡着的时候,他的声音拂在耳际,忽然问了一句,“很疼么?”手指在我眼角揩了一下,感觉到凉凉的感觉,我才知道自己哭了。   我摇了摇头,又点头,半睁着眼睛:“是心疼。”   …………   我以前总是失眠,就算是睡着了脑子里也是混混沌沌的,浅眠多梦,特别是高考前那段时间,几乎每天都要吃安神的药,到现在,一般剂量的安眠药对我来说都已经不管用了。   但是这一夜,在陆景重身边,我睡的很熟,是一场从未有过的酣畅睡眠。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天色微亮,窗帘微动,头有点沉,有点重,我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侧脸看,枕边已经没有了陆景重。   身上是干爽的,内衣内裤都好好地穿在身上。   “陆景重?”   我叫了一声,但是没有人答应。   看了看四周,我才察觉到,这并不是昨天晚上和陆景重发生关系的那间房,我清楚地记得,昨天晚上的那间房是紫色的窗帘,靠窗的位置有插着一株百合。   但是这个房间里,没有花瓶,没有百合,就连摆设和装饰都不一样。   这时候,忽然有人敲了敲门,一个中年女人系着围裙:“已经六点……你醒了?那就下来吃饭吧,浴室里有准备好的洗漱用品。”   我点头,说:“谢谢。”   她要关门离开的时候,我叫住了他:“你……我身上的衣服是你给我换上的么?”   中年女人用围裙擦了擦手:“不是啊。”   我按住太阳穴,揉了揉,进去浴室里整理了一下自己,才下了楼。   我确定,昨天确实是不是在这个房间里睡的,而且确实睡的时候没有去洗澡,身上的黏腻也都没有冲洗,但是今天早上醒来,身上干干爽爽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衣服也穿的完完整整的一整套。   陆景重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走到小餐厅里去吃饭,陆景重好像刚刚吃过早餐,用纸巾擦了一下嘴角,眼角的余光看到我过来了,直接招呼那个中年女人为我准备好一副碗筷,他叫她徐嫂。   我笑眯眯地凑上去:“一会儿要去比赛,你陪我么?”   陆景重抬头看向我的眼神一点温度都没有,也没有回答我,直接站起来就往楼上走。   我现在也明明白白看出来陆景重的意思了,明显就是装作昨天晚上不曾发生过。   只不过,这是羞涩,还是……?   我上前一步,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反过来勾着他的脖子,他还没有来得及躲,就在他的唇角落下了一个吻,笑着说:“你回来了还会走么?”   陆景重隔开的我的手腕,后退一步,从我身边绕过去。   我在他背后说:“昨天晚上……”   陆景重没有回头,走上了楼梯,临近拐弯的地方,顿了顿脚步,说:“昨天晚上怎样?杜佳茵,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一桶冰水兜头浇下。   陆景重一句话,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全盘否定了。   我坐在餐桌边,看着桌上的粥和火腿煎蛋,完全没有了胃口,我问中年女人:“徐嫂,你是钟点工?”   徐嫂说:“我一直在先生这里住,做饭打扫卫生。”   说着,她就指了指靠近厨房的一个房间。   我撑起手臂:“那昨天晚上你也在这里住?”   徐嫂说:“是啊,蓝萱小姐干洗的衣服还是我送回去的。”   可是,昨天从玄关到客厅再到卧室,衣服都脱了一路,一直折腾到快十二点,怎么会……   我就把这个疑问问了徐嫂,徐嫂说:“蓝萱小姐走的时候你刚来,先生安排你在客房里睡,让我准备洗漱用品,说你是朋友,一定要好好照看。”   这一刻,我脑子有点懵。   昨天晚上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难道是我做梦?但是可能有那么逼真的梦境么?   但是正所谓是谎言说一百遍也就成了真理,我现在真的怀疑了。   我心不在焉地把粥喝了一半,就去了楼上说要收拾包,路过陆景重的书房,门是半开着的,陆景重戴着一副眼镜正在电脑前敲打着,他抬眸从电脑屏幕上方扫了我一眼,我还没有来得及扯嘴角露出一个笑,他就重新低下头了,冰冷的神色和刚才无异。   我回到刚才睡醒的那个房间,然后拉下自己的衣服看了看,身上确实是没有一点吻痕,做爱之后双腿之间的酸涩感也没有,也没有腰酸,也没有背痛。   难道昨天晚上真的是黄粱一梦?   我从来都没有做过这种春梦,还真是……   可是,当我手指下滑,摸到文胸后的挂钩的时候,手指忽然顿了顿有一个小挂钩有一些变形,一摸就是被撕扯的。   关键是,文胸后面有三列挂钩,我扣的时候,从来都是扣在中间的一列。   但是现在……   扣的是最前面的一列。   我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嘴角,浮起了一抹笑,好像是昨天夜晚,激情之余,窗台上雕琢着的那一株洁白的白百合一样。   …………   这次下了楼,已经不见了陆景重,我东张西望地想要找到陆景重的影子,徐嫂直接给我解惑:“陆先生早上有活动,先走了。”   “哦。”   其实心里是有一丝失落的。   送我去音乐大厅的是陆景重的生活助理,一个穿着西服衬衫西装裤一板一眼的男人,我笑着跟他打招呼:“你好。”   他伸出手来跟我握了握:“我叫高明。”   看着这个一本正经的男人,用这种呆板的口气说出这样的话,有一瞬间,我想到了憨豆先生。   “高先生,”我忍着笑,系好安全带,问道,“薇薇呢?”   我记得陆景重的助理不应该是薇薇么?   高明说:“薇薇在国外,她有事情做。”   高明比周越更冷场,我问了关于陆景重的生活计划和档期,高明直接抛过来四个字:“无可奉告。”   这样四个字,我宁可是和周越一样的当我是空气不存在。   在音乐大厅外,很意外地我看见了温温和雪儿。   雪儿远远地就指着我:“温温,你看怎么着,我就说了佳茵肯定车接车送。”   温温直接走过来拉我往里面走:“快点啊祖宗,刚才就点名了,我让雪儿替了你一下。”   我傻乎乎地笑了一声:“我就是来凑个人数,重在参与不是么……”   “别说什么重在参与,”温温转过身来,打断我的话,“既然你都来了,不拿一个名次都对不起自己。”   “如果我还没改曲子,那前三的奖金我都拿定了,到时候请咱们寝室吃大餐,但是……”我顿了顿,“算了,进去了。”   雪儿在一边咋咋呼呼:“别谦虚啦佳茵,你是我们堂堂B大音乐系的才女诶。”   我确实没有抱希望,因为最近练习时间很少,就算是抽出时间来练,心思总是很难集中,练习的时候又总是找不到感觉,屡屡弹着就自暴自弃了。   如果是自己都没有说服自己,打动自己,那有何谈去打动评委,给我高分呢?   这一次在音乐大厅里的钢琴比赛,一共有二十个人参赛,在比赛前抽签决定出场顺序,当我从负责任手里抽出一张卡片,翻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一个数字“1”的时候,我没憋住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就算我没有参加过几场比赛,我也知道,一般情况下,第一个上场的都不会拿名次,因为评委没有一个可以比较的参照对象,第一个又不敢打分打的太高。   所以,我这次就算有心来拿名次,也拿不到了。   从休息室里出去,到后台去准备,温温和雪儿跟过来:“第几个?”   我拿着手里的卡片在她俩眼前晃了晃。   雪儿拉着我的手腕,好像我手里的卡片晃的她眼花,她看清楚了上面的数字之后吃惊地问:“不是吧,第一个?”   我点了点头,无奈地一笑:“从来都没有这么幸运过。”   ☆、第六十五章 等我兵临城下   在比赛开始的时候,例行是介绍各位评审和嘉宾,一个国际上很有知名度的钢琴演奏家还演奏了一段高水准的钢琴曲。   我本来是准备了一条白色的无袖连衣裙,准备去更衣室换上的时候。温温拦住了我:“你现在短发的发型不适合穿这种裙子。”   我耸了耸肩:“我就拿了这一条裙子。”   温温看了一眼时间,打了一个电话,转过头来对我说:“我有个朋友就在旁边的摄影楼里工作。”   我扬了扬眼角,雪儿表达了我的疑问:“温温,我觉得你就是机器猫啊。”   温温给我的感觉,宠辱不惊,总是有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动的大将风范,做事从来都不拖泥带水,换句话就是时下流行的女王范儿,所以,不管是桑桑还是雪儿出状况的时候,总是喜欢打电话给温温去解决。   我就不行了,温温曾经一阵见血的评价过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我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温温你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人留。”   不过两分钟,温温的这个朋友就把衣服送了过来,在台前,某知名钢琴家一曲还没有弹完,报幕的主持人已经催促我准备进场了。   温温让准备的是一套衬衫和裙子套装,上身是白色的蕾丝衬衫,下面是一条束腰格子裙,倒是比我那一条单调的白裙子不知道高上了几个档次,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民国的女学生。   换衣服的时候,温温问我:“之前的曲子是有人换过了么?”   临时换曲子的这件事情,我谁都没有说过。到现在也只有我,导师和谢准佳三个人知道吧,不过我一点都不奇怪温温会知道这件事,温温有一双慧眼,能轻而易举地看透人。   我就三言两语把有人赞助十万的这件事儿说了,雪儿当时就瞪大了眼睛。温温倒是一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临上场的时候,叫了我一声:“佳茵,如果我是你,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台前,听见主持人报幕:“接下来,有请一号选手杜佳茵,弹奏曲目:拉赫玛尼诺夫第三协奏曲。”   即使是在后台,我也听见台下开始有了窃窃私语的声音。团欢以巴。   我深呼了一口气,走到台上,礼堂里的灯光暗了下来,两道聚光灯。一道打在舞台偏右边的钢琴上,一道打在我身上。   我走到舞台正中间,然后弯腰鞠了一躬。   此时,礼堂里很安静,我一步一步走的很稳,坐在钢琴前面的时候,盯着十指指尖下的黑白琴键,向第一排的评委席看了一眼,脑子里忽然就回想起,在很久以前,久的好像是上辈子的记忆。   那个时候,他在端着红酒杯,眼光映着天光灿烂红酒潋滟,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你说活得辛苦不辛苦,既然辛苦,为什么不选择去死呢?”   那个时候,我跑了一路,哭了一路,蹲下来泣不成声的时候,一双皮鞋落在我的眼帘里,我仰起头,看着湛蓝天空下勾勒出的黑色身影。他说:“泼在你身上的水,要烧开了泼回去。而不是蹲在这里哭,懂么?”   那个时候,在破旧的出租屋里,他圈我在怀里,壁灯柔柔的灯光照在微风拂动的窗帘上,他问我:“你是想要轰轰烈烈的活,还是要安安逸逸的死?”   我是怎么回答的呢?   对了,我坚定的点了点头,说出一个字:“活。”   活,轰轰烈烈的活。   所以,我临时决定,还是要弹最初已经练习了两个月的钢琴曲——李斯特的超技钢琴曲六号幻影。   就像是温温说的,我得不到的,也不会让你得到。   当我手指落在黑白琴键上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看到几个评委侧首在说什么,索性就低下了头,专注于琴键上。   这首曲子节奏激荡但是并不是太快,中段音乐特别灵活,我的手指在琴键上上下翻飞,就好像是幽灵在跳舞,心上好像蒙了一层薄薄的轻纱,随之飘零,幻影魅生。   我把周围的声音全都自动屏蔽在一个保护罩里,好像只剩下了我自己,和指尖的钢琴黑白琴键。手指越来越快,在琴键上来回跳动着,音调也越来越高,在最高处嘎然而止。   一曲结束,我双手放在膝上,做了一个深呼吸。   我起身,向评委席和台下深深地一鞠躬,再抬头的时候,看见在礼堂的后门,有一个身影正巧转身,口罩帽子,只露出一双黑暗中熠熠生辉的眼眸。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个人是,是陆景重。   我勾了勾唇角,陆景重还真是……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陆毛毛,你真是口是心非的磨人妖精。   …………   我走下台的时候,分明看见谢准佳眼里的恨意。   谢准佳抽签抽到的是九号,号码不错,不前不后,在中间,正好评委还处于一个新鲜期并不疲惫的时候。   谢准佳走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腕:“杜佳茵,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笑了笑:“怎样?”   谢准佳气的满脸通红,咬着牙,却说不出话来。   我挣脱她的手腕:“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这个比赛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所以,别把自己办不到的事情算到别人头上。”   我和温温雪儿坐在一起,不一会儿,就轮到了谢准佳。   听到主持人报幕的时候,雪儿腾地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连忙把她拉着坐下来,雪儿看着我:“她是咱们学校的?”   我点了点头:“是啊。”   “磊子跟我说她是A大的!”   我一个没有按住雪儿,她就从座位上站起来跑了出去,连包都忘了拿,因为我离不开,温温就拿了包追了出去。   等到雪儿这边离开了,我才看向台上,发现弹琴的不是谢准佳,就问身边的人:“刚才报幕不是九号么?”   “九号弃权了。”   我看向舞台旁边的参赛席,心里哂笑,连上台的勇气都没有了么?   我一直以为自己很懦弱,有时候心里梗着一根刺,不敢向前走,怕走过去是悬崖万丈,但是现在我才发现,这个世界上,比我懦弱的人多的如牛毛。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略了一个更加重要的事实——比我强大的人,也数不胜数,本质上,我还是一个蝼蚁一样的普通人,那些权贵伸出手指就能碾死的小角色。   最后比赛结果出来,我没有拿到名次。   这是意料之中的,要是拿到了名次,就不正常了,谢准佳是给了十万块钱赞助费的,就算是她弃权了,也不会让临时变卦的我拿到名次。   这也就是温温口中所说的,既然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走出音乐大厅的时候,门外的阳光有一些刺眼。   导师推上去的一个是我,一个是谢准佳,到最后一个私下篡改了曲目,一个索性弃权了,我叹了一口气,在同学里,我的人缘本来就不算好,这一下连导师都给得罪了。   不过,我的心情还算是不错,因为我比赛的时候陆景重来过了。   在等公交车的时候,我给陆景重打了个电话,第一次没有人接通,我知道这人心里不知道别扭着什么,就又打了一个电话,这一次是他的助理高明接通的。   “Vincent现在在忙。”   我说:“你帮我转告他,我一会儿就去他公司找他。”   高明一板一眼说话好像在背台词:“他不在公司。”   “他在哪里?”   “无可奉告。”   又是这四个字,这个助理还真是替陆景重挡下了不少少女心。   哦,对了,昨天晚上蓝萱的那个助理提醒过了,已经预定好了XX餐厅的包厢……、   那应该就没错了。   我笑了笑,趁着对方还没有挂断电话,说:“那请帮我祝他们用餐愉快。”   “你……”   我没有等高明说完这句话,直接就挂断了电话,想起高明那种扑克脸做出憨豆先生的表情,我就心里直乐。   索性也不等公交车了,我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报上了昨天晚上约好的那一家餐厅的地址。   在车上,我闭着眼睛,反反复复地回想昨天发生的一些事情,想陆景重弯起的唇角,在激情之余眼神中抑制不住的情欲,和早上故作深沉的样子。   忽然就觉得,时间过去了,但是有一些东西,还和原来一样,有一些人,真的在原地等着的。   “到了。”   这么快?   我睁开眼睛,看见在餐厅外面有很多人,有的挂着相机,还拿着印有“XX娱乐”牌子的话筒。   我忽然就想起来,昨天晚上他们是说了,已经给娱记放过风了。   看来,效果显著啊。   本来我还在想会不会来了扑空一场,看样子不止我一个人来围追堵截了。   看样子我也挤不进去,就安安稳稳地站在最外面,正午的阳光晒在身上,很暖和,我拿出手机来,又拨通了陆景重的手机号。   没有人接通,直接转入了语音信箱。   本来我想要直接挂断掉的,但是忽然就很想把一些话说出来,说给陆景重听,哪怕对方只是一个冰冷的手机,一个不知道陆景重会不会听到的语音信箱。   我说:“陆毛毛,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么,这三年,我恨死了,都恨不得你在外面遇上地震死掉,但是这样想了之后就抽自己嘴巴,我怎么可能盼着你死掉,我宁可自己死掉。毛毛,你真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我一直在想,你究竟什么时候能回来,但是,等你回来了又能怎么样,我们两个人的距离还是这么远,走不近,然后我就拼命地赚钱,存钱,我想等我有了钱,就能买你一个小时,给你说说话,把我想要告诉你的都告诉你。”   我顿了顿,抬头看着高远湛蓝的天空,阳光有一些刺眼了。   “你还记得么,第一次你带我来C市的时候,那个晚上在立交桥上,你问过我一个问题,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我一直把你的命看得比我重,我的命是你救的,名字是你取的,你说走就走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我说,“毛毛,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你不可能一辈子不回来,如果你回来了,我该怎么面对,有段时间我都特别矛盾,心里撕扯的很难受,成夜成夜地睡不着觉,但是我没寻死,我活下来了,嘿嘿,我答应过你的,所以不管多难,都要活下来。”   眼眶有点湿润,我抹了一把眼角,把眼泪抹掉。   “昨天,我在购物中心见到你的时候,你距离我那么近,我就知道,我完了,我还喜欢你,要命的喜欢。你不要骂我,我试过的,我真的想把你忘掉,所以,我找了很多男人……我们商量个事儿……”   耳边是喧嚣的杂音,还有道路中间呼啸而过的汽笛声,我把额头抵在粗糙的树皮上,狠狠地掐了胳膊一把,克制住自己的声线不要抖,勇敢地说出来:“毛毛,我去找你……你不要嫌我脏,不要不要我。”   一份感情里,总是要有一方是主动的。   既然你按兵不动,那么就换我主动吧,等我兵临城下,爱情之花自然开放。   ☆、第六十六章 我想你了   我按断电话,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如果面对陆景重,我肯定说不出来这样的话,但是。偏偏这只是一个语音信箱,好吧,如果你听得到,那就听到,如果听不到,那就在语音信箱里存着吧。   我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对着天空中的阳光绽出一个笑脸。   餐厅的落地玻璃窗外,忽然有一个记者大叫:“陆sir出来了!”   然后,一窝蜂人都涌过来,也只是隔着玻璃窗拍到了一个背影。   一个记者说:“我一直盯着这儿呢,刚才去洗手间了……”   “这种包厢里不是应该有洗手间么。”   “可能是有要躲着咱们的萱影后的事情吧,要是能把这点边角料挖出来,就不愁吃穿了。”   紧接着就是一阵哄笑。   闲的没事。我也不会听这些娱记的相互调侃,我找了一下,在外面这么多的娱乐记者里面,竟然没有张小燃,倒是很奇怪。   不一会儿,在外面等候的记者忽然骚动了起来。   我集中了注意力,往里面看了一眼,餐厅门口走出来两个人,前面的保安挡开记者和镁光灯闪烁,为这两个人开出一条道路。   陆景重穿着一件皮夹克,带了茶色的墨镜。手很自然地搭在蓝萱的腰上,揽着她向外走。   这样的动作,好像钉子一样扎在我的眼睛里。   娱记问了一些问题,还有粉丝要签名的,但是都没有得到回应。   陆景重好像心情不大好的样子,脸上也没有挂着笑。蓝萱侧身跟他说了两句话。他才说了一声“抱歉,有急事。”就让保镖挡开人就往前走,然后我就听见后面有人在说耍大牌什么的。   倒是蓝萱,笑着解释了一下,也跟着上了车。   在他们上车之前,我向前跑了几步,然后大力的挥了挥手,陆景重的目光始终没有向我这边落过,我不知道他看到我了没有。   车子开走,我连忙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对司机师傅说:“跟上前面的车。”   司机师傅一听就来了劲儿:“前面那是明星吧?你是人情妇还是狗仔?”   我一听这话愣了一下:“都不是,我是Vincent粉丝。他是我偶像。”   这个出租车司机看样子是老手,开车很稳,就算隔着数十辆车,最后也没有把陆景重和蓝萱坐着的那辆车给跟丢了。   车子停在嘉格门口,蓝萱先下了车,但是陆景重没有下车。   我上网查过,陆景重现在所属的是星光影视经纪公司,在圈子里是一个比较老牌的,现在算是圈子里金三角中最稳固的公司,一姐一哥都出在这里。   果真,陆景重的车子停在了星光大厦门口。   我下了车,想要进去,却被保安拦在了外面,问我找谁。   这个时候,我已经会用我现在所属的这个年龄和灿烂的笑容来取得一些东西了,就比如说现在,说:“大哥,我只是想要一张签名,下午都没有去上课。”   说完,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   这个时候,就要感谢我剪的这个学生短发了,保安一听,笑了笑:“学生吧,喜欢哪个明星?”   我眼睛一弯:“陆景重,我是他的铁粉。”   然后保安就叮嘱我要到签名就赶紧出来,被老板逮到就不好了。   我连忙感谢,脚底抹油就溜了进去。   可是一进来我就茫然了。   这么高的大厦,我要去哪里找陆景重?   就在我琢磨着要不要找一个人来问一下,或者直接去前台暴露身份的时候,从电梯里走下来一个人,正是我要找的陆景重。   “我警告你,别动我妈……我现在就过去,就我一个人。”   他眉头紧锁着,正在打电话,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我,匆匆地走过,出了门,一直向停车库走去。   我跟在他身后小跑着,一直到他打开车,透过挡风玻璃,才看见不远处跑的气喘吁吁的我。   我叫了一声:“陆景重。”   陆景重只是看了我一眼,就开始系安全带,然后拧车钥匙,我听见车引擎启动的声音,但是我没有挪开脚步,依旧在车前面三米处站着。   或许是隔着挡风玻璃,我觉得陆景重的眼睛好像染上了一层血光,他按下了喇叭。   我看出来了,他是有要紧事要去做,这件要紧事,比我重要。   所以,我移开脚步,让出来路,陆景重没有犹豫地踩下了油门,车后的尾气熏的我咳了两声。   还要追出去么?   做人真的是不能太执着了。   地下停车库头顶的灯光不是太强烈,但是分明能照的出这里每一辆名车,都是我叫不上名字来的。   一整个下午,我都没有吃饭,在街上好像一个幽灵一样来回游荡,走路走的两条腿都发麻了,直到乔初的电话打来:“陈诺琳!说了三点来试装,你人呢?!”   我这才意识到不好,是约好了今天下午三点去试平面模特的,完全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嘿嘿笑了两声。   “你不是给忘了吧?”乔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算了,你现在在哪儿?”   我又嘿嘿笑了两声。   刚才那是遮掩的笑,到现在就成了无知的笑了。   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是走到哪儿了,在这样一个只生活了不到两年的城市,我只知道从学校到市区的公交车线路。   乔初果然比较了解我:“不会连你自己在那儿都不知道吧?算了,已经五点了,明天星期六又不上班,到星期一你抽空过来一趟。我已经跟经理解释过了,你是拉肚子虚脱了,到时候别说窜了。”   “明白。”   “现在跟你说也是白搭,你肯定到时候又忘,”乔初说,“周天儿下午你有空没?咱出去逛逛,来个通宵。”   “成。”   入夜的时候,我在街边吃了一碗馄饨,暖了暖胃。   今晚的月光很好,只不过,在透过大气层撒到人间之前,就被闪亮的霓虹白炽给稀释弱化了。   我觉得这个下午和晚上,我几乎把C市的几条主干道走了一遍,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原地打转,一直等到看到“花溪”两个字的时候,我才笑了。   这不是在原地打转,是有一个目的地的,潜意识带着我往这边走。   其实我是路痴,但是对于陆景重的事情,我总是记忆特别深刻,只来过一次,我就清楚的记得他的公寓号。   这里的公寓需要用钥匙开门,坐电梯也需要用卡,我就在楼下拨通了陆景重的手机,不知道他是不是忙完了。   但是陆景重那边没有人接听,又转入了语音信箱,我不禁摇了摇头,这两天里,总是我在打他的电话,而他总是不接。   我清楚的记得,在三年前,最后薇薇给我说的那句话——“别忘了,他本来就是一个好演员。”   当时我不相信,现在照旧不相信,我不信他在我面前是演戏的。   我靠着身后的电线杆,摸出口袋里的烟盒,抽出一支烟来点上,吐出袅袅烟气。   一支烟抽完,我见烟盒里只剩了一支,索性也拿出来,在手指间转动了一下,点燃了放在齿间。   但凡是我抽烟的时候,反应能力就会下降,所以,当一个黑影走到我身后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意识到。   手中的烟蒂被人一下子抽走,速度太快,烟头燃烧火星从我指尖擦的一下划过,燎了一秒钟的热气,我转过身,映入一双深如寒潭的双眸。   他盯着我:“你最近烟瘾很大。”   “你不让我抽,我不就不抽了。”   我笑了笑,张开手臂就要环上他的腰,他怕烧到我,赶忙把烟掐灭了扔掉,然后胳膊依旧是垂着的,没有反过来拥抱我。   “昨天忘了告诉你,”我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闻到他身上有浓重的汽油味儿,还有烟草味道,“毛毛……我想你了。”   陆景重的脊背一僵,然后拉下我的手臂:“保持距离吧。”后退一步,又看了我一眼,直接转身。   我在他身后叫了一声:“陆景重,你喜欢过我么?”   陆景重脚步一顿,却没有说话,直接走进了公寓,走上了电梯。   夜晚的风有点凉,我靠着电线杆等了一会儿,觉得冷想要抽一支烟热一下,一摸烟盒才想到刚才最后一支烟被陆景重掐掉了。   不抽了。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冷空气吸入肺里,带来一阵阵瑟瑟的凉意。抬头看着头顶的路灯灯光,向上拉了拉衣领,然后直接靠着电线杆坐下来。   陆毛毛,我就等你这一夜。   我抬起头,数着楼层,看着记忆里陆景重的房间亮了灯,又灭了灯,很久很久,冰冷的发丝贴在脸颊上,我随意地抹了一把脸颊,把额前的头发拨开,不让凌乱的刘海遮挡视线。   陆毛毛。   我想你了。   你想我了么?   …………   对我而言,其实,在街上过夜,和在床上过夜没有多大的区别,反正都是失眠到天明。   不过,这一夜明显是不一样的。   快到凌晨一点的时候,我吸了吸鼻子站了起来,有点鼻塞,头很重,来回走动了一下,活动了一下脚踝,身后脚步声特别轻,我猛的回头,一个黑影从灯影幢幢里走过来:“杜佳茵?”   “李峥科!”我看着仍旧穿着校服的李峥科,顿时有点吃惊,“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是在同学家玩儿了。”   这也难怪了,李峥科是在贵族学校里上学,学校里都是非富即贵的一些孩子,单单看校服就可以看得出,黑色西装式的校服,面料以及做工都是一流的。   李峥科向前走了一步:“你呢,怎么在这儿?”   他向前走了这一步,我才闻到他身上沾着的酒味儿,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同学生日,少喝了一点。”团在阵巴。   李峥科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他脸颊有点红,是那种不太正常的酡红,明显不是少喝了一点。   “你打车回家还是有司机来接你?”   李峥科一下子抓住我的手腕,一下子凑近我的脸,张嘴都是扑面的酒精气味:“你一直在转椅话题,你先回答我,我就回答你。”   “我刚才在这儿等个人,”这孩子偏偏力气很大,我使劲儿挣脱了两下他依旧牢牢地攥着我的手腕,也就放松了任由他拉着,另一只手去掏包里的手机,“我给你姐打个电话,让她派车来接你。”   “不用,”李峥科按住我要拿包的手,“我不走,你往哪儿我就往哪儿。”   真是喝醉了。   我就拖着他往门口走,一边走一边问他:“你是不是第一次喝酒?”   “怎么可能?!”李峥科说,“我的酒量都是练出来的,就算喝一斤白的都不会断片。”   听着李峥科炫耀的口吻,我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厉害。”   不是没有对付过烂醉如泥的人,只不过李峥科这样难缠的醉鬼,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我叫了一辆出租车,好说歹说让李峥科上了车,给出租车司机报上了地址,直接塞给出租车司机二百块钱:“我这弟弟喝醉了,现在满嘴胡话,你安全把他送到家。”   往出租车司机手里塞那两张粉红票子的时候,真的是咬了咬牙,就当免费给李峥科上了两个小时的钢琴课。   看着出租车开走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是我转身没有走两步,出租车司机就又开回来了。   李峥科开了车门扑通一下栽下来,扶着车门就吐了,吐完了还不忘抬头冲我笑笑。   其实李峥科长得很好看,是那种特别俊美的少年,一笑起来唇红齿白,完全是遗传自他妈妈的良好基因了。   现在送也送不走了,我就在旁边找了一个酒店,本来说要单人房,可是只剩下了行政大床,索性就用我的身份证开了一间房,还押上了二百块钱的押金,钱包已经基本上空了。   前台收银员看着李峥科往我身上蹭,推了推眼镜露出一脸了悟的表情,我也没多解释,先把李峥科脱手了再说。   如果是我喝醉了酒,就只会安安静静地坐着,不哭不闹不吵不耍酒疯,是最好对付的一种,而且喝酒绝对不上脸,一看看过去就好像没事儿人一样。   但是李峥科不一样,他也不是话唠,就是腻人,缠着你就缠定你了,不松手,还往我身上靠,直接一扣我的后脑勺就猛的磕在了他的胸膛上。   我没有穿高跟鞋,平底鞋就矮着他一头,他这十七八岁的年龄又正是喜欢运动青春活力的时候,似乎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这一下几乎像是打架一样,我甚至真的一个巴掌打在了李峥科脸上,他白里透红的脸颊上立马就出现了五个手指印儿。   就趁着我愣神的这一秒钟,李峥科直接就把我压在床上了,脸庞向下直接压在我胸上。   我立马卡着李峥科的脖子把他从我身上撂下去,他直接从床上滚了下去,嘭的一声砸在地板上,痛呼了一声,听他嗓子里压抑的声音,貌似摔的不轻。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我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片刻不停地跑过去开门。   等到咔嚓一声开了门锁,我才想起来问门外的人是谁。   ☆、第六十七章 全靠我在死撑   此时此刻,我因为和李峥科打架满脸通红,头发乱七八糟地竖着,身上的衣服和团的皱皱巴巴。气喘吁吁地喘着粗气。   最糟糕的场景不过如此。   偏偏这种最糟糕的样子还被最喜欢的人看到了。   陆景重带着一个黑色口罩,看到我的那一刻眼睛一眯,转身就向电梯走过去。   “哎陆景重,他就是我一个家教的学生!”我向前猛追了几步,电梯门缓缓关上,我什么也没有顾得上,电梯门还剩下一半的时候,什么都没想就往里喘,里面陆景重瞳孔一紧,胳膊伸过来替我挡开了电梯门,然后猛的按下开门,一把拽住我:“杜佳茵,你活腻了是不是?”   陆景重说话的语气很冲。不过我想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刚才在房间门口看见我和李峥科扭在一起。   我一下子抱住陆景重的腰,仰着头看他,眼睛弯起来,笑的特别傻。   电梯门关上,我抱着陆景重的腰不撒手,一直到酒店大堂一楼,外面有一对情侣十分尴尬地站在电梯门外,我才松开了手。团在贞才。   找的酒店本就是距离陆景重公寓不算远,只有一个路口,我在陆景重身后跟着,低头踩着他的影子往前走。忽然,他停住了脚步,我猝不及防撞上了他的后背。   路灯下,陆景重忽然扯下了口罩,脸色有点阴沉:“杜佳茵你够了没?!”   “没有!”我仰着脸,“你不让我跟着我偏跟着!”   陆景重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揉了揉眉心。声音忽然轻了下来:“我们是过去式了,真的,这样对谁都好。”   我右手握紧了拳:“我不信!你现在说的话我都不信!”   陆景重眼光一闪,忽然笑了:“不信么?那就证明给我看。”   其实,陆景重这句话是有语病的,与我的问题完全不搭,但是他这句话偏偏就这么说出来了,我当时一点都没有反应,但是后来,等到我在他的加了密的日记里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不仅仅是对我说的,还是对他自己说的。   我跟着陆景重一直到楼下。他上楼的时候,转过来看了我一眼,我停下了脚步,没有再跟上去了。   我知道,如果现在我执意跟着他上去,他也会开门让我进去,给我留一间房。   课室,我选择了在楼下等。   我抿着唇笑了笑,说真的,陆毛毛,你能跟我和李峥科到附近的酒店,我就不信,你心里没我。   所以,该当狗皮膏药的时候,就一定要当狗皮膏药,但是该装可怜的时候,就一定要可怜,就比如说现在,我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我在楼下等,我知道陆景重在楼上,也睡不着。   我坐在台阶上,抬头看着楼层中唯一还亮着的灯,陆毛毛,我等你投降。   这个晚上,有了中途李峥科的一出闹剧,结尾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依旧在陆景重楼下,等到天亮,看到天色一抹一抹地亮起来,细碎的光围着流黄一样点染着晨曦。   等到太阳完全升上天空的时候,一辆车缓缓地驶过来,在楼前停下,高明从里面下来,看见我的时候略微一顿,有点惊诧:“你是刚来还是等了一夜?”   估计是一个晚上没有喝水的问题,嗓子有一些黯哑:“一夜。”   高明抽了抽嘴角:“你真……”   真什么,高明没有说完,就上了楼。   不过我觉得我可以替他补充完整……真蠢,真傻,真无药可救。   高明上了楼不过一会儿,就跟着陆景重下来了,陆景重今天穿的很干净,内搭一件白色衬衫,一件卡其色的翻领外套,因为带着遮住半张脸的墨镜,所以我看不清楚他的眼神。   我拍拍屁股上的灰,站起身来,腿脚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向前走了一个踉跄,叫道:“陆景重!”   他好像没有看到我一样,也没有听到我,直接坐上驾驶位,一个十分漂亮的甩尾,干净利落的好像他这个人一样。   虽然明明知道这样的结果,还是心里难受的要命。   我揉了揉蹲下来揉了揉发麻的脚踝,站起身看见高明仍然站在台阶上,耸了耸肩:“你怎么不走?”   高明走下台阶:“留下来善后。”   高明带着我去吃了一顿中式早餐,喝了一些热粥暖了暖身,然后打包了一份粥和小笼包带走。   我看着灌汤的小笼包,脑补陆景重捏着小笼包吃的满嘴流油就不自禁笑了出来。   从早餐店出来,我对高明说了一声“拜拜”,就又向公寓里走去。   高明叫住我:“你又去哪?”   “去楼下等陆景重回来。”   高明让我站住先不要动,似乎是打了一个电话,然后丢给我一个地址,说:“你打车去这个地址。”   我眼睛亮了亮。   高明说:“先步行,走到中央公园,从中间穿过去,到另外一条路上再打车。”   “为什么?”   “甩掉一些尾巴。”高明笑的高深莫测,“到地方见。”   虽然是狐疑,但是我依旧是按照高明所说的话,不过先去旁边的酒店去找了一趟李峥科,因为昨天拖着他进房间,后来因为陆景重的忽然到来,我把包忘在他房间里了。   到了酒店,我先问了前台,前台说一早就退房走了,然后从柜台下面拿出来一个包:“这个是让我转交给你的,还有退房的押金,你在这里签下字。”   我从包里翻出手机,想要给李峥科打个电话,看看是不是去上学了,昨天晚上走得急,也没有顾得上他。   结果打开手机,就发现有一条备忘录的留言。   ——先走了。   看样子是李峥科在我手机上留言的,我手机上一般都不设密码锁,只是滑屏解锁,所以很好打开。   以前雪儿还问我不设锁多不安全,我心想着手机里也没有什么重要机密见不得人的事情,有什么不安全的。   出了酒店,我按照高明所说的,沿着这条大路直走,走了半个多小时走到中央公园,从里面穿过,路过摩天轮的时候,我停顿了一下脚步。   我在心里想,如果,如果这一次能等到陆毛毛,等到我生日的时候,就来坐一次摩天轮。   高明给我的那个地址很偏,车窗外,从林立的高楼大厦,到郊外的富人区,再到城乡结合部,有一瞬间,我都觉得这条路,陆景重给的这个目的地,永远开没有尽头。   司机说到了的时候,我有点愣神,付了车钱。   出租车开走,扬起地面上一层细细的沙子,像是大货车运货洒在地面上的,路两边是大片的田地,在远处是村子,高低不一致的楼房,有的贴了白色的砖瓦瓷砖,有的只是用水泥砌了砌。   一辆面包车从路面上刷的一下驶过,扬了我一脸的风沙。   我从大马路上跳下去,拿出手机来想要给陆景重打电话,手机在拨通了之后就显示着电量不足,这一次,我锲而不舍地打了两个电话,终于等来了陆景重的一条短信,只有一句话,三个字——“不要动。”   在这里不要动么?   我抬头看了一眼有点刺眼的阳光,如果陆景重你说了,不要我动,那我就不动。   我拿出手机给陆景重回了一条短信:我听你的。   我回复了这四个字,忽然手指一顿,脑子里想起来周峪森经常的一句话:唐卡说了,我听他的。   其实,生活在这个地球上的每一个人都是病态的,不管是不是承认。   我曾经对唐卡说,周峪森是病态的,但是我呢?又何尝不是。   从昨天晚上,我就开始了等待。   等陆景重给我一个回答,等这个我从三年前就认定了的人。   手机快没电了,我也不敢用,只好抱着腿坐下来,捡起地上的树枝随意地刮着地面上的土块。   就算是这样,在我地十五次点亮手机屏幕看是不是错过了陆景重的电话或者短信,手机电量彻底消耗光自动关机了。   最后那一秒,我看了一眼时间,是十一点十三分。   上午的天气还是不错,等到又过了不知道多久,隐隐能闻到从低矮的平房里飘出来的阵阵饭菜香味,我估摸着已经过了中午了。   天色有点暗了下来,太阳已经完全收了阳光,不过就是几分钟的事儿,风云变幻,广袤的天幕阴沉着,远方天空挂着的云絮,好像破烂的黑心棉一样,刚刚过了正午的天气,竟然在这么一小会儿就阴沉的仿佛进了黄昏。   “要下雨了。”   我刚刚喃喃了这一句话,天空中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打了下来,混着一股泥沙尘土的味道,我站起来,顶着包就要向村子里跑去。   但是跑了两步就又停了下来。   陆景重告诉我不要动的。   如果我现在走了,陆景重来了要去哪里找我?万一我错过了怎么办?该死的手机又没电了。   所以,我没有跑。   这个时候有点起风,雨滴伴随着田地里席卷而起的泥沙,我觉得身上湿哒哒的衣服,好像是裹尸布一样黏腻在身上。   我闭紧了嘴巴,看着来往已经亮起车灯的车,特别注意后面的车牌号。   以前我想过,被雨淋是一件很爽的事情,偶尔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可以淋淋雨,换换脑子,但是,那真的只局限于城市里局限于男方,在北方,这种伴随着沙尘暴的天气里,一张嘴都是一口沙子。   从今天早上头就有点沉,现在脑子里更是像是抹了浆糊似的,我索性坐在路边,用手撑着下巴,看着路上的车。   我怕自己困的睡过去,就猛掐自己的大腿,对自己说:“再等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如果陆景重还不来,那我就走。   其实,这个时间的限定点,就是我自己对自己说的,因为我手边并没有刻意计时的工具,直到远处的小教堂敲响了钟声,我数了数,一共响了十六下,已经下午四点了。   雨渐渐地停了,像这种雨,来得快,去的也快,雨停了没有一会儿,天色就重新亮了起来,阳光拨开乌云的面纱露了出来。   一切好像都没有什么改变,唯独我,现在满身湿哒哒的,衣服外面全都是泥泞,头发沾了贴在脸颊上,手指抹一把脸到脖子,全都是涩涩的感觉。   我真的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固执了,又太过自信了,自信的有一些偏执了。   如果到现在这种地步,我还在坚持,那么就真的是无谓的坚持了。   毫无结果。   我把头埋在两腿之间,很久很久,用手指抹去了干在嘴唇上的沙土。   陆毛毛,我现在倒数五十下,如果五十下,你还没有来,我就走,你不要后悔。   “五十,四十九,四十八……”   我撑着地面站起来,刚刚站起来有点低血糖,头猛的晕了一下,一下子又跌跪在地上,稳了稳心神,才又站起来。   “……十、九、八、七……三、二、一。”   我长呼了一口气。   陆毛毛,你我之间本无缘分,全靠我在死撑。   现在,我撑不下去了,我打算放弃了。   抬头转身的那一刻,不远处前面,一辆飞速行驶的车猛的刹车,因为车速太快,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剧烈的嘶鸣,车向前滑了半米才生生刹住。   只不过,车门没有打开,也没有人走下来。   我却笑了起来。   因为我看到了这辆车的车牌是——GHV788。   我赢了。   …………   我上了车,陆景重直接扔给我一个纸袋,把座椅按平了,让我到后座去换衣服,升起了挡板。   我也怕现在满是雨水污泥的衣服给陆景重的车上弄脏,一升起挡板就把外套裤子都脱掉了,把纸袋里的衣服拿出来一看,有点窘了,这是一件男士衬衫和西装裤,不过,让我更窘的是,在纸袋最里面,竟然是一套内衣裤……大红色的。   我敲了敲挡板:“陆毛毛,又不是我本命年啊,这么艳干什么?”   陆景重没有回答,下一秒直接升起了挡板,我赶紧往下缩了缩脖子,从后视镜里,对上陆景重眼睛里满满的调笑。   我直接伸手掐了一把陆景重的脸,趁着他还没有反身过来,缩回来蹲在座椅前面,扯掉了湿哒哒的内衣直接扔到前面的驾驶位上,故意躲开陆景重的视线。   不过,前面的陆景重并没有反应。   我耸了耸肩,换上陆景重买给我的红色的内衣裤,罩上那一件白色的男士衬衫。   不像是新的,不过洗的很干净,上面还有洗衣皂的味道,淡淡的烟草味道,我想到这有可能是陆景重的衬衫,就忽然很开心。   不过,外面白色衬衫里面红色内衣,实在是太明显了,我站起来,对着车前的后视镜照了照,完全就跟透视装一个样。   忽然,陆景重猛的踩了刹车,我一个没有站稳晃悠了两下,一下子栽倒在后车座上,下一秒,陆景重就放倒了车座从前面扑过来压在我身上,一条腿横在我双腿间,低头在我锁骨上咬了一口,倒是不轻不重,我咯咯地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陆景重捏住我的鼻子,然后堵住我的唇就是一个深吻,在我感觉到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实在是喘不过来气的时候,陆景重就向我口中渡一口气,然后再碾磨加深这个吻,再向我口中渡一口气。   如此反复了两次,他松开我的唇的时候,我不仅感觉到唇瓣火辣辣的,感觉心脏嘭嘭嘭地剧烈跳动,好像就冲破胸腔跳出来一样。   我动了动唇,没有出声音。   陆景重挑眉:“你想说什么?”   我笑道:“陆毛毛你真是个妖精。”   陆景重:“……”   ☆、第六十八章 假戏真做   在车里,我蹭蹭陆景重的鼻子,他吻了吻我的嘴唇,咬了咬我的耳垂。我张嘴就在他下巴上留下了一个齿印。   我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做耳鬓厮磨,真的是一个很美好的词语。   不多时,我刚刚系好的衬衫扣子又被扯的松了,陆景重的外套也被扒下去,里面白衬衫的领口松松垮垮,露出胸前的两点,而我偏巧这会儿还没有套上陆景重的那条西装裤,光溜溜的露着两条腿,我都能感觉到他身下的硬物正在慢慢胀大,真是天雷地火,一触即发。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实在是不适宜。所以,陆景重也只是在我双腿间摩擦了几下,深呼了几口气,软下来的时候,趴在我肩上,胸膛起伏。   我捧了陆景重的脸:“陆毛毛,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陆景重眼睛里有橘黄色的光,好像未尽的情欲,他问我:“回答什么?”   “你想我了没有?”   陆景重看了我一眼,眸色里像是有一些说不尽的东西,然后就起身。我动作不够快,没有勾得住他的脖子,捞了一个空。   他又重新坐到前面的驾驶位上,启动了车。   我在后座把衣服收拾好,套上陆景重的西装裤,长到大腿的衬衫扎在西装裤内。系好腰带。衬衫的袖口卷起。   做完这一些列动作之后,我抬头看,发现陆景重眼光正若有似无地从后视镜里看向我,我笑了笑凑过去:“专心开车,回去了我脱干净了给你看。”   然后,我就看到陆景重耳根有点红,不知道是光照的原因还是因为我这句话稍微脑补了一下。   天色已经晚了,陆景重让我帮他插上蓝牙,打电话让高明准备晚餐,然后开车直接回了花溪的公寓套房。   只不过,等车停在楼下,我刚刚想要推车门下去。陆景重就按住了我的手:“你蹲到后面去,不要露头。”   “哦。”   虽然很好奇,但是我没有问,一是因为在这种时候,明显陆景重正在甩人,二是因为,如果陆景重不想说的事情,不管你怎么问,他都不会说。   就像是三年前,陆景重丝毫没有对我说过他的遭遇,我也只是从薇薇的口中知道了一些,从后续网上没有删除干净关于陆家隐秘中了解到一些,但是也都是冰山一角。   陆景重下了车,从外面反锁上车门,上了一趟楼,不过十分钟,他就又下来了,后面跟着高明。   这一次,高明上了我所在的这一辆车,然后陆景重去车库里取车。   “陆景重呢?”我本来在后座蹲着,现在一出声,倒是吓了正在集中精力看路开车的高明。   “哎哟姑奶奶,你能不能说话之前有点动静啊?”   这时候,我听着高明的声音,就好像是憨豆先生用凤姐的口吻在说话了。   我问:“我能起来了么?”   “能了,”高明说,“就坐在后座就行了。”   我想要拿出手机来给陆景重打一个电话,才想到手机没电了,就问前面的高明:“有充电宝么?”   高明扔给我一个公文包:“自己拿。”   我拉开公文包,但是,看到公文包里的某牌子的女人生理期用品,我立刻惊呆了。   “你……”   高明还不明所以,我就直接抽出来一片来:“……不会吧?”   “当然不会!”高明见到我竟然把这个给掏出来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方向盘转了几下才稳住了,“那个包里全都是Vincent让我准备的,全都不是我的!”   我耸了耸肩,又塞了进去,拿出一个充电宝,充上电手机开机。   手机开机的时候,我就又把公文包里的东西翻了个遍,里面不光准备了女人生理期用的卫生巾,还有小包装的红糖,还有痛经时候吃的药片……   我问高明:“这是什么时候让准备的?”   高明回忆了一下:“上个星期,Vincent回国的时候。”   “哦。”   陆景重回国之后没多久,就曝出了和蓝萱在一起的绯闻。   第一次在嘉格大厦,听见陆景重承认和蓝萱的关系,前几天晚上,在陆景重的家里看到蓝萱,昨天在XX餐厅门口,陆景重搂着蓝萱的腰,为她挡开拥挤的人群,现在又看到都是为蓝萱准备的……   心里面真是有点酸。   手机开机之后,我就给陆景重打了一个电话,这一次终于接通了,不再是一个字喂,或者直接挂断,从蓝牙耳机里,听到他略微沙哑的声音,我不由得弯起了唇角,那些已经溜到唇边关于蓝萱的话,也就不攻自破了,不管问不问,说不说,陆毛毛都是陆毛毛,他对我不会改变,就算是他心里藏着秘密,就算有时候对我冷言冷语,就算他的喜欢和想念不说出来,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   就是一种感觉,女人的感觉很准。   我勾了勾唇角:“陆毛毛,我想听你唱歌。”   “想听什么?”陆景重的声音略微有一些暗哑,但是仍旧一如既往地触动人。   “候鸟。”   陆景重真的给我清唱了两句:“如果说寒流阻挡,如果说潮水遮掩,距离天光,不想回家……候鸟向远方……远方,你在的远方,梦想开花。”   手机放在耳边,我轻轻地和——“远方,你在的远方,梦想开花……”   高明开车到市区沃尔玛的地下停车库里,然后下了车,和陆景重换了车。   看到陆景重弯腰钻进驾驶位,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搞得好像是刑侦片一样。”   陆景重系好安全带:“不是刑侦片,是恐怖片。”   我趴在驾驶位的座椅上,用手扒拉着陆景重的头发,帮他抓造型,随口就问道:“为什么是恐怖片?”   陆景重没有回答。   尽管他没有回答,我已经猜到了。   恐怖片……   这几天,我在方唯一和陆正宇那里经历过的,真的算得上是恐怖片,那种痛苦,真的想让人分分钟寻死。   等到过了一会儿,车子平稳地驶进一片黑暗的辖区,他停了车,忽然拉了一下我的手腕,我身体向前一倾斜,嘴唇擦过他的侧脸,他转过头来正好吻了一下我的唇:“别怕,有我在。”   下了车,附近路灯灯光很弱,黑黝黝的,远处黑影蹿过的时候我直接握紧了陆景重的手。   陆景重反手将我的手握住,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完全把我的手包裹在手心里,轻笑了一声:“还这么怕黑啊?”   “我什么时候怕黑啊?”   “嘴硬。”陆景重伸出右手来捏了捏我的脸,可能是觉得手感比较好,又用指腹上下刮了两下。   陆景重拉着我进了一栋楼房,上了楼。   楼梯上很黑,而且楼梯较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陆景重走在前面,用手机点亮屏幕照亮前面的路,拉着我的手。   上了三楼,在右手边的门前停下了脚步,陆景重直接拿钥匙开门。   屋内光线很足,猛然从漆黑的环境中跳入,我眯了眯眼睛,用手遮挡了一下头顶的灯光。   陆景重反手带上了门,等我眼睛适应了亮光,才看清楚,这个屋子不算小,就光客厅就很大,但是很空,除了一个长沙发,还有靠近阳台的一台跑步机,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给人一种洗劫一空的错觉。   陆景重回头看了我一眼,眼光从上到下,然后摸了摸下巴。   我问:“这怎么了?”   我低头一看,才发觉,刚才是在黑暗里,自然是看不清楚,现在到了光亮的地方,现在白衬衣透出里面红色的内衣,特别明显,脸颊有点发红。   陆景重就脱掉了自己的外套给我罩上,系上两个衣扣。   我从玄关的落地镜看到自己这身打扮,忍不住笑出来,还真是不伦不类。   里面一间房门开了,穿出来一声:“五哥,这儿呢。”   这声音是梁易的,我一听就听出来了。   梁易正翘着二郎腿坐在老板椅上,手里拿着几张扑克,听见声音了,转了个圈转过来,看见陆景重身后的我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又转了过去。   屋里有三个人,除了梁易我认识,另外两个人都不认识。   拉着我向前:“这个就是佳茵。”   我赶紧颔首,因为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一时间有些局促。   陆景重捏了捏我的肩膀:“都是自家人,不用拘谨,这个你该认识了,梁小六,这个是二哥朱启鸿,这是三哥李遇。”   陆景重这么一解释我就明白了,再看这两个人貌似都有点眼熟了,三年前去阳城过年的时候,就是这几人一起的。   我就跟着陆景重叫了人,因为陆景重用了自家人,当初去陆家宅院去赴“鸿门宴”的时候,他都没有像这样给我介绍过他的家人,所以,他这样重视,我也绝对不敢怠慢了,跟着陆景重叫二哥三哥。   朱启鸿当场就给我包了一个红包,捏在手里沉甸甸的,少说也有一万块钱,我推脱不要,陆景重让我收起来:“这才是小头,回头还有一份大的。”   李遇看起来比较文质彬彬,说起话来感觉嘴角微微上扬,是那种特别适合用“翩翩君子,温润如玉”来形容的。   李遇给了我一张卡,是一张婚纱珠宝定制的贵宾卡,我不大懂,但是也知道这种品牌的定制珠宝婚纱要多少钱,但是陆景重在身后一把勾住我手里的卡,对李遇挑了挑眉:“三哥,光一张卡啊?”   李遇一笑:“你从我这儿给你媳妇儿讨的东西还算少啊?怎么想要婚礼蜜月全包啊?”   顿时,我的脸有点发烧。   梁易倒是没什么表示,翘着椅子腿一晃一晃的,手里的扑克牌连成扇状,随意的抽出一张再插进去。   这个晚上,他们几个玩儿了一会儿扑克,就各自散了,这个房子很大,有五间卧房,除了李遇说家教严必须要回去之外,朱启鸿和梁易都住下了。   不用问陆景重,我也知道这是他们兄弟几个的据点了,搞得好像地下组织一样。   临走前,李遇拉过我问了两句话:“你是不是带着李峥科的钢琴课呢?”   我点了点头。   他笑了笑:“那还真是巧了,我是他小叔。”   我下意识的就想要直接叫小叔,幸好嘴巴慢了一拍。   李遇说:“峥科很喜欢你。”   我笑了笑:“我也很喜欢他,挺聪明的。”   我这句话说得坦荡,李遇眼底的审视也就少了一些,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对于李峥科,他人聪明又大胆,对我也一直很好,我真的是本着一个成年人对未成年人的那种喜欢。   卧房里只有一张大床,陆景重还在另外一间房不知道和朱启鸿说些什么,我就先去浴室里洗了个澡,今天淋了雨,又在荒郊野地里走了路,现在浑身的骨头都好像要散架了一样。   正在洗澡的时候,我就听见陆景重在浴室外叫了我一声,我关了淋浴,应了一声。   陆景重在门外说:“刚去给你买了睡衣。”   “我没锁门。”   陆景重就从外面拧开门把手,开了一条小缝,只够伸出来一只胳膊的,递进来一条棉质的睡衣裙子。   我眯了眯眼睛,跳过去拿睡衣,顺便调笑了一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羞涩了……”   我话音的尾音还没来得及上扬上去,陆景重拿着睡衣的手就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胳膊,我都没看得清是怎么动作的,他就已经进来了,反身把我压在浴室的瓷砖墙面上,手里的睡衣已经完全被打湿了。   浴室里水汽氤氲,趁着陆景重的眼睛特别亮,他勾着唇挑起我的下巴,一条胳膊护在我腰上,上下摩挲着,笑着:“还羞涩么?”   我收敛下颌,一下子咬上陆景重的手指,当然只是轻轻地一下。   陆景重用舌尖舔了一下,就好像有酥麻的感觉沿着尾椎骨一路向上,瞬间手指尖都是酥酥麻麻的了。   本来刚开始在浴缸里是放了热水,想要让陆景重进去泡一泡解乏的,结果现在成了鸳鸯浴,不过还好浴缸足够大,两个人在里面妖精打架也足够,最后陆景重扯了一条浴巾包在我身上,打横抱起我出了浴室,光脚踩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淋淋的脚印。   我勾着陆景重的脖子,把他往床上带,他深深的眼睛里倒映出我这个时候被水汽蒸腾的脸,眼睛蒙了一层迷醉,好像含苞的花儿。   陆景重指尖轻戳我的脸颊:“一晚上嘴巴都没有阖上过,笑僵了没有。”   我摇了摇头,在陆景重嘴角啵儿了一下:“我开心,我现在特别开心,陆毛毛,我问你,你想我了没?”   陆景重把脸一转,从床上捞起一件宽大的男T恤:“拿这个当睡衣吧,棉的,应该也舒服。”   “陆毛毛,你学会转移话题了啊,不是又害羞了吧?”我扑过去抱住陆景重的腰,手指在他的腹肌上上下划动,好像弹钢琴似的,十指轻轻点着,然后哈哈地笑的很大声。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紧接着就是梁易的声音:“五哥,能不能小点声儿啊?这房子隔音真不行。”   陆景重说:“东屋有几盘CD。”   梁易抱怨了一声:“隔壁你们这儿活春宫啊,我为毛要去对着冰冷的电脑屏幕看毛片啊。”   陆景重抄起床头的一个枕头就向门口砸了过去,紧接着门外就是梁易蹬蹬蹬小跑跑走的声音,好像身后有饿狼在追一样。   我抬头看了一眼陆景重,他耸了耸肩:“吓唬吓唬他。”   我:“……”   梁易的这个插曲过后,我继续刚才的小动作,陆景重转过来,直接拿男士的这一件大T恤套在我头上:“看来刚才还是折腾的少了,现在还这么精神着。”   陆景重的这件男士T恤很大,穿上之后完全可以达到膝盖上面两寸,完全可以当一个睡裙了,我还在床上转了两个圈,特意让陆景重欣赏了一下。   陆景重现在还裸着,走到衣柜前去找衣服,我故作镇定地挑逗他,其实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儿。   他穿了一件睡衣,忽然蹲下来,食指拂上我的耳垂:“你打了耳孔?”   我微微侧首:“以前打过,然后化脓了,好了以后就长住了。”   “嗯,记住了。”   我眨了眨眼睛:“记住什么了?”   “记住以后给你买东西,不能买耳坠耳环耳钉。”   陆景重说的很认真,眼睛里好像藏着另外一个世界里。   我装作吃醋的表情:“给我买还是给蓝萱买?我可是没忘了上次在购物中心遇上。”   “我跟蓝萱都是公司的安排,”陆景重说,“你别想那么多。”   我噘着嘴说:“那可别假戏真做了。”   “我就跟你假戏真做过,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听了这话,我心里一悸。   就这么默默的对视着,我都觉得难得的静谧时光,忽然,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静谧。   我捅了捅陆景重的肩胛骨:“你电话。”   陆景重从床头柜上拿过来我的手机,让我看着屏幕:“你的电话,程筱温。”   我一看见温温的名字,心想,糟了。   这两天都没回寝室,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也没给她们三个说一声,就心急火燎地按下了接通键。   “温温,我现在在外面,比赛完了我手机就没电自动关机了,这两天因为有事儿忘了给你们说……”   那边没说话,我先在这里先说了一大堆。   电话那边温温说:“我知道你没事儿,打个电话免免桑桑的心,她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儿。”   我在这边点头如捣蒜,一边让温温替我给桑桑和雪儿说一声,又说一会儿要上Q亲自给她俩解释清楚。   临挂断电话前,温温问了一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给我说。”   我说:“嗯。”   我听的懂温温这句话,因为她程家,在S市是大家族,在C市也有门路,相比较从普通家庭里走出来的雪儿和桑桑来说,更有手腕。   挂了电话,我冲着手机屏幕发呆,陆景重弹了一下我的后脑勺:“又走神了。”   我转过脸,绽开一个大大的笑。   陆景重问我:“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温温,就是S市的那个程筱温吧?”   我点头,顺带把温温夸了一把:“温温是冰美人。”   “她是小三的女儿你知道吧?”   “我知道,听温温说过,是她妈妈自杀才换她走进程家的,不过,以温温的性子,在程家肯定受不了欺负。”   陆景重把我圈在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头顶:“周越跟我说过程筱温一件事儿,说她八岁的时候,就把程家养子的手指头咬下来过,只连着一层皮,还是赶紧赶到医院给接上的。”   我瞪大了眼睛。   这事儿温温没有告诉过我,不过以温温的性格,她也绝对不会主动告诉别人这些事情。   “不过周越跟我说过,程筱温那姑娘,只是对仇人狠。”   可能是一天一夜没有合眼的事儿,躺在床上,枕着陆景重的手臂,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没一会儿就开始犯困。   说来也奇怪,以前晚上睡觉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折磨,每次上床睡觉都是视死如归的,但是现在,有陆景重在身边,闻着他身上沐浴露的清新味道,我竟然不用依靠大剂量的安眠药也能有昏昏欲睡的感觉。   我往陆景重怀里钻了钻,陆景重的声音在耳边:“困了?”   “嗯。”   “睡吧。”   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隐约中,我听见陆景重说:“我也想你了,佳茵,很想很想。”   …………   一夜无梦的好睡眠。   第二天早上我醒的早,睁开眼睛就看到陆景重的脸在我面前,不由得就勾了勾唇。   陆景重的睡颜特别安静,一点都没有往日里故意做出来的高冷或者是聚光灯下闪烁的迷人,只不过眉头有一些轻皱着,我就伸出手指,在他的眉头上抚了一下,想要帮她抚平眉心,但是下一秒,我手指一移开,陆景重就猛然睁开了双眼,眼睛里一丝睡觉后刚刚清醒过来的困顿都没有。   他似乎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任何时候都能从困顿的状态中警醒起来。   我笑了笑:“早。”   陆景重摸了一下我的后脑勺,在我唇上蜻蜓点水地印上一个吻:“早。”   这个房子里有一个很大的厨房,但是,厨具干净的一尘不染,不过冰箱里倒是食材很丰富,蔬菜水果和肉类,一应俱全。   西式早餐我也不会做,就煮了黑米粥,做了鸡蛋饼,调了一个凉菜。   朱启鸿一大早就走了,只吃了两口凉菜,不知道是不是看在陆景重的面子上,给我竖了一个大拇指:“不错。”   梁易看起来很挑剔,样样只吃两口,然后扬言说要去煮方便面吃,被陆景重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安安稳稳地吃完了一顿早餐,趁着陆景重去厨房收拾碗筷,丢给我一个评价:太难吃。   我听了轻轻一挑眉:“多谢夸奖。”   梁易抬高了下巴,翻了个白眼。团史系扛。   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就拉住梁易问:“在碧海云天那一次,是不是你帮我从陆正宇的包厢里出来的么?”   因为之前梁易在游泳池的时候,就帮过我,我知道那是陆景重的授意。   后来碧海云天那一次,我问过苏轻暖,听苏轻暖的描述,如果是一个年龄不算大穿着什么都很考究的人,我想有可能就是梁易了。   不过梁易看起来很吃惊:“不是啊,你可别把我当成救世主啊。”   我:“……”   梁易接着说:“不过这事儿……你真不知道?”   我一时间有点奇怪了,反问:“知道什么?”   “我还一直想问你呢,你是不是和荣家那个小少爷认识?”梁易说,“你在碧海云天的时候,貌似挺护着你的。”   我已经是好几次听见荣家这个词了,只不过,姓荣的,我都不认识啊。   等等……   我好像认识一个。   我问:“荣家的小儿子是谁?”   梁易接下来的话就给我解惑了,他说:“荣家的小儿子荣凌啊,今年刚从国外回来,接手了荣啸手里的夜总会。”   果真是荣凌。   荣凌在我的记忆里已经很远了,还是我在四年前刚到阳城的时候,那个不算是一流高中的学校里,总是用一副懒洋洋的眼神看着坐在前座的郑娆。   不过自从我第一次高考失利,之后就没有再见过荣凌了,他考到哪里了也就不得而知了。   这么一回想,头脑中一些片段式的场景就一个个回忆起来了。   梁易看我沉思的样子,问:“看你这这样子,真认识荣凌?”   我点了点头:“算是高中同学,同桌过半年。”   我这话刚刚从厨房里走出来的陆景重也听见了,就问:“荣凌么?”   梁易接道:“荣凌,那个在前几天的酒会上还当中给过老大难堪,他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了。”   对于荣凌这个话题,并没有持续太久,陆景重只是告诉我,可以适当接触。   已经过去了四年多,谁知道当初认识的人都变成了什么样子,荣凌毕竟和乔初不一样,乔初本来就是那种为人大大咧咧的,但是荣凌很深沉,就从四年前,他一直喜欢着郑娆却从来没有开口,就可能看得出来。   不一会儿,门铃就按响了,我去开门,见是高明。   高明拎着一个大袋子,对我说:“Vincent吩咐准备的衣服,我开车在楼下等你。”   回到房间里,看见陆景重正站在阳台上打电话,金色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好像镀上了一层金箔。   陆景重拉开阳台上的推拉门,我已经换好了衣服,问他:“要出门么?”   “今天中午回陆家吃饭,”陆景重说,“你看看你手机,是不是有个电话没接到。”   我拿起手机一看,确实是,有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报了报手机号,陆景重说:“是陆正宇的私人手机号。”   我心底的寒意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陆景重走过来把我圈在怀里:“别怕了。”   我抬起头来看着陆景重,笑了笑:“我没怕,还要不要回过去?”   “不用了,他已经打过电话给我了,让中午回去吃饭。”   到了车上,开车的高明把陆景重一天的工作安排都说了一遍,还有歌曲的MV是放在晚上十点以后在录音棚里,我忽然就心疼陆景重了,表面上他总是云淡风轻的,但是实际上,付出的笔别人都多。   车只是停在光影公司下面的临时停车位上,高明陪着陆景重上去,我留在车里。   随手拿起几本娱乐杂志,忽然就看到了一篇对陆景重的专访,前面无外乎是介绍陆景重最近一年内在国内外囊获的大大小小的奖项,后面象征性的问了几个问题。   但是,这篇专访不太一样的,还有一个小标题是《十二年——风光背后》。   我看了下去,里面主要是讲陆景重在之前,一直是在工地给人当监工,去殡仪馆当过入殓师,刚开始唱歌的时候经常是给人唱的小样……   看着看着我就哭了。   因为我想起来,在三年前,在大雪天,薇薇给我说的那些话,确实是的,都是真的。   这篇专访里,还提到了陆景重在美国的一些短暂的坎坷,有华人在美国受到的歧视,但是陆景重嗓子好唱歌好,长得绝对符合国际上的审美标准,而且也有演技,所以很快地就红了起来。   专访下面有这样一个问题——   记者问:你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陆景重回答:回去找一个人。   记者问:方便问是谁么?   陆景重回答:一个很重要的人。   我当然不会自作多情的把对于陆景重很重要的这个人当成是我,但是他如果说的真的是我的话,心里也会很开心。   放下杂志,又翻看了几份报纸。   现在这几年,娱乐报纸上的水分越来越大,也不能说是水分,可能就是一些博人眼球的东西太多了,真的是让人真假难辨,其中有一篇就是剖析陆家的关系的。   我看了看标题哂笑了一声,眼光往下一扫,一目十行。   我知道陆景重在陆家是不受宠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沦落到那种去工地上累死累活赚一百块钱的境地。   这篇报道看到中间的时候,我瞪大了眼睛。   陆正宇和陆正谦是亲兄弟,陆景重与他们两人是同父异母,在外面一直流传的是私生子,这些早就是知道的,但是,这篇报道后面却说——“以为这就是真正的事实了么?其实,真正的私生子是陆正宇和陆正谦,陆景重才是陆家的长子。”   不是像外界所说的这样,那……   怪不得,薇薇会曾经对陆景重说:“真的打算放弃了么?属于你的东西不想要要回来了吗?”   忽然,车窗玻璃敲了两下,车门解了锁,从外面打开。   我吓了一跳,赶紧就把报纸和杂志都整理好,抬头就看见了高明,高明看着我的眼光一闪,说:“Vincent让你跟我一起上去。”   我觉得高明看见了我刚才做贼心虚的那个动作,但是我为什么要做贼心虚呢?明明就是看印在报纸上的一些内容。   果然,上了电梯,高明就问我:“你刚才看到关于Vincent的什么了?”   我就老实地说出来,反正原本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高明说:“有一些事情,看见了也不要相信,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是满肚子的疑问,但这种事情当事人不好说出来,我这个局外人更不好说出来,只不过,你……”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从外面走上来一个女人,高明也就停住了话头。   等到了楼上,出电梯,高明才告诉我,叫我上来是因为公司要给陆景重找一个生活私人助理,而陆景重推荐了我。   我有点诧异:“我?可我还在上学啊。”   高明说着已经抬步向前走去:“不冲突,你现在是大二下学期,反正到大三要实习,生活助理也不需要随时陪伴,你就只是他在家的时候照顾一下,其他时间有我。”   我点了点头。   高明说:“进去经理问你能不能胜任,你斟酌一下,看怎么说。”   我走进高明所说的这个经理室,里面只有一个看起来还是挺干练的一个女人,指了指办公桌前的一个沙发让我坐下,说:“不用拘谨。”   她问我:“会做饭么?”   我说:“会,但是样式不会太繁杂。”   她说:“那不要紧,一些家常菜就可以,如果是想吃高档的肯定就下馆子了。说两个你最喜欢的明星。”   我说:“男明星里面喜欢陆景重,韩常离韩哥,女明星里面倒是挺喜欢蓝萱。”   其实,,明星里除了陆景重,其他的我了解的不多,也都是只限于知道名字和演过的电影电视剧,但是之前我注意到上次某个奖项里,韩常离在一部只有十五句台词的情况下却摘得了最佳男配的奖项,出人意料让人大跌眼镜,关键韩常离也是光影公司的人,至于蓝萱,虽然说年初的时候强力加盟了嘉格旗下的娱乐公司,但是因为现在和陆景重在一起制造绯闻,所以也算是和光影挂着关系的。   投其所好,我就说了这三个人。   果然,女经理笑了笑,托着下巴问我:“我知道你还是大学生,学音乐的,如果让你跟,你想跟谁?”   这个问题……   我说:“跟谁都可以,但是我更想跟一个跟我专业有关系的,那样可以有一些帮助。”   明里暗里,我已经指向了陆景重了。   因为在我刚刚列举的那三个人里,只有陆景重在流行音乐里算是有所建树的,而其他两个人,也仅仅是偶尔唱一下参演的电视剧或者电影的主题曲。   我敢这样说,也正是现在陆景重风头正盛,既然陆景重推荐了我,我也有点小傲娇有恃无恐了。   这真的就只是一个过场,女经理给我签了一年的合同,算是以兼职的身份,主要看我自己的时间。   我深深鞠了一躬:“大三的课程就不紧了,谢谢经理给我这个机会。”   经理说:“这也是一次历练,当助理虽然是幕后的工作,但是能结实到一些人,你既然是学了音乐,就肯定不局限于在夜总会给人弹钢琴了,走上这一条路是肯定的,跟着Vincent也算是能给你积累一些人脉了。”   听经理口中说出弹钢琴三个字的时候,我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不过现在也只能致谢,然后保证一定会做好这份工作。   出了经理室,我才感觉到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   高明从隔壁的休息室里走出来,问我:“怎么样?”   我说:“打了一场仗。”   高明看了一眼时间:“这次去陆家吃饭,才是真正的打仗,你做好心理准备,Vincent会护着你,但是也不要让他太难堪。”   ☆、第六十九章 精神病   高明告诉过我了,陆景重的父亲叫陆高风,名义上的母亲是叫苏玲,也就是现在陆家的当家主母。陆正宇和陆正谦的生母。   陆高风脾气有些古怪,但是只要是不触碰到他的地雷就行了。   我就问:“他的地雷是什么?”   高明没有直接回答我这个问题,只是说按照常理本本分分回话就行了,不会做那种故意刁难的事情。   我觉得高明话里有话,但是不管我再问什么,他都没有再说什么了。   而对于苏玲,三年之前已经见到过了,标准的贵夫人,投其所好,买几样很贵的奢侈品就可以打发了。   这些话都是高明告诉我的,陆景重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只对我说了一句话:“放心,我会护着你。”   刚开始我根本就没有料到。高明所说的战役是怎么样的,也只有真的走进陆家的大门才会清楚地感受到吧。   陆景重给我选了一件看起来比较正式的着装让我穿上,高明开车送到陆家大门门口,问:“我什么时候过来接你们?”   陆景重说:“十二点半。”   这个时候十一点半,陆景重让高明十二点半来接,一个小时的时间……速战速决么?   我看了一眼陆景重,他没有说什么,我也就一颗心放在了肚子里。   不管怎样,只要陆景重不倒,我就能站着。   时隔三年,再一次走进陆家的大门。已经没有了第一次时候的那种紧张感,这一次陆景重倒是没有拉着我的手,换我挽着他的胳膊。   在门口,不出意外地遇上了陆正宇。   我的脚步一顿,反观陆正宇倒是没有一点不自在,还笑着打招呼:“请一次真是不容易啊。”   陆景重脸上神色淡淡的。没有说话。   我只见过陆正宇一次。就是在包厢里他把我头发燎了的那一次,之后陆景重也没有问过我怎么剪了短发,想必是十分清楚当天的事情。团讽见才。   陆正宇抬手:“今天就我们一家子人吃吃饭,没有那些旁系的三姑六婆,李叔已经去叫你妈了,估计一会儿就到。”   因为我挽着陆景重,所以也就察觉到,陆景重的手臂紧了紧,手掌已经握成了拳头。   我也注意到陆正宇的用词了,他用的不是妈,而是你妈,这也就是说。这个人,就是陆景重的妈妈,三年前他对我说过,我一直都记得。   等陆正宇先进门,我才跟着陆景重进了门。   因为不必要像是上一次大排场的聚会,所以在我视线所及,只放了一张圆桌。   陆家不是那种特别西化的大家族,尽管子孙都穿西装吃西餐,带着名门淑媛出入各种酒会宴会,但是,本质上,每个月的一小聚和每年的大聚,全都是按照这中国最传统的宴席展开的,餐厅里没有什么水晶吊灯,倒是多了几扇绣花鸟的屏风。墙面上挂着一些名家的字画,一进门就是浓浓的中国风。   这个时候,陆高风和苏玲还都没有从楼上下来,也就只有我、陆景重和陆正宇三个人。   陆正宇坐下来,自己倒了一杯茶,自斟自饮:“我挺好奇的,陆景重,你三年前甘愿拿她出来当挡箭牌,让陆家对你松了监视,怎么现在又把她给带来了?别说这是真爱,我说过,你什么都不会得到,包括……爱情。”   陆景重脸色白了白,他拉着我坐下来,对陆正宇说:“你别想动佳茵的主意。”   “我对这丫头压根不感兴趣,但是,”陆正宇向后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抽着一支雪茄,“我更想看看,她那里的血,是不是比你的血更鲜红一点。”   这话听的我毛骨悚然,忽然,身边的陆景重好像一道利剑一样拔剑出鞘,一下子抓住了陆正宇的领口,咬着牙说:“你敢?!”   陆景重这样勃然大怒的样子,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从侧面的镜子中,我看到他眼睛中闪着血光。   陆正宇没有动手,任由陆景重扯着他的衣领:“你觉得我敢不敢?”   陆景重的手掌已经握成了拳,眼看着就要砸下去。   不过我知道陆景重从来都是隐忍的人,这一拳绝对打不下去,因为这一拳打下去的后果,绝对不仅仅是兄弟之间的斗殴。   而就在这种剑拔弩张的僵持情势下,门口忽然传来了一声尖叫声:“啊,你在干什么?!”   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陆景重的手已经松了下来,好像脱臼了一样,垂在沙发上。   我回头看过去,刚刚进门的是两个人,后面走的那个貌似是保姆之类的人,刚刚脚步踏进来就又转身退了回去,倒是前面的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的脸上一眼看过去就可以看得出年龄,眼角有了鱼尾,而且身上的衣服也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一点都不像是奢华的贵太太。   她急匆匆地奔过来,一下子就拉开了陆景重,陆景重或许是因为没有用力,向后踉跄了几下,我赶忙上前两步扶住了他。   陆景重的手很凉,是那种冰冷的凉。   在三年前,我就发现了,我是那种常年都手脚不热的人,痛经的毛病也是冬天大雪天穿旗袍给人站迎宾落下的毛病,但是,陆景重的手比我的更冰凉,有时候甚至是我帮她暖热。   面前的这个这个女人蹲下来,冲陆正宇说:“毛毛,你没事儿吧?”   我听了这句话,简直惊呆了。   毛毛……   难道陆正宇的小名也叫毛毛?还是……   果真,这个女人转过身来,怒气冲冲:“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不要动毛毛,毛毛是我唯一的儿子,你们想怎么撒气都撒在我身上,别动他。”   身边的陆景重在用力地喘气,深呼吸,然后长长呼出了一口气,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特别无奈的笑容:“妈,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动他……”   而这个女人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蓦地睁大了眼睛,忽然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我求求你了,别在缠着毛毛了好不好?我们娘儿俩就想安安稳稳地活着,不会跟你争什么的……你说的那些是你的,就都是你的,我们不要,都不要,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放过我儿子……”   那双膝跪地的扑通一声,好像钉在了我的心上。   陆景重没有动作,但是我牵着他的手,能感觉到他现在浑身上下都是紧绷着的。   “妈……”   看陆景重双眼都充血了,而坐在沙发上的陆正宇一脸看好戏的模样,我就急忙上前,一把扶住了陆景重的妈妈:“阿姨,你真别这样,你这样让毛毛很为难的……”   陆景重的妈妈一下子甩开我的手:“你们都是一伙儿的,想来害我儿子,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有这么一瞬间,我都觉得这是不是在拍电视剧,还向房间两边都看了一眼,看看有没有摄影机,但是楼梯上,我看见走下来一个珠光宝气的贵妇人。   这个人我见过,就是三年前在C市见过一面的贵妇人,现在我知道她叫苏玲,后面跟着一个看起来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看来就是陆高风了。   此时此刻么,我蹲在地上,陆景重的妈妈跪在地上,陆景重站在两米开外,而陆正宇一副安安稳稳的样子看好戏,带着那种让我恶心的笑。   我忽然觉得讽刺,也终于明白了,陆景重这种隐忍的性格来源自哪里,如果从小就生活在这样一种环境下,那恐怕……想死的心都有了吧。   想要离开陆家,却因为亲生母亲还在陆家,所以想走也不能走,但是,如果真的有机会走,他会走么?我觉得他不会的,他会拿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一定会。   陆高风皱了皱眉,说:“连小珺又犯病了?谁让你们带她过来的?”   原来,陆景重的妈妈叫连小珺。   她忽然就转了身,一下子拉住陆正宇的胳膊:“我没病!我一直都没病!我不喝药,我就是来看看我儿子!”   苏玲仿佛是觉得很可笑,她走过来:“真是疯婆娘,你搂着的是我的儿子。”   连小珺拼命地摇头,头发都因为摇头甩开了:“这是我儿子,我儿子陆景重,我儿子毛毛!你别想从我这里把我儿子抢走,不可能!都滚开!滚!”   陆高风似乎已经对这些习以为常了,只不过听着这些话有些聒噪,就让管家上前:“带她下去吧,记得联系医生。”   连小珺听了这话忽然就狂躁起来:“我不用看医生!我用不着吃药!我好好的!陆高风,我给你说过啊,正妻的位置我可以不要啊,你想和苏玲天长地久,我让位!但是,我就要我的儿子!你现在都要把我唯一的儿子抢走?!你居心何在啊?!你这个混蛋,王八蛋……”   连小珺骂了很多话,听的陆高风和苏玲频频皱眉,但是管家还是让人把她给带走了,走的时候,她双眼是通红的,我看着身边的陆景重,向门口的方向紧跟了两步,生生刹住了脚步,把眼镜里未散尽的红光憋回去。   我也顾不上是不是碍着陆家这一家子的眼了,上前一步牢牢地抓住了陆景重的手,攥的很紧。   我感到他的手掌在颤,只不过他扭过头来的时候,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明一片,黑黝黝的看不见眼底隐藏的深潭,他摸了摸我柔顺的短发:“没事儿了。”   苏玲已经招呼人上菜了,陆景重拉着我走到陆高风和苏玲面前,一一介绍。   “陆伯父好,苏阿姨好。”   我是故意这么叫苏玲的,一般情况下,叫了陆伯父,就应该叫陆伯母了,但是她本来就不是陆景重的亲生母亲,叫一声阿姨也算是便宜她了,苏玲听见这个称呼也皱了皱眉,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我把事先准备好的礼物送上去,不过苏玲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陆高风倒是没有太大的表示,但是眼神里审视的味道更浓了一些,问了我一些基本情况。   我只说我现在上大二,学音乐。至于家乡和父母的事情,都没有提起。   不过我知道,就算是我不说,像是陆高风这种人,也都查得到,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陆正宇。   陆正宇正在慢条斯理地用筷子挑一块鱼肉里的刺,挑完了却忽然放在了我面前的小碟子里,他这样的动作让我一惊,筷子叮当敲击了一下碗沿,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我看着碟子里的一块鱼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陆景重就淡淡地说:“不牢大哥费心了,佳茵对海鲜过敏,不能吃鱼肉。”   “嗯,”我说,“我对海鲜过敏。”   一顿饭吃的简直是如坐针毡,因为我怕陆正宇忽然发难,把我的旧事说出来,不管是陪酒还是陪人唱歌,都实在是上不得桌面的事情。   不过,这种事情,就算是陆正宇不说,陆高风也绝对是派人调查过了。   不管陆景重在陆家是不是受宠,是不是被排挤,是不是被算计,说出去都是陆家的人,既然是陆家的人,那还是要按照陆家的规矩来,就比如说,名声问题。   吃过饭,陆高风让陆景重去他的书房一趟,我本来想着要出去到外面等,因为在客厅里,和陆正宇在一个屋檐下呆着,那真的是考验耐力的一件事情。   但是苏玲招呼我坐下,让保姆端上来拼盘的水果。   苏玲说:“刚才也真是让你见笑了,家里养着一个精神病人,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我没答话,不知道苏玲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苏玲接着说:“现在媒体都在挖我们家的猛料,还请杜小姐不要把今天看到的说出去。”   我点头。   苏玲去接电话,客厅里就只剩下了陆正宇和我。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泳池中沉入水底的那一次,脖子被人攥着,肺部进了水。   陆正宇勾了勾手指:“坐那么远干什么?坐近一点。”   我僵硬着脊背,没有动,盯着陆正宇的眼神完全是警惕的。   陆正宇忽然摇了摇头,直起身来,向我伸过来胳膊。   我直接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避免他的手触碰到我。   “你反应这么激烈干什么?”陆正宇张开手掌心,手掌心里放着一二U盘,U盘上贴着一个蝴蝶的贴画,“我是给你东西。”   我盯着陆正宇掌心里的U盘,一动不动。   陆正宇说:“你帮我认一下,看看这是谁的?”   我猛的抬头,就对上了陆正宇的眼睛。   顿时,我就明白了,为什么陆景重之前一直不愿意把我带出来,但是现在先是让我去他的公司给他当助理,又是带着我回陆家。   因为陆正宇已经看到了U盘里的东西,他现在,什么都知道了。   之前陆景重远离我,是为了护着我,现在把我绑在身边,也是为了护着我。   我手背在后面,已经用力攥成了拳。   ☆、第七十章 如果真的有一天   陆正宇向前走一步,我就向后退一步。   “怎么,U盘不想要了?”   这句话是陆正宇笑着说出来的,但是我却觉得像是从齿缝间透出来的一样。在背后,我用指甲狠狠地掐了一下手腕,刺痛终于拉回了一丝理智,我抬头笑了笑,用手指在陆正宇张开的手心里拿回U盘,指尖触碰到U盘的那一刹那,立刻收回。   但是,陆正宇好像就等着我的这个动作一样,手一伸过来就一下子抓住了。   我手心里握着U盘,他的手攥着我的手腕。   陆正宇攥着我的手腕力气很大,手腕骨被攥的生疼,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生生被我逼回去。   陆正宇忽然一下子逼近我。一手掐住我的下巴:“你是不是跟陆景重上过床?”   这句话特别熟悉,我记得,在碧海云天的那一次,陆正宇向后攥着我的头发的那一次,就是问的这句话。   陆正宇为什么对这个问题这么执着?   一时间我有点疑惑。   陆正宇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跟陆景重上过床?”   这一次,他没有等我回答,自己往下接着说:“他还能硬的起来么?”   手腕的疼痛,已经让我额上浸出点点细汗了,我咬着牙说:“陆景重是个男人,不像你,你是个同性恋!”   这是我从一篇帖子里看到过的,传言说陆正宇是一个特别讨厌同性恋的同性恋,有点心理变态。从他的举止上,我也有所感觉,他和方唯一都是变态。   我只是想要试着说一下,找到他的软肋,但是,我没有想到他的反应会因为这么一句话这么过激,卡着我的手腕的手。直接向上卡住了我的脖子。   这人还真是和方唯一是一路货色,都喜欢掐别人的脖子。看别人窒息的样子。   等我翻白眼的时候,忽然脖子上一松,我急忙喘了一口气。   陆景重一把拉开陆正宇,照着陆正宇的脸就是一记勾拳,陆正宇向后踉跄了两步,站稳,抹了一把嘴角。已经见了血。   陆正宇笑的阴测测的,他说:“想打架?还想想上一次一样,跪地求饶吗?”   陆景重顺手抄起桌子上一个玻璃水杯,想陆正宇砸过去,陆正宇偏头躲开,玻璃水杯在地板上嘭的一声摔成碎片,我听见已经有人从楼上下来了。   但是陆景重没有给任何反应的机会,直接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走,而身后的人也没有再追出来了。   陆家的宅院很大,从正厅到门口要走十分钟。   陆景重好像心里憋着一股气一样,走的特别快,步子又大,我小跑着才跟得上他的脚步,又因为他扯着我的手腕,这样走路的姿势特别难受,我一时间没有稳住,就踉跄了两下向前栽过去。   陆景重急忙扶了我一下,再往前走的时候,步子已经慢了下来。   高明的车已经等在外面了,上了车,高明就把下午的安排向陆景重说了一遍。   “下午有一个专访,如果不行我帮你推掉。”   陆景重揉了揉眉心:“不用。”   “还有四十分钟的时间,你可以补觉。”   之后,陆景重就对着车窗外,一句话都不说。   陆景重让高明把我先送到家里,叮嘱我:“在家不要出来乱跑,我晚上十点之前回来。”   我点了点头。   拿着陆景重的卡刷了上电梯,然后输入密码开门。   今天的天气特别阴沉,尽管才是刚刚过正午的天气,云气飘散,房间里的光线并不是太足,我就开了灯。   我先给乔初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不去应聘平面模特了,我已经和陆景重签约,做他的生活助理了。   乔初听了前一句话特别惊讶,听了后一句的时候更惊讶:“不是吧?!哪个陆景重?”   就这么一个问句,然后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我已经做好了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乔初的打算了,所以也就没有隐瞒:“我之前就认识陆景重,在四年前,他……是陆老师的哥哥。”   “我早该猜到的,”乔初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知道乔初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就把当时发生的事情一点一滴全都告诉了乔初。   我说的事无巨细,很多和陆景重中间发生的小事情都说了出来,说完之后自己都有点愣神了,那些藏在罅隙里的小事情,我都以为自己忘掉了,可是现在还是能一点一滴的回忆出来。   略微停顿了一秒钟:“就是这样。”   乔初忽然叹了一口气:“陈诺琳,你沦陷了。”   我笑了笑:“是,我沦陷了。”   挂断了乔初的电话,我对着窗台发呆,没过两分钟手机就响了,我以为是乔初问过经理之后给我的回复电话,没有看屏幕直接按下了接听。   我问:“什么结果?”   “什么什么结果?”   周峪森的声音从话筒另一头传过来。女反华弟。   “哦,我还以为是乔初呢。”我反射性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看见正在通话中的周峪森的名字,才把手机放在耳边。   周峪森说:“快五一了,我想就这几天买票去云南。”   “那你不上课了?”   周峪森说:“我请了一个月的假,你去不去?”   如果中间没有发生陆景重的这件事,我是可以和周峪森一起去云南的,正好可以散散心,顺便忘掉一个人,但是现在,我不想忘掉这个人了。   周峪森见我没说话,也就知道我是犹豫了,说:“你不去也没事儿,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去,正好我前段时间认识了一个丽江的傣族人,挺热情的,到那儿也好有个照应。”   我打断了周峪森的话:“你别被骗了。”   周峪森忽然就笑了:“谁都没骗过我,就唯独唐卡骗过我,我还信了。”   最后临挂断电话之前,我也没有给周峪森答复,只是问了他大约什么时候走,再想想究竟要不要陪着周峪森去云南。   C市距离云南真的不算近,而且在那种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周峪森只凭借着一张照片就要找到唐卡,未免太天方夜谭了一点。   或许是今天白天打了两场战役,所以很疲乏,在沙发上坐了没有一会儿,我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特别多,我坐起来,醒了醒神,揉着太阳穴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五点半了。   我需要做一点吃的,帮陆景重收拾一下房间,我这个生活助理虽然听起来像是个吃白饭的,不过实际上也就是个吃白饭的。   收拾了房间,等到九点我才进厨房做了几个菜,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陆景重已经要回来了。   陆景重答应我说十点之前会回来,他就一定会回来。   因为我刚刚住进来,电梯卡还没有来得及向物业要,接到陆景重的电话,我一下子就从沙发上跳起来,一路小跑着去电梯刷卡。   但是到电梯口,我才发现窘了,我拿的是公交卡,手心一凉,我注意到今天中午陆正宇给我的那个U盘,反身进屋拿卡的时候,就把U盘顺手放到包里了。   换了卡,我站在电梯门口,看着电梯上面的数字一层一层向上跳,直到电梯门打开,陆景重颀长的身影出现在电梯里面。   我把时间卡的恰到好处,绽开一个灿烂的微笑。   “吃饭了么?”   陆景重说:“没有。”   “那正好,”我笑着说,“我做了红烧鱼。”   陆景重一笑:“你不是对海鲜过敏么?”   “那还不是你……”   说到这儿,我忽然就顿了一下,看了一下陆景重的眼神,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进了屋,我热了一下菜,端上桌去寻陆景重,却发现没了身影。   陆景重这套房不算小,还是跃层,我先上二楼,每一个房间都找了一遍,没有,又在一楼每一个房间找了一遍,阳台上也都看了,也没有。   我还特意从阳台上往下猫头看了一眼,看着下面没有什么动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然后马上呸呸了两声,我竟然会想到陆景重跳楼,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谁都可能跳楼,但是陆景重绝对不会,他已经忍受过这么多,就是等着反击的那一天。   最后,我是在第一层的东边,最不经常去的一个房间里找到了陆景重,这个房间里放了很多名酒,在陆景重手边,一个红酒瓶子已经见了底,他手肘一碰,当啷一声倒在地板上。   听见我的脚步声,他向后看了一眼,我看到他手里握着一个酒瓶,已经喝了大半。   陆景重很少有这种情况,喝酒喝得特别猛,他更习惯是把酒倒在高脚杯里,然后一点一点的喝,他的酒量不算浅,有时候两三瓶红酒,就好像在品茶一样,一杯接着一杯,花费整整一个下午。   但是现在,陆景重的眼神明显已经有点醉了,不管是什么酒,喝得急了,就容易醉。   我走过去,拿掉陆景重手中的酒瓶:“空腹喝酒最难受了,先去吃点东西。”   我没有拉的动他,他依旧坐在高脚椅上,一手撑着下巴,转手又从酒柜里随手拎了一瓶酒。   我看出来了,他这是执意要把自己灌醉,不过,这一次他从酒柜里拿出了两个高脚杯,也递给我一个酒杯:“要不要喝点?”   这个时候,陆景重的眼神,忽然就让我想到了在三年前,C市那个小酒吧里,陆景重用凌乱的调酒手法,兑出了一杯鸡尾酒,用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说出鸡尾酒的名字——“末日曙光。”   至今,我还记得那鸡尾酒的味道,很苦很涩,好像有苦丁茶的感觉。   我拉了一把椅子,坐到陆景重身边:“我陪你喝。”   陆景重的酒量我真的是没有见识过,只是听高明说,陆景重为了练自己的酒量,曾经喝到胃出血,吐的天昏地暗。当时我还问高明,为什么要练酒量呢?高明说,因为要应酬,很多时候,很多场合下,有很多人是故意要灌你酒的,你要做的就是让他们以为你喝醉了,但实际上你并没有醉,脑子还能运转。   但是这一次,我看着陆景重的脸,脸颊上不正常的酡红,那一抹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处,漆黑的眼睛里好像蒙着一层血光。   我凑近了,轻轻拍了拍陆景重的后背:“真喝醉了?”   陆景重忽然扭头看着我,一双眼睛好像抓人的钩子。   我扯了扯嘴角:“还是又是装醉?”   陆景重一把拉近了,扣住我的后脑勺,一个猛烈的吻就落了下来,磕在齿关上,嘴唇好像破了,有点疼,只不过,口腔里陆景重的肆虐更是让我透不过起来,密密匝匝的,就好像是一个蚕蛹,被裹的越来越密实。   最终,陆景重把我压在那种喝酒用的吧台上,吻的我几乎要窒息了,脑子中都闪过一阵白光,终于,陆景重松开了我的唇。   我睁开眼,看着他上衣的衬衫被我抓的揉成一团,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衣冠不整的,陆景重的嘴唇很红,我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好像是肿了。   陆景重的唇形很好看,不是那种太薄显得无情滥情薄情。   忽然,他靠近我的耳畔,轻轻的叫了一声:“佳茵。”   我点头:“嗯,我在。”   陆景重说:“你爱我么?”   因为陆景重的这句话,我的心猛地一跳,对上他的眼神,觉得这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是陆景重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我同样也没有问过他。   我捧着陆景重的脸,嘴唇轻轻触碰着他的嘴唇:“我爱你。”   陆景重忽然孩子气的问了一句:“比你的命还重要么?”   我说:“比我的命还重要。”   陆景重好像已经醉了,他趴在我身上很久都没有动,我轻声叫了他两声,依旧没有反应,我侧过脸看他的面容,眼睛已经阖上了,睫毛轻轻颤动着。   陆景重可真是不轻,他把全身的力气都压在我身上,我只能扶着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扶着墙,把他扶到一楼的一间卧室里去,如果是上楼到他自己的卧室里,我也实在是吃不消了。   把他放在床上的时候,我已经气喘吁吁,出了一身的汗。   陆景重翻了个身,我看他这样睡也难受,就帮她把外套脱掉,鞋也脱了,盖上一条薄被。   我躺在陆景重的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陆毛毛,如果真的有一天,你发现护不了我了,那就一定要放手。”   …………   宿醉的滋味最难受,但是我不知道陆景重为什么这么另类,我醒来的时候,枕侧已经空了,我触手摸了摸,还有温度,看来我还没有太晚。   我穿了拖鞋走出去,陆景重正好做了三明治从厨房里走出来,挑了挑眉:“早啊。”   我说:“早啊。”   我说着,就走上去给了陆景重一个早安吻,陆景重按住我的肩膀:“先去刷牙。”   我瞪着他:“你竟然嫌弃我?!我都没有嫌弃你满嘴酒气!”   等我洗漱完毕,穿着家居服走到餐厅的时候,我发现高明已经到了,陆景重已经简单吃过了早餐,准备出门了。   高明看见了我扶了扶眼镜:“你这个生活助理还真是十分称职啊。”   我尴尬的一笑,没说话。   今天陆景重倒没有限制不让我出门,毕竟今天周一,也要回学校去象征性得上几节课,而且碧海云天那里已经有三四天没有去了,虽然不想继续做了,但是我也需要去一趟,跟明姐说清楚。   最后,参照陆景重的时间表,我和他约在晚饭时间,我去城西的影视基地去找他,顺便一起吃晚饭。   白天的课程无趣,不过谢准佳看着我的表情倒是很有趣。   她是那种出身好,有才又有貌的女生,必定是眼高于顶的,之前在比赛之前,弹钢琴跟我切磋,那种闺蜜的样子也纯粹都是装出来的。   中午和温温一起吃了午饭,顺便问了一下桑桑和雪儿的事情。   温温看待事情一向是很中立,如果让她去当一个评论员,那绝对可以做到完全不掺杂一点自我感情的,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   温温说:“都是老样子。”   就这一句话我就能明白过来,桑桑还是一如既往地用报复的借口,和虞泽端耗着,或者说虞泽端耗着她,而雪儿,肯定又是小吵加大吵,然后和好了。   下午,在图书馆里坐了一会儿,刚刚在想桑桑的事情,黄静雅就打来了电话。   她问我:“晚上有时间没?一起吃个饭。”   我说:“我晚上约了人。”   她就说:“那就现在吧,你出来一趟,我现在已经在你学校门口了。”   我不知道黄静雅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是她丈夫和桑桑之间的事情,还是他弟弟李峥科的事情,在向学校门口走的时候,我捏了一把汗,想着不管什么,都要小心应对。   ☆、第七十一章 叫医生   到了学校门口,我看见黄静雅的车已经在校门口等了。   我踌躇了一下,在心底给自己打了打气,开车门坐了进去。   黄静雅吩咐司机:“开车。”   不得不说。黄静雅真的是沉得住气,不管是对我还是对桑桑,车在路上开了有一会儿,我根本就看不出这是要去哪儿,黄静雅就开口了。   她说:“我跟我丈夫正在谈离婚。”   因为这句话,我愣了一下,这件事儿管我什么事儿么,犯得着专门跑过来跟我说么。不过我转念一想就释然了,果真,这样的贵夫人如果每天不找点事情做,简直就是要无聊死了,所以我也就心甘情愿当她的垃圾桶,正好回去了可以给桑桑通通气。   黄静雅说:“不是桑柯。是另外一个女生,就是最近,他在筹备一个订婚典礼,被我知道了……”   我差一点就骂了出来。   怎么转眼就变天了,今天中午我还特意问了温温关于桑桑的情况,不是一句话还是老样子么,那这又是怎么搞的。   现在我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了,而黄静雅又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   我看了看车窗外,也看出来了,这就是在兜圈子。   黄静雅说:“你给峥科上的钢琴课,从明天开始恢复正常吧……”   我刚想要推辞掉,就听黄静雅接着说:“以前也是我想多了,这一次月考。他考试成绩进了不少,我都觉得惊讶了,每天晚上看他学到半夜一两点。”   于是,我就沉默了。   最后,我只说了一个字:“好。”   以前乔初就说过我心软,任何时候如果不能狠下心来,那什么事情都办不成。   在很多时候。我觉得事情没有到了必须拒绝的那一步,没有必要真的闹到无法转圜的地步。凡事都留有余地。   但是,如果我可以预见未来,我可以看到未来发生的事情,我一定不会答应黄静雅,我一定不会再见李峥科,绝对不会。   哪怕因为这他恨我,也比我欠他要好。   黄静雅问我是不是晚上要去和谁赴约。让司机顺便送我过去。   我想我和陆景重的关系暂时还不能公开,所以就让她开车到城西的影视基地附近的一家大型的购物中心,说约了朋友。   黄静雅透过车窗向外看了一眼:“市区不是就有购物中心么?怎么还大老远地跑来这里?”   本来就是随便扯的谎话,不过我没想到黄静雅会问。   现在不回答倒是招人疑了,所以就说:“我朋友离这儿近。”   从购物中心到影视基地,我从手机上查了一下路线图,步行不过就是十几分钟的路程,也就没有打车或者坐公交,但是就算是对着手机上的地图,我这个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路痴,一条路往往返返走了三遍,终于到了影视基地。   看了一眼时间,刚好五点半。   我没有给陆景重打电话,怕影响他状态,就打电话给高明,高明接起电话,用一副公事公办地口吻说:“刚才Vincent吩咐过了,我是开车接你还是你打车过来?”   我说:“我已经到了,就在外面。”   那边高明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跟别人说了两句话,然后就把电话给挂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说也是陆景重的生活助理,虽然生活助理其实也就相当于后勤部长兼职保姆,但是我对于这个晚上能和陆毛毛睡在一个屋檐下的职位,还是很满意的。   我皱着眉,又拨通了高明的手机,被他挂断,然后又打,又被挂断,锲而不舍地打,对方锲而不舍的挂断,直到高明那张憨豆先生的脸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笑了笑,自己把手机切断了。   高明带着我进了影视基地,对我说:“估计还有半个小时才能结束,你要去休息室还是去片场?”   我想都没有想直接说:“片场。”   这场戏也有蓝萱在拍,高明事先就给我说了,打好了预防针。   我十分大度地摆手:“没关系。”   其实,心里还是酸溜溜了一下。   但是,我还没有来得及观摩一下究竟片场拍戏是怎么样的,就因为状态十分良好,提前收工结束了。   陆景重和蓝萱并肩走过来,后面跟着上一次在陆景重家里见到的那个被蓝萱叫做“阿凛”的男助理。   蓝萱先看见了我,挑了挑眉,对陆景重说:“怎么,不介绍一下?”   陆景重笑了笑:“我女朋友。”   我一听就有点傻眼了这么直接说出来真的好么?我急忙前后左右看了一眼,没有跟着娱记也没有录音笔。   蓝萱也是一笑:“猜到了。”   陆景重看起来也没有把蓝萱当成外人,直接就问:“有什么看法?”   蓝萱也是直言不讳:“有点特别。”   好吧,我就暂且把“特别”这两个字当成是赞美好了。   出了片场,知道这个时间点,肯定有不少娱记正在盯梢,就等着拍一些吸引眼球的照片,而公司之前也安排过了,为了促进两人还有十几天就上映的一部新片,最近两个星期内,要制造足够多的关注度。   所以,晚饭,原本陆景重跟我的两人晚餐,成了四人晚餐。   高明先离开了,毕竟,在下班时间,如果陆景重还身后跟着两个助理那就未免太招摇了,而蓝萱之所以留下阿凛,只是为了给我留个伴。   晚餐的地点定在一家法国餐厅里,蓝萱和陆景重坐在一个比较显眼的位置,而我和阿凛,坐在不远处的位置上。   我没有吃过法国菜,本来应该是很高兴去尝试一些新的东西,比如说法国菜里面比较招牌的鹅肝和奶油蘑菇汤,但是我的眼睛就死死地钉在陆景重的后背上,恨不得灼出两个窟窿来。   蓝萱的目光忽然向我这边闪了一下,然后伸手握住了陆景重放在桌面上的手,不知道对陆景重说了一句什么,陆景重背对着我我也看不清楚他的样子,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话,蓝萱就笑出声来。   我简直是红了眼了,坐在对桌的阿凛敲了敲桌面:“你是不是有点不大镇定?”   “我很镇定,”我说,“咱们挪到前面那张桌子上吧,近一点,还能听清他们说的什么。”   阿凛特别古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递给我一个耳机,我塞上耳机,听见了蓝萱的声音,诧异的看了阿凛一眼。   阿凛说:“萱萱身上有一个窃听设备,算是留一份录音的备份。”   “为什么?”   阿凛说:“没有为什么,萱萱说的,我就照做。”   我扬了扬眉:“你做蓝萱助理多长时间了?”   阿凛说:“她读高中的时候,我是她家的管家,然后一直跟在她身边。”   “哦。”   耳机里,蓝萱说:“你小女朋友一直盯着你看呢。”   陆景重不咸不淡地一个字:“嗯。”   “她的目光要喷火了,”蓝萱说,“只是拉了手就这样了,那要是接吻呢?”   陆景重似乎是考虑了一下,隔了片刻才说:“借位可以。”   我直接就把耳机扯下来还给了阿凛,真是不知道每天听着蓝萱这种话,阿凛怎么就能面不改色,真是,跟着影后的人心脏强度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我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冒出来一个念头。   蓝萱要把自己的一言一语全都一字不落的传递到阿凛这里,难道,蓝萱喜欢阿凛?!   回想起第一次在陆景重家里见到蓝萱的那一次,似乎就是对阿凛的感觉挺特别的……   从高中时候就跟在蓝萱身边了,现在蓝萱二十八,跟了十年……   如果这是真的,这简直就是爆炸性新闻啊!   我被自己脑子里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猛盯着对座的男人看了一会儿,阿凛反问:“怎么了?”   我急忙摇头:“没事儿。”   是我自己脑洞开的有点大了,怎么我刚刚走进这个圈子,就也学会捕风捉影了,这种不良习惯一定要改掉。女找找弟。   蓝萱和陆景重的晚餐吃了一个多小时,我和阿凛这里早就吃完了,我也不想把眼珠子一直盯着陆景重,就拿出手机来开始聊天。   我没想到,周峪森竟然在线。   因为在我的印象里,周峪森基本上是不玩这一类qq、微信啊之类的聊天工具的,因为他唯一就是想和唐卡说说话,还偏偏跟这人失联了。   我给周峪森发了一条消息:在干吗?   周峪森没有回答,等到陆景重和蓝萱都吃晚饭,我又看了一眼手机,周峪森的头像是亮着的,但是依旧没有回复。   果然不出所料,除了在餐厅里佯装是顾客的狗仔们,还有就是餐厅外的围追堵截。   还好,阿凛已经事先叫了保安过来,高明也安排了公司的人过来,但是,拥挤中,蓝萱的高跟鞋竟然被踩掉了。   我察觉到蓝萱的怒气就在此刻一触即发的时候,阿凛上前一步挡在蓝萱前面,在人群挤兑中,蹲下来帮蓝萱穿上了高跟鞋。   蓝萱眼眸波动,有点愣神了。   而陆景重就趁着这个机会,对娱乐记者说了两句话,也无外乎是场面上的话,有一个记者竟然问:“昨天有拍到你和一个女人回了一趟陆家,请问那个女人是蓝萱还是另外一个女人?”   这个问题问的真没有水平,一看就是个新记者。   这个时候蓝萱已经回过神来了,笑了笑说:“见家长的事情都被你们拍到了?我还以为隐藏的挺好呢。”   我默默地低了低头,别人站在聚光灯下,而自己站在聚光灯幕后的感觉,真心不好受。   明明知道陆景重是在演戏,但是还是觉得心里难过的要命。   上了车之后,我们四个人都沉默了一路,直到阿凛先把我和陆景重送到了公寓门口。   我下车之前,阿凛说:“记得提醒Vincent今晚发微博。”   我点了点头。   陆景重从早上六点钟起床,到现在已经在外面工作了近十四个小时,我从他的眼底,都能看得到血丝。   我说:“我去给你放水,你累的很了,去泡泡澡。”   陆景重拉住我:“要一起么?”   “你今天太累了,早点休息。”   陆景重说:“怎么不相信我的体力么?”   说着,他就伸胳膊要一把把我拉进怀里,我轻快地向上一跳跑上了楼梯,留下陆景重一个人在下面磨牙。   不过,我放好了水,陆景重也没有要求我去鸳鸯浴了,拿了睡衣进去。   我就在外面看电视,随意地调了一些台,没有入眼的,索性关了电视开电脑,脑子里忽然就想起来白天陆正宇给我的那个U盘,虽然我已经断定了,陆正宇肯定看过里面的内容了,只不过不知道他看过之后是不是删掉了。   我站起身,找到包,正要拿出U盘来,忽然就听着浴室里嘭的一声。   我急忙就撂了包,直接开浴室门就冲了进去。   陆景重赤身裸体摔在地板上,正咬着牙,脸上的表情已经扭曲了。   我也没顾得上陆景重是不是浑身上下光溜溜的了,跨上一步就想要把他扶起来,他打了个制止的手势,一句话都说得直抽气:“去打电话给高明,让他叫私人医生来。”   我拿了陆景重的手机,急忙拨通了高明的电话,我知道高明是二十四小时不关手机的。   那边不过响了两声就接通了电话,我连珠炮似的说:“陆景重在浴室里摔了一下,现在躺在地上不能动,让我给你打电话找医生过来,是私人医生……”   我话音没落,对方高明已经挂断了电话。   高明做事一向是雷厉风行,挂断电话本来应该松一口气,知道医生马上就要来了,但是我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就好像是刚刚跑完了八百米似的,开足了马力。   我回到浴室,尝试着把陆景重地地上搀起来,他说现在比刚才要好一些了,也能配合着我的步子往前走,尽管这样,把他往回搀,我还是热出了一身的汗,这会儿满脑子都是火儿。   只不过站着还好,一坐他就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所以他就在床边站着,我半跪在床上,给他穿上一套家居服,总不能一会儿人家医生来的时候,还这么光溜着身子。   我扶着陆景重趴在床上,问他:“踩着地板砖滑倒了?”   陆景重点了点头:“没站稳,从台阶上滑下来了。”   我忽然觉得特别滑稽,没忍住就笑了出来,陆景重黑着脸:“笑什么?”   我笑的花枝乱颤,还郑重地说了一句:“笑你。”然后就又欢快地跑去浴室看了一眼,看看是不是浴室的结构不合理。   浴缸下面是两层台阶,但是刚才陆景重明明是躺在下面落地镜前的地上的,这样一看,还真是摔的不清,我正准备转身,却看到在台阶上有一抹红,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走上前用手指摸了一下,沾染在指尖上,是血。   ☆、第七十二章 先斩后奏   我转身往外跑:“陆毛毛,你流血了?!”   陆景重趴在床上,正拿着手机发微博,听见我这一声。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扑过去就掀他衣服,倒是没有看见他背上有什么伤口,用手摸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湿湿的沾了一手的红。   “陆毛毛你是不是傻了?头疼不疼啊?”   陆景重听着我一惊一乍的样子:“没事儿,头上的伤是今天拍戏的时候不小心撞的,已经处理过了,可能是刚才碰了一下伤口裂开了吧。”   “你头上有伤还洗澡?!”   这一次陆景重没说话,我一想是不是我刚才什么都没问直接就给他放水让他去泡热水澡解乏了,他又不好意思推辞,但是我这句话还没来得及深究,门口的铃就响了,我就赶紧拿了卡去电梯口接人。   高明果真是十分靠谱,直接带来的就是外科骨科的医生。   医生最后得出的诊断结果是尾椎骨折。需要静养。   我心里刚刚夸赞了高明,高明就十分不满的数落我:“尾椎骨折?你这还真是会照顾人啊?”   我也顾不上跟高明理论了,就问医生应该注意什么。   “要静养,不能坐,睡觉的时候改成侧卧。”   医生说一句,我就在心里默念一句,最后医生留下了一些消肿止痛、活血止血的药,让我多照看着点。   陆景重头部的伤医生用纱布简单处理了一下,不是太严重。   转眼,陆景重就从活蹦乱跳,成了一个病患。   高明送医生走后,又回来了一趟,在床前来回踱步:“明天的通告我帮你推了。你直接发一条微博吧,妈的,现在新戏上映前出了这事儿,杜佳茵,你还真是惹事儿,洗个澡都能……”   如果只是数落我一两句,也就算了。偏偏我这人经不住长篇大论的数落,直接打断了高明的话:“洗澡怎么了?洗澡我都要进去伺候着啊。那以后上厕所是不是我都要跟着了?”   高明明显是没有料到我会忽然反驳,略微愣了一下:“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反正你俩已经……”   “打住!我道歉行不?”   我回头看了一眼陆景重,他正侧躺着,用手臂支撑着脑袋微笑着看着我,一脸的兴味盎然,只不过配上头上的白纱布就有点滑稽了。   我低着头。一声不响,去给高明倒了一杯水。   高明接过水杯,开始好声好气:“你这两天好好在家照顾着Vincent,我明天先去请示一下公司,再问问蓝萱的安排。”   看来偶尔就要凶一凶,避免高明真把我当成是软柿子随便捏,虽然我知道他也都是为了Vincent好。   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等高明走后,我在网上搜关于尾椎骨折之后应该注意什么,然后一条一条点开看。   忽然,一行字映入我的眼帘。   “据说,尾椎骨折的疼痛和生孩子相当……”   我蓦地瞪大了眼,心里突的一跳。   “在看什么?”陆景重长臂伸过来,从我手里把手机抽走,看了一眼屏幕,顿时就明白了我是怎么想的,“别乱想,哪儿有那么疼,我现在都已经好好的了。”   我扯了扯嘴角:“你又没生过,怎么知道……”   陆景重一笑:“我没生过难道你生过啊?”   这个话题简直是不能进行下去了,我扭头果断地拉了灯,蒙上被子睡觉,睡之前也没忘了提醒陆景重,一定要侧躺着睡。   可是,晚上有点失眠了。   我睡不着又不敢翻身,怕吵醒了陆景重,所以,在保持一个姿势僵持了我估摸着有半个小时之后,一个轻轻翻身,陆景重的声音就从黑暗里响了起来:“睡不着?”   这声音一出来倒是吓了我一跳,我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怎么睡不着?”   我说:“不知道,可能是还不够累吧。”   陆景重眼睛亮晶晶的闪,在黑夜里,格外熠熠生辉:“要不我们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比如说……”   我直接捂住了陆景重的嘴巴。   陆景重用嘴唇触碰我的掌心,像极了是一个吻,连着电流一直暖到人心里。   第二天早上,很难得,我醒来的时候,陆景重仍然躺在我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   我以为是做梦,睁了一下眼,又闭上,就感觉到脸上有一只手在摸,直接打开这只手,忍不住对陆景重说:“还睡不睡?”   陆景重说:“不睡。”   我说:“那就起床。”   陆景重看来昨天真的摔不轻,我在扶着他站起来的时候他都倒抽气,我能感觉到他确实很疼,只不过就是忍着不说而已。   真的,就像以前薇薇说的,陆景重是鹰,被折翼,隐忍的鹰。   我简单地热了两杯牛奶,煎了两个煎蛋,配火腿肠面包片。   “今天晚了,就吃这个吧,明天我早点起,熬点枸杞粥。”   我做饭的手艺确实不是怎么样,而且还都是一些特别家常的菜,翻不出什么新花样,我正寻思着要不要去人家大饭店去后厨帮两天忙,学几个菜来给陆景重换换口味。   陆景重问:“在想什么?”   我说:“我想去饭店后厨给人学学做菜,好给你花样翻新地做几个菜。”   陆景重说:“好啊,你不是有梁易的手机号么?他家开着一家五星级的大饭店,让他带着你去,一会儿我先给他打个电话。”   我:“……”   这个时候,不应该是陆景重拦着我不让我费心去学菜了吗?为什么剧情会这样反转?我看了一眼陆景重,他也冲我笑笑,狐狸的笑。   因为陆景重坐着十分受罪,我就在椅子上给他垫了三层海绵垫,但是他还是一直嗷嗷地说疼,就侧躺在沙发上,我用筷子夹着煎蛋和火腿,往他嘴里送。女找休圾。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我眯了眼:“陆景重,你就是故意的!压根不疼了是不是?!”   说着,我就不轻不重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陆景重倒抽了一口气,我也就不敢放肆了,半蹲着十分乖巧地喂他吃饭。   等到饭饱了之后,我才反应过来,冲正在用艰难地姿势上楼的陆景重吼:“你是尾骨骨折又不是手腕骨折!我为什么要喂你吃饭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听了这句话的陆景重,麻溜地就上了楼。   简单收拾了厨房,我叮嘱陆景重记得上药,就准备开溜,上午后两节还有课。   陆景重拦住我:“你帮我上药吧,我自己看不见。”   能看见才有鬼了。   给陆景重上药,只不过这个尾椎骨的伤处不是在其他地方,在这种地方,上药都是个问题。   我让陆景重趴在床上,然后拿了医生昨天开的云南白的活血的药,看着陆景重被睡裤盖着的臀部,狠了狠心,一下子把陆景重的睡裤往下褪了褪,顺带着内裤。   其实,昨天医生也说了,静养就行了,这些外敷的药就是活血的。   陆景重侧着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墙面上的镜子。   我把药油倒在手心上,脸有一点发烫,眯着眼看着腰部到臀线,不禁咽了一口唾沫,听着陆景重就是一声轻笑。   “你笑毛线啊?”   也算是陆景重这一笑,成功的让我下手了,因为之前学过一点按摩,现在力道也就刚刚把握的很好,不轻不重。   “疼不疼?”   “疼死了。”   “要不我再轻点儿?”说着,我的手指就沿着臀线向下。   陆景重咬牙,背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你怎么今天那么多废话!”   “嘿嘿。”我笑的特别无害。   临走前,我跟陆景重说的是我后两节有课,但是我看了一眼课表,实在是两节没什么实质内容的课,索性就逃了,打车去了一趟碧海云天。   就像这种高档的夜总会或者娱乐会所,白天的生意总是很冷清,一进门,我就看见了在台上正调弦的苏轻暖。   苏轻暖是背对着我的,我就站在台下,也没叫她,等她转身,蓦地看见我,吃惊地叫了一声:“佳茵?”   我笑了笑。   然后,我就跟着苏轻暖一起去了休息室坐一会儿。   苏轻暖问我:“最近这几天怎么没来了?”   我说:“有点事儿,明姐没有问起我来吧?”   苏轻暖摇了摇头,说:“倒是一个男人来问过你,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一次从那两个变态包厢里把你带出来的那个男的。”   我在心里默默地补了一个名字——荣凌。   苏轻暖又问我最近忙些什么,说起最近新来的那个弹钢琴的,弹的那叫一个垃圾,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你什么时候回来?咱还搭伴儿。”   我一时间就有点不好开口了,说:“我这次来……就是想要给明姐说我不做了。”   有那么一瞬间,苏轻暖眼睛里闪过一抹我看不透的精光,但是只是一闪即逝。   苏轻暖压低了声音:“我在看娱乐新闻的时候,看到你……进了光影公司了?”   我很诧异,苏轻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因为陆景重的消息封闭的一直都很好,就算是狗仔拍到我,不过也就是一个小小的助理类人物。   但是,天下哪儿有不透风的墙。   见我没有说话,苏轻暖就当我是默认了,说:“光影算是数一数二的老牌公司了,能进光影,对于我们这种学音乐的人也算是拨开乌云见曙光了,恭喜你,佳茵。”   我总觉得苏轻暖的这句话说得有点落寞,但是因为签订了保密协定,也不能跟苏轻暖透露任何关于陆景重的事情,所以就安慰她:“你也会有这一天的,我们都会拨开乌云见曙光。”   我这句话是真心实意说的,但是,如果放在这种情况下,难免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就好像我是假惺惺的安慰一样。   我想,如果是我换做是苏轻暖,也一定会觉得这人说话假惺惺了,任何以高人一等以高姿态的安慰,在低位的人看来,都是假惺惺,伸出的援手,都是施舍,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经明白这个道理了。   苏轻暖点了点头,催促我去找明姐。   明姐的办公室是在三楼,我坐电梯上了三楼,敲开明姐的办公室。   明姐见到我并没有太惊讶,第一句话就点明了我的来意:“来辞职?”   我虽然说诧异,但也点了点头。   明姐给财务打了一个电话,让给我清算一下最后这一个月的工资,直接打到我卡上。   我说:“谢谢。”   对于明姐这么爽快,并且把我剩下工资全都结算给我,我倒是有点受宠若惊了,因为当时签的是三年的合同,我从大一下学期开始做,到现在做了满打满算也就一年,就算是兼职,也要付违约金的。   明姐说:“没什么好谢我的,是荣少吩咐下来的。”   我顿时就明白了,是荣凌。   “我能不能见一见荣凌?”   明姐说:“直接从电梯上五楼,到那有人带着你过去。”   从电梯上了五楼,等在电梯旁的是一个女人,是那种五官一眼看过去很精巧的女人,她见了我笑了笑:“你就是杜佳茵吧?我哥哥等了很长时间了。”   哥哥?   我脑子里闪现过曾经梁易他们说的话,荣凌不是荣家的小儿子么,下面怎么还多出来一个妹妹。   不过这样一想我就释然了,像这种大家族里,就算是在外的私生子私生女都不算少,更别提那些认下的养子养女了。   这个小姑娘年龄一看大概就是和李峥科一个年龄段的,但是性格很活泼,一路上嘴都没有停过,告诉我她叫荣曦,曦光的曦。   既然小姑娘都这么热情,我也就顺着她的话往下问了一句:“上高中么?”   荣曦说:“在XX高中上高二。”   和李峥科是一个学校的,这种大家族的子弟,应该都是去那所贵族学校里上学的吧,也没什么奇怪的。   荣曦说:“我以前就知道你,我听李峥科提到过你,当时就特别崇拜你。”   我抽了抽嘴角,刚想要纠正荣曦这种话,前面一扇门就开了,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里面黑色衬衫的男人从房间里走出来,对荣曦招了招手:“去接电话,妈妈找你的。”   荣曦一听,就好像一只展翅的鸟儿似的飞进屋子里了。   我愣神了有两秒钟,才认出来,面前这人就是荣凌。   和四年前相比,他好像已经变了挺多的,那个时候充其量只是俊朗,但是现在看起来五官更加深邃了,再加上穿西装,我一时间都没有认出来这人就是荣凌。   荣凌对我笑了笑:“到前面的休息室喝杯咖啡吧。”   我点了点头。   休息室不算小,有速溶咖啡,也有用咖啡豆现磨的咖啡,荣凌走到桌前,招呼我坐下,亲手加了咖啡豆,一阵响动以后,用咖啡豆现磨的咖啡粉冲了两杯咖啡。   荣凌说:“这是从巴西进口的咖啡豆,现磨十分香浓,你尝尝。”   我笑了笑,抿嘴尝了一小口。   其实,我喝不出来上等红酒和普通红酒的区别,也喝不出来这种进口咖啡豆和速溶咖啡的区别,温温说我这是暴殄天物,我也就耸耸肩。   和四年前的旧时同学再见,顿时有些冷场,我和荣凌对视一眼,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我把咖啡杯放在桌上。   荣凌淡淡一笑:“还记得你第一次给明姐打电话,是我接到的。”   我微微一愣,忽然就想起来,那个时候确实是一个男人接的电话,我当时我还觉得这声音听起来耳熟。   “你那个时候就认出来我了?”我说,“你还真是沉得住气,要是我当时就问你了。”   荣凌说:“那个时候是荣家和方家的第一次合作,所以我没办法当着人的面给方家难堪。”   我点了点头。   到最后,我和荣凌互留了手机号,临走前,荣凌忽然叫住我:“这些年,你见过郑娆么?”   我就知道荣凌会问到郑娆。   “没有,”我说,“我也有三年没回过阳城了。”   荣凌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落寞。   我说:“要么你可以去一个地下的酒吧,你应该知道,郑娆一直在里面做。”   虽然那个时候,荣凌一次都没有提起过郑娆的身份,但是我知道,像他这种聪明人,又怎么会不知道郑娆当时为了生计做一些什么事情呢。   荣凌顿了顿:“我去过,已经拆了……对了,你的高中毕业照还留着么?”   我点了点头:“还留着。”   荣凌说:“我搬了两次家,找不到了,你拿给我用一下。”   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出了碧海云天,我回头看了一眼。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和苏轻暖的想法是一样的,就算是毕了业,晚上在这里弹钢琴,白天补觉,偶尔还能休息两天,一个月能拿到五千块钱,也不算累。   就是那样的生活。   可是,现在,我看着天边云卷云舒,忽然就觉得,其实人生有很多可能性的,如果一味的只在自己的小圈子里,看着和自己差不多的人,眼界慢慢地就窄了。还是应该多走走,多看看,就会发现惊喜。   就比如说,我遇见了陆景重,我的王者归来。   回去的时候,路过沃尔玛买了一些东西,在出租车后座闲来无事就拿出手机,本来是想给陆景重打个电话报告一下自身进程的,看到q头像跳动,点开是周峪森的回复,只有一句话:“我周四的火车去云南。”   云南么?   想到云南,我脑子里就是一幅山清水秀热情的人们的画,陆景重现在一些活动也不能参加了,高明昨天也说了给公司说一下推掉一些公告,要不然和陆景重一起去一趟云南?   这么想着我就给周峪森发了一条信息:“我也去,把你的车次发给我。”   这算不算是先斩后奏?   ☆、第七十三章 前女友   陆景重已经给我配了一张卡,我刷了卡,电梯堪堪从十一层向下,就是陆景重住的那一层。   电梯门打开。我意外地在门里面看见了高明,还有另外一个女人。   我笑了笑,对高明打招呼:“要走了?”   高明看了我一眼,然后从我身边擦过,就跟不认识似的。   这个女人也是在电梯里停留了一秒,跟着高明走出去,电梯门将要阖上的时候,那个女人忽然转过身来,瞪大了眼睛:“你是……”   电梯门关上。   我特别奇怪,就在下一层的时候,把电梯又重新设在了一楼,但是这一次电梯门打开,不光高明和那个女人都不在。整个大厅里都是空荡荡的。   我耸了耸肩。女农帅亡。   做饭的时候又是一个问题,我心想着等有时间,一定要去找梁易,去饭店里学两手,不是开玩笑的。   陆景重总不能一直在床上趴着,就到厨房甩手看我做饭。   我琢磨着,就把想去云南的事情给他说了。   陆景重靠着门框,反问了一句:“云南?”   我点了点头,顺便补充了一句:“正好你养病期间散散心,这几天不是不用接通告了么。”   陆景重一下子就抓到了一个关键点:“跟谁去?”   “跟你啊,”我嘿嘿一笑,“还有一个同学,他想去找人。”   “那你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拉着你凑热闹啊。”我一笑,“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我票都买好了。”   陆景重因为伤的是尾椎股骨,不能坐,所以买车票就买了软卧,顺便我帮周峪森把车票也改签成了软卧,到时候看看是不是在一个隔间里。如果不是再调。   真是难以想象,高明在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那种气急攻心的表情。简直要跳墙了。   我正趴在陆景重身边,看着他打游戏。   高明:“刚刚发出声明说你拍戏负伤在家休养,你这就跑去游山玩水了?!你让人看见了怎么想?!你这是消极怠工啊!”   这就是高明和薇薇的不同,薇薇说起来话一板一眼的,完全是严肃的,而高明,明明这样怒火十足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莫名其妙地带上了喜感。   我指了指屏幕,问陆景重:“下一次你带我升级吧?哎,你怎么退游戏了?”   陆景重说:“打会儿拳皇。”   高明:“你俩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我是认真的!还挑快五一放假的时候去!”   既然陆景重不打算搭腔了,我也不好意思得罪我的这个同事,就转过来说:“遇不到,我们去的不是著名旅游景点,都是一些小镇子,哪里偏僻我们就走哪里。”   不得不说,高明的顾虑是成立的。   不管在哪儿,像是陆景重这样的人,就注定不能安生了,一时间我都有点退缩了,想着要不然不去了。   陆景重好像看出了我的顾虑,一把扣住我的后脑勺,绵绵缠缠的吻落在我的唇上,高明咳咳了两声,佯装接电话上了阳台。   又是一个深吻。   我几乎又要喘不上来气了,陆景重度过来一口气,轻笑着开口:“还不会换气啊,小笨猪。”   我瞪了他一眼:“那你说还要不要去云南了?”   陆景重敛了脸上玩笑的神色,对我说:“佳茵,一旦决定了做什么事情,就不要瞻前顾后的,要不然到最后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当天晚上,我去了李峥科家里上了最后一次钢琴课。   自从上一次在酒店里,李峥科不辞而别之后,有一个多星期了,我都没有见到过他,话说回来,他以前也经常去我学校里找我,但是现在却没有了。   这一次见到李峥科,我开玩笑说:“咱们的混世魔王转性了?”   李峥科淡淡地看我一眼,转过头用十分冷漠的声音说:“上课吧。”   这倒真是稀罕了,我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开始教李峥科钢琴。   他今天明显的心不在焉,有点颓然消极的意思,全程好像我是解说员一样,喋喋不休,而听众心不在焉。   我对于李峥科的这种样子也是恼了,直接一把把钢琴盖下来:“你不想学正好,下个星期我就不来了。”   李峥科好像被我这样的动作吓了一跳,揉了揉眼睛:“对不起,我就是心情有点……”   “算了。”   我摆了摆手,跟一个孩子置什么气,我比他大五六岁,真是不成熟。   李峥科说:“你还来教我,我认真学。”   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我已经给你姐说过了,下两个星期估计来不了,我要去外地,回来了看看你姐的意思,如果没有什么变化,那就继续教。”   “你要去哪儿?”李峥科一下子攥住了我的手腕。   我踌躇了一下,去云南的这个事儿要不要告诉李峥科,李峥科看出来了我的犹豫,立即发誓:“我保证不会说出去!”   我说:“云南。”   李峥科眼光一闪。   我眯了眯眼睛:“不是又有什么坏主意了吧?”   李峥科一笑:“不会啊,我一向都是好学生,你看,我这次月考,一百三十九名!你说我进全校前一百五,就让我提一个要求的!”   “我只是说,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直到走的时候,李峥科把我送到别墅门口,在我招手打车的时候,问我:“你跟陆景重一起去云南?”   一时间我有点诧异,我并没有向李峥科透露过。   李峥科说:“那天晚上在酒店我看见了,我是喝醉了,又不是失忆了。”   “哦。”   李峥科忽然拉住我的手腕:“带我一起去吧,佳茵姐,我现在在家,我姐我爸都顾不上管我,你知道我姐要和我姐夫离婚了么?”   我点了点头。   李峥科说:“我都不相信爱情了。”   我:“……”   我最没有办法抵抗的就是小孩子的死缠烂打外加撒娇,分分钟我都要缴械投降的感觉,所以这一次,我就答应了李峥科,带他一起去云南。   李峥科这算是一个插曲,还有就是乔初。   乔初一听说我要去云南,就兴致勃勃地收拾东西要跟我一起去,我花费了半个小时劝阻她不要跟我一起去,她一句为什么抛过来,我又花了一个小时跟她大致讲述了我和陆景重的过往。   这是我事先经过陆景重同意的,因为他的哥们都知道我的存在,而我的朋友里却都要隐瞒着他的存在,会造成一种不公平感,好像忽视了他的存在一样。   我发现,陆景重自从摔的尾骨骨折之后,好像对我有所不同了,难道不仅仅摔倒屁股了,还摔到脑子了?在家里的时候,他开始特别粘人,视野里我不能消失超过三分钟,要不然就要鬼哭狼嚎了。   所以,来了个李峥科,又来了个乔初,原本的三人行变成了五人行。   但是,加上李峥科和乔初的这个决定,我还没有告诉陆景重,他对一个周峪森已经很不满了,恨不得真的把这次云南之行变成两人甜蜜蜜的蜜月旅行,现在又多了两个人……   我想到把这个事儿告诉陆景重之后他的反应,就有点怯场了。   为了避开白天的人流高峰起,我们选择的是凌晨两点的火车。   我在订票的时候,就十分委婉地把李峥科和乔初也要来的事情说了,陆景重当时正在电脑上刷帖子,专门找骂他的黑找刺激,听了我这句话没有什么反应,从我的角度看过去,电脑屏幕又向下翻了两页。   我就暗自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件事儿就算是翻片儿了,成功蒙混过关,但是三秒钟后,陆景重转过头来,跟电影的慢镜头回放似的,一字一顿:“你刚才说什么?”   我嘿嘿一笑,抱着笔记本跑到角落去订票了。   陆景重侧躺在床上:“你还真是先斩后奏上瘾了。”   我说:“您是明君啊,我是忠臣,绝对忠心耿耿。”   隔了一会儿,我拿着这几个人的身份证号都重新订了一次,避免不是在同一个车厢调换起来太麻烦,陆景重远远地冲我勾了勾手指:“过来。”   我伸了伸懒腰,走过去甩了拖鞋跳到这张大床上,正准备拉被子美美的睡一觉,就被陆景重一把扯过来压在了身下。   “陆毛毛!”   陆景重低下头来吻上我的嘴唇,另外一只手已经向上掀起了我的睡衣,我被他吻的迷迷糊糊的,等他唇齿向下,腾出口舌来说了一句:“你不是还没有好么?”   陆景重说:“做这种事情还是绰绰有余的。”   本来以为陆景重就是这样说说而已,但是当天晚上做了最少有三次,还是我最后不小心踹了一下他的屁股。   …………   头天晚上,蓝萱又来了一次,而且这一次为了最后一次造势,要在陆景重这里住一夜。   陆景重家里很大,有很多房间。   但是,偏偏身后木头人一样的阿凛跟着,说:“要拍几张照片流出去。”   高明倒是挺赞成的,但是陆景重和蓝萱一致以沉默反对。   阿凛就说:“必须有这么最后一次,后天电影首映典礼,Vincent男主演不能出席,只剩下萱萱……”   我打断阿凛的话:“不是还有其他演员么?”   阿凛看我一眼,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整部电影里就Vincent和萱萱是亮点,连剧情都是渣,其他演员更是渣,就一部烂片。”   陆景重:“……”   蓝萱:“……”   高明:“……”   我问:“是烂片为什么要接?”   阿凛说:“因为要还人情。”   我就十分不理解了:“那等上映了不怕被骂么?”   阿凛说:“越骂才会越火。”   我:“……”   我发现阿凛这个人,看起来像是根木头,实际上脑子里就是一个完全合格的公关,还是带有一点商人性质的公关。   在阿凛毫无逻辑的说服下,蓝萱看着阿凛:“你确定要我拍?”   阿凛点头。   蓝萱说:“那我拍。”   陆景重看向我,冲我眨了眨眼睛,说:“我征求一下我女朋友的意见。”   我:“……随你便啊!”   到底两人都是很有实力的演员,就算是借位,也能非常逼真,只不过到最后,有一个是陆景重半裸着压在穿浴袍的蓝萱身上吻,我直接就调头走上了楼。   明明知道是假的,还是觉得看不下去。   我站在阳台上,正打算抽一支烟,听到身后脚步声,赶忙就把烟盒又放下,因为之前答应过陆景重不再抽烟了。   但是,来的人不是陆景重,是高明。   高明十分自觉地拿了一支烟,自己点上,问我:“怎么不下去了?”   我没吭声,看着对面楼层窗户中间漏出来的点点灯光。   高明一时间一句话都没说,我也沉默,这样的氛围就有点尴尬了,我正想要开口随便说点什么,高明忽然开口说:“杜佳茵,你其实并不适合进这个圈子。”   我笑了笑:“为什么?”   高明说:“你容易入戏,入戏太深,从外面看,这个圈子看起来很乱,但实际上,并不乱,有时候只是为了造势,感情的事情,早上一个样儿,说不定晚上就变了。”   我动了动唇,不知道说什么,索性闭紧了嘴巴。   高明忽然看向我,问:“我一直想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Vincent了?”   我一勾唇角:“你觉得呢?”   高明说:“最好是真的。”   我被高明这种认真的口气给逗笑了,就开了一个玩笑:“那如果是假的呢?”   “如果是假的,”高明说,“那Vincent恐怕就不会再爱了。”   我十分自然地向身后看了一眼,没有看到陆景重,才问:“陆毛毛是不是有个前女友?后来卧轨什么的?”   我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有点心虚。   高明眯了眯眼睛,也是下意识地向身后的门口看了一眼,然后才问:“你怎么知道的?”   ☆、第七十四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我说:“毛毛给我出过一道选择题,貌似就是两个人都绑在铁轨上,然后到底先救谁的问题,好像是他手里拿着一把刀。但是另外一个人手里没有拿。我刚开始以为就是一道选择题,但是后来想了想,我想是不是真的有这种事情发生?”   高明笑了笑:“你怎么会想到这个是事实?有谁会把人绑在铁轨上?”   我说:“陆正宇。”   高明说:“杜佳茵,你真很聪明。”   如果往前倒退两年,不,倒退两个月,我都不一定会这样想,但是现在见识到陆正宇和方唯一那样的变态之后,我觉得生在这样一个环境中的毛毛,很有可能……   等等,还有陆景重的妈妈连小珺,到底是怎么疯的?   高明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接着说:“陆正宇就是想要证明给Vincent看。这个世界上,他不会得到任何人的真爱,哪怕是那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前女友,但是后来为了钱权,再加上陆正宇的逼迫,她就怕了,离开了Vincent,今天上午你回来的时候,不是在电梯口看到了一个女人么?就是他的前女友。”   我回想了一下,确实是,在电梯门关上的时候,她还扭头叫了我一声。   不过,她这个前女友现在不是在我关心的范围内了。毕竟还没有算正式照过面,没必要把这个人当成是自己的假想敌弄的不安稳。   我凑近了高明,问:“陆毛毛的妈妈,我说的是亲生妈妈,从一开始就是那样的……有点不正常,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吧?”   高明点了点头:“不是,他出道之前一直是好好的。还经常给Vincent往学校里邮东西,但是一个大年三十的时候。谁都没想到就忽然成了那样了。”   “大年三十?”   “后来听说好像是看了陆正宇寄过去的一段视频……”   身后忽然响了一声,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碰擦一声。   我和高明好像惊了一样同时转身,没有看到门口有人,是在墙上钉着的一个装饰物掉了下来,顿时微微松气,真的是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高明说着就抬步向外走去,“我原来想跟你说什么来着,怎么会跟你在这儿一起八卦起来了……”   我:“……”   高明继续吐槽:“看来年龄真是大了,不承认不行了。”   我默默跟在后面:“……”女何广号。   又下楼去看了一下,已经拍完了,原本光着膀子的陆景重正在穿衬衫,阿凛正在挑照片。   阿凛的专业技术很过关,我本来正要凑过去看看这些照片,陆景重直接用手掌盖住了我的眼睛,反手一拉,我就转了个圈。   陆景重说:“上楼,睡觉。”   …………   这一次去云南,我打底估计的是要在那里呆两个星期,连上五一黄金周,之前还要请一个星期的假。   我随便诌了个理由,说是要回老家,老家有急事儿。   导员其实很为难,因为学校规定,三天以内的假导员可以批准,三天以上的假期要报院领导批准,一个月以上的假要报学校领导批准,层层把关。   但是,如果报到院里,那就不好过关了,指不定还被院书记骂一顿。   我装的可怜兮兮的样子:“老师,你看我这都没请过假,就这一次,要回老家。”   导员其实也心知肚明,借着五一黄金周请假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想要把短假期兑成一个长假出去玩儿的,不过导员对我印象一直不错,因为我平常也积极参加学校的活动,就说:“我先给你这儿批三天的假,等到了第四天,你再给我打个电话,我再给你批三天的假。”   我一听,顿时感叹,姜还是老的辣,连忙感激涕零地感激,顺带把刚刚从网上买的两大包礼品装的零食,送了一袋给导员,之前在办公室见到过导员的女儿,小名豆豆,就说:“给小豆豆吃吧,也不值钱,老师你就别推辞了。”   从导员办公室出来,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在楼梯拐口处,我看见了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过的导师,自从比赛过后,因为陆景重的事情,我隔三差五才来上一节课,反正到了这个年级,不上课的占百分之八十,所以,导师的课也就算是一并逃掉了。   这一次见,算是十几天之后的第一次见面,一时间就有些尴尬了。   但是,我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事儿的人了,立马就调整了状态,不管怎样,在学校里,我是学生,他是老师,我就笑着向导师微微一鞠躬:“老师好。”   导师脸上看不出喜怒,问了问我怎么最近没有去上课,这样的习惯可是不好。   我就用家里有事儿的借口搪塞过去了,反正彼此都是场面上的话了,我心里知道,以后导师待我绝对不会像出了谢准佳事情之前的那种态度,心里不是不遗憾的,但是总是要遇见一些人,再舍弃一些人,才能够成长。   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寝室了,都是只给温温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温温心里透亮儿,但是从来没有点破,既然我不说,她也没有多问。   这一次我回到寝室,温温就先告诉我了一句:“我给桑桑和雪儿说的是你回老家了几天。”   我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然后把已经请假去了云南的事情说了,没有提陆景重的事情。   我还记得上一次十一黄金周的时候,我们寝室四个人一起去了九寨沟玩儿,就是去人挤人了,还说以后绝对不会在这种高峰期去旅游景点,就是活受罪,结果这一次,还差不多是这个时间点。   寝室里只有温温和桑桑,温温说桑桑已经躺在床上一整天了,就算是我进了寝室门,桑桑也只是睁开眼给我打了个招呼:“佳茵你回来了啊。”   至于雪儿最近和她男朋友磊子正在水深火热之中,不知道筹划些什么。   我收拾了点必备的东西,就背着一个背包准备出去了,温温拿了书跟我一起出去,陪我走到学校门口,对我说:“你出去自己小心。”   我总觉得温温好像知道些什么,只是不点破而已,温温一笑:“别忘了我认识周越,我也算是半个圈子里的人,虽然是个私生女。”   温温总是在强调她是一个上不得台面见不得光的小三的女儿,可是偏偏我又不知道以怎样的立场去安慰她,桑桑的事情,明显她是最有发言权的,但是也是闹到现在这种不了了之的状态。   温温正在跟我说桑桑的事情,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接通了一听,是陆景重。   温温也就明白了,给我打了个先走了的手势,我握着电话向相反的方向走。   “什么时候回来?”   我一听见陆景重的声音,心里的塞就顿时烟消云散了,嘴角很自然的就弯了起来,也没有回答陆景重的问题:“想我了啊?”   电话里,陆景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没。”   我说:“口是心非。我现在等公交车,马上就回去。”   陆景重说:“我让高明开车去你学校门口了,西门向北的第一个十字路口,估计现在已经到了。”   果真,高明已经到了,正开着车窗抽烟。   我绕过车头,坐上副驾,把很大的一个登山包直接甩到车后座上,等我系好安全带,高明才踩下油门。   高明这一次路上很沉默,好像有点不正常,我从后视镜看了他两眼,就挑了一个不算敏感的话题,问:“这次去云南你去么?”   高明说:“我去个毛,这边烂摊子一大堆。”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   能这么说话,就说明高明没有什么不正常。   等到还有两个路口就到家的时候,高明忽然说:“昨天晚上在阳台上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什么话?”我愣了片刻,才想到,顺口就说到,“你是说毛毛的前女友的事情?”   高明“嗯”了一声。   我摆摆手:“我压根就没往心里去,她不是为了钱为了权放弃毛毛了么,这种女人根本就不值得我多分心,还不如多想一想中午给毛毛做什么吃的。”   高明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轻笑了一声:“杜佳茵,我佩服你。”   “可别,这句话我不敢当。”   但是,偏偏这个世界上巧合的事情就是这么多,我刚刚这边说了压根没往心里去,这边高明送我到陆景重的公寓楼下,就看到了楼下站着一个女人。   就是刚才说到的陆景重的前女友,那个青梅竹马的女人。   她穿着一双及膝的皮靴,上面是一件浅绿色绣花的大衣,一看就是那种手工的,在这灰蒙蒙的天气里,绿色倒是也养眼的很。   她原本正在低头来回踱步,猛的抬头看见高明的车,就向这边走过来。   我问高明:“她叫什么名字?”   高明说:“耿雨霏。”   我和高明同时下车,耿雨霏没有理会我,向高明走过去,直接说:“能告诉景重么,合同的事情真的很谢谢他,我还想当面解释一些事情,能不能让我上去见他一面?”   高明说:“这些话不要跟我说,Vincent已经帮了你了,就请你安安稳稳地离开。”   我有点不明所以,正想要开口问,高明就打了一个手势让我跟上,已经上了楼梯。   耿雨霏跟在身后跑了两步,好像有点不甘心:“你等等!”   我知道她是在叫我等等,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并没有站住脚步,正好电梯下来,我就上了电梯。   在电梯里,高明说:“别多想,她最近公司里有一个合作案关系到Vincent,就给了个方便。”   “我没多想。”   电梯的镜子里,我看见自己的脸色没有什么改变,只不过总觉得心里面有了那么一个梗。   这个时候,蓝萱还在陆景重家里,她看起来脸色不是太好,估计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我也就这么关心了一句,蓝萱笑了笑说:“你看我脸色好的时候不是在电视上就是上了妆,现在素颜也就这么个家庭主妇的样儿。”   从昨天晚上跟蓝萱相处,我觉得这个女人一点架子都没有,倒是十分平和,跟我一块儿去厨房说是要学做饭。   从回来,我就没有跟陆景重说一句话,不过估计高明已经把耿雨霏的事情告诉他了,他就趁着蓝萱接电话的当口,进厨房来捣乱我。   刚刚拌了一个凉调,陆景重一进来就伸手捏了一块豆腐干。   我一把拍在他手背上:“脏爪子。”   陆景重把豆腐干丢到嘴里顺手把我搂在了怀里:“你见到过这么好看的爪子么?怎么感觉今天回来就憋着一股气啊。”   我别开脸:“我哪儿敢跟你生气。”   陆景重扳正了我的脸:“这不就是生气了。”   其实我一点没生气,就是想故意摆摆脸色,现在陆景重这么哄着我,我也就绷不住了,顺理成章地笑出来,给了陆景重一个台阶下。   陆景重抱着我在我额上轻轻地落下了一个吻,然后凑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我愕然瞪大了眼睛。   这才想起来,四月二十一号,今天是我的生日了。   陆景重牵着我的手在厨房里转了一个圈:“我定了蛋糕,晚上送过来,等他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都走了,只剩我们两个人。”   我抬起头,从陆景重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星光。   这个时候,身后蓝萱“哎哟”了一声,又转头出去了,还故意说了一句“我什么都没看见。”   只不过,没有等送走蓝萱和高明他们,就等来了另外一个人——耿雨霏。   她是趁着一个人的卡从电梯里上来的,进了屋,第一眼先是看向了客厅中间的蓝萱,第二眼就是看向正从厨房往外端着鱼汤的我。   我先是脚步一顿,仍旧笑着把鱼汤稳稳地放在了桌上,把腰上的围裙解下来放在一边。   就算真的是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台戏,我也要当主角。   ☆、第七十五章 温柔的强势   这一次去开门的是蓝萱,蓝萱看似有一些迷惑,问了一句:“请问你找谁?”   “我找陆景重。”耿雨霏的目光直接越过蓝萱,看向里面。   我觉得我现在有必要摆出女主人的姿态了。就上前一步,微笑着说:“耿小姐,你是来找陆景重的么?他刚刚上楼去接一个电话,要不你先坐下来,吃饭了没有?”   高明没有蓝萱那么平易近人,也没有我这么急于证明自己什么,直接站起来,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就往外推人。   耿雨霏急了:“你干什么?!”   高明说:“你说我干什么?!你还有脸一次又一次地来?你来干什么,你想告诉陆景重什么?”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听见耿雨霏声嘶力竭地喊:“我喜欢陆景重,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门咔嚓一声,上锁。   高明转身。目光直接向上落在楼梯上,叫了一声:“Vincent。”   陆景重刚好走下楼梯,想必对于这句话也听的一清二楚了,我抬头看向他,他嘴角噙着一抹笑。   他走到门口,再次打开了门,我看见耿雨霏仍然在门口站着,眼眶已经有点红了。   耿雨霏一把拉住陆景重的胳膊:“对不起,对不起……”   耿雨霏一句话没说话,陆景重就打断了她的话:“你刚才说什么?你喜欢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耿雨霏有片刻的失神,然后才点了点头:“是……”   从我的角度,看不到陆景重的正脸。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勾起的唇。   我预感到陆景重的意思了,就急忙走了两步上前拉住了他,挡在陆景重前面:“耿小姐,你这是当着现女友的面挖墙脚呢?太不光明正大了吧,最起码也得我不在场的时候你再来诉旧情啊。”   没有一个人接我话茬儿,一时间有点冷场了。好像我说了一个冷笑话,冷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所以就我一个人呵呵了两声。   不过,蓝萱不太了解其中隐情,我也就是听高明说过人名,猜到了剧情,一时僵持不下,倒是耿雨霏笑了笑,好像释怀了一样。说:“那对不起了,我先走了。”   好像她来的目的就是让我故作大度一样。   不,不是大度。   关上门的时候,我越想越觉得这样怎么像是我理亏了一样,本来该是我装大度的,怎么倒像是耿雨霏这个前女友大度了……   我越想越觉得气不过,整整一桌子菜都是我看网上菜谱一点一点尝试琢磨出来的,结果我看着一点食欲都没有,吃了两口就上了楼。   陆景重在我身后“哎”了一声,我也没搭理他。   反正已经给人留下小家子气的印象了,现在也就没有必要为了显示度量委屈了自己的胃口。   我到卧室,一下子就扑到床上。   从一开始,我和陆景重就不是一条起跑线上的,他站在聚光灯下,而我远远的站在路边的车前,那个时候,我强忍着不哭。   再后来,我成了他的助理,照旧站在他的身后,不得不让他接受公司的安排,和蓝萱在人前扮甜蜜,我现在已经不敢刷微博不敢看帖子了,我怕一上去就看见陆景重的名字和蓝萱放在一起,不管下面是在说祝福百年好合也好,是在说不合拍快点分手也好,我都不想看到。   直到现在,我发现我真的不堪一击,连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刚刚冒出来的前女友都打不赢。   陆景重过了一会儿才上来,脚步声很轻,直到我感觉到身边的床垫陷了下去,我才抬了抬眼,看见窗外的自然光打在他身上投在床垫上的黑影,扯了扯嘴角:“高明和蓝萱都走了?”   陆景重没有回答,反而是直接一手把我捞起来,然后反身把我压在了身下,我躺在床上,他低头看着我。   陆景重叫了我一声:“佳茵。”   我没答应他,刚才扯嘴角的那个笑都是应付出来的,到现在只想静静的一个人呆着,什么都不想做,就连陆景重我也不想看见。   我用手去推陆景重,已经摆明了这个时候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了,但是下一秒,陆景重就吻了下来,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激烈。   我现在完全都没有心情,他吻着我的唇,我双手就开始推拒,要紧齿关不松口,但是陆景重仍旧是用那种温柔的强势撬开了我的齿关,我下狠心咬了下去,咬破了陆景重的舌尖,口腔中立刻就弥漫了浓浓的血腥味。   陆景重没有松口,单手握住我胡乱扑腾的两只胳膊压在头顶。   缠着打了一会儿,我的力气也在被慢慢消耗,而陆景重的唇从强势的攻城略地,换成了温柔地缱绻,没有一会儿我就软的像是水了。   陆景重慢慢地松开了钳制住我的手,改为搂着我的腰,唇瓣厮磨。   只不过,这个时候也就局限于接吻,并没有往下继续做。   我感觉到唇上的动作停了,才睁开眼睛,看见陆景重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正在看着我,黑眸里倒映着的是我的影子。   我睁开了一下眼睛就马上闭上了,陆景重轻笑了一声。   我没有睁开眼睛,陆景重撑起手臂,声音好像音响的环绕立体音一样,响在耳侧:“佳茵,在我面前你什么都不用顾忌,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用刻意掩饰什么。”   我猛的睁开了眼睛。   陆景重捏了捏我的脸蛋:“不耍脾气了?”   我吸了吸鼻子:“我是不是太小家子气了?”   陆景重点了点头。   我说:“其实我想要大度一点的。”   陆景重伸出一根食指比在我的唇上:“我不需要你的大度,就这样就很好,这才是佳茵,慢慢成长起来的佳茵。”   这一瞬间,我好像明白了过来。   四年前,陆景重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自卑、怯懦,不敢大声说话,甚至吃安眠药想要自杀,四年后的现在,我可以自信地在台上弹钢琴,我可以用心走好每一步。   不敢说是陆景重一步一步将我带离沼泽的,但是,如果没有陆景重,就没有今天的我。   我抬起头来,凑上去吻了一下陆景重的唇,笑了笑:“真好。”   或许是我的声音一时间有点沙哑,陆景重没有听的太清楚,就挑了挑眉,反问了我一句:“什么?”   我说:“有你真好。”   …………   这个晚上,陆景重订的大蛋糕来了,占了大半张桌子。   我看着这个双层的大蛋糕,问陆景重:“你确定这只是我们两个人吃么?”   陆景重拆开蜡烛,正在摸索着打火机要打开,摇了摇头说:“不是我们两个人,是你一个人。”   我:“……”   “我不吃甜食。”   本来说只是象征性的插几支蜡烛,我生日是二十三岁,取“三”或者“十三”,插上蜡烛就好了,但是陆景重偏偏要在蛋糕上插上二十三根,一根不多一根不少。   吹灭蜡烛的那一刻,陆景重让我许愿。   我看了陆景重一眼,忽然想起来在五台山庙里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许了一个愿望,是:希望我想着的人,现在也在想着我。   现在。   我闭上眼睛,许了一个愿望:希望我一直爱着的人,也会一直爱我。   本来以为这是好不容易的两人相处的时间了,谁料等到九点多的时候,我和陆景重刚刚收拾了行李,想要睡一会儿,门铃就按响了。女何讽血。   我睁了睁眼睛,陆景重扶住我想要起身:“我去看看是谁。”   陆景重本意是想要让我继续睡的,但是来的这个人,真心是让我没法继续睡下去了。   李峥科。   我看见李峥科的一瞬间,有点愣神,头顶上灯打开晕开的光晕,让我一时间都没分清楚这是做梦还是清醒着。   李峥科身后背着一个不小的旅行包,说:“一会儿我跟你们一起去火车站。”   我就寻思着,明明这是高档公寓,除了居住本人刷卡才能上来,怎么偏偏就一天之内来了两个不速之客?真要向物业投诉了。   来了李峥科,我和陆景重也算是睡不成了。   “佳茵姐。”   李峥科笑的十分无害,唇红齿白的一个少年。   这孩子现在倒是乖巧,之前叫我一直是连名带姓的叫杜佳茵,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转性了。   我觉得挺奇怪的,因为看起来陆景重和李峥科像是认识,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确切地认识,而且,李峥科叫陆景重都是一口一个重哥,也算是我多虑了,在这个圈子里的,有谁不认识谁呢。   恰逢半夜,我去厨房里跑了两杯咖啡给他们俩端出去,刚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听见李峥科说:“重哥,你不要对不起佳茵姐,要不然我要你好看。”   我咬了一下下唇才忍住了笑,不过陆景重的表情看起来倒是挺认真的,点了点头。   火车是凌晨的,十二点多的时候,接到了高明的电话,我们三个人就拎着行李箱下了楼。   虽然是凌晨,陆景重仍旧是全副武装了一下,高明也特意在路上多绕了两圈,还让我从后车窗看是不是后面有车跟着。   后面果然有车跟着。   一辆黑色的桑塔纳,不远不近的,从一出公寓,就在跟着。   高明在路边停了车,开了门走下去,直接拦住了后面跟着的那辆车,敲了敲车窗,不知道对里面的人说了一句什么,那辆车就调头开走了。   我十分好奇,就问高明:“你刚才说的什么?”   高明说:“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话。”   我反问:“那你不怕他威胁啊。”   “威胁?”高明一笑,“你倒是敢。”   李峥科插了一句:“是不是花猫?”   这句话我没听明白,但是从后视镜里看到,高明眼底里一闪而过的诧异,问:“你怎么知道?”   李峥科笑了笑:“我跟他打过交道。”   陆景重看出来我眼中的疑问,就给我解释,在C市有几股势力,花猫算是城西沈晨手下的人,花猫最近交了一个女朋友是哪个知名网站的版主,经常搞一些比较劲爆的话题。   李峥科接着陆景重的话说:“去年我生日,花猫还送了我一个限量版的变形金刚模型。”   “你喜欢?”   不过对于李峥科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喜欢那种东西倒是也无可厚非。   李峥科说:“我转手就送人了。”   中间经过了跟踪和反跟踪这件事儿,我们到火车站已经不算早了,已经开始检票了。   刚开始高明就在说,为什么不订机票,还快,不用受那份儿罪,我说:“不是陆毛毛只能侧躺么?”   高明咬着牙一副对我无语的表情:“那你说坐两个小时和躺二十个小时哪个更受罪一点?”   “坐着。”我说,“我宁愿躺着。”   陆景重揽过我的肩膀:“我也宁愿躺着,好了,走了,高明,这一段时间公司的事情麻烦你,有什么要事打我电话,最好不要打。”   高明:“……”   当初我们五个人,我、陆景重、周峪森、乔初和李峥科五个人,订票是我统一订的,因为想要订在同一个车厢里,但是等到了我才发现,因为订的是软卧,一个隔间只有四个床位,我们五个人正好二比三分在了两个相邻的隔间里。   乔初一早就给我打了电话,说她已经找到床位了。   等到我们一行三个人到的时候,乔初和周峪森已经聊的热火朝天了,周峪森性子是微微冷淡一点,但是乔初却是一个话唠,凡事都能说出个一二三,为人又热情,索性,我就让周峪森和乔初一个车厢,我拉着陆景重和李峥科到了另外一个隔间。   这个隔间里,除了我们一行三人,还有一个和李峥科年龄差不多大的少年,正在抱着笔记本玩儿网游,李峥科来了精神,直接从巨大的背包里掏出笔记本,跟这个少年打了一声招呼,两人就临时组成联盟去打游戏了。   我之所以觉得躺着比较舒服,是因为我习惯躺着听歌,或者看小说,拿着平板看视频,我把下铺让给了陆景重,先让他躺好了,才爬上去。   随便搜了一部小说,看着看着,没有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了,睁开眼睛看见陆景重在面前放大的脸,我眨了眨眼睛还以为是做梦,闭上了再睁开,又盯着陆景重看了好几眼。   上铺躺两个人就稍微有点挤了,我往里面靠了靠,怕陆景重掉下去。   他睫毛轻颤,好像是睡着了,睫毛卷翘,脸上的皮肤特别好,一点毛孔都看不见,好像就不用保养一样,真是让我各种羡慕嫉妒恨。   床下,不知道乔初和周峪森什么时候从隔壁搬过来了,连上李峥科和那个少年,四个人正在打牌。   我轻手轻脚地靠在床头,正好可以看见他们几个人。   他们的动静不算小,但是陆景重是塞着耳机的,所以就算是掀翻了房顶也没有关系。   李峥科是牌技好,而周峪森是脑子聪明,会猜牌,一猜一个准,到最后输的总是乔初,本来说的惩罚,也都先攒着,等到了云南再惩罚。   到了下一站,那个跟李峥科年龄差不多的少年要下车了,临走时他挥了挥手:“祝你们旅行愉快。”   只不过,我们都没有留对方的手机号姓名或者QQ,原本就是萍水相逢,要的只是缘分。   之后这个床位有上来了一个老大爷,还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明显一张床就不够了,乔初就把隔壁他和周峪森的床位让给了这两个人,索性我们五个人挤着四张床。   其实说到底,也就我和陆景重挤着一张床。   这一次,真的是让我坐火车坐到恶心了,三十八个小时,还不算是火车晚点,中间去吃了一顿饭,消灭了一大包零食三袋瓜子,从一开始上车的兴致勃勃,到最后,几个人完全都蔫儿了,都躺在床上跟挺尸似的。   我腿脚开始有点浮肿了,陆景重更难受,本来屁股就疼,只能侧躺着或者趴着。   等到下车的时候,五个人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一出火车站,看见头顶上湛蓝湛蓝的天,顿时我就松了一口气。   外面有很多大巴到旅游景点和旅馆客栈住宿的,陆景重提议先找个客栈休息一天,恢复了体力再去旅游景点玩儿。   周峪森让我们找到客栈把地点发给他,他接到那个云南的网游电话,要去见面。   “靠谱么?”我问。   周峪森说:“已经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多月了,应该没什么事儿了。”   李峥科说:“那我陪森哥一起去。”   李峥科毕竟也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跟着他才会更不放心,毕竟李峥科在出发前,黄静雅还特别叮嘱过我一次。   我说:“我去吧。”   陆景重说:“你去更不放心。”   我:“……”   所以,乔初带着李峥科去找客栈,我和陆景重跟着周峪森去见网友。   这个时候我就在想,果真是人多了就不好办,要是两个人,意见也好统一,说去哪儿就一起去了,总好过这么五个人,又要照顾小的还要顾全大局。   ☆、第七十六章 警察局   这一次没有挑云南昆明、大理或者丽江这些旅游城市,而是在一个人流量比较少的小镇上下了车,其实挑选这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陆景重十分敏感的身份。这种时候去人流区简直就是自讨苦吃,我可不想再来一次像是三年前在X大,被围困在学校食堂里给粉丝签名,足足签了一个小时。   还有非常重要的一个原因,上一次在新闻上,周峪森所说的那个大型贩毒集团被抓的几十秒视频,就是在这个地方。   我不知道周峪森是怎样找到一些很细致的资料的,但是他说的有理有据,也没办法反驳。   我们来的时候都是穿着大衣针织衫,等到这里,人家都是穿的短袖短裤,看我们的眼神好像是在看外星人。   我帮陆景重把外套脱了塞进背包里,给他戴上一副墨镜。一顶鸭舌帽,也算是做了一下乔装,我戴着的鸭舌和陆景重的是一样的,路上走着,一时间我觉得特别逗,就跳了一下,脑袋撞在一起,用手机自拍了一张照片,然后马上就把这张照片设成了手机的背景墙。   这里的空气异常清新,阳光肆无忌惮地洒下来,湛蓝的天空,丝丝飘絮一般的云层。   周峪森约的网游是在当地的一个公园门口见面,因为两人都已经互相交换了照片。应该没有什么太大问题。   我以为周峪森在网上认识的这个网友应该是一个社会青年之流,但是等到这个网友来了的时候,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个网友竟然是个女孩子,看起来比我年龄还小,皮肤挺白的,穿着一条红裙子,长发飘飘。和周峪森性格相仿,都是那种比较腼腆的。   她自我介绍:“我叫玉秀。”   我伸出手:“玉小姐。我叫杜佳茵。”   玉秀一听这脸都有点红了,连忙摆手:“叫我阿秀就好了,我朋友都叫我阿秀。”   玉秀是当地人,所以对当时那个贩毒团伙在这里落网的事情除了电视上看到的,也是多知道一些,好像是头目没有死,还是在这里盘踞着。而也都是知道,走私贩毒的这些人,做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勾当,事情必须小心,一旦一次失利了,下一次交易的时候绝对会更加小心,自从上一次被抓,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消息。   这些是玉秀在以前聊天的时候就已经告诉过周峪森的,现在只是向我和陆景重又复述了一遍。   玉秀看见周峪森眼底的红血丝:“你们找到客栈了没有?要不然来我家里住吧,先休息一夜,再找你朋友。”   确实应该休息一下了,身子骨就是铁打的也不行。   乔初已经把找到客栈的地址发了过来,我告知了玉秀,然后打车过去。   陆景重晚上来两分钟,在车外又和玉秀说了两句话,玉秀先是点头再是摇头,最后笑了笑。   上了车,我问陆景重跟那小姑娘说了什么,陆景重给我使了一个眼色,我就没有问了。   乔初找的这家旅店,也就是客栈,条件还算是可以,乔初一共开了三间房,两间标准间,一间大床。   我就有点奇怪了,问乔初:“再开个单间就好了,我陪你睡。”   “我说可以拿你家Vincent就不愿意了,”乔初说着就要把门关上,“别跟我抢,我要开的就是双人间。”   这一次来云南,除了我和李峥科的目的是绝对单纯的,我觉得乔初带了秘密,周峪森也带了目的,甚至陆景重,我觉得也带了目的。   至于是什么目的,我猜不到,但是我觉得必然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一进房间,连背包都没有摘,直接就扑倒在床上了。   陆景重这人有轻微的洁癖,在火车上呆了将近两天,原本就是灰头土脸的,自己进浴室冲了冲不够,还非要拖着我去洗澡,我已经累的不行,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他把我拖起来,我又倒下去。   结果,陆景重直接就脱我卫衣,还说:“那我帮你洗。”   这一句话成功了把我惊醒了,我笑了笑好像诈尸一样从床上弹起来,把毛巾蒙在陆景重头上,一溜小跑就进了浴室。   冲一冲热水澡果真就觉得舒服,出来之后神清气爽的。   但是这个旅馆里也没有一个电吹风,那这样……   幸好我也是短头发,在空调前面站一小会儿就吹干了。   我忽然就想到刚才陆景重和玉秀说了那两句话,坐上车之后还跟我使了个颜色,就匆忙洗了个战斗澡出来,直接扑到陆景重身上:“刚才你跟那小姑娘到底说什么?”   陆景重说:“没什么。”   我眯了眯眼:“你这就是摆明了不想告诉我是吧?”   我说完这句话,原本睁着眼睛的陆景重还又把眼给闭上了!我就伸手去挠陆景重的痒,猛挠他的胳肢窝。   结果陆景重一点反应没有,睁开眼看我两只手在他身上乱摸。   完了,我想起来了,陆景重不怕痒。   以前和陆景重闹的时候,他挠我痒痒我都能跪地求饶,但是陆景重完全就是没有这根痒神经。   我收回手,嘿嘿笑了两声,翻身躺在陆景重身边,拉上被子:“睡吧。”   陆景重一只胳膊在被子里搂上我的腰:“我刚才问那小姑娘这里的商业街在哪儿,醒了带你去逛逛。”   我刚一躺下睡意就绵绵缠缠地袭来,想陆景重怀里缩了缩脑袋,嗯了一声。   这里的床不是那种标准的大床,比普通大床要窄一点,和陆景重家里那一张能并排躺在四个人的大床更是没办法比,床垫也很硬,但是就算是这样,陆景重也抱着我一直睡到下午两点才醒来。   没错,第二天下午两点。   我看见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第一眼没有什么感觉,但是看见上面的日期,就蓦地瞪大了眼睛。   “两点了?!”   陆景重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就是:“跟你在一起,作息越来越有规律了。”   我揉了揉眼睛:“什么规律?”   “小笨猪的规律。”   我盯着陆景重的下巴看,他在家里已经两个多星期没有出门,自然也就有多久没有刮过胡子了,现在青色的胡茬冒出来,用手指指腹摩挲,扎的痒痒的。   我从浴室的盥洗台上找了一个很薄的刀片,扬手要帮他刮胡子。   陆景重也没有拒绝,乖乖坐下来,让我给他刮胡子。   我打好了泡沫,一只手抬着他的下巴,仔细端详着陆景重的脸。   其实,陆景重胡茬青青的样子很man,使他一张脸看起来更有立体感,更英俊深邃。   所以,我就在毛巾上抹了一把泡沫:“不刮了,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有胡子的样子么?”陆景重问。   我胡乱地点头。   但是我没有想到,陆景重把我的这句话当真了,真的是当真了,他回到C市以后,就开始接各种硬汉的角色,他人生中的更巅峰,就是在那个时候练就出来的。   我穿好了衣服,就出去找乔初,但是很奇怪的是,乔初竟然不在房间。   周峪森也不在房间里,幸好还留了一个传口信的李峥科。   “乔初是有一个男人来找她,就出去了,说明天回来,森哥去警察局了,说没什么事儿不用去找他。”   “他去哪个警察局了?”我皱了皱眉,“得去找到他。”   “听着,佳茵,”陆景重拦住我,“你只是周峪森的朋友,能帮到忙的时候就帮忙,帮不上忙就算,不要自责也不要非逼着自己做什么。”   “可是,当时唐卡走之前,我答应过他要照顾好周峪森……”   我还没有说完,陆景重就打断了我的话:“你凭什么要照顾好他?你不是他父母更不是他爱人……”女页冬巴。   “这个我知道啊,但是我答应唐卡……”   “答应了就必须会做到么?人生的变数这么多,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你说是高中毕业之前唐卡走的,那都已经三年了,他人呢?”陆景重说,“他都已经不管了,你还管什么?”   我知道陆景重的话说得对,他也是一向看不得我这种好人心性,想让我自己一点一点更强大起来,强大自己的心。   所以,我点了点头。   陆景重虽然在这儿是教训了我一顿,还是给C市打了一个电话。   等他挂了电话,我问他是给谁打的。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二哥朱启鸿。”   我本来想着,远在C市的人怎么能把手伸到这边来,但是偏偏就是能伸过来。   我、陆景重和还不明所以的李峥科在大厅的椅子上坐了有两分钟,陆景重就接到了电话,是当地警察局的电话,问是过来旅店门口接还是我们直接过去。   陆景重说:“我们打车过去。”   一时间,我瞪大了眼睛:“不是吧?这么灵,他认识这里的人?”   陆景重摇摇头:“肯定不认识,但是他只要几个电话打给手下,他手下就能急疯了往这里联系人,他根本只在办公室里,喝着咖啡不动声色就行了。”   李峥科竖了个大拇指:“牛逼。”   “真是手眼通天。”我说。   陆景重拍了拍我的肩膀:“都是自己奋斗出来的,说谁是富二代也不能说朱启鸿是富二代,C市的朱家,往前推两代,也都是小地方的普通民工子弟,都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在这个小地方,只有两个警局,分东片和西片。   我们现在要去的就是东片的警局,主管的就是稽查毒品。   周峪森果然就在这个警局,他一个从外地来的大学生,不管问什么人家警察当然都不说,但是有了陆景重托的这个关系,凡事就好办多了。   “你好,我叫张毅。”   这个带头的给陆景重握了握手,但是也没有提起是谁让他过来的,只是报上了我的名字,说是找杜佳茵。   我知道陆景重的名字不能说,就上前一步:“我就是杜佳茵。”   既然有了熟人,那就好办事儿了,我就让周峪森把从视频上看到的情况和自己找到的一些资料全都说出来,只不过,周峪森只开了一个头,就被这个警察张毅给打断了。   他说:“这里人多嘴杂,上楼上的办公室吧。”   ☆、第七十七章 有情况   到了楼上,确实安静了一些,走到走廊尽头的一个办公室,这个办公室不算大。两张并在一起的办公桌,上面叠放着一些文件资料,靠墙的地方有一张长沙发,前面长茶几,是一个标准的类似于会客厅的办公室。   张毅招呼我们坐下,然后给我们倒了三杯水,才让周峪森继续说。   周峪森从手机里调出来以前专门留存下来的那一段视频,除了当初给我说过做过的推测,他还专门查了手机号,不知道从网上的哪儿找出来的一些资料,让我都有点目瞪口呆了,真不知道这个看起来这么讷讷的周峪森,竟然会私底下做了这么多功课。   张毅听完了也没有发表看法。只是把周峪森提供的东西都收了起来,说等到报告队长调查了再做结论。   我一听,这就是有情况,或许周峪森之前自己的推断,真的是正确的。   我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陆景重,他的眼睛里也明明白白传递着同样的讯息。   周峪森这一根筋当然不会有什么怀疑,还问:“那我什么时候再过来?”   张毅说:“过两天,你在这里留下你电话,到时候你等我们电话。”   张毅亲自把我们送到警局外,我正在想一个什么借口留下来把事情问个清楚,先判断一下到底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再说告诉周峪森,陆景重捏了一下我的手心,打了个手势就又转身回了警局里。   周峪森因为在我们前面闷头走。也就没有注意到陆景重已经转身回去了,一直到路口打车的时候,周峪森才反应过来,看我身后:“陆景重呢?”   我说:“去旁边的商业街上买点东西,让我们先走。”   上了一辆出租车,我报了旅店的地址,周峪森靠在后面闭目养神。等到了旅店,我正要下车。周峪森对我说:“你先下去吧,我去找一趟玉秀。”   我把已经跨出去的一条腿又重新退回来:“报地址吧,我跟你一块儿去。”   既然我都能猜想的到了,那周峪森肯定也能猜想的到,唐卡的事情,他一向比我更上心。   只不过,我不知道他这次来找玉秀是有什么事情。玉秀和唐卡中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去玉秀那儿干什么?”   周峪森说:“她知道一个地方,我想让她带我过去看一看。”   “什么地方?”   “一个别墅。”   周峪森是那种如果你不问他,他绝对不会向你全盘倾出的人,必须有问有答,有一点点的引导,因为在车里,前面有出租车司机,我也就没有问太多,一直等到下了车,我才继续刚才的话题:“什么别墅?”   虽然说是这种小地方,但是最近几年因为生意做大了,来这里安定下来,郊外买别墅的也不少。   周峪森所说的别墅,并不是局限于某一个别墅,而是一个别墅区,在这个区域里,有很多别墅。   玉秀之所以知道这里熟悉这里,曾经在一个别墅里给人当保姆带小孩。   她说:“他们那里住的好像不是一家人,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头发都花白了,没有女主人,我就只管负责那个孩子上下学接送和做饭,倒是经常有人进出,管他叫大哥。”   越听我越觉得后背发凉,我不知道周峪森是从哪里找到这里的,竟然能连这种细微的区别都考虑进去。   周峪森从手机里翻出一张唐卡的照片来,给玉秀辨认,玉秀摇了摇头:“没有见过。”   这时候我才松了一口气。   真是要吓死了。   我问玉秀:“那你现在还在那个家庭当保姆么?”   玉秀点了点头:“给钱给的多,而且我不用管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就安安心心管孩子给孩子做饭就行了。”   玉秀一笑笑的特别朴实,脸上露出两个酒窝:“别笑话我,我现在就是想多赚些钱。”   我心中一动,问:“你多大了?”   玉秀笑的很腼腆:“十九。”   我不知道玉秀所说的十九岁,到底是真实年龄还是为了避免未成年人而虚报的假年龄,总之这个小姑娘真的是好人,当初周峪森说已经联系了一个月,确定是好人,我觉得时间太短,但是现在,我才仅仅见过这小姑娘两次,就已经能确定她是个好人。   一些东西是可以伪装的,但是眼睛里的那种清澈,是没有办法伪装的。   玉秀要去别墅里给人做饭,周峪森就说要一起去,只不过他在别墅外面并不跟进去。   我问:“你一般都做几个人的饭?”   玉秀说:“三五个也有,七八个也有,有时候家常菜我就做,但是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在酒店里吃的,你知道XX大酒店么?就是他开的。”   XX大酒店我知道,刚到这个小镇的时候我就已经了解过了,是小镇上唯一的一个四星级酒店,大厨是请的外面的高级厨师,装修和服务都是按照大城市里安排摆放的,当时我还电话咨询过,入住一晚要多少钱,当时那个接线员一句普通标准间四百九十八把我给吓怕了,都没有敢给陆景重汇报。女名状号。   跟着玉秀一起去了郊外的别墅区,果真是富人区,远远地就能看出来不一样,到处都是绿茵茵的草坪,高尔夫球场都修了好几个,车正开着,我手机贴着裤袋震动了一下,掏出来一看是来自陆景重——“有情况,回来说。”   我就给他回复了一条短信:“我们现在要去别墅,好像有点眉目了。”   我短信发出去还没有半分钟,就接到了陆景重的电话。   “现在就回来,马上。”   陆景重好像故意压低了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的声音不大,坐在我身边的玉秀并没有听见什么,仍然在跟周峪森讲一些傣族的风俗习惯。   我只说了一个字:“好。”   挂断电话,我想如果现在冒冒失失地直接说不去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就想借由天气找一个借口说回去。   只不过,还没有等我开口说这个苦思冥想的借口,周峪森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已经等待了半年的,唐卡的电话。   周峪森看手机屏幕的时候眼神都波动了一下,接通了电话更是放在耳边,久久都不说一句话。   我就猜到了,这人就是唐卡。   因为玉秀赶时间去做饭,我就正好趁此机会让车停下,我和周峪森先下了车。   玉秀把别墅的详细地址告诉了我,说:“如果我没有时间,你到时候直接来就行了,他们那里进进出出的人总是很多。”   周峪森蹲在马路边,说了一句什么我也没有听见,然后又是沉默了很久,我冲周峪森打了个手势:“一会儿让我给唐卡说两句话。”   周峪森想都没想直接就把手机给了我,转身冲上一个草坪的斜坡,大声喊了一声。   我说:“唐卡。”   唐卡在那边笑了一声:“杜佳茵,好久不见。”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快四年了吧,不知道如果在路上再见面,还会不会认出来。”   “你肯定没变,峪森也没变……”   我打断他的话:“就你变了是不是?你把周峪森都改变了你知道不知道,他竟然都为了一个视频,现在追到云南来了……”   “你们在哪儿?!”   听了唐卡这句有点夸张的话,我也有点确认了,唐卡确实是在这里,百分之九十没错。   我忽然就有了主意。   现在,想要钓出唐卡,就必须要强化周峪森的存在,和周峪森身边潜在的危险。   我说:“唐卡,周峪森猜到你在云南,然后我们就来了。”   我听着电话那边的呼吸声加重了,好像在克制着什么,但是我没有说话,我等着唐卡先开口说第一句话,要不然我就输了。   果然,唐卡问:“你现在在云南哪里?”   我说:“你可以用手机定位一下。”   周峪森这个时候已经从一个高地的草坪上俯冲下来了,我就对唐卡说了最后一句话:“我们现在是在那个别墅附近,”我感觉到唐卡又要说话,那边周峪森又快要走过来了,就直接截断他的话,“不过我现在会拉着周峪森回去,唐卡,我一直觉得你这人有主意,真的,你别做傻事。”   我把手机递还给周峪森,唐卡已经挂断了。   这件事就算是这样不了了之了,我和周峪森回到旅店已经七点多了,远远地就看见陆景重站在门口等我,颀长的身影在青石板的台阶上投射了长长的影子。   陆景重等我走过去,拉过我的手,反手握在掌心里,问:“吃饭了么?”   我摇了摇头。   周峪森说:“我吃过了。”   说完,他就一个人进了旅馆。   周峪森吃过屁了,还吃过了?我正准备叫他,陆景重拉住我:“回来的时候给他打包。”   本来我心里还一点底都没有,但是陆景重一拉住我的手,我就好像有了依靠一样,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我真的就想要这样拉着他的手,永远都不松开。   陆景重已经先问好了,在旅馆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小饭馆,因为这个小镇并不算是著名的旅游胜地,所以就算是饭店,也都是一些比较家常的菜。   不过在这里算是吃到了十分正宗的云南米线,但是我没有觉得味道有太大差别。   从刚开始到现在,我就问过陆景重不止一次,到底和那个警察说了什么,但是每一次陆景重都直接用筷子敲我的碗沿:“先吃饭。”   ☆、第七十八章 大钻戒   看陆景重吃饭简直就是一种享受,以前叫他吃过西餐喝过红酒香槟,当时就觉得优雅的简直像是一幅画,还是那种中世纪欧洲宫廷的油画。他就是从宫廷城堡里走出来的王子。   现在,就算吃着米线这种普通饭食,看着他吃也很有感觉。   见我不动筷子了,陆景重抬起头来问我:“怎么不吃了?”   “饱了,”我心思一动,撑起手臂来,“看着你吃就饱了。”   “这么惨?”陆景重一笑。   我双手在桌上一捶:“我是认真的!”   陆景重拉过我的手起身:“走了。”   夜晚,路上人不算多,空气有些湿热。   陆景重把那个警察的事情给我说了,周峪森猜对了一半,当初他推断的不是警察就是毒贩子,其实都不是,又都沾边。   唐卡是卧底。   这件事情。本来警局是应该对陆景重保密的,陆景重刚才回去,也是耗费了不少力气,刚开始那个张毅什么也不说,陆景重当场就给二哥朱启鸿打了电话。   我眯着眼睛:“你也会用关系压人了。”   陆景重说:“你那个时候说的,有关系不用那是傻子。”   我正想反驳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忽然就回想起来,三年前我去x大参加艺考的时候说你一句话。   然后,果然还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张毅不得已就说了,唐卡确实是警局的人,现在卧底在一个大毒枭身边,挺大的一个集团。之前的那次行动没有将这些人一网打尽,正等着下一次交易的时候,了解到正确的交易时间和交易地点,紧急出动一网打尽。   本来只是猜想,那就没什么感觉,但是这种事情一旦得到了证实,我到抽了一口冷气:“那是不是会很危险?”   陆景重倒也瞒我。点了点头,说:“很危险。”   这句话不用陆景重说我也会知道。陆景重接着说了一句话,我的心又一下子吊了起来:“现在被你我知道了更危险。”   看我脸色变了,陆景重严峻的神色忽然变了,笑了笑说:“逗你呢,没那么严重,只要不再有别人知道了。”   确实是,知道的人越多。唐卡的处境就越危险,况且,能不能全身而退都不一定,那种毒贩子一看都是亡命天涯的人。   “周峪森呢?能不能说?”   如果这件事连周峪森都不能说,那就太残忍了,最起码也让周峪森知道唐卡现在的处境。   陆景重说:“你想说也可以说。”   “不会坏事吧?”   “佳茵,我们都是C市来的,隔的远,和毒贩子也不会有什么交集,警察他们也都部署好了,没事儿。”   我还是犹豫了,如果我都觉得危险的话,那周峪森一定会觉得更危险。   我忽然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想起下午竟然冒冒失失地就去了那别墅区,如果真的是进去了,见到了唐卡,那恐怕不止唐卡危险了,我和周峪森也危险了。   陆景重说:“那一伙人的老大,就是在郊外的别墅区,唐卡也是跟在那个人身边的,算是比较亲信的,不过出了上一次的事儿,也就难说了。”   真的是这样,上一次的阵势闹的真的是很大,除了周峪森让我看的截图之外,我自己在网上又搜了一些资料,无疑,除了枪弹,爆炸,流的血都是真的。   既然那个警察这样说了,想必那一次抓捕的消息是唐卡给透露出来的。女吐夹划。   “那唐卡联系是不是应该有一个上线?”   陆景重点头。   我说:“明天再去警察局一趟,我想让那个上线给唐卡捎一句话。”   回去的路上,绕了一条远路,前面是一条商业街,本来我俩都没心思走过去逛,只不过路口有一个大妈果然叫了一声:“随便看看吧。”   因为是夜里,灯光明明暗暗,听见这个声音,我的脚步不由得一顿。   我对这种在外面苦于生计的普通人,心里总是怀有一丝怜悯,在很久以前,我也是为了是要活下去,吃过这种苦。   陆景重拉着我走到那个摊位前,在摊位上,摆放着一些傣族的饰品,还有几双花色很新鲜的绣花鞋,上面缀着铃铛。   因为灯光不是很好,所以,原本应该是鲜红的布料,看起来有点好像是紫红色。   我盯着绣花鞋看,陆景重的视线也落在了绣花鞋上,就指了其中一双,让摆摊的大妈拿出一双我鞋的码子让我试试。   我脱掉自己的高跟鞋。   穿绣花鞋的感觉很奇怪,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只不过穿上之后,本来就和陆景重差一头,现在更觉得看着他要仰视了。   而且,我现在穿着黑色的铅笔裤短袖,配上一双这样的鞋好像有点跳脱感,我说:“是不是很不搭啊。”   陆景重点了点头:“确实是。”   然后他就询问了多少钱,买下了这双鞋。   我:“……”   本来陆景重说了不逛了,但是买了这么一双绣花鞋之后,好像就对当地的一些工艺品纪念品有兴趣了,拉着我进去逛了一圈,除了买了一些银饰之外,还看中了一套衣裙,偏红色的,类似绸缎的面料。   我以为他是想让我试试的,谁知道陆景重直接让老板包了起来,拎着回旅馆。   等到了旅馆门口,很是凑巧的就看见了乔初,和另外一个男人。   我忽然想到白天的时候,李峥科说乔初是跟着一个男人出去了。   哦,我想,就是这个男人了。   “乔初!”   隔得很远,我就大声叫乔初,乔初循着我的声音看过来,不过也一点没有慌乱,倒是坦坦荡荡等我和陆景重走近,跟我介绍:“这是我男朋友,苏子默。”   这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看起来也就是二十五六岁,我笑了笑:“你好,我是乔初的朋友杜佳茵。”   苏子墨笑了:“你好,你们都是刚来这里吧,明天我请你们吃饭。”   我以为苏子墨会留在这里陪着乔初一起过夜,但是他却离开了,说是和同事一起来这里谈一个旅游开发的项目,工作的事情要先解决。   我拉着乔初错后陆景重两步,问她:“怎么一点预兆都没有,就有男朋友了?”   之前我问过乔初,但是乔初矢口否认有男朋友,还让我能遇上好的了给她介绍一个。   乔初笑了笑,说:“我们班班长给介绍的,班长的高中同学,人在武汉上班,之前在网上聊了一年多了,就是没见过。”   我现在对这种虚幻的东西特别不信任,皱了皱眉:“靠谱么?”   “反正感觉挺不错的,总感觉有说不完的话,不会冷场。”   我能看出来,乔初是很喜欢刚才那个苏子墨,现在眼睛里满满的溢出喜悦,正是热恋中的感觉。   我想着就打趣了她两句,结果乔初拉住我不放了,说:“你没照着镜子看看你自己,才满满的都是幸福呢,谁都没你幸福。”   这么明显么?   我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好像已经有很长时间都没有照过镜子了,我没贴面膜了,想着就问乔初:“你带有面膜没有?”   估计是我话题转换的太快,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回到自己房间里给了我两贴面膜。   回到房间里,陆景重正在浴室里洗澡,水声哗啦啦的,白色的床单上铺着刚刚在外面街上买的大红衣裙,在头顶白炽灯的照耀下,越发的鲜红欲滴。   看着这样的衣裙心里就痒痒,就把身上的衣服给脱下,想要试试这衣裙。   这套衣服,说是少数名族的服饰也不像,倒是有点像是电视剧里看到过的,古代江南水乡女人出嫁时的衣裙。   衣裙上的刺绣不算太好,手工活儿一看就不行,索性是布料还不错,边角的部分也剪裁齐整。   等到我把浑身上下脱的只剩下内衣内裤的时候,才发现这裙子根本就不像是看起来这样简单,也不是连衣裙那种从头通到脚的,里面还有好几层。   我正研究着这到底该怎么往身上套,身后浴室的水声停了,陆景重的身影出现在墙上的镜面上。   我回头笑了笑,陆景重擦头发的手顿了顿,嘴角浮起一抹笑意:“你脱成这样,是想……”   我顺手就捞起床上的被子盖在了身上,往床里面一缩:“流氓。”   陆景重把毛巾甩在衣柜上,走过来,向我伸出手臂:“来,我帮你穿上。”   一时间,我有点羞涩了,就窝在床里面没出来。   陆景重直接上前一步搂住我的腰:“就是不穿衣服也见过了,现在害羞什么。”   我和陆景重之间,总是这样,他别扭的时候我就主动些,我害羞的时候他就主动些,不会太黏,也不会太疏远。   我只好穿着内衣半跪在床上,陆景重修长手指捏着几块布料在我身上做比较,手指有时候滑过我的皮肤,都好像刮在我心尖上,有时候还故意好几次滑过我的敏感带,惹得我轻喘气。   最后我咬牙切齿:“陆毛毛,你还敢不敢再慢一点?!”   陆景重一笑:“不敢了。”   这衣服真的不好穿,我也不知道陆景重是从哪里看到这衣服的穿法的,反正手指在衣裙和我身上来回穿梭,偶尔在我身上的皮肤摸一下,足足穿了有半个小时。   我站在床上,猫着腰想要看电视墙另外一边的镜子。   陆景重一把抱住我,把我轻巧的放在床边,从地上拿起那双绣花鞋给我穿上。   这一瞬间,我愣了一下。   陆景重一手握着我的脚,另外一只手拿着绣花鞋,那种眼神,真的就好像是看着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宝贝一样。   我一直都记得,在云南一个小镇上,陆景重单膝跪在我面前,帮我穿上了鞋。   他拉着我的手起身,走到房间里的大镜子前,顺手在我的头发上,别上了一个亮光闪闪的发卡。   陆景重指着镜子里的我:“我发现你很衬这种大红色,脸很白嫩。”   我撅了撅嘴:“我都一个月没贴面膜了……还有,”我顿了顿,踮起脚尖站起来,用手比了比自己的高度,“这双鞋有个弊端,我要这样仰着头看你,本来你就比我高,这样太不平衡了……”   我一句话还没说完,陆景重就到手搂着我的腰向上一带,将我双脚放在他的鞋上,我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   陆景重搂着我的腰:“现在呢?是不是高了?”   我伸出双手搂着他的腰,耳畔能听到他胸腔里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陆景重带着我的腰,他双腿移动一步,我就跟随着他的双腿迈动一步。   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喜欢这种感觉,一起走,一起躺在床上,甚至他压在我身上那种厚重的感觉。   陆景重细密的吻落下来,落在我的额头,眼睑,鼻尖,脸颊,嘴唇,一点一点的啄,好像面对的是最珍爱的工艺品。   忽然,陆景重贴着我的唇瓣,说了一句:“佳茵,我喜欢你穿红色。”   我“嗯”了一声。   陆景重吻在了我的耳边:“等我们婚礼的时候,到这里来办,好么?”   我一下子愣住了。   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过,陆景重会说这样的话。   从他黑曜石般的瞳孔中,映出我的模样,脸颊肯定已经绯红了,哦,不仅仅是绯红了,恐怕好像熟透了的番茄了。   这是什么?这是在向我求婚么?   陆景重刮了一下我的鼻头,看穿了我心里的想法:“嗯,就是在向你求婚,你愿意么?”   这一瞬间,我有一种想哭的感觉,点了点头。   手指上一凉,不知道陆景重什么时候已经准备好了戒指,手臂抬起,指环套在右手的无名指上。   陆景重说:“你还在上学,就没有准备太贵重的,等到你毕业的时候,我给你补一个大钻戒。”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陆景重说:“等回到家,我带你去见我妈妈。”   手指上,铂金的光芒闪耀,陆景重吻上我的手指。   这个晚上,就算是做爱,也是慢条斯理的,好像远离了那个快节奏的c市,心都静下来了一样。   …………   其实,这两天在镇子上玩儿,我挺对不住李峥科的,本来带着人家孩子来这儿玩儿了,结果,去警局跑了两趟,跟陆景重两个人溜出去逛了两次,加上周峪森和乔初都各有各的事情要做,李峥科好像完全被忽略了一样。   不过还好,李峥科比较大度,就算是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吃泡面玩游戏,也没有什么怨言。   所以,今天就打算先去了警局,等到回来,带着李峥科去镇子上最大的市场上逛逛。   但是,又偏偏出了一件事情。   因为已经了解到玉秀做保姆的那个地点是个狼窝,所以就专门去玉秀家里找了她一趟,想让她换个工作。   ☆、第七十九章 烟瘾   我在说话的时候,周峪森看了我一眼,当我看向他的时候,他就别开了眼。什么都没说。   其实我说这番话的理由也是很不充分的,并没有提及是贩毒团伙,只说什么那里都是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你一个小姑娘还是不要去那种地方了。   天知道我啰啰嗦嗦都说得是什么,都有点逻辑不清楚,但是玉秀最终还是同意了,说今天下午去的时候就辞职。   我说:“你就说你要在家复习,准备高考,其他多余的话都不要说。”   玉秀点了点头。   不过,玉秀就是靠这个是生活来源,如果没有这份工作,她要去做什么呢?   我想到陆景重有一个手眼通天的二哥,最起码能给玉秀安排个什么活。看了一眼陆景重,他点了点头,对玉秀说:“改天我联系你,给你重新换个工作。”   玉秀赶忙摆手:“不麻烦了,不麻烦了。”   玉秀家里是住在那种小院儿里,爸妈都不在家,当时我们去的时候,只有她一个,正在准备当天的午饭。   本来她想留我们在家里吃饭的,但是因为我事先已经约了那个警察张毅,必须要提前离开,周峪森就留下来吃饭,我和陆景重先走了。   这两天。我们都还没有跟周峪森说过任何有关唐卡的事情,但是很奇怪的是周峪森也没有问。   我就问陆景重:“有没有必要告诉周峪森?”   陆景重说:“他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我有点奇怪,“你告诉他了么?”   “没有,”陆景重说,“有些事情是不需要点明的,他也可以知道。”   是了,周峪森一向是很聪明。真正的他的世界里只有他和唐卡两个人,在这样一个小世界里。没有其它的事情困扰,就会变得很澄澈。   陆景重的话真的是一阵见血,他这么一说,我也感觉到,周峪森是知道了什么。   我对陆景重说:“晚上回去我准备跟他摊牌,我怕他万一知道的有偏差,恐怕要坏事儿。”   “到时候我去说。你去说我觉得更会坏事儿。”   我:“……”   就这么剥夺了我做好人的权力,简直就是一句话就给我贴上了一个标签。   到了警察局,张毅已经在等了,这一次见到张毅,比上一次更是显得恭敬,好像上一次见得是局长,而这一次换成了市长。   以此推想,我就知道了,陆景重究竟是找了什么人了。   从C市的朱启鸿往下推,层层递进罢了。   这一次没有什么大事儿,就是问问唐卡什么时候能从卧底的这个身份摆脱出来,我们的身份定位是唐卡的朋友。   “等这一个案子结束了吧,向上级请示,递交一个报告就行了。”   我问:“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卧底的?”   张毅帮我从电脑的一个密码库里找到一份资料,说:“2007年来到警队,参加了半年的特训,发现这人各方面的潜质都符合,就分到缉毒大队派去做卧底了。”   后来在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张毅再三嘱咐,拜托,千万不能透露出去,这关乎到一个人的性命,和最后的成败。   他说话说得很客气,一点重话都没有。   我知道,要不是上面陆景重的二哥朱启鸿压制着,恐怕这种机密中的机密的消息,别说是我,就连陆景重也不会知道。女长向技。   从警局出来,我一时间有点恍惚了。   到现在我都有点不大相信唐卡会当卧底,因为当时他姐姐林萧萧我记得特别清楚,那样的女人又怎么会同意弟弟去做那种事情呢?没有油水还危险。   陆景重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我就把这心里的疑问给陆景重说了,他一笑:“危险是不假,油水还是很多的。”   “从哪儿来的油水?”我皱了皱眉,“不是警察么?”   “警察也要看是什么警察,就像是这种卧底在第一线的缉毒警察,一个团伙或者是一批货被破获了之后,都会有一笔不小的抚慰金,”陆景重说,“当然,也可以选择不要,或者给国家。”   “给钱谁不要啊。”   好吧,我又免不了不能脱俗了,还偏偏就有不要的。   因为早上临走的时候答应了李峥科,今天他要跟着我和陆景重一路,绝对像是牛皮糖一样,黏定我们了。   在这个小镇上,其实也就是吃了点当地的特色菜,买了几样纪念品,去逛了逛人民公园。   公园里的游乐场都是很老旧的一些,就像是摩天轮或者云霄飞车这些游乐园的经典项目都没有,我没有报希望,李峥科自然也没有抱希望,在人工湖和假山处照了张相留了张影,一点必要都没有,这样的照片就算是不加水印都没有人会认为是在云南的。   在这个小镇上唯一的好处就是人不多,不会有一般情况下到了著名旅游景区的人满为患。   在经过一条街的时候,看见了一个茶楼,我提议进去坐坐。   因为实在是闲的很,陆景重还专门叫了茶艺表演,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在一条长桌上表演了茶道,旁边放着一个录音机,里面传来悠悠扬扬的二胡声,简直是山寨到家了。   茶的味道我喝不出来好坏,但是我看陆景重的表情就能明白了,他只喝了一口就把茶杯放下没有再拿起来,我想,这里的碧螺春也不过如此吧。   不过,尽管这样,李峥科看起来特别兴奋,还提出晚上要去网吧包夜,玩儿个通宵。   反正今天就是专门陪李峥科的,这样也无可厚非,我就点点头同意了。   但是,网吧里烟味实在是太浓烈了,特别是我身边坐着一个烟鬼,我在那儿坐了半个小时,一支接着一支就抽了半盒烟。   陆景重给我换了换位置,让我坐到旁边去。   看着那人烟瘾那么大,我恍然意识到我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抽过烟了,原来有一段时间抽烟频繁的我都以为自己有了烟瘾,但是陆景重出现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想过要抽烟。   电脑屏幕散着蓝莹莹的光,照在身边的陆景重脸上,我忽然觉得,其实我是有烟瘾的,我的烟瘾,就是陆景重。   这是小网吧,里面没有那种类似于小包厢的包夜,所以,在里面呆了两个小时,我们三个人就出来了,散了散浑身的烟味。   李峥科跟打了鸡血一样进入了亢奋状态,拉着我就要去KTV唱歌。   陆景重不着痕迹地把我和李峥科两个人隔开,跟一个大哥哥一样拍了拍李峥科肩膀:“好,就去唱K。”   李峥科跟哥俩好似的把傍着陆景重的肩膀,一边叫重哥,一定要当麦霸。   李峥科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陆景重了,用他自己的话,就是很崇拜。本来我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但是现在我才算是知道了,李峥科对陆景重真的是很崇拜,如果说每一个女孩子心里都有一个王子,而每一个男孩子心中都有一个超级英雄的话,那么属于李峥科心里的那个超级英雄,就是陆景重了。   找了一间KTV进去,我给乔初和周峪森分别都打了电话,周峪森的电话没有接通,倒是乔初大半夜的还开着手机,接到电话的时候,我一听她的声音就是处于亢奋状态,就让她来唱K,顺便叫上周峪森。   乔初神经兮兮地问了一句:“能不能带家眷啊?”   我翻了个白眼:“家眷只能带一位,多带了要收费。”   打完这两个电话,我就让陆景重把小包换了一个大包。   我是不抱什么希望,乔初能把周峪森叫过来,周峪森的手机还是打不通,最后甚至转到了语音信箱。   听着电话里那个万年不变的女声说出转到语音信箱的话,我恍然间愣了愣神。   我记得清清楚楚,往前推一个月,我曾经站在刺眼的阳光下,对着陆景重电话的语音信箱,说了一大段话。   不知道陆景重听到了没有。   我推了推身边的陆景重,张了张嘴觉得这话实在是问不出来,脸上有点臊得慌,就要借陆景重的手机。   陆景重想都没想就把手机递给我,我花瓶解锁,问:“密码?”   陆景重看了我一眼:“你知道。”   我知道?   难道是陆毛毛的生日?我就把陆毛毛的阴历生日输入进去,是错误的。   难道是我自己的生日?   我偷偷瞄了陆景重的脸,他一脸的表情凝重,正盯着李峥科在点歌台点一些嘻哈风格的歌,使他自己的歌夹在里面特别碍眼。   我试了输了一次自己的生日,果真开了。   我好死不死地说了一句:“一点难度都没有啊……”对上陆景重看过来的目光,我嘻嘻一笑。   我接到了乔初的电话,说是在附近找不到路了,我就让陆景重下去去接一下他,顺便买点零食什么的上来,唱K怎么能少了吃的东西呢。   李峥科已经扯着嗓子开始唱了,选了一首天王的歌——《饿狼传说》,我听着前奏响起的时候,瞬间都想要捂着耳朵,已经预感到了下一秒的鬼哭狼嚎,但是李峥科的粤语歌唱的罕见的好,听起来让人热血沸腾的。   他在那边递给我话筒要我唱,我摆手说:“我不会唱粤语歌。”   李峥科在那儿自我陶冶,我兀自翻着陆景重的手机。   我几乎把通话和设置里所有的功能都翻了一遍,都没有找到语音留言的信息,真是要抓狂了,语音信箱到底在哪里?   我翻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但是却翻到刚刚接收了两条消息的微信。   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我也知道,随便看别人东西是不道德的,属于侵犯他人隐私,但是,陆景重的就是我的,大不了等他来了,我也把我微信打开让他一次性侵犯个够。   这样想着,我就打开了他的微信。   ☆、第八十章 一死百了   这个是陆景重私人的朋友圈,里面只有跟他关系很好的那几个哥们,还有在圈子里经常打交道的一些人。   刚刚发过来的一条消息是高明发过来的,我点进去看了一眼。有一句话:“什么时候回来?我快撑不住了。”下面是一个大哭的表情。   这是什么意思?想要掰弯我的陆毛毛吗?   我当时就给他回复了一个微笑的表情,然后两个字:“挺住。”   陆景重微信里有一个聊天群,里面只有六个人,除了陆景重,我看到了梁易、朱启鸿和李遇这三个很熟悉的人名,还有两个名字没有听陆景重提过,所以也只是扫了一眼,一个是叫裴斯承另外一个叫唐柏峥,我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往心里去这两个名字。   我找到陆景重曾经在朋友圈里发表过的一些东西,随便点进去一个分组,是只有自己可见的私密分组。   私密分组里只有一张照片,是一张黑色背景的照片。中间晕开了一大片红色。   我以为这是黑色的底色,上面红色的花瓣或者是玫瑰,就拉近看了一眼,才发现,这晕开的一片是血,中间黑色一点,是一颗金属的子弹壳。   我心里猛地一凸。   照片下配有一行文字:如果能一死百了,那我早死了,只不过还有没有尽完的责任,还有没有等来疼爱的人。   我看了一下日期,是去年元旦的时候发的。   一死百了……   责任,和疼爱的人……   这时候,包厢外开始闹闹哄哄了,我真的是该感谢乔初的嗓门。竟然能盖的住李峥科拿着麦克风的鬼哭狼嚎,我就退出了陆景重的朋友圈,顺手点开了摇一摇。   真的是没有想到,乔初竟然把周峪森给叫了过来,此刻周峪森脸色有点阴沉,直接走过来坐到我身边,一言不发。   相反,乔初和她正处于热恋期的苏子墨完全是另外一个极端,进来了就拿了麦克风,切歌点歌,点了一首情歌对唱。   我问周峪森:“陆景重呢?”   周峪森说:“买东西去了。”   过了没多久,陆景重拎着一个大袋子进了门,身后跟着一个服务员,搬了一扎啤酒。   这个包厢里其实送了两个果盘三罐啤酒。唱歌就容易渴,渴了往嘴里灌着啤酒当水喝。   陆景重坐到我身边,看我拿着手机摇一摇,皱了皱眉:“怎么玩儿起这个了?”   我冲他一笑:“以前我用我手机摇出来的全都是男的,我发现用你的摇出来的都是女的,不会辨别人的性别吧?”   陆景重把手机从我手里抽出来:“肯定会。”   接下来,我们几个人挨个唱,任意一个人点歌。点另外一个人唱,唱不出来的就罚酒。   这样玩儿了两圈,我和苏子墨喝了三杯,周峪森喝了两杯。乔初和李峥科是一杯,只有陆景重还滴酒未沾。   真是酒量好的偏偏放在最后。   到最后,我发现一个问题,跟一个歌手到KTV,那绝对是被秒杀的份儿,玩儿到最后,几个人都喝酒喝嗨了,乔初跟疯了似的,坐在点歌台,随手点歌,让陆景重唱,陆景重都能唱的出来,简直就是自动点歌台。   跟一个歌手玩儿这种游戏就是自取其辱,完全是避过了陆景重自己的歌,但是他还是能完全唱出来。   所以,就又加大了难度了,这种点歌点人唱歌模式,再加上真心话大冒险。   其实我困了,但是一听这个游戏,脑子里的兴奋细胞就又被点燃了。   第一轮,苏子墨指李峥科,李峥科选择了大冒险。苏子墨也算是一个彬彬有礼的绅士,本来说让李峥科站在走廊上大喊三声我爱你就算了,但是乔初打断了苏子墨的话:“刚才不算!我来说!”   李峥科似乎已经意识到乔初要整他了,因为刚才那一轮,李峥科灌了乔初不少酒:“你又想赖皮!”   乔初说:“我和子墨是一体的,我又没赖皮。”   然后,乔初说让李峥科给班主任老师打个电话,说一句——“老师,我现在在你家楼下。”   这个主意真是够损的,不过李峥科还是按照乔初说的,给班主任打过去了电话,结果班主任老师手机关机,实在是万幸躲过一劫。   接下来是我抽中周峪森,周峪森选择了真心话。   我想了想,问了一个不是太明显,但是彼此都能听得懂的问题:“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在场的我们一共六个人,这个问题,也就只有我、周峪森和陆景重三个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真正含义。   周峪森说:“知道了。”   我心里有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下了,但是陆景重稍后在我后脖颈上吐着热气,说:“刚才在路上我已经把唐卡的事儿告诉过周峪森了。”   我:“……你怎么不早说啊?!白白浪费了一次挖爆料的机会。”   乔初有心要让陆景重出丑,翻遍了整个点歌台,找出来一首泰语歌,陆景重什么都没说直接灌下了一杯酒。   乔初兴致特别高:“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我看着陆景重的侧脸,他心里有很多顾忌的,所以一定不会选择真心话,果然不出我所料,陆景重选择了大冒险。   乔初苦思冥想:“你和佳茵舌吻半个小时吧。”   我一口酒直接就喷了出来,瞪着乔初:“半个小时?!”   乔初晃晃脑袋:“短了?我也觉得有点短了,要不然长点儿到一个小……”   我急忙打断乔初的话,避免她真的说出来什么不可逆转的话来。   这个包厢里的光线不是太强,所以看不见我的脸红,只不过我觉得我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陆景重扣住我后脑勺的时候,还故意在我耳后根摩挲了一把,简直是满肚子坏水儿。   我不是不相信陆景重跟人接吻不可能接吻半个小时,只不过,这种慢而磨人的动作,简直太魅惑了啊。   陆景重吻下来的时候,先是从唇角,然后用舌尖一点一点勾勒着唇线,每一个动作明明都充满着情色的味道,却又让人无比的赏心悦目。   我坐在陆景重腿上,勾着他的脖子。   我听见身后的抽气声,抿了抿唇。   乔初肯定意识到这是一个错误的大冒险决定了,已经开始了下一轮,明显没有人管我俩了,陆景重吻到我耳根,轻轻说:“享受到了没有?”   我呵的笑出声来,掐了一下陆景重的脸颊上都没有多少肉,下一阶段一定要致力让陆景重脸颊上长出点肉。   本来我来觉得陆景重买了一扎啤酒太多,但是喝到最后又叫了三瓶,还是我止住乔初不让她要了,我可不想在座的有谁喝酒喝出胃出血了。女叨讨圾。   乔初举杯:“这一夜,让我们抛却烦恼,尽情狂欢吧!”   狂欢,彻夜狂欢,真的是最后的狂欢。   莫名的我有一种预感,或许,就像是陆景重亲自调的那杯酒一样,末日前,都是有曙光的,就像临死前,一定会回光返照。   我喝了不少酒,到最后的时候,看着陆景重的脸都是光怪陆离的,我扯着他的领口,然后双手抱着他的头,靠在沙发上。   陆景重直接挠了一下我的胳肢窝:“别装醉。”   “嘿嘿。”我一笑,被发现了。   我们几个人里,除了陆景重和苏子墨还算是清醒,乔初已经直接醉倒了,苏子墨抱着乔初先出去了,李峥科和周峪森横七竖八地躺在沙发上,本来我想和陆景重两人合力把这两人抬出去,但是寻思了一下力量悬殊,就先到旁边的一个招待所里要了两间房,让那里的服务员跟着一起来抬人。   因为刚才闹腾的也实在累了,就连陆景重也没有去洗澡,直接躺在了床上。   不过半分钟,敲门声响。   我跳起来去开门,看见是周峪森有点惊讶。   他也没有多话,进来了之后就坐在靠近门口的一张沙发上,对着桌子上的一个玻璃杯开始说:“我和唐卡是小时候认识的,他帮我打架,差点打出了人命,被退学,转了一个学校,我也就闹出了点事儿,跟他一块儿转学过去……”   我张嘴想要打断周峪森,身后陆景重拍了拍我的肩膀,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周峪森说了很多话,我从来都不知道他会这么多话,不过有一种人就是喝醉了以后话唠,我想周峪森就是这种人。   他刚开始讲唐卡在街头当混混,还是个混混头儿,到后来转了学用功学习,但是因为落下课程的太多,就补不上来,不管周峪森给他怎么补。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情,就是那个时候对周峪森的性格造成影响的一件事情,好像是因为周峪森见了唐卡红着眼差点把人打死的场景。   周峪森说话有点前言不搭后语,我有点不大明白,但是勉强也是能猜到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   陆景重也没有说话,撑起一只手臂。   周峪森好像是说累了,端起桌上的空玻璃杯就往嘴里倒,我赶忙拿了水杯从饮水机处接了一杯水。   周峪森喝完了水直接倒在沙发上就睡了,我到外面找服务生要了一床被子,给他盖在身上。   这样一夜,就过去了。   狂欢完,总是会有长时间的沉寂的。   这段时间的沉寂,就是躺在旅馆里,睡了醒了吃些东西,再睡。   我发现自己的体力真的是和李峥科没法比,他是我们几个人喝的最凶的,还偏偏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说从网上找到一个特别好玩儿的地方,说是要去。   看来真的是年龄大了,跟这种青春活力的男孩儿就是不能比了。   在床上休养了两天,陆景重帮玉秀找到了一份工作,是一个饭店的收银员。   我一听觉得这个工作还不错,就给玉秀打了个电话。   但是,我没有想到,玉秀说她要出去打工。   “出去打工能赚多少钱啊?”   玉秀说:“肯赚大钱,我有个亲戚就一年赚了三十万,干的活儿也不累,我跟着她去,一准儿没错。”   我不禁在心里打上了一个问号。   这个社会上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么?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天上更可能下刀子,也不会掉馅饼。   我挂断了电话,给陆景重把这话一重复,陆景重皱了皱眉:“估计是传销。”   我一下子就愣了,这种传销我还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现实生活中基本上都没有遇到过,顿时就好奇心作祟了。   陆景重给那个警察张毅打了个电话,询问了情况,张毅说,确实是有一个从外地流窜过来的传销团伙,联系外省的警察,已经在研究抓捕了,但是因为还没有查清楚他们的总窝点在什么地方,不能打草惊蛇。   我忽然觉得好像进入了电视的警匪片里,有点惊心动魄的感觉。   这件事儿除了我和陆景重知道,就连周峪森我都没有告诉。   本来说上午就去玉秀家里的,但是周峪森忽然说他买了票要回c市。   “你不是请了一个月的假么?怎么现在就要回去了。”   周峪森说:“事情已经搞清楚了,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在这儿呆着,反而让他分心。”   确实是。   唐卡一边身在狼窝里,这边还要挂念着周峪森,难保精力就会不集中了,万一出了什么岔子,那就是生与死的遗憾了。   隔天周峪森要走,当天晚上我接到了黄静雅的电话:“让李峥科买机票马上回来,爸爸病重住院了。”   这是黄静雅的原话,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给我打电话而不是给李峥科打电话,不过刚刚对李峥科说了“你姐”两个字,他就翻身背对过去:“不回去,一天三个骚扰电话,饭都烦死了。”   “你姐说你爸爸病重住院了,让你赶快换回去。”   李峥科一下子从床上翻身起来,明显是愣了一下,才笑着说:“又是我姐想要骗我回去说的假话吧?”   我直接推了一把李峥科的脑门儿:“这种事儿能这么开玩笑吗?!快收收东西回去。”   李峥科当时就把黄静雅的手机号从黑名单里面拉了出来,回了一个电话,就算我站在门口隔得很远,都能听见黄静雅吵人的声音不小,但是这一次李峥科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低着头静静地听着,最后说了一个字:“好。”   李峥科要赶时间,就先买了去昆明的火车票,到那儿再转坐飞机。   因为李峥科一个人也实在是不让人放心,正好把周峪森的车票给退了,和李峥科一起先坐车转昆明,再飞C市。   一大早,我就和陆景重分成了两路,他先去找玉秀,我去送周峪森和李峥科。   李峥科脸色不是太好,他想必也是给黄静雅通过电话了,甚至应该是跟他爸爸妈妈通过电话了。   临走的时候,我抱了抱李峥科。   在火车站外面,我看着周峪森和李峥科两人走进检票口,看了一眼这里总是这样湛蓝的天空。   一个人总归会用瘦弱的肩膀扛起整个蓝天,现在或许扛起的太吃力了些,但是总归会的。   …………   我发现,现在出来一趟,我也成了动不动就打车了,那种勤俭节约的传统美德呢?骄奢淫逸还真是不好改。   陆景重没有在玉秀的小院子里等我,而是等在路边,坐在台阶上抽烟,神情挺专注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就让出租车在路口停下,付了车钱下车,沿着路边走过去,然后直接从他手里把烟蒂夺了过来。   “别抽了,我都戒了。”   陆景重轻笑一声:“你戒了?”   我点了点头。   陆景重说:“好,你戒了,我也戒了。”   我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戒了,以前想抽烟,也都是想陆景重想到心里无法排解的时候,觉得心里面堵得慌难受,才会抽烟来缓解一下情绪,但是现在,身边有陆景重,我就再也没有那种感觉了。   我问陆景重:“玉秀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让张毅过来了,他在里面问一些事情。”   我知道传销是要洗脑的,但是我不知道会洗脑洗的这样彻底,明明没有见玉秀也就才短短的三四天。   玉秀说:“你们都是骗人的,看不得我出去赚大钱。”   刚开始,玉秀只是这么一味的拒绝,言辞激烈,但是到了后面,忽然就开始妥协了,说知道了,不会去的。   这么一听,肯定就是有人授意过的,或许就是拉她进传销的那个人。   本来这件事情跟我就没什么关系了,反正已经告知了警察,但是,意料之外,我竟然见到了跟玉秀接头的这个人。   竟然是郑娆。   虽然是隔了有三年没有见面了,但是郑娆的面容我还是一眼就可以认出来。   那个时候她经常齐刘海披肩发,一眼看过去特别清纯,只不过现在看起来有点风尘了,烫了头发,也染了色。   在我认出她的那一刻,她也认出了我。   “杜……杜佳茵!”   人生还真是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巧合,说不定你现在嫌弃的人,就是若干年之后嫌弃你的人,有时候,话真的不能说的太满。   好像真的是一个圈,一路上,我走走停停,原本在身边的人,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我身边。   只不过,这一次,究竟谁戴着面具,谁剖露真心,不得而知了吧。   ☆、第八十一章 熟人见面   刚好,郑娆看见我的时候,陆景重还在另外一个街口和张毅说话,隔了有三五米的距离。我余光看到陆景重的目光向我这边看过来,就把手背在后面,做了一个不要过来的手势。   果然,张毅和陆景重说了一会儿话,就当做是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开了。   郑娆走近了还特别难以置信:“杜佳茵?真是你啊。”   “郑娆,好久不见。”   在一边的玉秀还有点吃惊,指了指我:“你俩认识?”   我说:“高中同学。”   一般情况下,同学相见,而且还是在这种他乡异地,一起吃顿饭是必须的。   郑娆说:“我做东,一起吃顿饭吧。”   我说:“好啊。”   玉秀向后面看了一眼:“你男朋友没有来么?”   可能是光线和角度的事儿,刚才玉秀并没有看见在站在我身后不远处的陆景重和张毅,正好。要是看见了就糟糕了,我笑了笑:“他今天朋友来了,就去陪朋友了。”   郑娆讶异了一声:“你有男朋友了?”   我稍微羞涩地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一定要见见。”   老同学见面,无疑就是把这几年的情况说一说,最近做了什么,男朋友疼不疼,结婚有孩子了没有。   我也是半掺真半掺假的说着,那样更容易信服。   玉秀在身边,总归是一个炸弹,万一她一个不留神把张毅的事情或者是周峪森的事情说出来了,那我想圆谎都圆不了了。   虽然玉秀不知道整个经过,但知道一两条就了不得了。   正吃着饭,我收到了陆景重的一条信息:不要跟她提起知道她是传销,只说知道能赚大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放在口袋里,就借机说要去洗手间,顺口问了郑娆一句。   郑娆说:“我也去趟洗手间。”   能找个机会单独跟郑娆说两句话,是最好不过的了。   因为在吃饭的时候,我已经说了自己是艺考生,所以用钱的地方很多,现在正好接着刚才的话,就顺理成章地问郑娆:“是不是真的能赚大钱?”   郑娆反问了一句:“什么赚大钱?”   我说:“玉秀不是说你要带她去赚大钱么。”   郑娆挑眉一笑:“你也信这个啊?好歹还是上大学的人了。”   我心里一沉,面上却没有说什么。   郑娆继续说:“这都是骗骗那些人的,带到省城去,要不然我们有什么零头可赚的,佳茵,我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三年前我就知道。其实你心气儿高,看不上我们这种普通人赚钱的法子。”   “哪儿来的话,”我摆摆手,“我现在也是需要钱,我就是想问问如果你那儿真能赚大钱,那正好算我一个。”女大冬血。   “你要是真想,我跟我上头老大说一声,”郑娆说。“内部上层的人真的能数钱数到手抽筋,但是底下刚来的人全都是待宰割的羔羊。”   我犹豫了一下,问:“那玉秀……”   郑娆涂了涂口红:“不要紧,你刚才饭桌上不是说有个收银员的工作么。让她去做收银员吧。”   临走的时候,我和郑娆互相留了电话。   郑娆住的旅店离我的旅店不是太远,我喊出租车停下的时候,郑娆还说了一句:“本来也是想着来这儿订房间的,当天正好房间满了。”   我面上笑了笑,心里嘀咕了一句,幸好满了,你要是真住进来,那就真有得瞧了。   不过,玉秀的这件事情就算是解决了。   刚走进旅馆,我手机就响了,我以为是陆景重,顺手就接通,那边就传来一个有点奶声奶气的声音,我好像被雷劈了似的停住了脚步。   “雪糕?”   “姑姑,姑姑,姑姑。”   “嗯,姑姑在。”   我回答完这句话,顿时就觉得心里就涩涩的,还是我妈又拿过了电话:“现在雪糕要上幼儿园了,你姑姥姥身体不行。”   我知道我妈这一打电话就是开口要我打钱,也不用她主动开口跟我要了,说:“妈,我把钱打给你,你要不把雪糕抱到身边养吧。”   电话里还有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那声音真是让我心里一阵阵揪的紧。   我妈那边明显的不耐烦,我又问了姑姥姥的病怎么样,本来打算让我妈给我拍张雪糕的照片给发过来,想了想还是算了。   不知道长什么样子更好。   我妈最后电话里问了一句:“你到底找到那个人了没有?这孩子总不能你一个人一直这么养着吧。”   我沉默片刻:“先这样吧,我过会儿就给你打钱。”   我挂断了电话,长呼了一口气,转身正要继续往前走,猛的一下子看见站在门前的陆景重,吓了一跳。   陆景重盯着我的眼睛,眸光深邃:“你妈妈?”   我点了点头。   陆景重拿过房卡,进了屋,我简单的把刚才和郑娆的事情说了:“所以,玉秀的事情不会有了,我们过两天就回去,那个警察那边说清楚了么?”   “没事儿了,不用管那个警察。”   陆景重想必是已经洗过澡了,头发还是湿润的,脚上趿拉着一双拖鞋,可能是看我一直没有回来,才出去等我了。   这几天总是作息时间不规律,我看陆景重眼底下又了阴影,觉得他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就让他趴下来在床上,我给他按摩按摩。   这点强度根本就不算什么,想起陆景重拍戏的时候,各种通告采访见面会,从早晨八点能满满当当地排到晚上十二点,更是高强度的工作。   我手法很轻,到陆景重尾椎骨的时候,还轻柔的揉了揉:“还疼么?”   陆景重说:“好多了。”   我以为事情就这样算是告一段落了,毕竟陆景重说没什么事。   但是,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接到了那个警察张毅的电话,看到这个来自云南的陌生号码的时候我还愣了一下,想着在云南我也没有认识的人啊,不会是推销保险的吧?半是怀疑,我也接通了电话。   张毅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是杜小姐么?我是张毅。”   我说:“我是,您有什么事么?”   张毅吞吐了一下:“现在您方便说话么?”   我看了看正在浴室洗漱的陆景重,说:“你说吧。”   然后,我听懂了这个警察张毅的意思。   大意就是因为我认识那个传销内部的人,于是想让我帮忙,配合外地警察,挖出传销团伙。   我听见浴室里水声停了,我忽然就知道陆景重昨天为什么说没什么事了,这种事情根本就不想往身上揽。   张毅说:“也不用您做些什么,你就说想跟着她赚大钱,什么都顺着她去就行了,我们警局在你身上会佩一个全球定位,到时候……”   忽然,我手里的手机就被一下子抽走了。   我回头看,陆景重站在床边,看了一眼我手里屏幕,直接就把手机挂断了,然后拉黑名单,然后对我说:“不用管那个警察。”   但是,除了这个警察之外,还有一个人我忽略了,就是又来找我的郑娆。   我真的不知道,放在三年前,我和郑娆的关系是这么铁的关系,能见面第二天就叫我去看电影。   我说:“我今天有安排。”   郑娆直接问:“你是哪个房间?”   我一愣:“什么哪个房间?”   “我现在就在XX旅馆一楼前台,你说哪个房间我上去找你。”   她说完这句话我就出了一头的冷汗,连忙说:“我现在正好要出门,你在楼下等我。”   挂断电话,我冲陆景重耸了耸肩:“你觉得我有必要去么?”   陆景重今天看起来有点不怎么对劲儿,说:“你想去就去。”   我拎着包出去,又转过身在陆景重身上腻歪了一会儿,吻他的脸亲他的脖子。   有时候陆景重真的就是有这种小别扭,他别扭的时候我就要放低姿态去讨好一下他,陆景重最后才算是笑了笑,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快去吧,要是你这同学真敲门上来了,你就要笑了。”   我用牙齿在他下巴上留下了一个牙印:“你就要哭了。”   电梯前面等着五六个人,我就直接走了楼梯,反正只有三层楼。   拐过二楼之间的拐角,我看见柜台前穿着高跟鞋来回踱步的郑娆。   郑娆好像真的是有钱了,走路走起来都是摇曳生姿的。   “佳茵,快点来,九点钟的电影,还有十五分钟。”   我以为郑娆找我来必定是有事的,但是谁知道,她真的只是来找我看电影,字里话间根本没有暗示我要帮她忙的意思,况且,以我现在的身份,按理来说郑娆应该不知道陆景重的存在,所以,在郑娆眼里,我应该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大学生,为了艺考生高额的学费而四处奔波的人。   忽然,我心中一动,就问郑娆:“你那个传销靠谱么?”   郑娆直接说:“不靠谱,我不是给你说过了么,就是人套人的,因为我跟着老大的时间长,就得了一些钱。”   “这是违法的吧?”我说,“要不然你别做这个了。”   我是真心诚意劝郑娆的,虽然说自始至终我都没把她当成是我的朋友,但是眼睁睁地看着让警察把她抓回去,心里还是有疙瘩的。   郑娆摆了摆手:“没关系,我们都做的隐蔽,不会有事儿的。”   不过,郑娆的话说的太满了。   我现在拒绝的事情,并不代表着我会一直拒绝。   和郑娆看了电影,吃了饭,等到回到旅馆的时候,我接到了陆景重的一条短信,说是带着李峥科出去了,所以,回到房间没有看见人我也就没有担心。   我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过了一会儿,忽然有人敲门,我以为是陆景重,没有问是谁就直接开了门,开了门看见外面站着的那个警察张毅,忽然觉得讶异。   “你……”   张毅说:“杜小姐,你上次不是说想见唐卡么?”   “怎么,唐卡来了?”我赶紧拨开张毅向走廊上看了一眼。   ☆、第八十二章 传销(1)   走廊上并没有唐卡。   我看向张毅,张毅说:“肯定不会让他来这种地方的。”   我就跟着张毅下了楼。   其实,说到底,最想要见唐卡的不是我。而是周峪森,但是现在周峪森已经回C市了,怎么也不可能一下子从C市回来。   张毅开着车,带我到大约很远的一个小旅馆,比我住的那个旅馆还要破旧,看起来像是待拆迁区的住宅区。   张毅带着我上了楼,二楼最东边的一个房间,打开门,我就看见了正坐在床上抽烟的一个身影。   唐卡。   唐卡默默地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相比较三年前,唐卡看起来更瘦,也更健壮了,脸上的皮肤晒得特别黑。眼睛却还是一如既往的黑。   唐卡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我注意到他的手指,不再是修长漂亮,而是偏黑,粗糙的磨出了茧子,就算是手背上,也有一些长长短短的伤痕。   我走过去,叫了一声“唐卡”。   他抬起头,距离近了,我才看清楚,他的下巴上有一道长伤疤,估计是结痂蜕皮没有多久,有点嫩粉色的,在一张黑脸上格外明显。   唐卡说:“杜佳茵。谢谢你。”   这是唐卡见面给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谢谢你。我当然明白他谢我什么,谢我照顾周峪森这么多年,谢我现在还帮着周峪森,谢我现在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没有出手打他。   我只是勾了勾唇笑了:“唐卡,你他妈真是个混蛋!”   我知道,唐卡这三年来不说,也是有他的原因的,这种卧底的生活,真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刀尖上舔血而过了,他不做承诺,自然也不提及自己的现状,如果是死了。那就死了,顶多找组织把他的遗体送回家乡。   如果活着,那就继续做下去。   这一次见到唐卡,比三年前,真的成熟了不少,说话更加稳重,谈吐中也更有魄力了。   我就问起来他是为什么要当卧底的。   唐卡说,当初也是刚到北京。先是进了一个广告公司,结果没多久,广告公司因为涉嫌拖欠债务,公司都被抵押了。后来就进了一个房地产公司,得到大老板的赏识,就南下到这里来做培训,那个大老板是想把他当成未来的接班人培养的,只不过到了南边之后没有半个月,大老板的公司就因为一些公司内部的漏洞,被检察机关追查到,然后破产了。   唐卡说到这儿不禁笑了笑:“说到底我还真是个扫把星,到哪儿哪儿的财运就走到头了。”   于是,在广州福建云南这些省份,他就开始寻寻觅觅地找工作,机缘巧合,一次在火车上,正好遇上几个携带毒品的毒贩子,身手敏捷的把这两个人给抓住了,缉毒队看他身手不错,就拉进来培养了一段时间。   唐卡的身体素质是不错,小时候学过散打和格斗。   “那你姐姐呢?”我忽然想到了林萧萧。   就算是现在,我都能分毫不差的回忆起来在操场上,林萧萧对着话筒对唐卡说的那一番话,因为当时太震惊,所以就一直记着。   唐卡说:“我姐嫁人了,在广州,后来我到了这里卧底,就没有再联系过了。”   也不能联系了。   只是,如果单单只是来让我见见唐卡叙叙旧,还承担着这么大的风险,我觉得肯定不会是这种原因。   果真,张毅又再次提出了让我帮忙传销组织的事情。   我说:“你如果想要顺藤摸瓜摸到她后面的传销组织头目,怎么不直接把她抓起来问呢?”   张毅说:“那样很容易打草惊蛇,万一大头目跑了,出省了,出国了,那就更难找了,我保证,你绝对不会出任何事情的,这个案子我跟了快半年了。”   唐卡看了我一眼:“张哥是好警察,佳茵,如果你觉得不怎么为难的话,就帮帮忙。”   我不是圣母,不管我的事情,现在说起来我真的是一律都不想管,只有我朋友的事情,我爱的人的事情,我才觉得有上心的必要。   张毅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就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资料,我翻开一看,上面全都是最近两年内被传销骗走的人的消息。   张毅说:“有百分之四十已经救出来了,还有自己逃出来的,但是剩下的仍然在水深火热中。”   我手下翻着一张张纸,没有吭声。   张毅说:“三年前,我表姐上大学的时候,被传销组织骗走了,当时就辍学不上了,回了一趟家,不管我们怎么说她都不听,还割腕自杀过一次,然后我们就都放松了警惕,她把家里的存款全都提出来走了,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回来。”   我听了心里一惊。   张毅说:“杜小姐,帮帮忙,好么?”   陆景重曾经说过我这人心软,心软总是要吃亏的。   可是,现在我真的就拒绝不了了。   我就问:“你要我怎么做?”   张毅告诉了我一些细节,然后当场就给了我一个手表,让我带上,说这个机械手表里安装有定位仪,我的位置在电脑上随时都可以查得到。   我点了点头,问:“那郑娆,就我那个同学……?”   张毅说:“这一次主要想把头目给抓住,你那个同学只算是个下线,最多在警察局里拘留几天。”   “有没有想让我给周峪森带的?”临走的时候,我问唐卡。   唐卡又点燃了一支烟,好像这是罕见的清闲时光,可以看着窗外的夜色,静静地抽上一支烟。   唐卡吐出了一口烟:“告诉他,我不给他打电话了,让他到今年十一的时候,让他来这里找我。”   我没有太明白唐卡的意思,现在已经五月份了,十一,也就还有五个月。   “十一你就能恢复正常身份了?”   “也许是。”唐卡说。   在回去的路上,我脑子里充斥着两件事情,一件就是怎么该把这件事儿给陆景重说,还有就是明天要怎么应付郑娆。   因为张毅开车载着我去了一趟郊外,路程远,来回走了一圈,路上就耽误了一个多小时,回到旅馆房间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陆景重安安稳稳地坐在沙发上,扬起眉梢在看着我。   我弯了弯唇角,心里暗道糟糕了,这明明就是在等我的架势。   陆景重抬眼,眉梢向上挑了挑:“那个警察把你叫出去了吧?谈的怎么样了,准备什么时候找郑娆?”   真是,陆景重酸起人来也这么……   我把包往床上一撂,就像陆景重走过去,环着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脖颈上,抬头灿烂的笑了一个:“陆毛毛,你真了解我!”   他把手机放在一边,抬手抚了一下我的头发:“我比你都了解你自己,小东西。”   陆景重不会骂我,他只是教我,要在合适的时候,学会拒绝,不要因为一时心软,就放任自己暴露在坏人面前。   我用力地点头:“那这一次怎么办?”   陆景重说:“这一次有我护着你,不会出什么事情。”   陆景重之所以说在这里能护的了我,因为这里远离C市,就算是陆正宇手段再高,手臂伸的再长,对这里也算是鞭长莫及。   而陆景重就不一样了,他有几个好哥们,一个人的势力或许不会有这么强大,但是几个人,就足够了。   我看出来了,这也就是陆景重比陆正宇要高出几个段位之处,我握着陆景重的手掌心,在心里对自己说:我的陆毛毛,一定会从陆正宇那个变态手里,把已经失去的东西,全都拿回来!   …………   第二天,不用我费尽心力去想如何找郑娆开口,她就已经打过来电话了。   她这样殷勤地叫我出去,相反我觉得有点反常了。   不过现在我也没有想那么多,也算是直接借郑娆的电话,顺手推舟了吧。   这一次,郑娆带我去了一个酒楼,是那种老式的酒楼,二楼临街还是木头的窗棂,可以看见街道上的商铺。   说着说着话,我就开始吧话题往传销上引。   说到了郑娆的老本行,她也蛮多话要说的,就给我介绍了一下传销组织里的各个部门,听得我是目瞪口呆的。女助每划。   “这么正式啊?”   郑娆点头,喝了一口茶:“那是当然了,也是要有组织有纪律的。”   我就装作特别好奇的样子:“你们的传销是和咱们国家的那个合法传销安利是一样的么?”   郑娆摆手:“那肯定不一样,现在我们还需要上上下下打点,不过可以预想到,等到再做打,我们肯定是下一个安利。”   这种话,我想肯定是在给下线培训的时候洗脑用的,配上说话的铿锵有力,就激昂热血了。   所以,这一天跟郑娆的话题,就多围绕在她说起来我听起来非常感兴趣的安利,等到我们各自离开的时候,我忽然感叹了一句:“要是我也能进去你们内部看看就好了。”   郑娆笑了笑没说话。   我说:“要不你把我给发展成下线吧?”   “你傻啊,”郑娆推了一把我的脑门,忽然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呢?”   我说:“还有一个星期。”   其实,现在已经五月五号了,还有两天就开学,看来只好给导员打个电话,继续续假了。   出租车是先送我回去的,等到我刚刚一条腿迈下车,郑娆忽然叫住我:“老大让我过两天我回H市,你到时候可以跟我一起。”   晚上,回到旅馆的时候,陆景重正在打电话,到门口给她开了门以后,默然转身,左手还握着手机放在耳边,只不过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一律“哦”“嗯”“是么”的语气词。   我自己放了包,耸了耸肩自己坐到了沙发上,随便开始调台。   一个娱乐报道正在说陆景重和蓝萱的那部所谓的“烂片”,票房居高不下,在下映前三天,竟然还在排行榜前三,难道大家闻风都去欣赏一下所谓的烂到哪一种程度?   可是,我搜了网上的一些评价,剧情倒是很烂,但是演员演技都爆表,特别是有一篇帖子把男女主在各个场景的动作神态剖析了一遍,我觉得都能够写本书了。   陆景重已经挂断了电话,我目光从电视上移上去:“这片子你投资了没有?”   “当然。”   我已经猜到了,早就知道陆景重很舍得,只要是自己参演的片子或者电视剧,都会往里面投钱,拿到最后影片的分红,他很有经济头脑。   陆景重坐到我身边,这里有两个沙发,一个单人沙发,那边是一个长沙发,我坐在单人沙发上,现在又多了陆景重一个,我怕压到他的尾椎,就往旁边挪了挪。   我直言不讳地问:“你屁股好了?”   陆景重点了点头:“早好了,跟你滚床单都绰绰有余了。”   我狠狠地捏了一把陆景重的脸蛋:“为老不尊!”   陆景重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指:“现在就嫌弃我老了么?”   我一笑:“怎么可能?越老才越有味道。”   然后,我把明天郑娆约我出去的事情给陆景重说了,陆景重立即就给朱启鸿打了个电话,我知道,这是让朱启鸿的势力来保护我的,心里也就放心了下来。   第二天下午,我才等到郑娆的电话,说让我去长途汽车站,她准备回X市了。   挂断了郑娆的电话,陆景重给我挂在脖子上一条项链,很漂亮,下面缀着的是一个天鹅,镶着钻石:“这个别摘下。”   ☆、第八十三章 传销(2)   “这个是……?”我用手指捏着项链下面缀着的那一只小天鹅,问陆景重。   陆景重说:“让你别去你就别去,少废话。”   我嘴角一弯,伸出手指戳了戳陆景重的下巴:“你是不是怕平时送我不收啊。所以就借了现在这个时候送我了?”   陆景重帮我把项链放进贴着皮肤的衬衣里面,胡乱揉了一把我的头发:“真是废话不少。”   我嘻嘻一笑,拎着包下了楼。   看见郑娆脸上的笑的时候,我其实有点心虚,但是我转念一想,这也是为了郑娆她好,心里也就平衡了一点。   因为火车票最近订票都已经满座了,所以郑娆带着我回X市的时候,就是坐的长途大巴,在车上一坐就坐了四五个小时,在中途暂时休息的时候,我都恨不得下车跑两圈,两条腿都感觉不像是自己的了。   郑娆在车尾自己点了一支烟。然后从烟盒里磕出来一支烟:“抽么?”   我摇了摇头。   郑娆也没说什么,直接把烟盒收回,看了我两眼,说:“我发现你变了。”   因为这句话,我心里猛地一凸,旋即笑了笑:“怎么变了?”   郑娆说:“原来,我印象里,你是没有那么多顾忌的,但是现在,我总感觉你心里像是藏了事儿,或者说是藏了人。”   “我能藏谁啊,”我摆了摆手,“我一穷二白的,就算是这一次来云南。都是自己来的。”   我以为这事儿就算是揭过了,但是等上了车,郑娆忽然问我:“三年前在那个破旧吧里,把你带走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三年前……   当时在那个酒吧里,差点被方唯一玩儿死的那一次,是陆景重救了我,当时林萧萧是知道陆景重的身份的,知道是C市陆家的人,但是郑娆知道不知道?既然林萧萧知道,凭着林萧萧和郑娆的关系,会不会把这件事儿也告诉郑娆呢?   就算林萧萧不说,郑娆也会问的,好奇心人人都有,在那种环境下工作的人。没点好奇心调味剂,生活就太苦涩无聊加单调了。   我脑子里飞快地运转了一圈,简直都快要炸掉了,不过也就仅仅过了五秒钟的时间,也就是一呼一吸之间,我说:“陆家的人,好像是大少爷还是二少爷我给忘了。”   陆景重的真实身份不能说,所以这句话算是半真半假吧。被戳穿的可能性更小一点。   郑娆皱了皱眉:“你和陆家的人怎么认识的?”   我深吸一口气,这个时候如果再继续说谎,那肯定一眼就可能看得出来了,所以。我打算说真话。   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转到阳城上学么?我记得你那个时候就问过我。”   郑娆点了点头,扭着头看着我。   我说:“因为我在高中的时候,和当时高中老师陆老师有过一段丑闻,然后陆家派人过来给我改了姓名,换了身份,重新入了阳城的学籍。”   我敢说,这件事情郑娆绝对不知道,要不然她不可能用这么惊讶的表情看着我。   我说:“后来为了避免陆老师再对我旧情复发吧,他哥哥,好像是他哥哥,就来找我了,让我安分守己一点。”   这段话,算是让郑娆心里对我的戒心完全放下了,甚至连我自己说的是真的。   我扭头看向车窗外,一片前路茫茫的感觉中,我竟然想起了陆老师,虽然到C市上学两年了,但是我没有见到过陆老师,就算陆景重回来之后,陆正宇点名道姓让他带着我去家里那一次,也没有见到陆老师。   难道,真的像是书上写的,有些人,真的是一生只能见一次么?   等这件事儿完了,我一定不能忘了问一下陆景重,还能借机刺激一下他。   到了X市的长途汽车站的时候,已经是是下午五点多了,又因为坐车坐久了有点晕,下了车,郑娆就先带着我去找了个旅馆吃了吃饭,给她口中所谓的老大打了个电话,说今天晚上去外地了,估计要到明天才会回来。   虽然知道身上带着类似于录音笔之类的东西,能把我这边的话直接传递给那边的警察张毅,我还是又拿出手机给张毅和陆景重分别打了一条短信,告知张毅要抓的老大现在不在X市,稍安勿躁。   然后直接把这一条短信给完全删除了,过了两秒钟,我接连收到了他们回复的短信,只不过陆景重的短信后面还有四个字的后缀:小心,爱你。   我在身后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才压住自己没有笑出来。女双团圾。   这边,郑娆就先带着我去那个据点看了看,是在几栋居民楼里,郑娆指着这个居民楼,说:“就这个楼,一整栋楼都是我们的人,五六层是刚来的新人,一般都给他们做一些培训的课程。”   我点了点头,提出了想要上去看看。   因为知道陆景重就在暗中,所以我也就更加肆无忌惮一点。   第一次见识了不是电视上的传销现场,真的是一整栋楼全都是搞传销的窝点,但是,每一层和每一层中间都又好像没有什么联系,有的是一对年轻的新婚夫妻,有的是一个老年丧夫孤独终老的老太太,有的就是几个人三五合租的房客,如果不是郑娆事先告诉我,我压根就不会往传销方面想。   这里的人看起来对郑娆都很毕恭毕敬,好像心里有胆怯似的,就算是一眼看上去比郑娆大一轮的人,也都叫她“郑姐”。   我还专门去听了听所谓的洗脑课,台上的讲师讲的群情激奋的,除了我,在座的都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我溜出来的时候,就正好看见两个人从厕所里拖出来一个人,反扭着手腕一下子撞在了墙上,郑娆跟我解释这是一个新来的人,想要逃跑什么的。   我看着这人的脸被按在墙上变的扭曲,不禁抽了抽嘴角:“不会出人命吧?”   郑娆摇了摇头:“当然不会!我们绝对是有组织有纪律的,我们要的是人,人多了力量才强大。”   郑娆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我特意用余光向她脸上多看了两眼,因为这句话听起来实在像是被人洗脑了。   晚上,我本来说要去外面住酒店的,但是郑娆说反正有空房间,就给我安排了三楼的一个房间让我住进去。   门从外面关上的时候,我忽然有一种自己被骗进了传销的感觉,同样也是一件小房间里,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郑娆没有让人把我身上的钱和手机收走。   这一夜,注定是不眠的一夜,本来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没有陆景重在身边,我觉得自己失眠的老毛病就又犯了,睁着眼睛对着窗台外面一小弯月牙,忽然想听歌,就把手机里的歌调出来,塞上耳机,一边挂着q骚扰陆景重,一边听着陆景重的歌儿,他的歌路很丰富,不会局限于抒情或者单单哪一种,各个领域都有尝试。   但是陆景重可能是这会儿累了,q上懒得打字,开始发语音,我索性把歌儿关了,听他的语音。   因为怕我说话被人无意中听到,所以我还是打字,陆景重语音。   我:现在我在床上躺着,睡不着。   陆景重说:“我在车里躺着,准备随时接应我亲爱的。”   我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你在外面?”   打完这一行字发送,我就走向窗台,楼下没有车,不过再远一点,在门口偏右面的地方,确实是有一辆车。   我发了一条语音:“我看到你了。”   车门打开,一个颀长身影从车里走下来,反手关上车门,倚靠在车上。   因为距离远,我只能大致看清楚他的轮廓,注意到他身上穿着黑色的衣服,再仔细地就看不清楚了。   我扬起手臂,想楼下挥了挥手,对着手机的话筒说:“你能看到我挥手么?”   这一次陆景重没有回复语音,而是长臂一挥,也向我招了招手。   我刚刚想要开窗户,看看能不能看的更清楚一些,身后的门忽然从外面打开了,一个声音传过来:“还没有睡么?”   我吓得手一抖,手机直接就摔在了地板上,嘭的一声在这样安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第八十四章 传销(3)   “我择床。”   我佯装不经意地低头去捡手机,然后才看向后面的郑娆,眼睛亮晶晶的:“你也睡不着?”   我看向郑娆的时候,她正好是转身去关门。不知道有没有看见我刚才因为这样忽然的动作被吓了的那么一跳。   郑娆关了门就坐到我床上:“我也睡不着,咱俩说会儿话吧。”   我把手机揣在衣兜里,笑了笑:“你怎么也睡不着了,我吧是刚来这儿择床,你这都在这儿呆了几年了,怎么也择床?不是因为我来了兴奋的吧?”   其实我这人不善于活跃气氛,真要是想活跃气氛的时候,那就是在心里有事儿想要隐藏的时候,嘴里话才会多,就比如说现在。   这个房间里的床够大,是那种双人床,所以正好,郑娆从衣柜里又抱出来一条毯子。我俩并排躺在床上。   郑娆躺下来之后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睡不着么?”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郑娆就已经自顾自地往下说了,她压根就没想着得到我的回答。   郑娆接着说:“因为明天量哥就回来了。”   我反应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郑娆口中的这个量哥,就是今天下午打电话给郑娆的那个老大,这个传销集团业务的创始人,也就是警队即将逮捕的大头目。   听郑娆的口吻,隐隐约约我听出来和这位量哥中间有一丝丝暧昧,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应该不是错觉,自从和陆景重谈恋爱之后,我对这一类的事情感觉特别明显,而且正确。   郑娆说了一些和量哥是在一个洗浴中心认识的,她那个时候是一个给人按摩的小妹。本来是派去给人按摩的,但是当场有一个肥头大耳跟猪一样的人,直接手就顺着她的衣服伸进去了,揉上了她的胸。原本这种事情对于郑娆来说也无可厚非,反正只要是赚钱就行了,可是,这个肥头大耳竟然说没有钱,摸了别人却不给钱,这种渣男倒是第一次见了,可是郑娆这种小角色还偏偏没什么办法。而在旁边的量哥,当时是不动声色的,等到第二天就找人去卸了他的两条胳膊。   这就算是初遇。   之后,郑娆就开始跟着量哥在他手底下做了,其实量哥这个人不光搞传销。还往海外走私汽车,偶尔也因为暴利接触贩卖一下毒品……   我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吃惊地叫了出来:“毒品?!”   我的声音丝毫没有掩饰,不过也正常得很,要是有了掩饰才会不正常。   我这叫声也算是拉回了郑娆的一点理智,她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今天晚上因为失眠,跟我这个三年前不算朋友,现在见了也是不知根不知底的同学说的有点多了。就安抚地笑了笑:“没,我说错了。”   “哦。”   不管是传销或者是走私汽车,还算是可以从轻处理的罪行,但是一旦涉及到贩卖毒品。那么性质完全就变了。   郑娆看了一眼时间:“都凌晨一点了,睡吧。”   我“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荣凌,就出声问了一句:“睡着了没?”   郑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问:“你还记得荣凌吗?前几天我还见他了。”   深夜寂静的空气里,回响起郑娆平稳的呼吸声,我还以为她睡着了,也就没有再开口说话了,翻了个身,在心里默默数数酝酿睡意,顺手给陆景重发了一条短信:“勿念,安好。”   直到我都快要睡着的时候,好像才听见郑娆的声音:“我记得他。”   这个夜晚,隐约还能听见楼上或者是楼下有争吵的声音,咚咚咚嘭嘭嘭的声音深夜中显得尤为恐怖。   一个晚上,我翻来覆去的醒了好几次,又睡过去好几次,最后天光蒙蒙亮的时候,我睁开眼都觉得眼眶很酸,头跟要炸开了一样。   我动作很轻,下床去浴室洗漱,出来之后就见郑娆也醒了,不过看起来很精神,没有一点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迷蒙。   郑娆看起来气色还不错,专门化了一个妆,还让我帮她参考挑了两件很好看的裙子。   我不禁有点诧异的问:“你要出门?”   郑娆说:“去机场接量哥。”   “什么时候?”我心中猛的一跳,却依旧佯装镇定地说了一句。   郑娆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半。”   郑娆这句话说的这么清楚,我相信另外一边的张毅肯定也听到了。   十二点半,机场。   去机场的路上,郑娆跟我说了很多有关于那个量哥的话,能看得出来,她有点紧张,我就问她:“你有多久都没有见到过那个量哥了?”   郑娆说:“有大半年了吧。”   我从后视镜里看着郑娆脸上的神采飞扬,把目光别向了车窗外。   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被人欺负的角色,但是现在,我忽然就成了欺负别人的一个角色,尽管,我这不叫欺负,而是基于人性做出来的一个决定,是帮助警察在做好事儿。   但是偏偏,我从来都没有像这样觉得,我正在做的一件事情是错误的,我正在把一个昔日的朋友,推向深渊,我的行为是这样的恶劣,恶劣到足够让我自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唾弃我自己。   如果现在调头,那还来得及么?   但是,现在要怎么阻止郑娆过去接人呢?   忽然,我的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我当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是郑娆提醒我是不是我自己的手机在震动,我才反应过来。   手机上的号码是一个本地的号码,我犹豫了一下才接通,里面是一组电子录音。   “杜小姐,在到机场前,先找一个机会下车。如果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就请在到达机场之后,借口去洗手间,离开第一现场。”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尽是忙音。   郑娆问我:“是谁啊?”   我一笑,把手机收起来:“福建哪儿推销茶叶的。”   “哦。”   郑娆又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她每隔三分钟就看一次时间,好像生怕错过一样,这种心情我真的明白,以前和陆景重呆在一起的时候,就会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而在等待的时候,就眼睁睁的看着时间,以为这时间就此停止了一样。   这一路上,我也实在是没有找到机会下车,等到了机场外面,跟着郑娆一起走进机场,说:“我想先去趟洗手间。”   郑娆说:“我也去。”   郑娆只是顺口说出来的,但是对我来说,这样一来,就又没办法走了。   在机场的洗手间,郑娆补了补妆,等到出来的时候,忽然拉了一把我的手腕,我发觉她的手掌心特别凉,郑娆对我笑了笑,说:“有点紧张。”   我没有接话,只是跟在郑娆身边往外走。   郑娆这才说:“昨天晚上……其实我去找你之前,量哥在电话里跟我求婚了……我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我算是在他身边呆了有两年多的时间,一直看着他做一些特别危险的时候,但是,这一次他给我打电话,说这一票做完了,就退隐了,就不做了,在海南买一块儿地。我就问他为什么要在海南买一块儿地,他说因为我怕冷,阴天骨头缝还会疼,去海南岛暖和……”   我不知道郑娆为什么会如此相信我,把她和那个量哥的事情都告诉我,我以为她是认为我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但是后来我才知道,这只是一种想要把幸福倾诉给别人听的一种欲望,真的无外乎什么信任不信任的。   只不过,在当时,我听了这话,有一种泪腺被堵塞了的感觉,很难受。   有这么一瞬间,我真的想要抓住郑娆的手,然后告诉她这里埋伏有警察。   但是,终究是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这种想法。   有些事情,一旦做过了决定,就容不得再犹犹豫豫退退缩缩了,哪怕是错的,也要自己承受这一次错误的后果。   当机场大厅响起郑娆的量哥所乘坐的航班降落的时候,郑娆眼睁睁盯着出口,就没有心思再关注我了。女双围号。   我就向后错开了一个安全距离。   我站在郑娆侧身后不远处,看着前面拎着行李箱出来的人,忽然,郑娆摇晃着手臂大喊了一声:“赵林量!我在这儿!”   她喊了这一句,就向前猛跑了两步。   但是,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变化。   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几个便衣警察,直接一下子冲过来,用极其利落的动作,一下子就把郑娆按倒在地上,双手背后上了手铐,她手里的手机一下子甩了出去,飞了好几米远,摔在地上屏幕摔碎了。   前面的一个男人,也被一下子扑过去压倒在地上,只不过那个男人脊背比较硬,只是双膝跪地,嘭的一声我仿佛都能透过人群的喧嚣听见膝盖骨碰撞地面的声音。   这一刻,就算是原本什么都不知道的郑娆,恐怕也就知道了。   她在被两个警察压着手臂起来的的那一刻,她的头猛的转向我这边,头发散了,涂了粉的脸蛋上沾上了地上的灰土,显的格外狼狈,但是目光却像是淬了毒的利剑一样,直直地向我射过来。   “操!杜佳茵你这个婊子!你他妈不得好死!”   郑娆骂的很难听,各种粗俗的话,或许男人口中都不一定能骂出来的,她口中就骂了出来。   这一瞬间,我也才知道,为什么郑娆会让那一栋楼里的人都怕她,毕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在酒吧门外,细声细气地说:“不要告诉其他同学。”   那个被郑娆称作量哥的人,是先被押上警车的,但是我注意到,他回头看我的那一眼,让我觉得恐怖,就好像是在很久以前,在动物世界里看到的一种鳄鱼的眼神。   我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愣愣地站着。   等这两个人押上了警察,张毅才走过来,握了握我的手:“谢谢你,杜小姐。”   张毅告诉我,就在与此同时,传销楼那边也采取了行动,解救了十几个被困在楼里的人。   “那他们……?”我的目光落在警车的后车窗上,我感觉那里还有一道视线向外射过来。   张毅说:“我们这边会秉公处理。”   我默然地转过身,看见就站在我身后不远处的陆景重,因为在机场这种地方,所以他戴了一顶鸭舌帽,帽檐的阴影投射在大半个脸颊上,下巴上的胡茬看起来更明显了。   不知道他在我身后站了多长时间,让我一回头就能看见他。   一回头,就能看到你最爱的人,也在看着你。   机场外,在车里我竟然见到了乔初,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怎么样怎么样?抓到了么?”   我点了点头,问:“你怎么没跟你男朋友一起?”   乔初摆了摆手:“他公司有急事儿就先走了,等到暑假的时候我直接去武汉找他。”   就这样,来云南的一趟旅行就结束了,旅游景点倒是真的没有逛几个,也就是吃吃喝喝玩玩,感受了一下淳朴的民风,顺带见了三年前的同学郑娆,还间接把郑娆送进了警察局。   回到C市这一天,天空阴沉沉的低垂着,天边缀着一些破烂的云絮,一点春天的气息都没有,相反,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错觉。   一阵冷风吹过,不禁打了个寒颤。   陆景重今天刚回来,就接到了高明的电话,说是陆氏公司内部有一个股东会议,今天下午三点,这个会议务必到达。   陆景重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皱了皱眉,这个会议好像就是掐着他回到C市的这个时间点开的。   ☆、第八十五章 失而复得的U盘 (为钻石加更么么哒!)   陆景重在临走的时候问了我一句:“佳茵,你是回学校住还是回我那儿?”   我一勾唇笑了:“我先回学校收拾收拾东西,去你那儿住。”   这一次去云南,一走走了大半个月。回到寝室的时候,只有雪儿一个人,她看见我的时候还被震惊了一下:“佳茵!你回来啦?!”   我点了点头:“嗯,回来了。”   我看得出来,雪儿眼眶有点红血丝,也有点肿,像是哭了的样子。   不过我没问直接开始收拾东西,反正雪儿这人跟温温不一样,对于温温来说,你想知道什么都需要套话,一点一点地把话套出来,还不一定会全盘托出,但是雪儿就不一样了。你什么都不用问,雪儿就会主动告诉你一些事情,甚至连你不想知道的都告诉你。   雪儿凑过来,坐到我床边:“佳茵,你知道那个谢准佳住哪里么?”   雪儿这一句开场白倒是让我愣了两秒钟,我回忆的一瞬间,先是想了想谢准佳是哪一位,想必是时间太久了,我一时间竟然没有想出来这个人是何许人也。   雪儿说:“就是你那个班的同学,磊子说她是同学的那个女生。”   我“噢”了一声,摇了摇头:“不知道。”   雪儿听了这个回答,忽然就嗷呜了一声,然后跟身上生了跳蚤是的,手舞足蹈了一番。跟一个蔫儿了的气球一样一下子摔在了床上,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出来:“我真想杀了她!”   听了这句话我忽然猛的一个激灵,上前一步拉住雪儿:“你在乱七八糟想些什么?!”   雪儿说:“我就是随便说说。”   我说:“这种话不要乱说知道么?”   雪儿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我就意识到,其实顾雪真的跟我不一样,现在她只是发现相恋从高中到现在的男友劈腿了,就好像天都塌了,是因为她从小到大真的没有受过什么挫折,就以为这种事情大过天了,倘若她如我一般这样一路走来,也就不会在寝室里只这么折腾自己了。   不过,雪儿性格比较直,和磊子又是一贯的吵吵闹闹,指不定今天还扬言要分手。明天就一起去麦当劳了。   收拾了东西,我给雪儿说出去住一段时间,雪儿点了点头。   “温温呢?”   雪儿说:“温温回家了,桑桑出去了吧,最近她也有点不正常。”   跟一个现在情绪不稳定的人,总是会变得情绪不稳定,所以我就给雪儿倒了一杯热水,拎着一个大包出寝室门的时候。给桑桑打了个电话,不过桑桑没有接通。   我皱了皱眉,难道是出去的这半个月里发生了什么吗?   确实是发生了什么,只不过桑桑没有告诉我。这是我从黄静雅口中知道的。   给李峥科的钢琴课本意是想要辞掉,但是李峥科偏偏说一个星期就只有周六周日两次,一定要上,我也就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说来也奇怪,黄静雅的丈夫虞泽端,自从我来到这个别墅里给李峥科上课,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好像从那个时候开始,黄静雅和虞泽端就已经开始分居了。   说到底,也是一段不幸的婚姻,顺带连累了一个不幸的人。   黄静雅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他求婚了。”   我反应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就是她自己的丈夫虞泽端,至于向谁求婚,反正不应该是桑桑。   “向谁?”我问。   黄静雅说:“一个女学生,不是桑柯。”   我总算是明白了桑桑那种刻入骨髓的悲痛是怎么回事了,不是因为不可以有,而是因为有的这个人不是她自己。   “你和虞泽端离婚了么?”   黄静雅摇头。   我问:“那不是重婚了么?”   黄静雅:“放心,在这个节骨眼,他看过法律,还不算是,只是走了一个擦边球。”   这一刻,我看着这个已经三十多的女人,恍然间觉得,婚姻真的是一座围城,如果只有一个人爱着,那就太可悲了点儿。   因为知道了桑桑的事情,我也就没有再给她打电话了。   现在再打电话说这件事儿,无非就是给人在伤口上撒盐,这个时候没法雪中送炭,还不如让时间慢慢抚平伤痕。   其实,李峥科的钢琴课完全可以暂停了,因为再向上学,李峥科明显吃不消,学了几首名曲等到上流圈子里聚会的时候装装门面绰绰有余了,但是他还偏偏就想让我过来,说是一个星期好不容易有休息的两个小时,就别把这唯一的一点乐趣给剥夺了。   我是真的没看出来李峥科对钢琴有什么兴趣的,相反,他倒是对我和陆景重的事情很感兴趣了,还知道在下周XX体育场有陆景重的一场演唱会,说让我近水楼台一下,拿两张贵宾票来,他有一个哥们想去看。   “什么演唱会?”   “你不知道?”李峥科比我还惊讶,“重哥没跟你说过么?”   确实没说过,最近陆景重特别忙,而且很累,晚上都是十二点多才回到家,有时候来不及去洗澡就直接栽倒在床上睡觉了,第二天早上又是五六点起床,行程排的相当紧凑,就连平时跟我说话的机会都很少了,偶有时候我支撑不住了就先躺下睡了,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只能感受到身边床垫的微微凹陷。   我就想着,今天晚上回去,一定要问清楚陆景重到底怎么一回事了。   晚上回到家,我就先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以免自己又困了,撑不到陆景重回来,结果相反,这一次陆景重回来的很早,不到九点就回来了,回来了就直喊饿,问有什么吃的没有。   我就囧了,因为下午去李峥科家里教琴了,所以晚上回来的时候顺便在外面吃的。   所以,我就从冰箱里拿了两个鸡蛋,给陆景重下了一晚鸡蛋番茄面,陆景重直夸我手艺好,吃起来有他妈妈以前做饭时候的味道。   我就凑过去,趴在桌上,撑着两个手臂看着他:“什么时候带我去看你妈妈呢?”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特意伸出手来在他眼前晃了晃,展示出手指上的铂金指环,前两天怕人看见,我一直是穿在他给我戴上的项链上的,今天晚上为了提醒他,特意取了下来重新戴在手指上。   陆景重扬起眼角扫了我一眼:“下个星期吧,等演唱会完了。”   我故意夸张地张大嘴:“你什么时候有了演唱会?!”   陆景重正好吃完面,目光牢牢地盯着我:“嘴巴张的太大,眼光太扑朔,脸部肌肉笑的有点僵硬。”   我:“……”   果真跟天王在一起,就是没办法拼演技。   陆景重的演唱会是定在下周六晚上八点,最近因为恰逢期末复习阶段,除了需要背的文化课之外,专业课基本上不用担心,所以,隔天醒来之后,我就开始正式跟着陆景重去公司了。   我原本打算穿一套合身的职业装的,但是陆景重说我不适合穿这种衣服,我照了照镜子,好像确实是,所以就换上了牛仔裤和女式的白衬衫,把衬衫下摆收进裤腰里,配上短发,也是挺干练的。   我在镜子前照了照,觉得自己的头发在这两个月里长长了不少,已经能盖住耳朵了。   陆景重从后面抱住我的腰,向下沿着我的臀线挨着大腿,说:“你穿紧身裤很好看。”   我嘿嘿一笑,扭过去就在陆景重脸颊上吻了一下:“是吧,我腿型好看,而且直。”   陆景重直接在我屁股上拍了一下:“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自恋。”   到公司,高明看见我的第一个反应动作就是向上推了推眼镜,第二个动作就是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   我:“……”   因为刚刚来,还不熟悉业务,一整天我就跟在高明身后,他做什么我都在旁边跟着,学着,其实也没有太难,我有时候还走走神,盯着陆景重的脸发一会儿花痴,不过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要提上日程了,我需要学车。   跟着陆景重如果还需要去驾校的话,那就太low了,陆景重答应等我放了暑假,他正好通告安排的不那么紧,可以教我开车。   这一段时间,过的太惬意了一些,让我几乎以为,我的生活本就该这样,就算没有大起大伏,只要是跟着陆景重在身边,我也会很开心。   只可惜,我真的已经忘记了,陆景重既然生在陆家这个环境里,就不可能没有大起大伏,现在的生活忽然安逸下来,倒让我几乎已经忘记了,陆正宇那一张银魂不散的脸。   我以为,事情会来的更晚一点,等到我跟着陆景重回到陆家去见他妈妈的时候,才会来临,让我做好充分的准备,但是,只可惜,今晚就来临了。   因为李峥科拜托让我给他拿两张演唱会的入场券,还特意交待了在场地里要是绝好的位置才行,本来是想要李峥科跟着一起去后台的,但是他说他还带了有别人,眼神有点躲闪的意思。   我就笑了笑凑过去问他:“是谁啊?”   李峥科说:“没谁,就是一个哥们。”   “哟。”   李峥科说:“佳茵姐,我说了,我喜欢你至死不渝,现在因为有重哥在,我才会退出的,要不然我会继续跟着你,反正过了七月份我就成年了。”   李峥科这么一说我算是没了话,只拿出来两张票来给了他。   李峥科家里这个时候没有人,那个特别善解人意的妈妈也不在家,只有李峥科一个人,我就多呆了一会儿。   李峥科忽然聊起来他电脑里一些珍藏版的电影,还有一些因为某些镜头被删减的全版电影,我就想要拷回去,放到自己的电脑上去看。   正巧这个时候乔初给我打了电话,我就让李峥科自己去我包里拿U盘帮我拷:“一个银色的U盘,在外面的小兜里,前两天刚买的。”   只不过,我这边转头还不过一分钟的工夫,李峥科那边忽然“啊”的叫了一声。   我没有在意,还是慢条斯理地和乔初把话说完,乔初说这个暑假想要留C市,问我有没有知道出租的房子,毕竟陆景重的路子比较广,到时候她和一个同学想合租。   我说:“我晚上回去问问他。”   其实这种事儿问陆景重也是一问三不知,还不如问高明,现在我就觉得高明是一个万能机器猫,什么事情都能轻而易举地解决掉。   等到我接了电话回过身走向李峥科的房间的时候,进去的时候,他还在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脑袋把电脑屏幕挡住了,就问:“在看什么?”女肝有圾。   李峥科手中鼠标一动,啪的一下就点了右上角的叉。   这下我有点奇怪了,走过去看见李峥科的脸色发白,是那种血色褪尽的惨白,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惊恐。   “怎么了?看恐怖片了?”   我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低头看见电脑主机上插着的那个U盘,上年贴着一个蝴蝶结贴画的U盘,从陆正宇手中失而复得的U盘。   ☆、第八十六章 两个U盘   我拨开一边的李峥科,想要按下鼠标,但是李峥科先是用胳膊挡着我,推了我一把不让我的手碰到电脑鼠标。直接就坐上了电脑桌,完全挡住了整个电脑屏幕。   “你让不让?”   我相信,这个时候我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我听见我的声音都好像是夹杂着冰碴,却有点发抖。   我不知道这个经由陆正宇手中拿过来的U盘,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或许不仅仅是我在三年前我和陆景重两人的亲密照片,如果仅仅是这样,李峥科不会这样惊吓成这样。   但是,等我的手要凑过去按动鼠标的时候,李峥科直接就关掉了电脑电源,电脑屏幕啪的一下黑了。   我也一下子急了:“李峥科你神经了啊?到底什么东西?!”   李峥科只是三个字:“不能看。”   我被李峥科这样的性子也算是磨的没了耐性,就想要直接拔掉U盘。等到回去了我用自己的电脑看,但是,我刚刚凑过去,手指在触碰到U盘的前一刻,由于李峥科当着我的这个微妙的角度,他直接扣住我的手腕,然后向着我的嘴唇吻了下来。   我脑子里瞬间就空白了一下,但是李峥科只是用唇瓣触碰了一下我的嘴唇,马上就离开了,我回过神之后看向电脑主机,上面的U盘已经没了。   我现在心里有一股无名火,我急的不知道往哪里发,找不到出口要发泄,就指着李峥科:“那是我的东西。拿过来!”   李峥科摇了摇头,明显是一副不配合的状态,这副样子倒真是视死如归了,好像那东西死都不能让我看到一样。   我就不信了。   我直接走过去,掰过李峥科的胳膊去翻他手心和裤兜,李峥科虽然比我长得人高马大,而且现在正是青春活力有一身蛮力的时候,但是,我料定了他不敢跟我动手,所以,我跟他抢,他也只是左躲右闪的。   只不过,我没有想到,他左手一抛。拉开窗户就把U盘给扔到了楼下。   李峥科的窗户下面是一个不大的人工湖,我清晰地听见有东西掉落,水声迸溅的声音。   李峥科耸了耸肩,用很惋惜的声音说:“这下看不成了吧。”   我气的直接甩开李峥科的胳膊,瞪着眼睛盯着他,然后转身就向外面走。   “哎,佳茵姐!”   李峥科三步就走过来挡在我的面前,他此时此刻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又改口开始叫我佳茵姐,还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我回头再赔你一个。”   “你现在给我让开。”   我半仰着头看着李峥科,他也看着我,对峙了两秒钟。他才慢慢地挪开脚步,在门口给我让出了一条路。   我飞快地冲下楼,后面李峥科快步跟着,我出了别墅门,就向后面飞奔过去,跑到那个人工湖旁边,湖不算小,有半个篮球场大小,我看了看旁边的警戒线,上面写着是三米深。   我看着黑乎乎的湖水,忽然觉得浑身有一股深深地无力感,于是蹲下来,趴在池边,跟虚脱了一样不想说话。   我觉得,现在自己的生活已经脱轨了,就在认识了陆景重的时候,完全脱轨了。   或许,也不能称之为脱轨,因为当初是我自己执意要走上这条路的,相反,我庆幸这种脱轨。   我能猜到,既然是经由陆正宇的手,那么,那个U盘里的东西,肯定被动过了手脚,陆正宇会把什么视频给放进去呢?肯定是和陆毛毛有关的东西,否则他也不会把这个东西换给我了,但是,究竟是什么,连李峥科都能被吓到?   想到这儿,我忽然想起,陆正宇还给我U盘这个事儿我还没有告诉过陆景重,当时我是拜托周越帮我找U盘的,只不过最后没了音信,倒是去陆家吃饭那一次,陆正宇亲手给了我。   我想要拿出手机给周越打个电话先问问情况,结果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和包都没有带下来。   忽然,眼前递过来一个手机:“你要给谁打电话,先用我的吧。”   李峥科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下来,脚上还穿着拖鞋。   我脸上没有表情,没有接他手里的手机,直接绕过他就向别墅里走,拿了包就要走。   李峥科等在门口,等我走过去,他忽然叫了我一声:“佳茵姐。”   我没理他。   李峥科就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你是不是生气了,佳茵姐?”   他这一句话,倒是点醒了我,我现在这是在干什么,跟一个还没有成熟的少年置气么?   我抬头看着李峥科眼底的颜色,摇了摇头:“没,我没生气。”   李峥科说:“今天晚上我爸妈、我姐都不回来,就我一个人在家,我能不能跟着你去跟重哥住?”   李峥科现在的表情,实在像是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我不禁笑了:“你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就满十八了么,现在还不敢一个人住?”   李峥科点点头,直接把我的包从手腕上撸下来,不等我说话,拎着就跑上了楼:“等我换一下衣服!”   我真是觉得李峥科挺奇怪的,有时候表现的特别幼稚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但是有时候就偏偏又很强势,就像上个月路过李峥科的学校,看他插着兜在对一个女生说话的时候,那种脸上睥睨的神情,我压根都没有联想到,这就是在我教他钢琴的时候嬉皮笑脸插科打诨的李峥科。   不过也难怪,毕竟是生在像C市李家的这种豪门大家里,身上带着一点不可一世的优越感,也未尝不正常。   只不过……女华农血。   我向着院子里那黑黝黝的池水看了一眼,那U盘里到底是什么呢?   趁着李峥科上楼换衣服,我给周越打了个电话。   周越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慵懒,还带着黯哑,一声“谁”简直要酥到了人的骨头里了,我一想就是坏了人家的好事儿了,索性就长话短说,直接说:“上次我不是丢了一个U盘么,找到了没有?”   周越那边沉默了两秒钟,才反问了我一句:“什么U盘啊?”   我说:“就是里面有很多都是我和陆小五的照片的那个U盘啊,你找到了没?”   “陆小五……”周越好像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问了一句,“你是谁?”   我:“……”   就这么就被忘掉了么?   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我特别无语地说:“我是杜佳茵。”   还好,这个周越没把我的名字给忘了,他对着话筒说了一句“稍等片刻”,那边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隐隐约约有女人软声细语的声音,看来刚才真的是在活色生香了,我在心里连连说了几声抱歉,这种事情做到一半被打断的感觉肯定不好。   李峥科这个时候下了楼,我打了个手势让他在后面跟上,先出了门。   周越那边估计是收拾妥当了,才对着电话说:“U盘在上个月就已经找到了,最后是从一个电脑店里找到的,我已经给了小五了……”   我一下子顿住了脚步:“什么?!”   周越可能以为我是在担心照片的事情,就说:“里面的照片统共有一百来张吧,不过我看过了,里面没有那种特别出格的照片,就算是流出去也没什么关系……”   “不是,”我有点慌了神了,“你把U盘已经给了陆景重了?”   “是啊,有问题么?”   我抿了抿嘴:“什么时候给的?”   周越说:“大概是你们刚从云南回来那时候。”   最后,临挂断电话前我还又跟周越客气了两句:“不好意思打断了你的好事了,你继续吧。”   周越:“……老子没好事儿!”   不过现在我也没心思跟周越贫了,只觉得心里无比的烦。   李峥科本来说要自己开车,我一时没拉住他就自己去取了车,回来之后李峥科看着我黑云一般的脸色,说:“还不相信我的技术啊?我跟全国赛车冠军学过车呢!”   又开始显摆了。   我说:“我不是不相信你的开车技术,我是……算了。”   开着车,李峥科问了我一句:“还是因为那个U盘么?”   反正心里堵着也是堵着,身边有一个人,我也正好把这事情从头到尾捋一捋,就把从三月底四月初丢U盘,一直到后来四月份陆正宇给了我U盘,结果刚才给周越打电话,说U盘早就在从云南回来就把U盘给了陆景重了。   明明我只丢了一个U盘,但是现在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两个U盘。   我说着说着都快说晕了,李峥科在听到我说出是从陆正宇手里拿到U盘的时候,他忽然叫了一声,正巧,前面有一辆面包车驶过,车灯明晃晃地照了眼睛,李峥科紧急地打转了方向盘偏向一边,一下子撞上了护栏,我都觉得自己的胸腔顿时被安全带勒了一下勒的生疼,肺里的空气都好像要被挤压出来了一样。   李峥科踩了刹车,扭过头来问了我一声:“没事儿吧?”   我摇了摇头:“没事儿。”   但是,我话音还没有落,从倒车镜就看见面包车横冲直撞,又一次撞了上来,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拉住车上的手把,几乎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李峥科直接转过来趴在了我身上。   ☆、第八十七章 邀功   李峥科护着我的时候,我第一次感觉到,用人的肉体去和汽车的钢筋铁骨作比较,真的是不堪一击。   面包车在猛的撞了一下。强烈的碰撞声过后,车子诡异地向前猛的移动,然后轰的一声侧翻。   我眼前猛的一黑,再睁开眼的时候,腿有点疼,头上滴落了热乎乎的液体,直接糊了我的眼睛,看什么东西都成了红色的。   “李峥科!”   我叫了两声,都没有得到反应。   车门已经撞的变了形,我用力一推,车门就好像是绞碎了的钢筋一样摔了出去,我忍着腿上的疼痛,弓着腰爬了出去。   此时此刻。道路上一片乱七八糟的狼藉,那辆肇事的面包车就停在前面不远的地方,车头已经撞得完全变了形,卡在一辆货车车头,就在我们的车的不远处,还有一辆横在路中间的私家车,车门被撞得凹进去,车玻璃完全都震碎了,有几个人在尖叫着说些什么,我仿佛失聪了一样,只能看见他们的口型,却完全听不见在说些什么。   我小腿肚子上划了长长的一道,伤口不算浅,现在还淋漓的流着血。手肘磕碰划擦,袖子都被撕裂开了。   过了有两三秒,我的听觉恢复正常了,就低下头来叫李峥科,声嘶力竭地叫了两三声,里面才传来了一个声音:“佳茵,别叫了,我活着。”   这个时候还有力气开这种玩笑,还真是……   我瞬间长呼了一口气,跪在地上,从车门向里面伸出手:“能不能出来?是卡住了还是什么?”   李峥科说:“没卡主,姐,你拉我一把。”   我伸手本来想把李峥科拉出来,但是无奈我力气实在是小。货车司机和私家车司机都已经下车来了,在嚷嚷着什么是醉酒驾车,他们已经打过了110和120电话。   我喊来他们帮帮忙,把困在车里的李峥科从车里给抬了出来。   刚才模糊了我一脸的,果真是李峥科的头,他现在几乎是被搀着出来的,脸上全都是血,我吓的急忙就上去摸他的头:“伤到哪儿了?”   李峥科轻轻摇了摇头:“没事儿。就是有点头晕。”   我心道这下不好了,知道救护车马上就到了,还是掏出手机想给陆景重打电话,这是我在出事之后。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人。   只不过,陆景重那边是高明接到的电话,说陆景重现在正在录音棚。   我说:“我出车祸了。”   “什么?!”那边是高明抬高声音的一句吼,问我,“在哪里?!报警了没有?!”   我说:“在XX路,前面有个海澜之家,已经报警了,我没什么事儿,就是李峥科好像严重点儿,毛毛要是忙着就先忙着吧,我先去医院里做个检查……”   还没等我说完,手机就被高明转交给陆景重了,陆景重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着急:“你别挂断电话,一会儿哪个电话给我报一下,我马上就到!”   救护车和警车都到了,警察正在协调事故现场,我陪着李峥科上了救护车,一起抬上来的还有面包车的司机,他满脸都是血,看起来比李峥科更严重,直接上来就上了氧气罩。   李峥科经过简单的包扎处理,头上的血用酒精棉球擦干净之后,脸庞看起来已经不那么可怖了,听医生说头上恐怕是要缝针。   我犹豫着要不要给黄静雅或者是李峥科的父母打个电话,李峥科说:“别给他们打电话,他们现在都不在C市,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还白担心。”   我点了点头。   一时间我觉得李峥科现在真的长大了,有些事情他看的比我还通透,那些在家人或者在我面前故意表现出来的幼稚和成熟,都只是想要吸引别人的注意力,说到底还是个孩子。   看着前面那个酗酒的面包车司机,我真的气急了想上去给他两个耳光,如果不是李峥科,恐怕现在躺在担架上要缝针的人就是我了。   有时候真的是这样,不是你想不想欠人人情,而是事情本就如此,到了这种危机时刻,不管为什么,你就是欠了人家人情了。   我这边还没有挂断陆景重的电话,在电话里,他好像正在和录歌的工作人员解释,然后就让高明飙车,一路狂飙到医院,我对着电话说了一声:“你路上慢点啊,我先把电话给挂了。”   这个时候,李峥科正在缝头上的伤口,一个小手术,我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外伤很多但是都不算严重。   我放心不下李峥科,就在走廊外面等。   这时候,忽然听到狂奔过来的脚步声,我转过头,就看见正向这边冲过来的陆景重,他外套的衣服都没有穿,身上穿着的黑色亮片的衣服,我在他新专辑还没发布的一组海报照片里看到过,看来演出服都没有换。   陆景重跑过来一把就拉住了我的胳膊,眼光从上扫到下:“没事儿吧?哪儿伤着了?!头上这时怎么回事儿?”   我抿着唇,忽然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陆景重扒开我的头发:“头上没撞着吧?还笑,这是开玩笑的吗?!”   我挤了挤眼睛:“没事儿,我脸上的血是李峥科的,我没洗干净,就小腿和胳膊上碰了一块儿,没事儿。”   陆景重看了看我小腿上划开的长长一道,又曲起手肘来看了看,让我前后走了两步没,看起来没什么事儿才松了一口气,问我这车祸发生的始末。   我就大致讲了一下面包车司机醉酒驾车,横冲直撞撞着一辆私家车一辆货车,现在还在手术室里进行手术,比李峥科要严重的多。   我说:“那辆面包车冲过来的时候,是李峥科趴在了我身上,替我挡着了。”   “嗯。”   陆景重当时就给朱启鸿打了个电话,因为朱启鸿在这一方面人际线特别广泛,插手查一个醉酒的面包车司机还是绰绰有余的。   挂断了电话,陆景重问起我怎么会在李峥科的车里。   我说:“他一个人在家害怕,就非要去咱们家睡觉。”   我话音刚落,陆景重就弯了唇角:“咱们?哪个咱们?”   我也没有尴尬,挑了挑眉:“就咱们家啊,你说哪个咱们。”   说到这儿,我就忽然想起来那个被李峥科扔掉的U盘和周越在电话里说已经找到的U盘,就问了陆景重:“那个弄丢的U盘,找到了么?就里面有好多都是你照片的那个。”   陆景重先拐弯抹角地跟我抬杠,说一些前前后后都没什么营养的话,卡着我要跟他翻脸的前一秒,说:“周越给了我了,里面的照片还有,今晚你回去看看。”   我一听就有点懵了。   既然这个U盘是真的,那之前的那个U盘是怎么回事儿?在哪儿?   我正在犹豫怎么给陆景重说另外这个U盘的事儿,李峥科正好从病房里被推了出来。   医生说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有点轻微的脑震荡,以后注意一点不要磕碰到头就行了,这个晚上要在医院里观察一个晚上。   李峥科看见陆景重进来的时候,表情先是有点古怪,好像是有一瞬间的空白,然后忽然笑了起来,这笑容牵动了头上的伤口,顿时呲牙咧嘴了:“重哥。”女华亚划。   陆景重倒是没说什么,因为之前也告诉过我,因为在很小的时候,他妈妈和李峥科的妈妈关系很好,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闺蜜,陆景重比李峥科大一轮,当时李峥科出生的时候,陆景重还去抱过他,而李峥科懂事儿之后,又因为男孩子总是喜欢跟着男孩子玩儿,陆景重还带着他去过游戏厅和网吧,这种行为简直就是带坏小孩子了。   我对陆景重小时候的事情其实蛮感兴趣的,但是陆景重只是偶尔提到,就飞快地掠过了,显然是不愿意多说。   我就说要拿我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跟他小时候的事情对换,他告诉我,我就告诉他。   陆景重嘿嘿一笑:“你小时候的事情我都摸了个通透了,不用你告诉我也知道。”   每次都难得看见陆景重这样玩世不恭的一面,他笑我也笑,他高兴我也高兴,现在我的喜怒哀乐好像已经完全长在了他身上。   乔初告诉我,这叫依赖,女人不能太依赖男人。   但是我却觉得这叫互相扶持,我依赖陆毛毛,陆毛毛也依赖着我。   …………   陆景重给李峥科要的这一间病房,是单人单间的病房,在床边还放着一张折叠床,这边靠着门的地方还有一张长沙发。   我看着这环境,简直比在学校寝室的居住环境都要好了。   毕竟李峥科这也算是为了我负伤的,不是我自己把这事儿往我自己头上安,这是李峥科的原话,所以,才有了邀功似的一句话:“佳茵姐,我忽然想吃馄饨了,你帮我去楼下买一份馄饨吧?”   陆景重估计也是一整天工作下来累的很,歪在沙发上,用极其慵懒的姿势,手里捧着自己的手机:“打电话叫外卖吧。”   李峥科说:“我要吃楼下西边摆摊儿的那一家,没有外卖。”   我笑了:“这就在跟我邀功了啊?怎么听着像是故意要支开我似的?”   李峥科嘿嘿一笑:“要邀功也不跟你邀功啊,你的事儿我得向重哥邀功。”   不过我的第一感觉是正确的,我感觉李峥科确实有事情要对陆景重说,索性也就没有戳破。   ☆、第八十八章 威胁 (谢向日葵打赏两块巧克力)   其实就算李峥科不让我下去买东西,我也是要下去的,陆景重一般晚上回到家,我都会给他做一碗热汤面吃。暖胃,但是今晚毕竟是在医院里。   我拿起外套穿上,打住陆景重的话:“我下去买,正好我也饿了。”   拿了钱包出来,等电梯上来,正好看到了高明。   高明手里拎着两个外卖的包装袋,我有点吃惊:“你买了吃的东西了?”   高明把头发往边上一甩:“那当然,让你看看什么才叫做十项全能的助理先生,学着点儿。”   我:“……”   这下倒也是省了我的事情了,我不用下楼去买东西,就和高明一起回了病房,病房门上面有一扇小窗户,不过贴了一层磨砂的玻璃纸。基本上看不清楚里面,只有隐隐两个黑色的身影,好像陆景重站在李峥科的床边,说话的声音很小,听不清楚。   我直接拧开门把进去,陆景重向后退了一步刚好重新坐回沙发上,李峥科说了一半的话咽回到肚子里去,刚好改口问我:“这、这么快啊?”   “高明买了吃的东西,我就没有下去了。”   我找了两个一次性的饭盒,把外卖套着塑料袋套上去,一碗端给李峥科,另外一碗端给陆景重。   陆景重摇了摇头,说:“我没胃口。”   我说:“少吃一点吧。”   不经意间我触碰到陆景重的手,他的手特别凉。我一下子抓起他的手:“冷吗?刚才还没这么凉。”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问题,陆景重的脸色不是太好,有点发白,眼底布满了红血丝,我忽然就是一阵的心疼,看着他开始吃饭盒里的面,才一把拉过高明,问他看看能不能在旁边开一间空的病房,让陆景重进去休息一下。   高明的目光越过我在陆景重身上落了一下,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开一间病房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更何况像是高明这种办事能力特别强的人。   李峥科说:“佳茵姐你和重哥先回家吧,晚上真不用在这儿陪我。”   “别傻了,你安安稳稳睡,”我说。“我可不想让你姐回来了找我拼命,她的泼辣我算是见识过的。”   李峥科是李家的独子,要是万一因为我出了点什么事儿,我都觉得自己难辞其咎了,现在想想都是后怕,出了病房,忽然想到这事儿要给李峥科说说,就又打开了门。   不过。只有打开门的那么一瞬间,我看见不属于李峥科这个年龄段,眼底里的深切忧虑,只不过。这种眼神一闪即逝,李峥科笑着问我:“姐,你又有什么事儿么?”   我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对李峥科说:“以后出了什么事儿,千万先想着自己,别动不动就舍己为人的。”   李峥科头上包着一层厚厚的纱布,眼睛一弯亮晶晶地看着我:“我也就做了这一次英雄。”   “好,”我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英雄大人。”   …………   回到陆景重的病房,陆景重已经盖上一条毯子睡了,在靠窗的一个折叠床上。   病房里没开灯,但是我能看见陆景重眼睛睁着,看着被窗框割裂成方块的墨蓝色夜空,好像在想些什么,听见我的脚步声,他忽然转过头来,招手让我过去。   折叠床不算大,陆景重向床里面里面挪了挪,让我躺在在他身边,然后从后面环住了我的腰身,呼吸扑在我的耳畔。   我这个人怕痒,和陆景重完全不一样,他的胳膊一绕过来,我忍不住就破了功,把此时此刻这种宁谧的氛围全都打破了。   我说:“你这样睡着不挤啊?上去睡吧。”   但是,谁知道陆景重却说:“那是病床,睡上去会过上病气。”   我一听愣了一下,转过身来,面对面看着陆景重,他怕我从折叠床上掉下去,伸手揽了一下我的腰。   我一戳他的鼻子:“这是听谁说的?迷信了啊。”   陆景重说:“我妈妈说的。”   这种姿势实在是躺着难受,陆景重估计也不好受,直接拉着我做了起来,靠在后面的墙面上,我把高跟鞋一甩,光脚上来,抱着自己的腿。   陆景重说:“我妈从小就特别迷信,她跟我说,人搬家的时候,药锅不能带走,有了病了,买一双鞋扔在路上,有人捡了就把病气过了,还有就是没病千万不能睡病床,容易染上病气。”   在我的记忆里,陆景重的妈妈就是那个疯了一样拉住陆景重叫毛毛的人,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的疯女人。   我忽然想起来,高明曾经跟我说过,陆景重的妈妈是因为一盘录像带的视频发疯的。   视频……   是不是和今天李峥科看到的那个U盘有关系呢?   陆景重不会骗我,他既然找到了真的U盘,那就证明陆景重给我的那个U盘是他伪造的,里面没有我和陆景重的照片,只有视频。   而那个视频,就应该是逼疯了陆景重妈妈,和现在把李峥科吓傻了的那个视频。   这样一想,就从头到尾完全串起来了,但是,视频到底是什么呢?   我这样来来回回想了一圈,竟然没有发现什么时候陆景重已经不再说话了,只是专心地看着我。   我忽然回过神来,对陆景重一笑:“跑神了。”   陆景重没有说话,只不过一双眼睛看着我好像能看到我的灵魂深处一样。   我知道他又看透了我,被人看透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我笑了笑:“刚才李峥科告诉你了吧?”   陆景重挑眉:“告诉我什么?”   我说:“U盘的事情。”   一看陆景重现在这表情,就是已经告诉他了,恐怕连U盘里的视频内容也告诉陆景重了。   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被陆景重这么看着,却不说一句话,我盯着他看,他也盯着我看,他的眼睛特别黑,被窗外的月光一照,竟然好像闪着泪光点点。女每长技。   “毛……”   我刚动了动唇吐出一个字,陆景重忽然一下子抱住我,把我搂在怀里,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佳茵。”   我伸出手来环住他的腰,嗯了一声。   沉默了良久,陆景重说:“以后,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好么?”   陆景重的声音拂在耳畔,清清冷冷。   我点了点头:“他们谁说的我都不信,我只信你说的。   …………   但是,偏偏没有想到,就在陆景重说过这句要相信他的话之后两天,我就又见到了陆正宇,在陆景重的公司里。   我照例还是跟着高明熟悉业务,好在暑假的时候,我接高明的班,高明乐乐呵呵地去休年假。   我摊手:“你放心我么?”   高明翻了一个白眼:“肯定不放心,所以到时候我找个人来协助你。”   就等我出去冲了一杯咖啡的工夫,再回到办公室,就看见了陆正宇。   我脚步一顿,走进办公室,却没有关门,站在三米开外的安全距离之外:“请问陆先生有事么?”   “我有点事情想找你。”陆正宇鹰隼一样的眼睛盯着我,闪着令人胆寒的光。   我尽量扯了扯嘴角:“陆先生,我在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助理,如果您有事情,应该找公司总裁商量。”   “不是公事,是私事。”   我刚想要开口再说一句话,陆正宇忽然皱了眉:“别跟我用你刚刚从高明那个娘娘腔那儿学来的四两拨千斤,对我来说没用。”   索性,我也就不再绕弯子,直接说:“再见,不送。”   陆正宇忽然向我的方向走了一步,我当时反射性地就后退了一步,不管我再怎么给自己心里打气,那种曾经受到过的伤害,还是不能在心里留有阴影。   陆正宇阴笑了一声:“你果真还是很怕我……这样的第一印象我很喜欢。”   我咬紧牙关,向办公室门外看了一眼。   陆正宇一摇头:“这会儿陆景重不会过来,他正在二十三楼的录音棚里排练,今天晚上有他的演唱会你不知道么?”   陆正宇顿了顿:“我就是想给你一个东西。”   说着,他就张开了手掌心,手掌心里放着一个红色的U盘,上面贴着一个蝴蝶结,我看见的同时,瞪大了眼睛。   “是不是很眼熟?”陆正宇说,“我可是照着你的U盘买了二十个一样的,还贴上了这种蝴蝶结。”   陆正宇蹲下来,把这个U盘插在主机电脑上,鼠标一点,点开了里面的东西,估计是一段视频,就是吓到李峥科的那一段视频。   视频点开之后,里面的声音一下子传了出来,特别刺耳,我在听见一个声音的同时,反射性地就把身后办公室的门给嘭的关上了。   陆正宇一笑:“不想让人听见么?你觉得我把这段视频曝光在网上会有什么反响?”   我咬着牙,觉得自己的牙根都是发麻的:“你敢?!”   陆正宇说:“你说我敢不敢?”   陆正宇的话忽然阴狠起来:“我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威胁我,你现在走过来,你过来看了,我就不发到网上,否则……”   我看到他的手指已经放在了鼠标上,只要轻轻一点,那陆景重后半辈子就全完了。   我一步一步走过去,绕过长长的办公桌,走到桌子前,低头看着液晶屏幕的电脑。   其实,在看到这一幕之前,我已经猜到了,陆正宇录下的这个视频是关于什么的,肯定是一些肮脏的事情,能把陆景重苦心经营十几年的祭奠,全都在旦夕之间毁掉。   所以已经做好了准备,绝对不能在陆正宇面前失态,而且我的手在口袋里按着手机,手机上已经设好的快捷键,只要陆正宇动手,我就直接拨出去。   但是,我在看见视频的第一眼,就死死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那一刻,心脏已经被震碎了。   ☆、第八十九章 能有多坚贞   就算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我还是被吓到了。   就从陆正宇之前对待我那个时候的手段,我就能想到,他会用哪一种方式去对待陆景重……   但是……   我咬破了下唇。疼得根本就没有知觉,嘴唇上的血一滴一滴地滴落下来。   视频中,大概还是陆景重少年的时候,看起来像是十七八岁的时候,面容清秀,只不过被剥光了衣服,双手捆着蜷在地上,几个身高马大的男人走进来,全都是赤膊,陆景重好像是被下了药,挣扎着站起来,就向墙边跑,但是几个男人直接奔过来。一把把陆景重按在了墙上,陆景重抬脚去踹,却被拉住脚踝用力地向边上一拉。   我的心脏好像被撕扯着,用力攥着,然后揉碎了一样。   几个男人说着十分肮脏的话,一个人拉开裤子的拉链,没有任何润滑的就直接插了进去,我不禁别开了眼睛,生生把眼睛里积蓄的泪水给逼了回去,再睁开眼的时候,我看见电脑屏幕里,陆景重的头直接对着墙面撞了上去,直接就把电脑电源给关了,电脑屏幕一片漆黑。   陆正宇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看不下去了么?这才是十分之一的节奏了。”   我站起来。抡圆了右手就想要给陆正宇一个巴掌,但是被陆正宇拦住了,一下子把我推倒,撞倒了身后的椅子。   “你看了这有什么感受?”   我红着眼睛,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是你弟弟么?!”   声音一出口我都有点诧异了,这个嘶哑的声音是我的么?好像是在工地上用那种电锯锯木头的沙沙声。   陆正宇一笑:“他算哪门子我的弟弟?他就是个野种,还妄想来拿走属于我的东西,真是妄想!”   以前,听周越说过,听梁易说过,说陆家的人,除了陆景重之外,都是疯子,现在。总算是真的见识到了。   陆正宇忽然蹲下来,用手指捏住我的下巴,我用手挡开他的胳膊,让后狠狠一甩,向后退了一步。   我现在不能弱,一定要强大起来。   陆正宇说:“你现在见到陆景重是不是恶心了?”   我直接往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你才恶心!你这个疯子!”   陆正宇啪的扬手给了我一巴掌,他的力气不算小,我觉得自己的嘴角裂开了。看着陆正宇从桌上抽出了一张纸巾。擦拭了一下脸。   他站起身来:“你知道么?就在拍完这个视频之后的第二天晚上,陆景重才醒过来,醒过来看到我,就跟你现在一样。吐了我一口唾沫,我几乎废掉了他半条命,我告诉他,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获得幸福,不可能有人爱上他,他说他不信,他说,只要是我说的,他都不信,哈哈哈,你觉得呢?”   “疯子!”   “这个视频,你知道他那个青梅竹马看到之后是什么表现么?”   青梅竹马?   我忽然就想到了,在两个月前,那个来找陆景重的前女友,叫耿雨霏,她走的时候看着我的眼神特别不甘。   陆正宇没管我脑子里这个时候想的是什么,直接说:“她看了两眼就吐了,然后吓的一个星期都没去见陆景重。”   陆正宇阴狠地说:“这就是十几年青梅竹马的爱情,你觉得你的爱情,能有多坚贞?”   我扶着桌子站起身来,狠狠地回瞪着陆正宇:“你且看着吧!”   陆正宇听了这么一句话,眼睛中眸光一闪:“好,那我等着,等着看你亲口对陆景重那个野种说出分手。”   “你做梦!”我抬手就把桌子上一个烟灰缸砸了过去,嘭的一声砸在门后面,炸成了碎片。   陆正宇离开之后,我扶着办公桌大口的喘气,办公室的座机忽然响了。   这个办公室是陆景重让公司分给我的一间不大的办公室,偶尔他也回来休息,我急忙按下了电话,里面是高明的声音:“晚上八点开始演唱会,要提前两个小时过去,Vincent这里有点状况,你和Kitty先去体育馆看场地。”   “嗯,我知道了。”   “你收拾一下,十分钟以后我让Kitty去找你。”   “嗯,好。”   挂断了陆正宇的电话,我把椅子扶起来,又把电脑打开,把视频播放器的信息清除掉,U盘格式化,把一切视频存在的信息全都清除掉,不留一点痕迹。   我想到前天晚上在医院病房的时候,为什么我从外面走了一趟回来,摸着陆景重的手会那么凉,脸色那么苍白。   原来有过一段时间,我还在为万一我和陆景重的那些照片传出去了,对他会有什么影响,但是现在,此时此刻,我才知道了,原来我的那些担惊受怕,对于陆景重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他内心正在承受的折磨,更甚于我。   但是,为什么这十多年来,陆正宇没有把那一段视频放到网上呢?只是用来给陆景重爱的人看?   我不禁在心里打上了这么一个问号。   不过,也许是陆景重和陆正宇做过什么交易,不让陆正宇把视频流出去。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了,我应了一声,把U盘收在口袋里,拎着包才出了门。   Kitty是高明最近几天选拔的一个新的助理,刚刚大学毕业的一个清纯女生,人长得清秀,个子不算高,见到谁都特别热情,超级喜欢helloKitty,所以就给自己起了个英文名字是Kitty。   因为我驾照还没有拿到,所以就Kitty开着车。   路上又堵车,虽然不是那种像是疏通下水道一样半天长龙一点都不动,就这样走走停停也真是醉了,还有点头晕,估计是晕车。   Kitty看出来我有点累了,就说:“你要不然先睡会儿,估计到体育场还要四十分钟。”   我点了点头,头靠在一边的车窗上,闭上了眼睛。   因为确实是累了,所以闭上眼睛就困的想睡了,车座有点颠簸,我也不太分得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总之这段场景很奇怪,   在一片黑茫茫的场景中,等黑色的雾气散去之后,我就看到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我在仔细辨认过后,认出来就是在陆正宇给的那个视频的房间。   面前的门推开了一条缝隙,能够露出来里面的一丝丝光线,我双手覆上门把,正打算要推门进入的时候,听见了一个声音,我就没有继续推门了,好像就算在梦境中,我的思维也可以主宰着梦境中人的思维一样,我的害怕,我的喜怒哀乐都可以影响到一样。   我靠在墙上,听到陆正宇的声音。   陆正宇说:“你以为,有人知道了你这事情,还有人人喜欢你吗?!你信不信,知道了你的事情,永远都不会有人真心对你。”   我凑过去,看着门缝中露出的一线,正好可以照到一个角落,陆景重就坐在那个沙发上,身上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黑色西裤。   他的眼睛是血红的,盯着就站在不远处的陆正宇,咬着牙说:“我不信。”   陆正宇呵呵的笑了两声:“认命吧,你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你一辈子要困死在这里。”   陆景重眯起眼睛,手指已经握成了拳头,他说:“我不认!”   这一次,陆正宇摇了摇头:“外面的人一直说你是一只鹰,但是现在,哈哈,就算你是一只鹰,也被折断了翅膀,飞不起来了。”   陆景重咬牙,双目赤红地看着他,扶着墙站了起来,但是,双腿在以我肉眼能够看得到的幅度颤抖着,手指甲扣进墙里,“我不信。只要是你,只要你陆正宇说的话,我全都不信。”   他倒是要这个世界看看,看看他陆景重,是不是有人生死不计的爱,究竟能不能飞的起来。   …………   我一下子惊醒了,盯着前面的挡风玻璃,大口地喘着粗气。   Kitty似乎是被我这样的动作吓了一跳:“佳茵怎么了?”   我抚了两下胸口,等到这口气慢慢缓过来,才说:“没事儿,刚才一口气没上来,有点憋着了……”   Kitty就开始兴致勃勃地给我分析我这种行为是不是鬼压床,说什么老一辈讲过巴拉巴拉一大堆,真是一个话唠。   我自动把Kitty的话屏蔽成背景音,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也就才过去了不到二十分钟,但是,我却实实在在好像是度过了一个小时那样漫长。   我不禁回想起这个梦,这算是一个梦么?   虽然眼眶还是很酸,但是我却不敢再闭上眼睛了,我觉得闭上眼睛,看到黑暗里的陆景重就会无端地感到心疼。女每池血。   到了体育场,前期工作都已经准备好了,包括台上的一些配置,我和Kitty只是检查了一下音响,话筒之类的基本设置,在做这些检查的时候明显的有点心不在焉,下台阶的时候走空了一个台阶,Kitty急忙扶了我一把。   “佳茵,你是不是累了?”Kitty问我。   我点了点头:“昨天晚上没睡好。”   Kitty看了一眼时间,一把把车钥匙递给我:“你先去车里休息一会儿吧,等到Vincent来了我叫你。”   “好。”   其实我根本不想去私家车那种逼仄的车厢里,感觉太压抑,心里憋的难受,想哭,又有一种泪腺都堵塞了,眼泪就全都倒流回了肚子里,涩涩的,苦苦的。   走到路边,我也没顾得上地上干不干净,直接坐下来坐到马路牙子上,拿起手机想要给陆景重打电话。   我没有翻通讯录,电话号码我是一个数字一个数字输进去的,等到“陆毛毛”这三个字跳出来,我深呼了一口气,才按下了接通键。   接通了以后,电话那边是陆景重万年不变的冷漠声音,这种声音我从三年前在我的家乡,甚至在阳城,就已经知道了。   但是,现在就算是听见了这个声音,我都觉得心里暖,觉得这样冷冷的声音里,携着一丝丝温柔。   我语气特别轻松:“陆毛毛,你走到哪儿了?”   电话那头,陆景重还没有说话,却传来了高明大呼小叫的声音:“刚刚才睡了五分钟啊!杜佳茵你真是不挑时候!Vincent刚刚才……”   电话那边忽然隔绝了高明气急败坏的声音,估计是陆景重把高明扫地出门了。   “那你先去休息会儿吧,我……”   “没有睡,我在等你电话。”陆景重的声音很轻,轻轻地落在耳膜上。   ☆、第九十章 我男人   在听到陆景重的声音的这一刻,我忽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我抿了抿嘴唇,扬了扬下巴。把眼泪倒回肚子里去。   我说:“没事儿,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一会你演唱会,我又站不到你跟前。”   陆景重轻笑了一声:“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偶像么?”   我嘴硬地说:“我什么时候说过啊?”   其实,除了没有亲口对陆景重说过,不管是薇薇还是高明,甚至是对好朋友,我都是说的陆景重是我偶像,我是铁杆粉。   陆景重好像心情不错,就这种开开回回抬杠的话,反复说了几次都没有腻歪,到最后还开始说情话了。   我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不过嘴角还是挂着笑:“陆毛毛。你是不是今天吃错药了啊?”   陆景重说:“我根本就没吃药。”   电话里,我听见了高明的声音,好像是在催促他要换衣服出门了,我就说:“我在体育场这儿等你啊,你路上小心。”   挂断了陆景重的电话,我蹲下来抱住我自己,开始哭。   已经有多长时间没哭过了,记不太清了,不过我记得,这是我在三年前,陆景重深夜离开之后,哭的最厉害的一次,那一次,我是趴在雪地上哭。现在,我坐在马路牙子上哭。   我哭的好像是一个傻逼,路人纷纷侧目。   我也不在意他们的目光,从小到大我已经练就了这种钢筋不坏之身,谁在意我我就在意谁,不认识我的我也不认识你。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陆毛毛,陆毛毛的笑,陆毛毛的隐忍,陆毛毛的决心。   哭了一会儿,我看了一眼时间,估计陆景重堵车也快到了,就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到体育场后台的洗手间去洗了洗脚。化了一个淡妆,把哭肿的眼睛好好处理了一下,看不出来哭过了。   不过,出去见了Kitty,她还是看出来我红了眼圈,吃惊地问:“佳茵,你哭过了?”   我抿了抿嘴唇:“这还能看出来?”   Kitty随便拉了一个身边的工作人员,指着我:“来小哥儿。你看看这姐姐眼睛。”   一句话说了一半,小哥就接道:“哭了,很明显。”   Kitty对这个小哥竖了竖大拇指,让他走了。   我心里就有点慌了。既然这种不相关的人都能看出来,那就别提陆景重了,要是万一被看出来就糟糕了。   正好Kitty接到了高明的电话,说已经到体育场门口了,粉丝简直太疯狂,请求支援。   我就直接跟Kitty说,我去洗手间了,跟陆景重说我肚子疼。   先躲一躲吧,宁可让陆景重问我怎么肚子疼,也不想让他问我怎么哭了。   反正两个都要说谎话,还不如说一个比较好说的。   只不过,我没想到,在后台的洗手间里,竟然会碰到耿雨霏。   她正在洗手间里打电话,情绪听起来有点激动了,嘴里什么不干不净的话都冒了出来,旁边有人还在说小小姑娘家的,怎么嘴里这么不干净。   耿雨霏听见了,直接转过来,恶狠狠地说:“看什么看?!”   不过,她在看见我的那一秒钟就直接愣了,她完全没想到我会在这里。   她扭过头,又对着话筒里说了两句话,挂了电话转过卡看着我:“杜小姐,能不能谈谈。”   我问:“谈什么?”   耿雨霏说:“谈谈我们。”   这句话说的真实蹊跷,谈谈我们怎样?   我笑了笑:“我跟你没什么可谈的。”   说着,我就绕过耿雨霏出了洗手间,耿雨霏伸出手来拦了我一下:“杜小姐,如果说的是陆景重妈妈的事情呢?”   我顿住了脚步,回头看了耿雨霏一眼。   她眯了眯眼睛:“咱们出去说吧。”   我和耿雨霏从后门绕到了体育场外面,这个时候,就算演唱会还没有开始,场内也已经开始震耳欲聋了,翻腾着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   耿雨霏说:“我和陆景重是小时候就认识的,小学,之后到初三升高中那一年,我们两个在一起了。”   我一听耿雨霏这么说,掉头就走,耿雨霏拉着我的胳膊:“你等等。”   我盯着她,语气冰冷:“直接说正题。”   见我不走了,耿雨霏才松开我的胳膊,问我:“你见过陆景重的妈妈是吧?不是现在陆家的当家主母,是他亲生妈妈。”   我点了点头。   一想到陆景重的妈妈,就联想到那个中午,那个因为歇斯底里,披散着头发,硬是把仇人当成是自己的儿子,想到这儿我就心里狠狠地揪着,如果我这样想着都心里发疼难受,那陆景重呢?   我问:“他妈妈是什么时候成那个样子的?”   耿雨霏说:“大概是上高三的时候,还是高考前,陆景重去参加X大的提前自主招生考试,不在C市,他托我多照看一下他妈妈,我就买了点东西去了,但是进去之后阴森森的,屋子里没开灯,我本来以为是家里没人,刚要转身的时候,后面就冲出来一个人,一下子掐住了我的脖子,她力气不是太大的,我一甩就甩开了,一看竟然是陆景重的妈妈,她脸色苍白的好像是个女鬼,嘴里一直说什么把儿子还给我……”   说到这儿,耿雨霏忽然顿了顿,停顿片刻,忽然转向我,问:“陆正宇是不是也给你看了?”   “看什么?”我明知故问。   “……看那个视频。”   我故意问:“什么视频?”   “就是……”耿雨霏转眼看着我,终于看出来我是在故意问的,就说,“你知道是不是?那你怎么能这么淡定?”   “怎么才算是淡定?”我笑了笑,站定了看着耿雨霏,“像你那样看了一眼就吐了的吗?!你根本就没有资格跟我在这里说这些话!”   耿雨霏说:“我没有资格?你有资格吗?如果当时,你换成是我,你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陆正宇是个疯子,你不说分手,他有的是方法让你说分手!”   “耿小姐,耿雨霏,你听清楚了,第一点,当时是你,不是我,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什么如果,”我站直了脊背,指着体育场里面,“第二,现在在里面开演唱会的,那是我男人!你说我没有资格谁有资格?!再说了,分手不分手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的嘴是长在我身上的,我的心是长在陆景重身上的,跟他陆正宇有什么关系?!”   说完,我就转身,大踏步向前走去。   “杜佳茵!”   耿雨霏忽然叫了我一声,我没有打算停下,她就冲着我的背影大喊了一声:“杜佳茵,你会后悔的!”   我没有回头再回答耿雨霏了,我只是再心底默默地加上了一句:我不会后悔,永远不会。   …………   我原本想要从体育场进去的,但是无奈,万千的少女粉丝简直太热情,所以我就绕了个圈子,还是从后台进去,只不过后台现在的工作人员不认识我,不管我怎么说就是不让进,真是十分的尽职尽责,情急之下我还是给高明打了个电话,高明十分无语地说:“把手机给保安。”   我把手机递给保安,电话那边高明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结果两个保安大哥十分不配合地反问了一句:“高明是谁?”   我:“……”   我抿着嘴,强忍着才没有笑出来。   最后,还是Kitty拿着工作人员的证件过来接我的,我随口问了一句:“高明呢?”问过之后我就后悔了,干嘛多这一句嘴,因为Kitty正在声情并茂得一人分饰两角,绘声绘色地讲述了高明发飙的经过。   不过,现在对我来说,高明难得的发飙并不是吸引我的,我在找正站在聚光灯下的那个耀眼的男人,就拍了拍Kitty的手背:“我离近一点儿去看看。”   Kitty好像还不放心我,就跟在我身后,还一遍给我解释着不要踩着电线了,哪边是舞蹈演员,哪边是配音师,俨然已经是一副小老师的姿态了,我不禁哑然失笑。   我忽然想起一句话——年轻人,不要总是好为人师。   这句话是谁告诉我的呢?陆老师。   还是在高中的时候,陆老师告诉我的,我记得当时我还把这句话记下来,写在了自己的本子上。   但是现在,真的早已经物是人非。   想到陆老师,我就不禁想起了陆正宇,按理来说,陆正宇和陆老师应该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但是我却不知道,陆正宇和陆老师的性格却是千差万别,在见到陆老师的时候,我绝对不相信,他会有陆正宇这样一个变态的哥哥。   陆正宇根本就不配做任何人的哥哥,他就是一个恶魔。   “在想什么?”   后面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转过头来,看向刚好从台上下来的陆景重,可能是因为刚刚唱了一首快歌,所以他额上有薄薄的一层细汗,旁边的化妆师匆匆赶过来给他补妆,我就默默地退到一边。   等化妆师补完妆,我看陆景重并没有要回台上的意思,不禁就问他:“你不赶时间?”   “这首歌给请来的嘉宾。”   听陆景重这么说,我也就明白了,一场演唱会总是要邀请几个圈子里有名望的很火的人来助力,如果有条件的话,也会捧公司里的一两个新人,这一次陆景重算是把这两点全都占全了,既请了人,又要捧红人。   中间休息有一首歌的时间,我就扯着陆景重坐到了一边,低头笑着问他:“老公,累不?”   陆景重听到这个称呼,似乎是顿了一线,然后扬眉,嘴角翘起来:“累死了。”   我就绕到陆景重身后,双手搭在他肩上,给他捏了捏肩膀,问:“一会儿回去了给你做宵夜,你想吃什么?”   陆景重嗯了一声,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问了一句:“那首《候鸟》你还记得么?”   我一愣,明显没跟上陆景重的思维跳跃度,讷讷地点了点头:“记得。”   “那就好办了。”   我刚想问陆景重什么好办了,Kitty就风风火火地过来,拉着陆景重就说:“下首歌该上了。”   我一听这,也就把刚才那个问题给忘了,给陆景重比了一个特别幼稚的加油的手势,他转身向前走,我也不知道他看清楚了没有。女刚扔技。   等陆景重走到台中间,却没有放音乐,我不禁有点奇怪了,就问身边的Kitty:“怎么没放音乐?”   Kitty说:“自弹自唱。”   我看到舞台中间,确实有一架黑色的钢琴,陆景重站在前面,聚光灯打在他身上。   台下全都是尖叫声,等到场下彻底安静下来了,陆景重才说:“现在,有请我的钢琴师。”   陆景重的眼睛看向我的方向,伸手比了一个有请的姿势。   ☆、第九十一章 生死契约   这个时候,舞台上只有两道聚光灯,一束打在钢琴上,另外一束打在陆景重身上。   我完全愣住了。还是身边的Kitty推了我一把,压低声音说:“Vincent叫的是你,快去!”   陆景重保持这个“有请”的姿势已经有十几秒了,舞台下虽然依旧很安静,但是已经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了,我长长呼出一口气,才抬步走过去。   我刚刚从幕后走上舞台,就有一道聚光灯打在了我的身上,我脚步一顿,在很久以前,我都在想,陆景重永远是聚光灯下的王者,但是我就永远只能在台下。在幕后,远远地望着他,这是一道不可企及的鸿沟,跨越不过去,不过我也心甘情愿站在他身后,做永远支持他的人。   但是现在,我和他站在同一个舞台上,聚光灯下,也有我。   我缓步走到钢琴前,先向台下微微鞠了一躬,然后落座,抬头看了一眼陆景重,用眼神询问他要弹什么曲子。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口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我看着他的眼神,立即就明白了。   《候鸟》。   就是刚才在后台上,陆景重问我还记得《候鸟》这首歌么,原来早在刚才,他就已经想好了。   其实,我有点紧张,双臂抬起,手指尖有点发抖,但是,等我按下了第一个键之后,我就完全放松了下来。   琴音流畅,我好像回到了在阳城的那间狭窄的出租屋里,陆景重窝在往常最喜欢的沙发上。听我凭借着记忆,弹着《候鸟》这首曲子。   那是我第一次弹《候鸟》,之后的三年里,我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陆景重的歌,所以也就一直没有弹过。   只不过,真的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这首歌。真的已经深入脑海了,永远也忘不掉。   “如果说寒流阻挡,如果说潮水遮掩,距离天光。不想回家……   候鸟向远方……   远方,你在的远方,梦想开花。”   我用琴音在天空中编织了一个巨大的网,而陆景重用声音,在这个巨大的网上,点缀上了星星点点,美不胜收。   最后,我在琴键上敲下最后一个音符,站起身来,陆景重用一个十分绅士的手势来牵着我的手,走到舞台正中央,然后深深地鞠躬。   之后很久以后,陆景重已经不再登台的时候,他握住我的手,说,所幸,在这一生最巅峰的时候,和你一起,唱了这一首歌。   下了台,我就接到了雪儿的电话,本来我还在诧异,这么大晚上的她给我打电话有什么急事儿,就听电话里雪儿风风火火地说:“啊,佳茵,你现在在哪儿?!”   我刚想随便编个借口,雪儿就直接打断我的话:“那个弹钢琴的是不是你啊?!就是在陆sir演唱会上的那个!啊,我看见你了!”   这下,想要找借口都找不到了。   因为和公司里签订有保密协定,我作为陆景重的生活助理的事情要保密,况且现在不光是工作上的关系需要保密,就连现实生活中的关系也要保密,所以,和陆景重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三个室友我都没有提起过。   这一次,我对雪儿解释说是学校导师推荐过来的,雪儿那大脑一根筋也就信以为真了,让我帮她给陆景重要一张亲笔签名,不,两张。   “一张珍藏一张回去卖掉,哈哈哈哈,我是不是很有经济头脑啊,不要告诉陆景重啊。”   我:“……”   刚刚挂断雪儿的电话,就接到了李峥科的来电。   接通电话,话筒里就听见了和体育场中一样的欢呼声,我有点诧异:“你这会儿在哪儿啊?”   李峥科说:“在演唱会啊,刚刚听了你和重哥的那首歌。”   “怎么从医院跑出来了?”   我可没有忘记,医生说让李峥科住院观察两天,因为头脑里好像有肿块,所以需要进一步观察看是否需要动手术。   李峥科说:“没关系,我就出来玩儿一圈,要不然要憋死了……对了,我姐他们从外地回来了,我跟我姐说是我自己开车撞着了,没提你,要万一她去问你,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   我皱了皱眉:“这事儿还是老实跟你爸妈……”   李峥科打断我:“你不知道我爸那脾气,我可不想整天去解释还原事实真相,而且我都已经说了是我自己弄得了,你要再说有你,那不正好就说我是说谎的了么。”   反正什么时候都是说不过李峥科,我摇了摇头:“以后就不叫你李峥科了,叫你常有理吧。”   “好啊,这个绰号挺好。”   和李峥科聊了一会儿,我看了一眼陆景重的歌单,看到还有两首歌就要完成了,就嘱咐李峥科先往后走,避免一会儿人太多了拥挤,对他头上的伤不好,然后挂断了电话,总算是可以安安静静听完陆景重的最后一首歌了,我从后台走下去,走到前面去,站在前面的一堆粉丝中间,仰着头看着唯一一个站在舞台中的男人。   最后一首歌,陆景重唱的是一首《生死契约》。   我听薇薇说过,也在网上查过,这首《生死契约》,是陆景重之前在殡仪馆给人做了两个多月的入殓师之后写出来的,当时是实在生活所逼,但是现在有一些网上已经美化了,把被逼无奈去殡仪馆写成了去体验生活,提取生活中的创作灵感。   事实上,真的没有那么多体验生活的,你有这样的经历,就有会这样的情感体验,如果没有,就算是再体验,也不会有那种能够做出创作时候的感觉。   我以前再网上听过陆景重的这首《生死契约》,但是这一次,这首歌明显是经过改编了。   陆景重好像看见了人群中的我,目光看向这边,我身边的少女们立即就沸腾了,我被这种氛围感染了,也少女心澎湃了,用力地挥了挥手,跟着她们大声喊:“陆景重,我爱你!”   台上,音乐响起,他勾了勾唇,就算隔了很远,我都能看到他眼睛里的笑意。   他唱:“那一夜,我们就定下了生死契约,生,白首不离,死,牵手共赴。”   他唱:“佛前,你求下一支签,我求下一支签,这叫做姻缘。”   他唱:“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我在心里默念: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   这一次演唱会,轰轰烈烈地筹备了将近两个月,最后四个小时收场。   做起来永远比想起来更难,陆景重最近都是晚上只睡四五个小时,为了保证这场演唱会的成功。   确实也成功了,不管是从服装、选曲、舞蹈、灯光各个方面,第二天,媒体都给予了超高评价。   我把从报纸上和网站上摘录下来的好话一一念给陆景重听,好满足一下他的小心肝。   不过,就在此时,期末考试也倒计时了,满打满算也就还剩下三天的时间,公共课需要背,专业课的知识也需要再看一遍,所以我就暂时先从陆景重家里搬了出去,搬到学校寝室里住。   回到寝室的当天,温温、桑桑和阿雪还专门给我办了个接风宴,好像我是长途跋涉终于回归了一样。   这一次照例是吃火锅,当时雪儿还说,为什么聚会就找不到一个新奇的方法呢?不是吃火锅就是吃自助餐要么就是西餐。   温温当时就给了雪儿一记脑瓜蹦儿:“那下次你去喝西北风,我们坐这儿吃饭。”   吃了饭,作为期末复习前的狂欢,我们四个人去KTV唱歌唱了一个通宵,第二天大早上等到寝室门一开,才进去,一睡睡到下午七八点,拿了书就去图书馆开始背书了。   这几天考试期间,我有时候都是在图书馆通宵背书,背到筋疲力尽已经快要蔫儿的时候,就正好接到陆景重的电话,就会特别兴奋,把书随手往地上一扔,直接盘腿坐在地上就开始跟他堡电话粥了,挂断了电话再继续背书,又战斗力满满。   就在考试前一秒钟,我都在捧着书背,虽然手里的小抄已经准备好了,但是有时候怕万一碰上个很严的监考老师,那就完蛋了。   不过这段时间我的运气一直不错,卷子上的题目都是我背过的,而且监考老师不严,我正好就把准备好的小抄给了我前座的一个男生。   期末考试结束,就迎来了暑假,寝室的三个人都是要回家的,不过雪儿家就是C市的,从家里到学校来来回回也就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温温一般情况下是买机票,不过有时候也为了掩人耳目,买一次火车票,至于桑桑,她说他要帮一个师兄的忙,所以在C市待几天,就先住到雪儿家里。   从寝室里出来,我拉着行李箱直奔陆景重的家里,一个暑假,两个月的时间,我能和陆景重一直呆在一起了,我现在只要是想到都觉得心跳的特别厉害,漫天都是粉红色的心,嘭嘭嘭地越跳越厉害。   从背包里翻了半天,才找到了钥匙。   但是打开门,“陆……”   刚刚只出口说了一个字,我就生硬地咽下了后面的话。女刚欢扛。   因为,映入眼帘的,是在玄关的一双细高跟鞋,再向前,从玄关经过客厅一直到楼上,地面上全都是散落在地的衣服,女人的衣裙,男人的衬衫。   ☆、第九十二章 “捉奸”   我的心跳就一下子停止了,手里的钥匙啪的一声掉落在地板上,没有敢向前再走动一步。   我抬起头,顺着楼梯向上看。   是上楼……还是不上楼……   有时候。我真的不得不承认,更多时候,我宁愿给自己留下一寸可以转圜的余地。   所以,我转身,顺手带上了门。   该软弱的时候过强,该强硬的时候太软弱。   不知道那些已经结婚的人,在看到老公在外面有女人的时候是怎样的感觉,是愤怒还是悲伤,我忽然就想到了黄静雅,想到了这个从来都不被丈夫疼爱的女人,就算是十月怀胎最后分娩,全都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泪水和喜悦,这样的时光。如果不是有爱,一个人又如何能够熬下去?   我脑子里特别乱,想到了耿雨霏,想到了陆老师,又想到了那个变态陆正宇。   顺着走廊往外走,但是在还没有走到楼梯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我真的是一步都动不了了,靠着身后的墙慢慢地滑坐在地上,闭了闭眼睛。   陆景重是这种人吗?   我不信。   我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手机来,拨通了陆景重的号码,我觉得这件事情真的有必要确认一下。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终于接通,那边依旧是陆景重的一声——“喂。”   只不过,这个声音清冽的却没有一丝杂质。不像是正在情欲中或者欢爱过后那种黯哑的声音,我心里顿时有了一丝期冀,难道不是在屋子里……   我猛的摇了摇头,衣服都脱了一路,不是做爱是什么。   我顿了顿才问道:“毛毛,我刚从学校回来,到家了,忘带钥匙了,你给我开一下门。”   电话另一头,陆景重没说话。   我心里一慌,急忙又接问了一句:“你现在在哪儿?!”   紧接着,一双棕色的高帮鞋就映入了我的眼帘,我顺着熨帖的裤腿向上看,陆景重的声音就从电话里和空气中。双重声音传过来。   “我在你面前。”   见我有点发愣的样子,陆景重直接伸出手臂来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皱着眉,帮我拍打身上的灰尘:“干嘛在地上坐着?”   我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了他好几秒,这是陆景重,那刚才我拿钥匙开了门进去看见的那是……   我心道不好,不是遭贼了吧。直接拉着陆景重就赶紧往家里跑。   可能是我这种突然的劲儿用的大了,竟然向前猛的一跑,把陆景重带了个踉跄,我回过身来就被陆景重抱了个满怀。   我是挺着急的。但是看陆景重压根就不慌不忙,在门口,一只手扶着我拉杆箱,一只手在把玩着钥匙,看似不经意地说:“以后有什么事儿就直接问我,不要自己在那儿瞎猜。”   我忙不迭地点头。   “以后你要是自己瞎猜不问我,小心我惩罚你,让你三天都下不了床。”   我:“……”   我又忙不迭地点头,然后就问了一个问题:“里面……到底有没有人?不是你专门弄成那样的吧?”   我忽然想到这种可能性,简直就是重口味。   陆景重却皱了皱眉:“弄成什么样子?”   我拿过陆景重手中的钥匙,然后打开了门。   既然已经知道这屋子里不是陆景重了,那我也不用瞻前顾后了,大开了房门,伸手让陆景重先进,果然,陆景重看见玄关的一双高跟鞋和满地凌乱的衣服,就已经眯了眼睛。   看陆景重这表情,明显是知道是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的,我的一颗心已然就放了下来。   陆景重向楼上大喊了一声:“梁易!”   这一声算是给楼上正颠鸾倒凤的两人腾出了穿衣服的时间,我默默地把拉杆箱拉进来,默默地关上了门,然后默默地跟着陆景重上了楼去“捉奸”。   二楼有很多房间,除了放我东西的一间客房,还有三间房,另外一间主卧,是陆景重的房间。   这个梁小六,真是好死不死地就睡了陆景重的主卧。   这真是……   陆景重直接一脚踹开门进的时候,我从缝隙里看到床上滚做一团的两个人,还没有看清楚,陆景重就直接转身捂住了我的眼睛,拉着我往外走,还不忘给梁易加上一句:“给你一分钟,给我收拾干净了。”   关上门之前,我就听见里面都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   下了楼,陆景重让我去厨房里泡一壶茉莉花茶,端过来边品茶边等。   我腹诽,怎么以前就没发现陆景重这么腹黑呢?跟他生活在一起太有压力了,我这么清纯善良简直就不好意思跟他往一起站了。   等我从厨房里灌了一壶茶出来,正好梁易先出来,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下面裹着一条浴巾,正可怜兮兮地问陆景重:“哥,我把衣服捡回去穿上。”   看着梁易此时的样子,再联想到以前趾高气扬鼻孔朝天的样子,如果不是他在眼前,我怕是肚皮都要笑炸了。   我给陆景重倒上一杯茉莉花茶,然后轻轻一笑:“梁小六怎么会在咱们家啊?”   这个问题我是问的陆景重,但是现在以陆景重的气场,显然是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索性有一个做错事情的呆在羔羊,梁易就开始拍马屁:“是我说想要借五哥家的浴室洗个澡的,但是谁知道,正好遇上我女朋友,我女朋友不知道从哪儿吃了那种……那种药了,上来就干柴烈火把持不住了。”   陆景重先提出了第一个问题:“你哪儿来的女朋友?”   我紧接着提出了第二个问题:“是你把持不住还是她把持不住?”   梁易先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头去看了陆景重一眼,一张俊脸已经成功涨成紫红的了,我就特别大度地一摆手:“先去把衣服穿了吧,别冻着了。”   我这话明显就是故意的,现在正是七月份的天,大太阳毒辣辣的,哪来的冻着。   不过梁易也没有做什么计较,听了这话拿了衣服就要走,陆景重又叫住他:“谢谢你嫂子。”   “谢谢五嫂。”   梁易这句话说的可谓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等梁易一上楼,我就笑的前仰后合,指着陆景重:“你这样欺负人家小孩儿好吗?真的好吗?”   不过,刚才我和陆景重的配合也真是可以称得上是天衣无缝了,夫唱妇随。   等梁易和那个小姑娘从楼梯上走下来,我看见梁易身后护着的那个小姑娘,脸上红扑扑的,一双眼睛特别水灵,眼睫毛挺长的,跟蝶翼一样忽闪忽闪,梁易在前面叫陆景重五哥,她就跟着叫五哥,倒是十分乖巧听话的样子。   陆景重此时此刻也就不得已摆出家里长辈的样子了,我看着他故作深沉的样子,现在看着总是很可笑,陆景重问了这个小姑娘的名字,几岁了,跟了梁易多长时间。   这小姑娘说:“我叫白筱筱,今年十九,我和小六认识一年了。”   “才认识一年就发展到滚床单了,这还真是迅速啊。”陆景重这话明里暗里是讽刺梁易的,不过这个白筱筱脸也红了。   既然是夫唱妇随么,也是我该做老好人的时候了,一个给大棒,另外一个总是要给糖。   我就从包里拿出几张钞票来包起来,给白筱筱当成是见面礼了,白筱筱倒是十分有眼色,直接叫我:“五嫂。”   这事儿就算是揭过去了,梁易和白筱筱走之后,陆景重轻微洁癖发作,就要打电话让钟点工把房间里里外外全都消毒打扫一遍,被我给阻止了。   我说:“不就楼上你一个房间么?我去收拾一下,今天晚上大不了换个房间睡觉。”   我进陆景重的房间帮他收拾,他换了拖鞋跟在后面,床单和浴巾什么我本来说扔进洗衣机去机洗的,但是陆景重嫌恶的直接指了指垃圾箱:“扔掉!”   我对陆景重这种间歇性发作的洁癖真是搞不懂了,住酒店的时候也照样是这种床单被罩,怎么就没听他说起过。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和陆景重睡在隔壁的一个大房间里,这个大房间里有一张能并排躺下四个人的大床,一面墙上全都是镜子,我看着这镜子有点恐怖,就拉着陆景重想要找个没镜子的房间去睡觉。   但是陆景重却不肯,说:“又怕鬼了啊?你怎么跟我这么长时间胆子还这么小?”   我说:“你没听老一辈说过么?睡觉的时候不要照镜子,真的是容易见鬼的。”   陆景重没理我,还走到门口把门给关上了,啪的一下把头顶吊灯给关上了,指着前面的镜子:“你再看看这镜子。”   我看向整面墙的镜子,完全看不出来这是镜子,好像是夜空一样,不,是银河系,那种飘浮在轨道上运行的行星。   “这是怎么做到的?”   我问出这个问题,就意识到自己真的是问多了,就算是陆景重给我说了,我也听不明白。   陆景重也没有跟我废话,直接把我拉到床上躺下,说:“那个时候请人给做的,算是一个黑暗的效果图,我以前都没来过这儿睡过,这是第一次。”   我一下子勾住陆景重的脖子,在他脸上打了个啵儿。   和陆景重已经隔了有一个多星期没见了,现在再见面肯定免不了滚床单了。   以前没有和陆景重一起洗过澡,这一次索性就直接鸳鸯浴了,我到浴室放了热水,还没有出去叫他,他就进来了,他拉着我不让我走,我一笑:“我没说走啊,免得你还跟上次一样,摔了个尾椎骨折。”女场豆亡。   陆景重:“……”   其实,两个人一起洗澡都是个噱头,哪儿能洗成澡,等到陆景重把气喘无力的我从浴缸里一把捞出来,我看刚才放好的一浴缸水,现在只剩下了一半,浴室的地上稀里哗啦的全都是水。   不过,就在上一次陆景重摔倒之后,我就专门在网上买了一批地摊,在浴缸前面铺上了一小块,避免不小心滑倒。   回到房间的大床上,陆景重或许也是累了,我们都没有再折腾了,他就静静地抱着我睡了一夜。   结果,我枕着他的胳膊睡了一夜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早晨醒来之后,我落枕,陆景重胳膊酸麻,导致当天上午拍专辑的MV的时候,陆景重的舞蹈动作极不和谐。   “停!”   在拍摄组第N次喊cut之后,高明终于忍不住了,走过来看看陆景重,再看看后面跟着的好像是歪脖一样的我,吸气,吐气,再吸气,最后耸了耸肩,转身去跟拍摄组协商下午再拍的事情了。   所以,陆景重又得到了一个上午的空闲时间。   这个上午的空闲时间,陆景重说要带我去见他妈妈。   他妈妈……   我的脑海里立刻就蹦出来三个字——连小珺,那个跟我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   在路上,为陆景重的妈妈买了一些东西,我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你妈妈的病好了没有?”   陆景重说:“我妈没病,她一直都好好的。”   听了陆景重的这句话,我愣了一下。   ☆、第九十三章 知道你是谁   陆景重本来不想开车,说是想拉着我坐地铁过去。   我忽然就想起来,上一次和陆景重一起坐地铁,还是在三年前第一次来C市的时候。就欣然答应了。   但是,陆景重戴上帽子戴上墨镜之后,我还是觉得太引人注目太招摇了,如果在街上被人认出来了围追堵截,那好不容易空出来的这个上午也就白搭了,我可不想这样的两人世界变质成粉丝见面会。   所以,最后还是让高明开车送我们去的陆家。   高明意见很大,因为最近他正在筹备他的外出度假计划,修年假,所以,一路上说了很多话,当然,对陆景重这个boss他不敢有意见。只能是对我有意见。   路过一个花店,我心思一动,叫了停车。   高明把车停在旁边的临时停车位上,猛的扭过头来看向我:“你又想干什么?!”   我没理会他,直接开了车门就下了车,向陆景重眨了眨眼:“我去买束花儿。”   到花店里,本来一给店员说是要送给长辈的,店员就推荐了康乃馨,但是我最后还是选了百合花,纯白色的,没有一丝瑕疵和杂质的,我喜欢这种花。   到了陆家门口,陆景重就让高明先回去了:“不用来接了,我们打车去公司。”   高明明显是对我不放心。还特意又叮嘱了两次:“记得下午两点有新闻发布会,一定不能迟到。”   我说:“我一定会提醒Vincent的。”   高明的车开走,我和陆景重并肩站在这个深宅大院之外,抬头看看里面的绿树成荫。   这个地方,不管是对陆景重,还是对我来说,都只是一个过路的地方,不是家,只是为陆景重冠上了一个姓氏的地方。   我更喜欢把陆景重一直住的那个公寓套房称作是家,我好像已经把那里当成是家了。   管家还是上一次来的时候见的那个老头,过来鞠躬问陆景重:“二少爷,我刚刚请示过太太了,在正厅等您。”   陆景重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拉着我向前走的脚步很急。   上一次来的时候,都是直接走前面的路,路过一个花坛,一个音乐喷泉,一个小树林就到了正厅位于的二层别墅。   但是这一次,陆景重直接拉着我上了右手边的一条小路,小路上都是鹅卵石,我一边庆幸自己穿的是平底鞋。一边小跑着跟上陆景重,护着手里的百合花。   终于走到了头,陆景重停下了脚步,我差点直接就撞上了他的脊背。   他说:“到了。”   前面是一个低矮的平房。类似于那种在护林员住的房子,只有一间,从外面看起来,里面的空间就必然逼仄。   走到门口,陆景重敲了敲门。   从旁边木头窗棂的窗户里望出来一双眼睛,紧接着就是歇斯底里的大叫,就跟上一次在陆家别墅正厅里听到的一样,是那种好像是疯了一样的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   连小珺把门打开,扬手就推站在正门口的陆景重,大声喊着:“滚开!你又想来抢我的孩子,滚开!”   她手里抱着一个差不多有一人高的维尼熊的毛绒玩具,玩具的两条腿在地上拖着,她向前走一不小心就踩到了,一下子向前栽过来。   幸好陆景重眼疾手快地把她扶住,我心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妈,你慢点儿。”   陆景重这一句话,不断扑腾着的连小珺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反过来盯着陆景重的脸:“你是我的毛毛吗?你是毛毛?”   陆景重说:“妈,我是你的毛毛。”   我刚刚以为陆景重的妈妈这算是认识人了,是不是好了,就是啪的一声,连小珺手掌已经在陆景重脸上留下了五个手指印:“你别想再用这种方法抢走我的儿子!滚!”   然后,连小珺就是发疯了一样,对陆景重又是拳打又是脚踢的,头发全都散了。   我觉得这样不是个办法,就换了个角度,想要拉开陆景重,我先过去给陆妈妈说一说。   但是,经过一个角度的转换,我看见了在一边树林里有一双黑色的眼睛,我猛的转头看过去,正好就看见一个刚刚离开的人影。   我眯了眯眼睛,脑子跟上了涡轮一样转的很快。   难道……   那是陆正宇派来监视的人,而现在,连小珺只是在做戏?   但是,这样做戏的代价也太大了点儿,我看着陆景重脸颊上那五个红红的指印,忍不住就心疼,如果陆妈妈没有疯,那么想必她更心疼。   在来之前,陆景重告诉我说,他妈妈好好的,根本就没事儿,我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但是,现在我站在他的这个角度上来看,而不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或许真的有可能,不是陆景重的自我安慰,而是真的没事儿。   我要想个办法。   我走过去,抓住陆景重的胳膊,用手指在他的虎口处掐了一下,一只手扶住陆妈妈,说:“阿姨,我是毛毛的女朋友,你看看,你认识我吗?”   连小珺听了这句话忽然就不再挣扎了,口中那些骂骂咧咧的话也停止了,她转了目光,盯着我,看了有三秒钟,才说:“你是我毛毛的女朋友?”   我点了点头:“嗯,我是,我叫杜佳茵,毛毛跟你说起过。”女有匠扛。   陆妈妈脸上有一瞬间的迷茫,不过她已经松开了陆景重的胳膊,反手抓住我的手,又反复问了好几遍相同的问题,我点头如捣蒜。   趁着陆妈妈愣神的这一刻,我把手里的百合花给她塞到手里,然后挽着她的胳膊就往屋里走:“阿姨,你快进来,我可想知道毛毛小时候的事儿了,你来给我说说。”   这个时候,陆妈妈也不挣扎了,直接进了屋,只不过陆景重没有进了,他远远地看着,我觉得他的眼睛里满满地写着悲哀。   我没有关房门,让陆妈妈坐在一个外面以陆景重的角度能看得到的地方,找了一个水罐,把百合花插进去。   这个屋子是那种开放式的屋子,卫生间和厨房都是用砖墙挡起来的,摆设十分简单,只有必备的家居,电视机看起来也很老旧了,是那种很久以前看过的,一个方疙瘩的电视机,里面偶尔信号不好还会飘雪花的。   这一瞬间,我就觉得心酸,陆景重不进来,或许真的是个好事儿,进来了相反他心里会更难受。   陆妈妈此时异常安静,好像刚才大闹了那么一场,精力已经完全用完了,看着我刚刚插进去的那一束百合花,眼睛一眨不眨。   我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看见桌子上一个相册,询问地看向陆妈妈,拿下来之后见她没有拒绝,就随手翻开看了几页。   前面的几张照片是黑白的,还有一张是黑白的两寸照片,是结婚照的那种,一看就是陆妈妈年轻的时候,面庞十分稚嫩,旁边的一个青年,我能看得出来,就是陆景重的父亲陆高风,虽然只见过两面,我已经记得那个冷漠的男人了。   在这张照片下面,有一个日期,上面还写着一句话:只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看着照片上陆妈妈脸上的笑,和现在她眼角的皱纹,我忽然觉得,那个时候刚刚嫁给陆高风的时候,一定不会想到,有一天会有一个女人完全取代她的位置,她到现在这步境地,儿子也不在自己身边,不能相认。   “毛毛的照片都在后面。”   陆妈妈忽然出声说出来的这句话让我愣了一下,我听了就习惯性的往后翻,翻了两页才反应过来,猛的抬头看了陆妈妈一眼:“阿姨,你没事儿了?”   陆妈妈没说话,眼光看着我,有点凄惶。   我也就没有再问了,往后翻看到了陆毛毛的照片,从小时候的满月照,到百天照,甚至还有陆高风抱着才三四岁的陆景重的照片,只不过一直到差不多十岁之后,照片就没有了。   在临走的时候,陆妈妈对我说了一句:“以后别来了。”   我脚步一顿:“你知道谁是毛毛对不对?”   陆妈妈直接在后面把门关上了。   我转过身,看着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过的陆景重,心里被猛攥的一疼。   已经快到正午了,刚才进去之前,陆景重的影子被阳光斜斜的拉开,在地上投下长长的一道,但是现在,只是在脚下暗处缩成了一块黑暗的光斑,额前的碎发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眼中的神色被挡住了。   我快步走过去,把陆景重的手纳在手心里,握紧了。   陆景重低头看了我一眼,我看到他目光里是沉沉的黑,就像是夜晚波涛汹涌的大海一样,他拉着我的手,转身向旁边的小树林走去。   因为正值盛夏,小树林里枝繁叶盛,蝉声叫的人心烦意料。   陆景重拉着我大约走到树林中间,才停住了脚步,我见他不走了,就绕过去看他,动了动唇叫了他一声:“陆毛毛……”   结果,我就看见他满脸的泪。   刚才我还在想,是不是陆景重知道陆妈妈其实没有疯,只不过,就算是知道又怎样呢,还是有距离,还是不能靠近。   或许,真的是习惯了这样沉默无声的哭泣,他这样一双没有光彩的眼睛,看了让我心疼。   我踮起脚尖,用力地抱住陆景重,抚着他的后背,轻轻地,一下一下的。   我说:“你妈妈记得你,知道你是谁,毛毛,她一直都记得你。”   …………   既然来了,陆家的正厅也是要去了,陆家现在正经的陆家太太和陆高风也都是要拜访的。   这一次来的时候,我和陆景重是完完全全空着手的,什么都没有拿,但是,在去正厅的路上,竟然看见了一个已经三年没有见的人。   或者说,是从我三年前第一次来这里赴过鸿门宴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的人。   ☆、第九十四章 录音笔   在陆家,除了陆景重之外,如果说还有人有人性的话,那就是陆老师。   其实。周越之后给我说过,当初陆老师在我家乡那里支教的时候,顺从我的意思跟我玩儿了那么一段师生恋,纯粹只是为了和他老婆离婚,就是拿我当一个借口而已,我根本就是无足轻重,也就算是骗我的了。   但是,陆老师在我的学生生涯里,确实也留下了一段不可磨灭的印象,在那段黑暗的时光里,让我知道,真的是有光明的。   更何况,如果没有陆老师。我又如何能见到陆景重,认识陆景重呢?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很多时候都是机缘巧合的,或许这一秒钟你改变了一个决定,下一秒你的人生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   这个时候,陆老师站在路边,等着我和陆景重走近,好像就是在这里等我们。   已经有三年多没见了,看到陆老师的一瞬间,我甚至有点认不出他来了,但是,就好像偶然遇到乔初的那个时候,心里也会有欣喜。   走到陆老师跟前的时候。我端端正正地鞠了一躬:“陆老师好。”   陆正谦笑了笑,说:“佳茵,长得漂亮了。”   陆景重这次没有拦着我,也没有拉着我掉头就走,而是站住脚步,说:“从美国回来了?”   陆正谦点了点头:“嗯,回来了。”   美国。   陆老师也去美国了么?   那是不是和陆景重去的同一个地方呢?   我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先是一愣,立即就给否定了,美国那么大,就算是一个国家,也很可能不是同一个地点。   紧接着,陆景重仍旧拉着我没有松手,和陆正谦一起走进了正厅。   陆景重和陆老师之间,或许原本就没有什么过多的仇怨。所以相处,说话都是淡淡的,以我这个旁观者的角度,倒不像是兄弟两个,好像只是两个并不相关的人在寒暄。   恰逢吃中午饭,只不过,这一次的中午饭,只有我、陆景重、陆老师和陆高风四个人。那个现在十分正经的陆太太和变态陆正宇都不在。   即使是这样,一顿饭也吃的没有什么胃口,我只是象征性的动了几筷子。   吃过饭,陆高风忽然叫住了我。让我去书房一下。   陆景重跟我一起过去走到书房前,陆高风看陆景重也跟着,摆了摆手让他先离开:“还怕我会把她怎么样吗?”   陆景重说:“你有什么话要跟她说,就现在当着我的面说吧。”   陆高风一听忽然就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那好,你一块儿进来吧。”   我不知道陆高风找我有什么事情说,进来之后,我观察了一下,陆高风的书房果真很大,旁边两边全都是很大的书架,占满整个一面墙的书架,每一层的书全都是满满当当的,随意扫了一眼,上面分门别类的书都有,可以算的是一个小型的图书借阅室了。   陆高风指了指在旁边放着的一个长沙发,让我们坐下,才说:“本来是想要杜小姐转告说服你的,但是现在既然你跟了过来,就直接告诉你。”   他顿了顿:“现在你也知道,你叔叔伯伯他们最近对咱们陆氏都是虎视眈眈的,只有正宇一个人,明显的已经力不从心了,所以我这才叫了美国的正谦回来,你现在人也在C市,有必要回来就回来……”   我已经可以猜到陆高风的意思了,他想要让陆景重帮陆正宇,帮陆氏度过这个难关。   我在心里冷笑,有难的时候想到你了,享福的时候却把你丢在一边不闻不问,这种父亲当的还真是合格,这种恩情还真是淡漠如水。   陆景重说:“我和光影签了五年的合同,还没有到期。”   陆高风说:“这倒没有什么问题,不就是几十万的违约金么,我们陆家还负担的起。”   陆景重看起来正在沉思,随后说:“光影那边我不想辞,但是通告我可以少接,这边过来咱们公司。”   陆高风沉吟片刻:“可以,正谦从昨天开始已经去公司了,正宇有点忙,你们兄弟多分担一下。”   我不知道陆高风这些话是怎么直接说出来的,我不信他不知道陆正宇私底下是怎么对待陆景重的,也不信那些所谓的监视的人,陆高风会不清楚,既然能在这个位子上坐到现在,那就绝对不会连这么一点眼皮子底下的事情都搞不清楚。   我忽然间,很讨厌陆高风,这个陆景重名义上的父亲。   不过,现在面对陆高风这样的要求,陆景重既没有完全拒绝,也没有表现的兴致勃勃想要分一杯羹,陆高风说了几个人名和几个合作案,让陆景重多注意,陆景重也只是神色淡淡的。   不过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陆高风在谈这些有关于陆氏的高级机密的时候,并没有避开我,难道是因为相信陆景重,所以相信我么?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谈完事情,要走的时候,我站起来,对陆高风说:“叔叔,我想单独给你说两句话。”   陆高风倒是没有什么神色上的变化,倒是陆景重,已经走出去的脚步生生顿下,回头看我的目光里已经有了些许诧异。   我冲他眨了眨眼睛,示意没关系,他才放心地转过头,顺便把书房的门给带上了,只不过没有关紧,可能是怕万一有什么事儿,能及时地冲进来吧。   陆高风坐在办公桌后面,笑着问我:“孩子,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我抿了抿嘴唇,说:“我不想问什么,我想请求你一件事。”   陆高风挑眉:“什么事?”   “我能不能把陆景重的妈妈接出去住?”   我这话一出口,陆高风愣了一下,看他的表情,明显是没有想到我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他笑了笑:“如果她想走,在任何时候我都没有拦过她。”   “你没有拦过,那你太太有没有拦过?”我问。   “我和我太太,从来都没有干涉过她的去留,她什么时候想走,自然是可以走的,”陆高风顿了顿,“只不过,一旦她走了,接济不上来那些昂贵的药材费,恐怕病还是会复发。我知道你和景重刚刚从他妈妈那里过来,最近她妈妈的精神状态已经有好转了,有时候也会认识人了。”   刚才,就在从陆妈妈那个小木屋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还记得。   她说:“别再来了。”   这句话,明显就是说给陆景重听的。   不让他来了,她也不会离开。   我要转身退出书房的时候,陆高风叫住了我:“你先等一下。”   我回头。   陆高风说:“我给你一个忠告,杜小姐,你的身份并不适合我们陆家,还希望你好自为之。”   我握在门把上的手指紧了紧,本来想要反驳,但是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了。   毕竟这个人还是陆景重的爸爸,不管他做过什么样的事情,所以,必要的尊重要是要给,我打开门,回身对陆高风说:“我不会放手。”   这句话,就站在门外的陆景重想必也是听到了,他的眸光闪了闪,搭上我的手背,拉着我走下了楼梯。   从陆家回去的路上,我和陆景重都彼此缄默了一路,直到高明打电话过来。   电话是我接通的,因为高明要着力培养我现阶段处理问题的能力,好安安心心地去国外度假。   但是这一次,高明打过来电话的第一句话就是:“蓝萱出车祸了!第一医院,快来!”   我挂断电话就对前面的出租车司机说:“第一人民医院。”   陆景重询问地看向我,我说:“蓝萱出车祸了。”   其实,这个时候就算不去现场看,也可以从网上找到了,我随意地翻了翻网页,刷了几条最新发的微博,最热话题已经成了“蓝萱车祸”的消息,碍于前面坐着的司机,我就把手机递给陆景重,一条一条地让陆景重往下翻看,到最后,陆景重的眉毛已经皱成了一个川字。   因为,其中大多数内容,说的并不是车祸本身这件事,而是这场车祸是蓄意的,因为开车撞人的车主现在还在逃逸。   到了医院的时候,医院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拿着照相机和话筒的记者,就算进了医院里面,也能看到不少在抓拍镜头的记者,陆景重一时间就成了焦点,无数个问题直接抛过来。   “请问蓝萱前段时间微博取关你是怎么回事?”   “你对蓝萱这次车祸有什么看法?”   “请问你现在和一个刚出道的嫩模交往过密切是真的吗?”女住圣巴。   “这一次车祸是不是蓝萱故意做的,只想要换回你的真心?”   一个一个问题听得我头大,正好高明带着保镖匆匆赶过来,隔开了记者们,带着我和陆景重匆匆忙忙上楼。   陆景重的神色冷峻,问:“情况怎么样?”   高明说:“还在手术室。”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具体是怎么一回事,高明也说不清楚,他只是简单地告诉了我和陆景重,蓝萱在上午拍完一个场景之后,跟她的助理阿凛吵了一架,然后就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结果没有半个小时,他们公司就接到了出车祸的消息。   “不过警察已经封锁现场了,也排查各个路口的录像,派出警队去找那辆肇事逃逸的车了,估计不过几个小时就应该有结果了。”   就在高明正在跟我和陆景重说话的时候,那边楼梯上闪光灯一闪,我们三个人同时向那边看过去。   “张小燃?!”我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大声喊道。   没错,现在拿着相机正在正大光明拍照的,就是张小燃,那个一心要成为一个最出名的娱记的张小燃。   本来我是背朝她的,想必她看着我的背影压根就没有认出我来,但是现在,她一转身,认出我来,蓦地睁大了眼睛:“杜佳茵?!你竟然……”   我在心里默默地帮她把这句话补充完整:我竟然是陆景重的助理。   而就趁着这个时候,高明已经走上前去,一把拿过张小燃的相机,单臂挡开张小燃,按下了几个键,把照片消除掉:“我会把相机寄到你的报社,现在请回。”   张小燃气急败坏:“你以为我只是拍照了吗?我还有录音笔!”   ☆、第九十五章 挖猛料 (谢mulandeng打赏巧克力)   如果高明连这种事情都处理不了,他也可以提早告老还乡了。   身后有一个保镖一下子拎起了张小燃的后衣领,轻松地好像是在拎一只小鸡,然后卡着她的手腕就把录音笔抢了过来。递给了高明。   张小燃喊:“你这是抢劫!不经过我同意就抢劫!”   “你见过有像我这样抢劫的吗?”高明鼓捣了半天录音笔,结果也没有搞清楚是该怎么删除里面的东西,索性就直接揣进了衣兜,“我会把相机和录音笔一块儿寄到你公司,现在把她带出去。”   显然,张小燃很不配合,她大呼小叫地要把录音笔和照相机要回来,还提到了我的名字“杜佳茵!杜佳茵我有话跟你说!”   我笑了笑:“我随后给你打电话。”   张小燃被架着胳膊,两条腿在地上乱扑腾着,叫:“我现在就要跟你说!你们先等等,我真有话说!”   两个保镖一左一右,没有理会张小燃的话,索性直接拖着她上了电梯。   手术中的灯还是亮着。走廊外只站了蓝萱的助理阿凛一个人,阿凛双臂撑在墙上,只是在听见脚步声的时候抬头向这边看了一眼,连招呼都没有打,又垂下了头,脑袋抵着墙面。   听高明说,蓝萱是在和阿凛大吵了一架之后跑出去的,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现在最内疚自责的,应该就是现在默不作声的阿凛了。   一时间,我们几个人在走廊上,谁也没有说话,时间静静地流着,一点一滴。缓缓地流淌。   因为高明的措施很不错,在等待的这将近一个小时里,没有那些不知好歹的记者上来了,一个走廊,只有我们几个人,只不过,仍旧站着的只有阿凛。   我说:“阿凛,你坐下歇一会儿吧,要不然没等蓝萱出来,你就累垮了。”   阿凛没有吭声。   我刚想再多说两句话,这边陆景重忽然拂了一下我的手腕,摇了摇头。   我看了一眼时间,大概是又过了有半个小时的样子,手术中的灯灭了。我们几个人同时站起身来。   手术室里,先被推出来的是蓝萱,她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嘴上还上着氧气罩,十分微弱,从手术室推出来就直接进了ICU,阿凛想要跟过去,却被忽视阻止:“现在还不适宜探望。请后退。”   高明询问了医生的情况,医生说了几个专业名词我也听不太懂,好像就是有颅内出血,胫骨断裂。胸腔积水,听起来很严重,现在还在昏迷状态,需要住院观察。   这次车祸之后,原本蓝萱的助理阿凛应该投入开始准备后续,但是他完全不在状态,如果不是高明每天拉着他去吃喝拉撒,恐怕就像是一个雕塑似的扎在特护病房前了。   不过,公司派出的公关后续工作接档很好,蓝萱最近一条微博下的留言已经过十万,全都是“要坚强,女神!”“我等你醒来!”“等你归来”之类的话。   其实,蓝萱在大陆并没有几个亲人,她的亲人全都是在国外的,所以,这几天,医院里除了我、陆景重、高明和阿凛之外,只有一些偷偷溜进来记者和圈子里的朋友。   肇事司机已经被抓到了,肇事逃逸,罪行肯定轻不了,但是在这之前,阿凛竟然就找了一帮打手,已经快把这人打的残废了,直接卸了别人两条胳膊。   阿凛在我眼里一直是有些古板的,做出这种事情让我忽然有点理解不了,但是陆景重说,这才是真实的。   蓝萱的病房已经允许人进入探望了,只不过她还是昏迷不醒,明明有心跳有呼吸,但是就是不醒,不知道能不能听得到我们说的话。   当天下午,高明神秘兮兮地把我叫到一边:“阿凛是不是你朋友?”   我很实诚的摇了摇头。   高明:“……那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说着,高明就递给我一个水杯,里面有多半杯水,他直接放进去两片药,晃了一下觉得不够,就又放进去一片。   …………   此时,阿凛正一个人坐在床边,盯着躺在床上的蓝萱发呆。   我其实没有见过几次蓝萱,仅有了几次还都是以女强人的姿态出现的,给人的感觉就是平易近人,但是现在,她脸色苍白,苍白的近乎透明,嘴唇也是一点血色都没有,因为撞伤了头要开刀,所以头发全都剃光了,抱着层层叠叠的纱布。   虽然说见蓝萱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因为高明总是带我熟悉“业务”,所以见到阿凛的次数相对就多了,但是在我的印象里,阿凛就是一个木头人,脸上大多数时候是没有表情的。   只不过现在,我很吃惊地看见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类似于悲痛的神情。   我走过去,推了推他:“喂,给你杯水喝。”   做这种事情就是有点手哆嗦,我心里怯点儿,高明是怎么选中让我帮他这种忙的,给人下迷药这种事情简直就是掉节操的。   阿凛抬头,一双眼睛里全都是红血丝,眼圈都凹陷下去了,嘴唇上一圈泡,他看起来有点迟钝,就跟一只忠心耿耿护着蓝萱的忠犬一样,他接过水杯之后一口气喝光了,估计也真是渴的厉害了。   我说:“我在这儿替你一会儿,去去休息一下。”   阿凛没搭理我,继续转过去,依旧盯着病床上的蓝萱。   真是……   我靠着阿凛坐下来,说:“能告诉我你跟她吵什么了么?”   阿凛没反应,我继续说:“你现在是不是后悔死了,当初给她吵架,不过我挺好奇啊,你不是一向忍着蓝萱的脾气么,怎么就吵起来了,蓝萱是喜欢你不是?我这个外人都能看的出来,看来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我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阿凛完全没搭理我,我就这么絮絮叨叨说下去,从他和蓝萱,扯到我和陆景重,最后归结到一句话:“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然后,阿凛就倒在沙发上了,顺便撞倒了那个罪魁祸首的水杯。   我长呼了一口气,咳咳了两声,试探性地又叫了阿凛两声,没反应。   看来药的剂量放的有点多了,我开了病房门,叫了在外面等着的高明两声,让他进来跟我一起把阿凛抬到沙发上睡一会儿。   说起来高明这个人也真是面冷心热,典型的刀子嘴,至于是不是豆腐心,也不知道了,不过,现在阿凛真的需要睡一觉了,一连三天不合眼,我见过的,也就他一个了。   现在蓝萱住院,陆景重也要经常来医院里看望,有时候也留宿,毕竟现在外界传的还是他们两个在交往,今天下午就刚刚开了一个新闻发布会,解释蓝萱的病情,外加公布一个喜讯——陆景重对着话筒说:“婚期最晚订在明年。”   场下顿时哗然,镁光灯好像是光子爆炸一样咔咔咔地闪着。   我捂了捂脸,这种被人隐藏在黑暗中的感觉真是不好,明明在一起却不能正大光明地站出来。   我忽然特别想抽烟,但是包里已经很久都不备烟了,就准备到洗手间去洗一把脸,好把忽然上来的这一股气力给压下来。   可是,到了洗手间竟然无意中看到了张小燃。   张小燃看见我的一瞬间,眼睛放光,离的很远就叫我:“杜佳茵!”   我心道不好,张小燃已经跑了过来,一把把我拽住:“杜佳茵,别跑。”   我扭过头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好久不见啊,小燃。”   “好不容易见一次,去喝杯咖啡吧。”   我知道张小燃的意图,就是想套我的话,一个娱乐记者缠上一个明星助理,能有什么好的缘由,这就是典型的黄鼠狼给鸡拜年。   但是,现在别说只是一支黄鼠狼,就算是一只真的狼,我也愿意跟她出去散散心。   在新闻发布会现场外面的一个小咖啡馆里,张小燃果然不负我所望,坐下来第一句话就是问我:“能不能给我爆个料?”   我真心没什么可说的,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就随便八卦了一些明星的事情,只不过都是外面媒体已经八卦出来的事情,不过我添油加醋地又说的严重了点儿。   张小燃听到一半就打断了我:“这些我都知道了,有没有劲爆点儿的?”   我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小口,有一条最劲爆的,就是其实陆景重的女朋友不是蓝萱而是我,只不过这个谁都不能说。   等到张小燃问我问的急了,我抓起包就起身:“我尿急,去趟洗手间啊。”   我没想着要逃掉,就是先去整理一下思绪,毕竟张小燃是个娱记,如果放出去一些黑陆景重的话也有可能,我在洗手间给高明打了个电话请示了一下,问他到底怎么办。   高明直接骂道:“笨啊,你不会不跟她出去啊!现在马上回来,Vincent正找你呢!”   我“哦”了一声,就从洗手间往外走。   高明说:“你别回来了,这里现在跟堵了马桶似的水泄不通了,你在旁边的XX店门口等着!”   我说:“好,等我……”女住狂才。   我一句话没有说完,就忽然顿了下来,因为我看见,就在刚刚我坐的那个位置,张小燃对面,坐着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看起来好像是……   没错,就是耿雨霏。   高明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佳茵?杜佳茵?”   这一刻,我看着窗边那两个身影,真的觉得,当一个公众人物的女朋友,是一件特别要命的事情。   就比如这个时候,当陆景重的前女友,遇上了渴望挖到陆景重猛料的娱记,还有一个名为助理实为陆景重女友的我。   偏偏,这个耿雨霏,对此知道的清楚。   ☆、第九十六章 神补刀   老天爷真的是喜欢给人开玩笑,不大不小,偶尔就开个玩笑玩儿玩儿。   就在我向窗边那一桌看了两眼,正打算走过去。电话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高明已经把电话给了陆景重。   陆景重说:“看见什么了?”   还是陆景重了解我,好像有一双眼睛长在我身上似的,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我嘿嘿一笑:“你先回家吧,我一会儿打车自己回去。”   电话那边就是陆景重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声音:“杜、佳、茵!”   我嘿嘿一笑,安抚地说:“先回家洗个热水澡,等我回去就伺候你啊,么么哒!”   说完,电话那边没了声音,我简直都能够想得到,陆景重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一定特别古怪外加无语。   挂了陆景重的电话。我就向窗边走过去,张小燃和耿雨霏两个人好像正聊到热火朝天,见我来了,还纷纷拉着我让我落座,好像她们两个顿时就成了中国好闺蜜,而我只是一个称得上半路认识的人。   看张小燃的表情,很明显耿雨霏还没有告诉张小燃关于陆景重的事情,否则就不会现在还安安稳稳地屁股贴着凳子了,绝对第一时间飞奔到报社去发第一手资料。   等我坐下来,这三个人中间的关系就实在是有些微妙了,其实张小燃不用爆料,把这“铁三角”的关系理一理就够了。   我跟她们两个也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就随口问了耿雨霏:“你和张小燃怎么认识的啊?”   耿雨霏说:“她在我报社实习。”   我手里的咖啡杯一顿,没有端稳。里面的咖啡飞溅出来好几点,我装作毫不在意地抽出一张纸巾来擦了擦手背,顺便问了一句:“你也是记者么?”   耿雨霏说:“我是总监。”   我:“……”   张小燃还乐呵呵地神补刀:“我顶头上司,厉害吧,我的美女老板。”   我:“……”   我看着耿雨霏脸上的笑,顿时觉得有点可笑了。   这是什么意思?   原来,手里握着最大猛料的不是我,而是耿雨霏。   随后,我们三个人又在咖啡厅里面做了小半个小时,耿雨霏打发走了张小燃,然后开了车说要送我一程。   我也没有推辞,直接上车,收拾利落地系安全带。   耿雨霏问我:“有什么想问的?”   这时候,我才发觉。其实我是不能和耿雨霏比的,不管是不是她当初抛弃了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恩情,她都比我多经历一些事情,和陆景重的年龄更接近一些,很多陆景重的事情,我只是听说的,而她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   我笑了笑:“没什么可问的,你不是知道陆景重的家么?把我送到门口就行了。谢谢。”   耿雨霏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一笑:“杜佳茵,你这人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我也一笑:“你跟我想的也不太一样。”   耿雨霏说:“如果我说我的工作是陆正宇帮我安排的呢?他把我直接提携到这个吃穿不愁的位置上,还把他手里有的关于陆景重的第一手资料全都给了我。包括那个视频。”   我一愣,转了头看着她。   她说:“他是想看我能忍到什么时候,反正跳板已经帮我准备好了,跳不跳那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了。”   “那你……”   耿雨霏说:“有一段时间,我真的差点手抖就把视频发出去了……别担心,我没有手抖,只是差点发出去。”   在临下车之前,我对耿雨霏说了一声谢谢,刚刚打开车门想要下车,耿雨霏忽然叫住我。   “如果你想要跟陆景重在一起,我说的是永远,不是暂时,”耿雨霏一顿,“就像那天在演唱会给你说的,你要防着陆正宇,陆正宇精神上有问题,有时候惹急了他,真的是什么都能做出来。”   我看着耿雨霏真挚的眼神,点了点头。   只不过,现在我没有把耿雨霏这句话放在心上,也只是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就放回心里的某个角落里。   后来,我就在想,如果我现在真的吧耿雨霏的这个忠告放在心里,那么,或许真的不会有那一天了,不过也不一定,总是有很多突如其来的时候,也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时候。   …………   回到家的时候,我没有叫门,而是自己开了门。   也幸好我没有叫陆景重开门,才能看到陆景重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里的身影。   因为我脚步特别轻,而且陆景重正放着歌,正好掩盖了我关上门的声音,我也是要存了吓陆景重一跳的心思,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在客厅里没有看到陆景重,就想要上楼找找看,忽然听见厨房里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动声。   不是遭贼了吧。   我飞快地跑过去,刚跑到厨房门口,陆景重手一滑,一个碗就啪的摔在地上,碎了。   陆景重没有注意到我,前面有一个冰箱把我给挡着了。   这时候,陆景重低着头,看了两眼那个摔碎了的碗,然后用脚踢了踢摔得粉碎的瓷片,转身又拿了一个碗。   我顿时就觉得陆毛毛这个时候为什么如此萌萌哒。   在料理台另外一边,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陆景重这边从水里面捞出来一条鱼,啪的一下放在案板上,这边食指一伸,“啪”的一声按下了笔记本电脑的空格键。   我刚在想这陆景重竟然这么会享受,外面放着音乐,里面还一边看视频一边做饭……但是,这种想法刚刚从脑袋里冒出来,就因为从笔记本电脑里出来的声音给惊住了——“欢迎来到天天做菜,今天我们来学习红烧鱼的做法,首先,我们需要的作料有:八角花椒,葱,姜,蒜……”   然后,我就看见陆景重低着头,在旁边的佐料盒里面找佐料的样子,还专门用食指捏了一点尝了尝。   我终于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破了功。   陆景重脊背一僵,猛的扭过头来。   我扶着冰箱笑的蹲下来,捂着肚子,看着陆景重一米八三的个子,系着围裙,手里还按着案板上一条鱼的样子,简直太萌了,我一时手快,就把他的这个样子用手机给照了下来。   陆景重估计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就直接把鱼扔回水池里,腰上围裙一甩,大步就从我身边走过去。   我叫了一声:“喂,陆毛毛!”   陆景重没搭理我。   男人有时候就是有点大男子主义的,该哄的时候就得哄,而且,还要端着美味佳肴上去哄。   既然陆景重想要做红烧鱼,现在他甩手不干了,那我就做吧。   红烧鱼是我的拿手菜,之前为了练好这道菜,我也是从网上找了多种食谱,最后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最终集合成了我的杜氏秘方。   等我做好了红烧鱼,顺带米饭一蒸好了,就叫陆景重下来吃饭,但是楼底下叫了两声之后,楼上没有动静,看来还别扭着呢,我就蹬蹬蹬跑到楼上去,亲自去请。   “陆毛毛?”   陆景重躺在床上,正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我又叫了一声,陆景重还是没有反应,我不禁就奇怪了,走过去,跳上床,从上面看着陆景重黑漆漆的眼睛:“陆毛毛!”   陆景重一把把我拉下来躺在床上,手指和我已经变成了十指相扣的模样,没头没尾地问了我一句:“从明天开始,我去哪儿,你去哪儿。”   我微微一愣,旋即就反应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黏在你身上了。”   陆景重忽然伸手把我抱在了怀里,脸庞埋在我的胸前,这种忽然的亲密姿势让我愣了一下,但是随即就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嘴唇在他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用口型比出了四个字——“生死不离。”   …………   接下来的暑假时光,过的异常快,陪着陆景重飞来飞去到其他城市去开演唱会,去拍戏。   因为高明已经去国外逍遥去了,所以没有了他这只在耳边嗡嗡的苍蝇,就只剩下了我和Kitty,虽然Kitty也很聒噪,但是最起码她的嘴没有那么毒。女介丽血。   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我陪着陆景重去西藏拍一场戏的时候。   在飞机上坐着的时候,我就在想,在阳城见到陆景重的时候,他还教训我说只在县城里长大,哪里都没有去过,但是现在,转眼间我就去了很多地方,去了五台山,去了云南,这次又去了拉萨。   我笑嘻嘻地说:“下一次是不是要带着我直接飞国外啊?”   陆景重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而且还贴了一抹八字胡,显的好像卓别林,他正在捧着笔记本电脑玩儿单机游戏,被我这么一一打断,说:“好,等今年年底,我跟公司说休一个月的假期,带你去环游世界去。”   我反问了一句:“这算不算是表白啊?”   陆景重说:“你觉得呢?”   这话让Kitty听见了,捂着嘴咯咯地笑个不停,好像陆景重表白的对象就是她一样。   刚刚下了飞机,我就觉得头重脚轻,有点呼吸不上来了,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都觉得顿时头晕目眩,天和地调换了个。   陆景重说这是高原反应,一般人都有这种反应,休息适应一下就好了,然后就拉着我在路上慢慢走。   我们到剧组安排的酒店之后,先休息一天,隔天开工。   我一进酒店就栽倒在床上,难受的很,蒙着被子从下午一直睡到晚上,陆景重倒是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浴室里洗了澡,换上舒舒服服的睡袍,抱着笔记本看了一会儿电影,端着马克杯坐在我身边,精神好的让我羡慕嫉妒恨。   我就窝在床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来,溜溜转着盯着陆景重看,间歇性地叫一声陆毛毛,可怜兮兮的。   陆景重扭头看了我一眼:“怎么?”   我说:“能不能赏我口水喝?”   陆景重把手里马克杯凑到我嘴边,我趁机舔了一下他的手指尖,不过没有得到我想要的反应,也就耸了耸肩,刚换了个姿势闭上眼睛,就被陆景重一下子压在了身上。   我猛的睁开眼,陆景重直接吻上了我的唇。   陆景重的吻技太高,有时候我想要主导,不过片刻都反会压的死死的,有时候气都喘不上来。   这一次又是这样,再加上高原反应,我几乎要晕过去了,索性陆景重掐了一下我的下巴就把唇松开了,给我留了一条生路。   我不死心伸手拉他,陆景重直接按住了我的肩膀:“再乱动我真在这办了你。”   我一笑,也不敢乱动了,体力还是要节省的。   拉萨的空气真的特别干净,天空湛蓝,呆了几天我的高原反应也好了很多了,有时候陆景重拍戏,我就在片场外面站着,看看远处的雪山,望望干净如洗的天空,感觉心灵都被冲洗荡涤的十分干净了。   Kitty有时候会当我和陆景重的传声筒,从陆景重那儿奔跑过来的时候大口喘着气:“唉,真费劲啊,费劲。”   这次在拉萨呆了两个星期,其实电影的镜头只拍了五天,剧组离开的时候,陆景重和我又在这呆了一个星期,走了几个很著名的景点,沿途回c市的时候,路过青海,又玩了两天。   在青海湖前面,一大片金灿灿的油菜花,后面湖面幽瀚,我抓拍了陆景重好几张照片,越看越觉得他简直就是英俊的一塌糊涂了。   不过,回到c市,就开始是高强度的工作了,不过,就算累,陪着陆景重,我心里也是高兴的。   九月份开学,我大三,就开始正式实习了。   只要是自己找到了实习工作的,到辅导员办公室报备一下就行了,我给导员说的时候,只是报上了实习公司,就是在c市比较老牌的光影,导员一看,自己说了一句:“也是个有前途的。”   也?   我愣了一下,随口问:“还有谁?”   导员说:“谢准佳是去了嘉格实习,最近和光影正合作吧。”   合作不合作我不知道,只不过有了导员的这句话,有一次在去嘉格找阿凛的时候,遇上谢准佳,我也就没有太惊讶了。   ☆、第九十七章 出事了(1)   蓝萱还没有醒,但是各方面的机能都正常,只是躺在病床上,呼吸平稳。眼皮轻跳,只是不醒,连医生也解释不清楚这种现象,只说可能是患者本身自己潜意识里不想醒过来。   这次我来到嘉格找阿凛,主要是因为公司内部的决定,蓝萱不知道什么时候醒,就决定先把阿凛调过去带新人,可是阿凛不同意,执意要只跟着蓝萱,这就是个问题了,公司不能舍弃蓝萱,但是一个阿凛还是舍弃的了的,所以。他面临的就是失业的危险。   这次我来,主要是因为高明的嘱托,他和阿凛算是私底下的好朋友,他劝过几次,未果,就让我去说服阿凛。   我也就是来走个过场,如果阿凛真一心想要随蓝萱,别说是我,就算是美国总统来了都请不动他。   不过,就是走过场,也遇上了一个不想见的人。   谢准佳。   我本来想要直接走过去的,反正又不熟,顶多平时上课的时候见到过知道名字,就当个陌生人就好了。可是,人家分明就是比我要更淡定,隔了很远就叫:“佳茵!”   我一顿脚步,她就跟了过来:“很长时间都没见你了啊,你也在嘉格实习么?”   听着谢准佳的这说话的口气,好像我俩真的能熟络到这种地步一样,但是我知道,谢准佳这都是装出来的,私底下不知道怎么狠我呢。   我没有谢准佳这么豁达大度,也不想跟一个不想深交的人在这里浪费时间多说话,索性直接就走,谢准佳叫了我一声:“佳茵!”然后一把把我拉住,“我有事儿跟你说。”   我微微一皱眉:“什么事情?”   谢准佳前前后后都看了两眼,确定没有人了之后。才问我:“你是不是认识陆正宇?”   我一听这个名字,心里猛的一跳,明知故问:“陆正宇是谁?”   谢准佳眨了眨眼睛:“不认识?那就算了。”   谢准佳的出现,以及带来了陆正宇的这个名字,算是一个小插曲,虽然是很影响心情的小插曲。   找到阿凛的时候,明显我已经来晚了,阿凛正在收拾桌子上的东西。把一些他的私人物品全都放进一个纸箱里,公司的东西交接。   我抽了抽嘴角:“你已经被扫地出门了?那违约金呢?”   阿凛没回答我,倒是他的同事回答了我,说:“算是主动解约。双方达成了协议,所以没有违约金。”   我知道,这件事情在我手里又算是黄了,说不定出去了又要被高明骂。   阿凛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开车去了医院,我让他改个路线,顺便把我放到光影公司门口下车,下午还要陪陆景重去参加一个试镜。   原本,我觉得陆景重根本就不用试镜,把剧本拿过来,看看里面看中了哪个角色想要演,就直接拍板下来就可以了,但是,偏偏有点意外,不管大牌还是小透明,这一次一律要试镜,要一一把关,杜绝那种靠关系靠钱进剧组的演员。   这种事情能杜绝的了么?怕是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规定了吧。   但是,试镜前两个小时,却又接到了通知,临时把试镜改在了下周一,果真是世事变化无常。   陆景重最近两个星期特别忙,因为不光是要赶通告,还要经常出入陆氏,毕竟已经答应了陆高风,在公司里现在内外交困的时候,他还是要过去帮一把的。   周越又一次来找陆景重,给他留下了一句话“攘外必先安内,不管成与败。”   攘外必先安内,这句话是谁说的来着?我想到了,是在抗日战争的时候,国共两党面临的第二次合作,蒋介石说出的一句话。   我知道陆景重是想要从陆家夺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我也知道,他隐忍了很多年,私底下布置很多,都只是为了这个目的,为了他的妈妈。   只不过,这种事情我不是太懂,而陆景重也不习惯把这些事情给我说,所以我就只管给陆景重做好后勤工作,他说的,我照做。   一个下午,高明陪着陆景重去陆氏参加一个上层的董事会议,我跟着到陆氏大厦门口,原本是想要跟着上去的,但是我一下车,高明就好像要故意找我的茬儿似的,不要我跟着上去。   我刚想要反驳,陆景重就说了一声:“去旁边的商场逛逛吧。”然后从衣兜里掏出来一张卡还递给我。   我摇了摇头:“我不想买衣服。”   陆景重说:“帮我买两件西装,挑搭配的两条领带,你知道我的码。”   我点了点头。   在陆景重回过身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就是变相的赶我走,做的这么冠冕堂皇,真是……   我在陆景重身后吐了吐舌头,果断转身。   女人绝对不会一个人逛街,会显得太孤单寂寞冷,我记得在大一刚刚入学的时候,因为要面试,我就是一个人去买的衣服,在商场里一个人逛了好久,看见别人有人陪,心里面就特别堵得慌,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好好挑选,很随意地选定了就离开了。   这一次,难道还是要一个人么?   我长呼了一口气,这一次是给我家亲爱的毛毛买的,所以我不是一个人。   因为陆氏位于繁华的商业中心,所以附近有很多大的商场,当我经过一个报社公司的时候,忽然就停住了脚步。   我记得乔初就是在这家报社里实习的,想着我就给她拨通了电话,正好能让她陪我一起逛逛。   但是,刚刚拨通了电话,那边就是一声重重的鼻音:“喂。”   只是这么一个声音,我就听出来了,她是哭了。   “乔乔,你怎么了?”   乔初本来一直说没事儿,但是还是经不住我一直诱导似的问,反正我觉得就是这几方面的事情,无非亲情友情爱情。   乔初说:“我跟苏子墨分手了。”   看来,这次是爱情的错了。   我问:“你现在在哪儿?我在你实习单位楼下。”   乔初那边嘭的响了一声,说:“我这就下去找你。”   乔初下来了,也只是想要找一个陪伴的对象,只不过她没有过多的倾诉,我们找了一个冷饮店,坐了一个比较偏僻角落的桌椅,一双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哭久了的,还没有缓过来。   我也不想要再多问什么,戳她的伤疤,不过也需要多安慰,就说了一些“别想那么多了,已经分了就分了,还会找到更好的”之类的话,不过我不说还好,一说乔初就哭成泪人了。   “我不想分手啊,我真的还喜欢他,但是他说我们性格不合适,而且他是不会离开武汉的,但是武汉又离我家太远了,我爸妈身体好,我也不可能嫁过去的……”乔初撑着手臂,用一只手捂住脸,“现在想想,我真的觉得自己快要走到尽头了一样。”   然后,乔初就开始哭,我递上了一包手帕纸,她一会儿抽一张擦眼泪,一会儿再抽一张,不一会儿,纸巾就堆了一个小山。   我不会安慰人,刚开始还蹩脚地安慰她两句,但是到后面,我索性就只是递纸巾了,现在乔初需要的不是别人的安慰,仅仅是有一个人陪伴。   乔初低着头哭,手机放在一边,我看她没什么反应,就拿过手机来,翻开里面的通讯录,看到苏子墨的手机号还没有删除,就暗自用自己的手机记了下来。   忽然,乔初说:“帮我把他的手机号拉黑。”   我一愣,抬眼看乔初,她把面前已经冷掉的奶茶喝了好几口,说:“没关系,他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了。”   有时候我会觉得乔初和雪儿性格很像,都是那种特别特别风风火火的性格,明明对男朋友很爱很爱,却总是吵吵闹闹的。   但是现在,我看得出来了,乔初和雪儿不一样,乔初一旦吵架就不可能挽回了,但是雪儿,不管和磊子怎么吵,过几天还是会和好,好像就就要吊死在磊子那一棵树上。   也许是时间问题吧,乔初和苏子墨才交往了不到半年,而雪儿和磊子从高中到大学,现在已经五年了,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了吧。   失恋时候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让自己忙起来,投入到手头的工作里,所以,乔初在哭过一场之后,去洗手间里洗了一把脸,补了补妆:“我今天要通宵写稿子,正好有个新闻需要报。”   我送乔初回到报社门口,她忽然转过头来问我:“前几天报社有个去中东做战地记者,你说我去不去?”   我吓了一跳:“你是认真的?”   乔初拍了拍我的手背:“我开玩笑的。”   看着乔初的背影消失在写字楼里,我才忽然反应过来,还要去商场给陆景重买衣服啊。想着就赶紧匆匆忙忙往最近的商场里跑,经过陆氏大楼的时候,也没有向里面看一眼,匆匆地跑过去。   这个时候,那种还需要一个人逛街的孤独感就不太明显了,走在光洁的瓷砖地板上,看着旁边玻璃橱窗内令人眼花缭乱的衣服,心里想着的是刚才乔初的哭。   明明在暑假的时候还好的不得了,还在热恋中,怎么现在说分开就分开了呢?   爱情难道真的这样经不起考验么?   我脑子里闪现过很多人,一会儿是桑桑和虞泽端,一会儿是雪儿和磊子,一会儿是乔初和苏子墨,最后,脑海里出现陆景重的脸的时候,我心里猛地一惊。   自己这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我猛的甩了甩头。   旁边是一个男装店,我脚步顿了顿,就转身走了进去,导购员小姐笑脸盈盈地迎上来,问:“欢迎光临,请问您需要买什么衣服呢?”   我在平常逛街的时候,其实最不喜欢的就是身边有导购员跟着,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监视一样,也不能任性地逛了,所以,总是一句“随便看看”把导购员打发了。   但是这个导购员很执着,就跟在我身后,不过也没有再说话了。   我看到一套蓝色的休闲装,款式很漂亮,就在这件衣服前面站了站脚步,后面导购员急忙就说:“这是本月的秋装新款,小姐您是要给男朋友买么?”   听了这句话,我顿下了脚步,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给我男朋友买。”   “你男朋友穿多大的衣服?要不要试一下,还是直接包起来?”   导购员问过这句话之后,我没有立刻回答,我看到旁边有很多都在试衣服的情侣,可是我现在要直接把衣服包起来。   我扯了扯嘴角,刚想要说“麻烦包……”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身后的一个声音打断了:“我试穿一下。”   我回头,就看见带着鸭舌帽的陆景重,他没有戴口罩也没有戴眼镜,我吓了一跳,怕有人认出来他,不过前面的导购员好像一心盼望着卖出去一件衣服,也没有仔细看陆景重的面容,兴致勃勃的说:“您就是这位小姐的男朋友吧,小姐你真是好眼光,你男朋友穿上肯定好看,更衣室在这边。”   我跟着陆景重去更衣室换衣服,在更衣室外问他:“你开完会了?”   里面传来陆景重的声音:“嗯,开完会了。”   “你怎么不打电话让我过去?”   陆景重说:“陪你逛街。”   我嘴角向上弯起。   更衣室里是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我就在外面站着,惹来有很多人向这边看,我才觉得不对劲了,我一个女人站在男更衣室门口干嘛啊,简直是惹人非议啊,就赶紧后退了两步,离得远一些等他。   导购员倒是说:“你和你男朋友感情真好。”   这个时候我再看这个导购员,就觉得她不那么讨厌了,果真人都还是喜欢甜言蜜语的。   真是不愧是陆景重,身材就是一级棒,他穿上这么一身休闲装,再搭上一个鸭舌帽,简直就是一个运动系的小鲜肉啊,陆景重在镜子前照了一下,身后就有好几人说要陆景重身上穿着的同款衣服。   导购员简直要喜极而泣了,就把我暂时先扔到一边,欢欢乐乐地去帮这几个人找衣服去了。   我推了推陆景重:“去脱了去,不买了。”   陆景重问:“为什么不买了?”   我说:“撞衫啊,你想上电视的时候和其他人撞衫么?说不定不过几天,淘宝上就会出现Vincent同款的热销款了。”   陆景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过到最后,这套衣服还是买了下来,陆景重索性就没有脱下来,拉着我逛了一个女装店,给我打包了好几条裙子。   “我不喜欢穿裙子。”   “但是你穿裙子好看。”   “但是穿裙子很不方便啊。”   “有什么不方便的,安安稳稳走路就好了,又不会有流氓掀你裙子。”   我仰着头看陆景重,这人怎么就忽然三百六十度大转变了?我直接伸出手去扯陆景重的脸皮:“你是不是假的啊,快把真的陆毛毛给我放出来!”   陆景重:“……”   他直接打掉我的手:“正经点。”   我说:“到底是谁不正经啊!”   陆景重今天的心情看起来很好,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喜事,他也不说,先带着我去了一趟游乐场,什么旋转木马摩天轮都玩儿了一遍。   坐在摩天轮上的时候,我看着外面由近到远的景色,忽然就想起来,大概就是几个月前,在我生日前,我就说,如果我能等到陆景重,一定要坐一次摩天轮。   现在,等我真正的坐上了摩天轮,手边牵着的是最爱的人,我觉得特别幸福,好像一切都已经牢牢地抓在了手里。   摩天轮转了一圈,在最顶端的时候,我凑上去吻了陆景重的嘴,他低头看着我,眼睛里好像是黑夜里明亮闪烁的星星。   从摩天轮上走下来,又去玩儿的云霄飞车和海盗船,陆景重陪着我,把我本来该童年玩儿的东西,都重新玩了一次,身边都是那些半大的孩子,真的好像是重新回到了童年。   我脑子里忽然想起温温评价雪儿的话,雪儿的童年,在父母爷爷奶奶和男朋友的宠爱下,在无限期的扩大,但是我,从来都没有过童年。   眼睛猛的就涩涩的,陆景重伸出食指来揩了一下我脸上的泪,然后轻捏了一下我的脸颊:“哭了?”   不知道什么是竟然掉眼泪了,真是太扫兴了。   我扯了扯嘴角笑了出来:“是喜极而泣了。”   陆景重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傻。”   从游乐场出来的时候,陆景重接了一个电话,一接电话他的眉头就拧在了一起,我就趁机给他比了一个WC的手势,转身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这个时候没有人,我上过厕所之后在洗手台边洗了洗手,注意到旁边有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女人,正在用台子上的香皂往手上涂抹,然后细细的水流在手上流了半天。   我也没有太在意,转过身,抽出一张纸巾来擦手。   忽然,我觉得身后有一股冷风袭过来,我忽然就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猛的回头,身后一张脸蓦地在脸前放大:“你要……”   这人手中的动作非常快,我都没有来得及出生,就被他捂上了口鼻,一股奇怪的味道窜进了我的鼻腔,然后我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的知觉恢复的时候,我躺在地上,手脚被绑住了,我抬眼,看向周围,是一个房间,空荡荡的房间,只在前面放了一把椅子,我试着动了动腿,已经完全麻木了,双手被捆在身后,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胃部好像被人拧过一样,向上泛酸水,一股接着一股特别恶心的感觉,似乎每呼吸一口,就想要吐出来。   刚开始我脑子里有一点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会被人捆绑在这里,大脑好像被掏空了一样,但是,等头脑渐渐清醒过来之后,我逐渐想起来之前的事情。   之前,我是和陆景重在游乐场玩了,然后去了一趟洗手间,那个时候,正在用纸巾擦手,然后后面有一个人捂住了我的口鼻……   我想起来了,就是洗手台旁边站着的那个穿着黑衣服的人!   但是,这是为了什么?   我想起,我在去洗手间之前,陆景重还在外面等我,可是现在出了这种事情,我已经睡过去多长时间了?陆景重要急疯了。   忽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我听见脚步声,拼命地抬头想要看见眼前这个人是谁,但是因为捆绑的角度和松紧度,我完全动弹不了,只能看到这人穿着一双皮鞋一条西装裤。   幸好我并没有被堵上嘴巴,就开始大声喊叫:“你是谁?!我没钱,你想要抓我敲诈勒索,就想错了!”   这个人没有回答我,也没有动,就静静地站着门口,好像在冷眼旁观我的挣扎,俯视着我好似一条濒死的鱼一样。   我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也就不再挣扎了。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划破了这个房间的静寂,我蓦地瞪大了眼睛,这个手机铃声是我给陆景重专门设的,这是陆景重给我打的电话,他恐怕要急疯了吧。   我说:“能不能帮我接一下电话!”   我忽然想到,这个人绑架我也许就是为了威胁陆景重,就立刻不吭声了,但是很快,手机铃声就自己断掉了,紧接着又是一声比一声急促的手机铃声。   我急的都快哭出来了,但是我告诫自己不要哭出来,在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坚强勇敢,我抬眼看,眼前已经没了那双皮鞋,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我搜寻了一下房间里我放着我包的地方,就在窗台底下。   手机铃声断了,隔了三秒钟又响起来,一直在磨着我脆弱的神经,我试着动了动脚踝,用身体蹭着地板,一点一点移动过去。   看着铃声越来越近,我用力地向前,急出了一身的汗,胃里面翻江倒海的感觉更加浓烈了,俯身在地上开始干呕。   这种干呕的感觉,异常的熟悉,三年前,某个晚上,我也是忽然就开始有这种感觉。   不会是……   我脑子里空白了一下,浑身都开始颤抖,难道真的是……   正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又开了。女引坑号。   这次脚步窸窸窣窣地走进来好几个人,一个人直接过来揪住我后衣领,然后就给我眼睛上蒙上了眼罩,推搡了我一下,我用一边的肩膀撑在地上,侧身挡住了忽然这一推对我小腹的冲击,一个人把我从地上提起来,两个人架着我就往外走。   ☆、第九十八章 出事了(2) (谢亲爱哒向日葵打赏巧克力)   虽然说是绑上了眼罩,但是布料比较轻盈,我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亮光,貌似是一个很大的房子。身边两个人架着我下了楼,下楼的时候,生硬地扯着我,我的两条腿被捆绑着撞在台阶上,疼痛终于让麻木的腿有了一点知觉。   到楼下,又进了一个房间,这一次,我被按坐在一个椅子上。   不是那种普通的椅子,是可以在两边绑住手脚的椅子,金属的冰冷质地接触到我的皮肤,让我猛的颤了一下。   门外进来一个人,我完全看不见,只能凭借着听觉。   一个声音说:“按住她的右胳膊。”   一边的人答道:“是。”   紧接着。就有一条手臂钳制住我的胳膊,原本手腕的铁锁还有一点可以活动的缝隙,现在完全是动弹不得,被压制的死死的。   我现在心里特别害怕,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谁派来的,现在这一次到底是有什么目的,我必须要问清楚。   我说:“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到底有什么目的?如果是想要钱,想要多少,尽管说,如果嫌我给的不够,你给陆景重打电话,你们知道陆景重吧?就是陆家的公子,我是他女朋友。”   我这句话是故意这么说的,我不知道这件事儿是不是跟陆景重有关。而且陆家在C市也算是一个大家族了,把陆家搬出来,不知道会不会有一点用。   然后,我就后悔这么说了。   我听见了陆正宇的声音。   他张狂地大笑着:“陆家的公子?亏你也能说得出口来,杜佳茵。”   瞬间,我的心跌落谷底。   如果是别人,我想我还有救,但是这一次,我完全不知道,面对这个变态神经病,我能做什么阻止他。   但是,不管是什么,都要试一试。   我说:“陆正宇,你是陆家的儿子。陆景重也是,你们身上有一半流着相同的血,你怎么就这么残忍,你真是个疯子。”   我的下巴突然被捏住,两根手指似乎是用了所有的气力,用能捏碎我我的下颌骨的力气,疼得我倒抽了一口气。   陆正宇说:“你也说了,我是个疯子。跟疯子说残忍不残忍,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了?哦,不过我忘了,你和陆景重一样。都是肮脏的野种。”   这个时候,我没有听明白,这所谓的都是肮脏的野种是什么意思,我也没有时间追究这些话的细节了,猛的向下点了一下头,趁机一口咬上了陆正宇的手指,口腔里立刻就蹿出来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脸上啪的被扇了一巴掌,前面一个人一脚踹了过来,连带着我的椅子踹翻在地。   陆正宇说:“给她把眼罩摘了,我要让她亲眼看着!”   我不知道陆正宇要让我看什么,但是心里已经开始胆颤了,怕的很,黑色的眼罩摘掉,明亮的光线一下子闯入眼帘,我才发现,这个房间就好像是一个医用器械室,头顶好像是那种类似于手术无影灯的设置,灯光白花花地刺眼,眼前一片黑,等到我视力恢复了,看见有一个戴着口罩的人,正拿着一个针管慢慢逼近。   我尖叫了一声,然后就开始剧烈的挣扎,带动身下的椅子叮叮当当地响:“啊,你要干什么?!”   针管里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这个戴着口罩穿着白色大褂的男人没有理会我,拿着针管一点一点靠近,身边穿着黑色衣服的两个人死死地按住我的胳膊,我看见针头闪着冷冽的光,开始失声尖叫,像是要把自己的嗓子喊破一样的尖叫,前面的医生皱了皱眉。   后面的陆正宇扬了扬手里的烟,弹掉了上面的烟灰:“让她闭嘴。”   然后,一个布条就直接勒上了我的嘴,从嘴角穿过,在后脑勺打了一个结,系的特别紧,我觉得自己的嘴角快裂开了,我惊恐地看着针头一点一点靠近,酒精棉球在我的手背上擦了擦,因为我十分不配合,就算被丝丝按着,手指还是在乱动,拼命地挣扎。   这个医生索性直接让我捋起袖子,在我的手肘处,上下让两个壮汉丝丝按着固定住,凉沁沁的酒精擦在胳膊上,我撕的一声倒抽了一口气。   虽然我不知道陆正宇要给我打的是什么,但是我知道,这里面的东西,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是要我死的东西,或者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东西。   这些人都是听从陆正宇的命令,我就看向陆正宇,尽管勒着嘴,却还是用力地想要说出来几个字,眼眶特别胀,大张着的嘴角咸咸的,我觉得我肯定是哭了。   我用断断续续地话说:“求求你……求求你……”   这辈子,我真的没有求过人,这是第一次。   陆正宇看向我的眼神很黑很沉,正在抽烟的手却僵了一下,目光里满都是探究,但是他并没有叫停。   在我感觉到针尖触碰到皮肤的时候,眼前一黑,整个房间里大亮的灯光就都看不见了。   …………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真实的梦,梦里,我看到一个小男孩,呆头呆脑的样子,脑后留着一个小辫子,发尾系着一根红色的丝绳。   我蹲下来,轻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口齿还不够清晰,说:“雪糕。”   然后,我就哭了,我张开双臂:“雪糕,过来,妈妈抱。”   等到醒来,我发觉自己的枕边是湿的,好像怀抱里还残留着刚才雪糕的温度,只不过,雪糕的面容已经模糊了,只剩下深深浅浅的一个黑色的身影。   我躺在床上,手上和脚上的束缚已经没有了,身上盖着一条被子,入眼是一个窗户,窗外是浓浓的夜色,没有一点亮光。   “你醒了?”   这个声音,让我刚刚从睡梦中苏醒过来的神经又一下子紧绷起来,转头我就看见正坐在沙发上的陆正宇,他翘着二郎腿,睨了我一眼。   在昏迷之前的事情马上就好像潮水一样涌入了脑海里,我记得最后,是有一个针管靠近自己的胳膊。   我急忙把被子掀开,慌慌张张地看自己的胳膊。   在小臂上,有两个特别明显的手指印,已经有点发青了,估计是旁边两个人死死按着我的时候掐的,再向上看,有一个针孔,针孔还有些乌青了……   我瞪大眼睛,心跳地异常厉害,直接用手去去掐这个针孔,直到又流出血来,我赶忙用衣角把上面的血擦干净。   陆正宇说:“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我没有回答,双手握成拳,坐在床上,死死地瞪着陆正宇,从墙面上的镜子上,我看到自己狰狞的表情和血红色的双眼。   陆正宇没有理会我这句话,说:“先听好消息吧,那样坏消息才更显得更糟糕。”   我听见自己嘭嘭嘭强劲有力的心跳声,还有就是陆正宇魔鬼一样的声音——“你怀孕了,刚才医生帮你检查过了,已经五周了,B超照片在桌子上,你能看见一个黑点。”   我猛地一下抬起头。   陆正宇面无表情地说:“还有一个坏消息,刚才给你注入的,是刚刚从HIV病人血液里提取出来不过二十四小时的新鲜血液,不过剂量很少,但是你也知道,HIV这种病毒,繁殖能力有多强……”   “什么?”   “没有听明白么?”陆正宇笑了笑,“HIV病毒,用平白点的话来说就是艾滋病毒,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一般潜伏期是两年到十年,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显现出来。”   听着陆正宇的话,我浑身都在发抖。   此时此刻,我觉得上天给我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这个玩笑,就是让好人下地狱,而坏人得以活千年。   面前的陆正宇就是这个十恶不赦的魔鬼。   我直接冲下床,在地板上绊倒了一下,直接撞上陆正宇的腿,然后死命的掐住他的脖子:“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我的力气不算大,从被绑架的那一天起,已经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了,身上完全都是虚脱的,没有一点力气,就算是拼尽了力气去掐陆正宇,也只是蚍蜉撼树。   陆正宇甩手就让我摔在了地上,他说:“你这样的反应还真是激烈了。”   知道自己感染上艾滋的一瞬间,有谁还能用脑子去前思后想呢?恐怕绝对不可能了。   “陆正宇,我不会放过你!”   出口的声音嘶哑,好像用钢筋绞过一样。   陆正宇一笑:“你放不放过我,先要看看我是不是放过了我那个亲爱的弟弟吧。”   他站起身,拿出手里的手机在我眼前晃了晃,是一个视频网站,会员上传视频的一个界面,陆正宇说:“还记得我上次给你看的那个视频么?我跟陆景重定下了十年之约,他只要能找到真正爱他的人,我就不把视频发出去,要不然就发出去。”   他蹲下来,已经把手机收了起来:“你说万一我一时手抖发出去了怎么办?”   我眯起眼睛,趁着他站起来之前,猛的抓住他的手腕:“你想要我做什么?”   “跟陆景重分手,说你不爱他,”陆正宇说,“不过这也很正常,你现在感染了艾滋,如果执意要跟陆景重一起,恐怕会传染给他,我只是给你一个良好的建议,还能一举两得。”   陆正宇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眼看着就要点上去,我说:“我答应你。”   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我又重复了一遍:“我答应你。”   我暗自里握紧了拳头,陆景重说过不信你嘴里的话,我也不信!   陆正宇,你等着!   你在毛毛身上付诸的痛苦,我一定会十倍的还给你。   “但是,”我盯着陆正宇,“你要把这个视频删掉,原版的删掉。”   陆正宇挑了挑眉梢:“好,等你做到了,我就当着你的面,把最早的拍摄的那台DV给你。”   我说:“我不信你的话。”   陆正宇一笑:“同样的东西,我不喜欢威胁两次。”   这话说的真是像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君子,威胁么?如果真的是君子,又何必威胁?   我现在看见陆正宇的脸,就想要上去撕烂它,我没有在任何时候有过这种强烈的感受,因为我总是相信人性的。   可惜,现在,我一直以为的真善美,终于破灭了。   这个住处是陆正宇在X县的一栋别墅,现在三更半夜,陆正宇本来说第二天早上再回C市,但是这个地方我现在一分钟都不想多待下去,我看见他就恶心想吐,所以,他就叫了一辆车,送我回C市。   等坐上了车,车要发动的时候,陆正宇敲了敲车窗,司机按下自动降车窗的按钮。女匠华号。   陆正宇看着我,说:“如果我是你,就先去把孩子流掉,别说你现在是艾滋病潜伏期。”   我微笑了一下:“谢谢忠告。”   就算陆正宇不说,我到C市的第一件事也是去医院,不光检查我的孩子,还有我到底是不是真的感染上了艾滋。   包里我翻出手机来,手机已经没电了。   我借用司机的车载充电器,冲上电开机,一开机,我就看见了一连串的未接来电提醒,看见上面的数字,我惊了一下。   一百五十八个。   全都是一个名字“毛毛”。   ☆、第九十九章 真的   我现在看到毛毛这个名字,我就想哭出来,一百五十八个电话,我真的不知道陆景重花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真的不知道他急成了什么样子。   我把手指按在手机上,生生克制住了想要回拨回去的冲动。   我必须先去医院检查一下,等到结果出来了,再另做打算,就算现在我给陆景重打电话,我也不知道怎样对他说,说了也只是让他干着急,现在陆景重的势力真的够不上和陆正宇相匹敌,我怕我一个不小心,就让陆景重拼了命去赢得的这一切,消失殆尽。   真的是这样,陆正宇手上的视频,是一颗重磅地雷。真的,能够把陆景重苦心经营十几年的这一切,在仅仅几分钟的视频点击下,灰飞烟灭。   因为我怕听到陆景重的电话铃声心慌,就直接把手机关掉,坐在后车座,车座颠簸的我有点头晕,恶心的想吐,我不禁就抚上了自己的小腹,想着这里面又有一个倔强的小生命,心尖就开始颤抖了。   路过一个药店,我叫了停车。   说我怀孕这件事情,我也不信陆正宇的,我要自己验证一下。我现在心情急切的已经等不到医院了。   司机就把车停在路边的临时停车位,我冲进旁边的药店里买了一盒验孕棒,直接就问店员:“厕所在哪儿?”   店员看我的眼神里透着古怪,说:“药房后面左拐,第三个胡同里。”   结果,验证结果出来了,是两条红线。   是的,我真的怀孕了。   在车上,我疲累极了,明明眼皮已经睁不开了,但是大脑皮层特别亢奋,在这样的夏天,我却无端地感到冷,双臂抱着自己的肩膀。蜷缩在一边。   这个晚上,在C市,我挂了急诊的号,跑了这个城市里大大小小的五个医院。   但是,现在检查不出来,等过了六周的窗口期,才能检测出来,但是现在可以配合窗口期的治疗。开了一些药,等到时候再检查。   从第一人民医院出来,我终于支撑不住,慢慢地蹲下来。抱住自己的双膝,肩膀开始发抖。   陆正宇心狠,就算是所有的话都是假的,给我注射了HIV病毒这件事情,也不会是假的。   但是,肚子里的孩子是真的……   怎么办?   我要怎么办?   但是,我却没有哭一声,没有掉一滴眼泪,我只是觉得冷,在这个燥热的夏天里,好像落进了冰窟一样冷,冷的发抖。   这个时候,天蒙蒙亮。   我蹲在马路旁边,听着前面车辆行驶过带动的风声,忽然,一辆车猛的在我面前停了下来,刹车声刺耳,紧接着,车门打开,下一秒,一个尚且带着体温的衣服就搭在了我身上,我能够闻到熟悉的,令人心安的味道。   抬头,就看见了陆景重一双好像黑夜星辰一样的双眼。   陆景重抓着我的手腕特别紧,攥的骨头有些疼,他眼底是深深的阴影,满眼全都是红血丝,额前的头发特别凌乱,咬着牙却一句话没有说。女匠讨号。   我笑了笑,伸出双臂来抱了抱他:“陆毛毛,我没事。”   陆景重把我从地上打横抱起,开了车门放在后车座上,却没有跟上来,反而甩了车门,大步走进了医院里,我急忙想要开车门下去挡住他,驾驶位上的高明开口说:“别想瞒着他了,什么事情都要说清楚。”   我看向前面的高明,后视镜里,我发觉他的脸色也很沉,他说:“你失踪了这三天,Vincent就三天没睡觉,到处去找你,你难道会觉得他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吗?”   我摇了摇头:“如果我说,事情的真相就是我现在得了艾滋,也怀了孕,你会说什么?”   高明明显也是没有想到,蓦地扭过头来,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这次我没有说话,高明急忙就把车钥匙拔了,急忙下了车,跑向医院。   是了,这才是应该有的正常反应。   之前,我也一直在犹豫,该如何跟陆景重说,这个孩子,是一定要流掉的,我身上的苦,绝对不能带给孩子。   现在,陆景重的主动,倒是免去了我的思虑。   或许是太累了,我身上裹着陆景重的外套大衣,周围全都是萦绕着他的气息,是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我就闭上了眼睛,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这几天,好像变得异常嗜睡,而且睡着了以后,还会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这一个梦里,我就梦见了一个古怪的肉球,肉球在视野里逐渐膨胀,炸开的时候,从里面抛出来一个婴儿。   刚出生的婴儿皮肤皱巴巴的,好像一个没长毛的猴子。   这是一个美梦,因为我梦到自己把孩子生了下来,但是,梦境一般情况下不都是相反的么。   这一次,我醒来的十分安心,看到四周十分熟悉的装饰,身下熟悉气味的棉被,心里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陆景重的手臂忽然横在我的腰上,凑过来吻了吻我的额头,我向后侧了侧身,睁开眼睛:“你不要靠我这么近,我怕感染你。”   既然现在我能好好地躺在这儿,陆景重躺在我身边,我就知道,陆景重肯定去医院里问过了,知道了结果。   但是,此时此刻,陆景重的脸色不是太好,他忽然凑过来,扣着我的后脑勺就吻了上来,舌尖竟然还撬开我的齿关探了进来。   我吓了一跳,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推他:“陆景重、你快……停下!这真……不是开玩笑的!”   陆景重似乎是为了惩罚我的不专心,还用牙齿轻咬了一下我的下唇,在尝到自己的血腥味之前,我就连翻带滚地滚到了地上,从桌子上拿了一杯水就给陆景重往嘴里灌:“快漱口!”   陆景重看我这么紧张兮兮的样子,顺从地喝水,漱口,只不过,脸上没有表情,呆呆的看着我好像是一个木偶。   我剧烈的喘息着,眼眶顿时发酸:“毛毛,你不要这样了。”   “不要怎样?”   我低着头,没有看陆景重的眼睛:“我们分手吧。”   “那孩子呢?”陆景重说。   我听着陆景重的声音,十分冷,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过两天去流掉。”   陆景重扳过我的肩膀,逼着我直视他的眼睛:“杜佳茵,我告诉你,不可能,说分手,我不同意!”   我从来没有见到陆景重这样失态过,一双眼睛好像是抓人的钩子,生生勾住我的魂魄。   我狠了狠心,说:“我不爱你了。”   他看了我一会儿,忽然笑了:“佳茵,就算你不爱我了,你也不可能爱上别人!”   他说完就站起了身,直接向外面走出去,不过一会儿,我就听见楼下重重甩上门的声音。   我伏在床上哭了。   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我只知道,那个视频在陆正宇手里,是一个把柄,我必须要过来,我不能让他毁了毛毛。   我擦干了眼泪,拿起床头上的手机,把刚刚和陆景重的对话,稍微剪辑了一下,发给了陆正宇。   不过两分钟,陆正宇就给我回复过来了电话,接通的第一句话就是:“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是在演戏呢?”   我冷笑:“是不是演戏,你还听不出来么?”   陆正宇一笑:“你知道不知道,昨天晚上,我这个弟弟来我的地盘上来找我了,手里拿着一把枪,扣上扳机指着我,你说,如果我当时就打电话给警局了,现在说不定铺天盖地全都是当红明星Vincent竟然私自窝藏枪支的消息了,你说,如果我再把这个视频放出去烧上一把火,怎么样?”   “疯子!”   陆正宇哈哈大笑:“是,我就是疯子,我承认。”   得到这样的承认又有什么用呢?陆正宇他是不是疯子跟我有什么关联?我现在关心的只有我的毛毛。   我说:“我要拿到那个视频的原版。”   陆正宇说:“可以,只要你和陆景重分手。”   我对着电话吼:“我已经说过分手了啊!那你还想怎么样啊?!”   “我没想怎么样,”陆正宇说,“等到我看到我满意的,自然就会把视频全部删掉,原版寄给你了,只不过,一个游戏没有时间限制就不好玩儿了,到这个月月底吧,还有二十一天,如果三十一号我还没有满意,那视频我就会发到网上。”   我冷笑了一声:“什么叫做你满意?我死了你才会满意么?”   “不会,”陆正宇说,“这个游戏规则,有一点就是,谁都不能死。”   死?   我不会,陆景重更不会。   没有让应有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又怎么会去死呢?   我在挂断陆正宇电话的这一刻,已经在心底下定了决心。   不再做躲在陆景重身后的女人,我必须要站起来,站在陆景重身边,不能一直是让他在保护我,我也要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   我起床,洗漱过后,挑了一条十分漂亮的裙子穿上,下了楼,本来说要打车,却看见楼下停着高明的车。   我走过去,当然不会自作多情以为高明这车是在等我的,偏偏走到前面,车辆滴滴地按了两声喇叭。   我打开车门上了车,驾驶位上只坐着高明一个人。   高明说:“去哪儿?”   我说:“妇幼保健院。”   高明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去那儿干什么?”   ☆、第一百章 你想让我做什么 (为钻石加更么么哒)   我没有回答高明的话,高明也就没有再问我了,只不过踩下了油门,等到车开到妇幼保健院门前。高明停下了车,熄火。   我从车窗向外看,因为现在是秋季流行性感冒的多发期,很多小孩子都很容易感染上感冒病毒,所以,现在医院里小孩子特别多。   看着一些襁褓里的孩子,和地上来回奔跑着的孩子,我手放在车门门把上,就不敢打开了,我抚着自己的小腹,忽然觉得不舍,非常不舍。   高明说:“不进去了么?”   我摇了摇头:“我马上就进去,我想再……等等。”   高明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踩下了油门,我也没有问高明这时开车要去哪儿,总觉得,只要是车在路上开着,我宁愿它永远都在路上开着,我就不用面临着这种抉择了,但是,车子不可能永远行驶在路上的,高明刹车停下来的时候,我就对着车窗外飞快而过的景物发呆。   高明说:“下去吧。”   我这才反应过来,看向车窗外:“这是哪儿?”   高明说:“医院。”   其实,已经不用高明回答我了,他的回答对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相反。我看见的更有说服力。   在车窗外不过三米的地方,我看见陆景重的身影,他就站在路边,长身玉立。   现在,在我眼里,都只分为有陆景重的地方,和没有陆景重的地方,现在这个医院门口,就是有他的地方。   我打开车门下车,站在车前没有移动脚步。   陆景重站在路那边,看了我一会儿,直接从斑马线穿过来,走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往前走。   我默默地低着头跟在陆景重身后。没有吭声。女匠央巴。   陆景重带着我进了医院,直接坐电梯上了五楼,电梯门打开,我就看见了李遇,陆景重那个温文尔雅的三哥李遇。   我微微点头,说了一声:“三哥好。”   李遇一笑:“来了?先去办公室休息一会儿吧。”   陆景重没有松开我的手,依旧拉着,扭过头去跟李遇说话:“联系到张医生了么?”   李遇说:“就在路上。在艾滋方面算是有名望的医生了。”   陆景重皱了皱眉:“我想要一个确切的结果,这里……没人跟陆家有联系吧?”   李遇这个人特别喜欢笑,而且笑得特别云淡风轻,他说:“我姑姑是医院的院长。放心好了。”   他让我们在一间办公室里休息,接了一个电话出去了。   如此,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了我和陆景重。   我抬头看见陆景重的嘴唇因为长时间缺少水的滋润,已经翘皮了,就跑去拿了一个一次性的纸杯,给陆景重倒了一杯水端在手边。   不过,他没有接,而是静静地看着我。   就在我讪讪地想要收回手的时候,陆景重忽然伸手拿过了水杯,说:“你要是敢自己去把孩子打掉,以后你就不要来找我了。”   我抿了抿嘴唇,不管我心里是怎么强大的想要保护陆景重,其实在陆景重面前,永远都是一个小女人,真的,我总觉得在他面前,我就有安全感,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陆景重忽然一把把我抱紧在怀里,说:“佳茵,先等结果好么?有什么事情不要一个人顶着,好不好?”   这是陆景重第一次用这种软软的口气跟我说话,这种声音好像羽毛划在我的心尖上,猛的疼了一下。   我伸开手臂抱着他的腰,用力点了点头。   其实,我和陆景重是同样一类人,他有什么苦不会说,我也不会说,他怕说了之后让我为难,我也想把自己的苦都混着眼泪,咽到肚子里,不让陆景重为难。   但是现在,我发现,这个时候,我必须和陆景重一起,把想要说的话告诉他,然后拉紧他的手,不再放开。   我附在陆景重耳边,犹豫了一下,说:“毛毛,你还记得三年前么,你走之后,我生……”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响起,我急忙打住了话头,抬头就看见李遇站在门口。   李遇一笑:“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了?小五,张医生到了。”   “好,我们这就去。”   陆景重拉着我站起来,拍了拍我的手背,跟着李遇走了出去。   其实,这个张医生的话和昨天晚上那几个医院医生说的话大致没差,都是说如果真的有HIV病毒进入体内,窗口期也需要最起码六个星期才能检查出来,现在只需要配合医生的药物治疗,能够控制住最好。   这个张医生是李遇专门请来的在这个领域很有名望的医生,陆景重很信任,就按照张医生的吩咐,拿了一些药。   只不过……   我是最后一个走出张医生的办公室的,我转过身来张医生:“但是,我检查出来怀孕了,已经一个多月了……”   张医生说:“现在这个时间,如果做人流还不算太伤害身体,但是如果等到两个月之后再做手术,那恐怕就危险了。”   我做了一个假设:“那万一到时候没有查出来我感染有艾滋呢?”   张医生皱了皱眉:“你现在窗口期,要配合治疗吃药,这些药对你腹中胎儿是有影响的,现在,胎儿的成长最重要了。”   “哦,谢谢。”   等我走出办公室,听见李遇正在打电话:“我是李遇,嗯,能不能尽快安排一个人流手术,时间不长,只有一个多月吧……嗯,好,那我现在叫他们下去找你。”   这是我自己的孩子,也是陆景重的孩子,我不舍得,我知道陆景重也不舍得。   陆景重拉着我下了楼,电梯直接按下了三楼,是妇产科。   等到电梯门打开,我站着没动,陆景重转过头来:“佳茵,这个孩子现在不能要,你现在需要照顾好你自己,以后我们还有机会……”   说到这儿,陆景重忽然就顿了下来。   有机会?还有什么机会?如果我真的感染了艾滋,那以后还会有机会有孩子吗?   陆景重拉过我的手,纳在手心里。   这是他最近一段时间经常喜欢做的动作,喜欢拉着我的手,然后用一种十指相扣的手势。   我说:“能不能等到明天?”   陆景重说:“好。”   我只不过想要这个小生命在自己的腹中再多呆一天,再给陆景重多一天相处的时间。   回去的路上,还是高明开车送我和陆景重,他的手就放在我的小腹上,好像才一个多月的胎儿就能感受到胎动一样。   陆景重忽然问我:“刚才在医院,你说了一半的话是什么?”   我眨了眨眼睛:“什么说了一半的话?”   陆景重显然是以为我忘了,也就不再问了。   其实,我记得。   刚才在李遇的办公室休息的时候,我是真的想要告诉陆景重的,其实在三年前,他走之后,我到高考前我才发现自己怀了孕,因为我平时月经就不调,所以等到那个时候,要想再去做流产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我就休学了,等到生下了那个小孩子,才又去上学,这件事情我只告诉了我妈,因为家里的表叔表婶一直想要有一个儿子,所以就抱去给他们养,住在我姑姥姥家里。   这几年里,我一直在想,当初生下雪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现在想来,或许,雪糕就是我杜佳茵这辈子唯一一个孩子了,或许,也会是陆景重唯一的孩子。   真的庆幸,有雪糕的存在。   但是,等到真的要开口说的时候,我及时阻止了自己。   不能告诉陆景重。   最起码,现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不能告诉陆景重。   一旦有了雪糕,陆景重就更加有顾忌了,原本只有一个陆妈妈,现在有了我,又有了雪糕。   现在我总算体会到了,为什么三年前薇薇执意要让陆景重离开我。   因为,一旦有了情,就有了软肋,但是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东西,只要用了情,就有了阻碍。   这个晚上,我想了整整一夜,缩在陆景重的怀抱里,他从后背抱着我,双手交叠放在我的小腹上。   这样温暖的怀抱,真的让我贪恋。   可是,我宁愿,用一时的寒冷,换来这一辈子,我、毛毛和雪糕一家三口的温暖。   第二天早上,趁着陆景重在浴室洗漱的时候,我拿着手机到阳台上,给陆正宇打了一个电话。   “你想让我做什么?”   ☆、第一百零一章 做“手术”   我在给陆正宇打这个电话之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总不能一直躲在陆景重身后,让他为我遮风挡雨。我也要能站的出去。   电话另外一头,陆正宇说:“想好了么?”   我说:“直接说吧,我没时间陪你耗时间。”   陆正宇“咦”了一声:“你底气挺足的,杜佳茵,不如我们打个赌吧,看看陆景重对你究竟有多深的感情。”   “这个还用得着打赌么?”我笑了一声,“陆正宇,你输定了。”   …………   早上,陆景重就预约了下午带着我去医院做手术。   在走进手术室之前,陆景重在医院走廊上抱着我站了十分钟,然后才松手让我走进手术室里,明明手心冰凉,却仍然安慰我:“没事儿啊。佳茵。”   我对他笑了笑:“嗯,我知道。”   陆景重说:“我进去陪你吧。”   我连忙拒绝:“不要了,很快我就出来,不会有事的。”   我之所以不让陆景重跟进病房里,是因为今天早上,陆正宇说,他其实没有给我注射艾滋病毒,只是很少剂量的葡萄糖。   当时我一听,大脑瞬间就空白了,紧接着心里就猛的松了一口气,就好像是在身上压着的巨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没有来由的我就想到,雪糕要当哥哥了。   电话那头,陆正宇好像咔啪打着打火机点了一支烟,他说:“其实在你昏睡之前。针管里确实是不过二十四小时的活跃HIV病毒,最后我让医生换掉了针筒里的药。”   我冷笑了一声:“怎么,我还要对你的这个决定感恩戴德么?”   “那倒不用,”陆正宇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临时决定换掉?因为你最后说了一声求求你。”   对陆正宇的这句话,我真的是报以冷笑了。   如果一句“求求你”就能换来陆正宇这个疯子的放手,那我情愿,说一百句对不起,哪怕是让我下跪,我都愿意。   但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说不定现在陆正宇已经后悔了,HIV的病毒没有注入我的体内,在最后关头。放了我一马。   手术室里的这些人,全都是陆正宇买通的,都知道我只是进来走个过场而已,我想要保住我的孩子,陆正宇也无可厚非,只是最后,他说了一句:“你既然要保他,就要有能力保得住他。”   我当然要有能力。也一定要有能力,保得住他。   不管陆正宇口中的这个他,指的是陆景重,还是我肚子里的这个宝宝。   到手术室里不过两分钟的时间。医师就让我躺在病床上,说要准备打麻醉,我怕麻醉对腹中宝宝不好,所以就没有让他打麻醉,躺在病床上装昏睡,我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等到了时间,我就被退推了出去,我微微眯起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陆景重走廊上的座椅冲过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笑,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在陆景重面前,我觉得自己就是无处遁形的,完全是透明的,我不敢欺骗他,因为我从来都骗不过他,索性闭上眼睛,看不见他眼底那一抹掩藏的很深的悲伤。   在休息室里,吊了两瓶葡萄糖,陆景重因为公司里的通告很急,就先走了,不过临走前留下了Kitty陪我。   Kitty是一个话唠,有她在的地方,总是会很有气氛,在休息室里,还有一个女孩子,看年龄不大,应该是和我差不多,也是来刚刚做了人流手术,她就问我:“你是为什么要来做人流手术啊?”   我说:“这个孩子保不住,身体没有调养好。”   Kitty就接着我的话问那姑娘:“那你呢?”   那姑娘说:“孩子的爸爸不承认,我一个人养不了,就索性做掉了。”   她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好像流掉的不是一个生命,而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   然后她又问我:“那刚才走的那个是你老公么?真帅。”   我笑了笑,没说话,倒是身边的Kitty跟这姑娘开始探讨帅气的Vincent和几个男明星,我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等到了时候,我把这一次做了一个假手术的事情告诉陆景重,他会有什么反应,不过我还可以仰仗肚子里有一个孩子,所以不敢对我动手的吧。   这是陆正宇交待给我做的第一步,至于第二步,还待定,但是,不管他让我做什么,我需要顾念的,第一个都是陆景重。   陆正宇说:“那段视频你放心,我不会发出去,也不会告诉陆景重你已经看过了那段视频。”   这句话刚好戳中了我的软肋,但是我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   在敌人面前,永远不能袒露自己软弱的地方。   跟陆正宇做交易,一定要打起是十二分的精神来,小心再小心。   本来说是在休息室里挂两瓶水就行了,但是李遇忽然过来,把我安排在了病房里,说还是躺着休息一会儿。   我说:“三哥,不用了。”   李遇说:“小五专门打电话让我过来的,你就算不听我的也得听小五的吧。”   无奈,我打发走了Kitty去公司里帮忙,自己一个人在病房呆着。   我仰着脸看天花板,我在想,接下来每一步应该怎么走,还好这一年是实习,都会在陆景重的公司里,最起码这些社会上的这些事情不会波及到学校,不会牵连到我的室友们,倒是桑桑温温都给我打过电话,问我最近怎么样,偶尔也回去一起吃个饭。   但是,现在我还不知道,其实,不管是学校和社会,都是息息相关的,总有一天,就像是一个圈子,把我们都圈在其中。   我在病房里,我以为第一个来看我的人不是高明就是陆正宇,但是,我没有想到,来的人是荣凌。   荣凌穿着西装,十分正式,如果说从医院出来直接去参加晚会都不为过,我看见他的时候愣了一下。   荣凌似乎是对我的反应意料之中,笑了笑,把手里的鲜花和果篮都放在桌上:“没想到是我?”   我马上就回过神来了:“确实是稀客,有好几个月没见了吧。”   我记得上一次见面,还是在碧海云天第一次见荣凌的时候,我记得清楚,临走时荣凌还问我要高中毕业照,只不过时间这么长给耽误了。   想起郑娆,我就觉得有点对不起荣凌了,本来想要告诉荣凌的,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说一句又要解释十句,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乱的,解释反而弄巧成拙了。   荣凌坐在我床边的椅子上,跟我说了一些现在陆氏和荣氏的合作,最近有一个比较大的合作项目。   我不知道荣凌给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恐怕是因为他也知道我现在是陆景重的助理,也就算是有了一点瓜葛。   和很久不见得朋友见面,再见面,除了说一说彼此的现状,就是回忆一下过去,我和荣凌之间的记忆,也就停留在高三那一年里,荣凌是我的同桌,而郑娆是我的前桌,如果不是郑娆,以荣凌的那种冷傲的性格,我和荣凌的交集也就局限于平常的交流,所以,现在说了几句话之后,也就没有了话。   但是,荣凌没有要走的打算,好像是在等人,就在我接到高明的电话,说让我下楼,说在医院门口等着我,荣凌也跟着站起身来,说:“我也跟你一起下去。”   我只在医院里呆了一天,没有带什么东西,和荣凌一起下了楼,医院门口,我看见高明惯常开的那辆私家车,就跟荣凌告别,说:“有时间再联系。”   “我可记得你的话了,等你的电话啊,”荣凌笑了笑,开了车门,“这次要不是听娆娆说你在医院,我都还不知道呢。”   我一下子僵住了,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郑娆回来了么?”   “是啊,就在上个月来的,还是无意中遇上的,”荣凌好像没有注意到我的忽然愣住,坐进车里还摇下车窗,说:“娆娆说回来有时间我们要聚一聚,等我电话。”   我看着荣凌的车远去,大脑好像是上紧了的发条,剧烈地转动着。   郑娆竟然也来C市了。   或许只是我想多了,郑娆只是来找荣凌的,并不是为了我而来的。   可是,那个毒贩子呢?女乒狂号。   我想着,就坐进了车里,拿出手机来输入了几个关键字,想要找一找那个案子的最新进展,只不过有点遗憾,除了抓捕行动当天的视频和报道,再往后就没有跟踪报道了。   我觉得我有必要抽个时间给那个云南的警察张毅打一个电话了。   高明就坐在驾驶位上,自然也就看清楚了刚刚离开的荣凌,便问我:“你怎么和荣家的人有了牵连了?”   我说:“以前高三的时候做过同桌。”   高明说:“以后少和他走那么近。”   “嗯?”我询问地看向高明,“荣家跟陆家是死对头么?”   高明说:“也不算是,荣家分成几个派系,盘根错节的,而荣凌是荣家最受宠的小儿子,也是刚刚回到C市没有多久,还不知道到底是站在哪一边,如果他中立还好,但是站在哪一边就是问题了。”   我眯了眯眼睛:“就是说,现在毛毛和陆正宇都在拉拢荣家的这个荣凌么?”   “拉拢过来当然有一定的作用,不过谁也保不准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荣家水太深,”高明说到这儿,忽然停下来看了我一眼,“你可不要随便去找他了。”   我点点头:“我现在绝对跟着陆毛毛,寸步不离。”   只不过,我不找荣凌,却不敢保证荣凌不来找我。   ☆、第一百零二章 我看错了么?   在陆景重眼里,我是刚刚做过手术,所以身体很虚,就每天从网上学煲汤的做法。给我变着方法地大补,我看着这么珍贵的东西,又不好意思剩下,只得喝下去,一个星期不光重了两斤,而且补到最后流鼻血。   不过这次流鼻血,总算是让陆景重收手了,不再给我煲汤了。   我说:“毛毛,我都觉得你有家庭煮夫的倾向了。”   陆景重把我圈在怀里:“要不然以后我主内,你主外好了,你养我。”   “好啊,我养你。”我在陆景重怀里笑的开怀。   在家休息了一个星期,我真是闲的快要发霉了。陆正宇也没有来找我茬,而郑娆荣凌也没有来找我,这样过的特别风平浪静,或许是过分地安静了。   所以,下午陆景重要去一个片场试镜,我在他面前生龙活虎了一会儿,就跟着去了。   试镜的这部戏叫《青山倾城影》,这个剧本我也看过了,是放在民国的一个戏,主要讲的是一个女校的女学生和雄踞一方的大军阀中间的爱恨纠结,从偶遇到后面的发展,颠沛流离,最后传统意义上的美满结局。   陆景重试镜的当然是男主角了,一个民国的军阀。他把剧本反反复复看了不下五遍,甚至从网上找了民国的资料,了解了背景。   看到陆景重这种挺认真的劲儿,我就想起来三年前我高考之前,陆景重陪着我夜读,自己做了好几套卷子,把细节全都给我标注出来,一点一点讲解的神情,就是现在的这种特别专注的表情。   我这是第一次陪着陆景重去试镜,还不太了解流程,所以,高明还是开着车载着我和陆景重。女坑大划。   高明来之前,我和陆景重已经先在后座坐好了,只剩下前面的驾驶位。   高明看了一眼空着的驾驶位。又看了一眼同坐在后座的我俩,咬着牙对我说:“杜佳茵,你什么时候拿驾照?”   我耸了耸肩:“估计明年年后了吧。”   高明眯了眯眼睛:“你不是学会开车了么?”   “是啊,”我说,“但是没有驾照没办法上路,这你也知道啊。”   身边陆景重伸手捏了一把我的脸:“少说两句,小心高明趁我不在把你丢到荒郊野外去。”   高明说:“Vincent,这话不能说在前头啊。现在我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了。”   这个时候,是我最好的时候,也是陆景重最好的时候,我们有彼此爱着的人。也有彼此需要保护的人,也有需要坚定地梦想。   甚至我有时候都矫情的想,如果时间真的能停留在此时此刻,那该多好。   在试镜大厅里的人很多,陆景重穿着一身咖啡色的休闲走进的时候,大厅里的人都向这边看了过来,甚至有几个是直接要过来抱大腿的,被保安给挡了下来。   这次试镜是面向C市的几个大公司的海选试镜,但是男女主角和男二女二,全都是指定的几个人的试镜,而这部戏里的男主角,简直就是为陆景重量身定做的一般,不管是外形,还是戏路上,因为陆景重在三年前还没有遭到封杀雪藏的时候,曾经拍过一个民国的片子,只不过那个片子涉及尺度问题,在上映不到一个月下映之后,网上就再也找不到完整版的了,不过就算那部电影的名字和剧情已经忘记了,只有陆景重当时演的那个强硬的男主让人们记了下来。   这次,来试镜男主角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就是陆景重,另外一个是韩常离。   当我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一时间都有点发愣了,因为我记得,当初公司面试我当陆景重的实习生活助理的时候,经理问我喜欢哪个明星,我当时就说了陆景重和韩常离。   韩常离也算是一个硬汉的角色,在荧幕上留下过很多鲜明的形象,只不过他一向是主打拍电视剧为主,现在转向发展电影市场,所以这部民国戏算是一个至关重要的转折点。   陆景重抽到的一个场景是女主角狠心抛下男主角之后,再见面时,女主病倒的场景,是在医院里。   这个场景说实话有点难,因为自始至终只有一句对白——“为什么?”全要靠的是脸上的神情和身上的动作。   我和高明站在门口,高明小声向我介绍了在座的几个人,哪个是导演哪个是副导演,哪个是制片人,然后把他们的脾性向我一说,以后要注意什么。   等高明说完了,见我没吭声,一直看着他,就又问了我一句:“嗯?”   我说:“等回去了你再给我说一遍,我忘了带笔和本。”   高明:“带着脑子好不好?!”   就趁着我和高明嘀嘀咕咕的这一会儿,陆景重已经准备好了,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他手里还拿着手机,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沉,导演让他的女助理给陆景重搭戏。   陆景重在经过高明身边,把手机递给高明,直接出了门。   试镜开始。   陆景重从门外进来,浑身都是铁寒冷的气息,女主角就躺在病床上,目光冰冷地看向陆景重,然后闭上了眼睛,扭过头去。   陆景重并没有直接走过去,而是默默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我不太理解,为什么陆景重要在门口站一会儿,不过,等他走过,带起周围空气的一阵凉风的时候我就明白了,因为这个场景是在冬天,冬天外面雪花飘舞,从外面一进到暖和的屋子里,身上肯定会带着寒气,陆景重这是在等寒气散了之后才走上去的。   陆景重直接走到女主角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女主角没有回答。   因为角度问题,这个时候只能看得见陆景重的侧脸,而且脸上的阴影很深,所以完全看不透表情,就在无法表现脸上神情的时候,陆景重垂在身边的手掌,慢慢地蜷缩握起,忽然一下子锤在床头上,木制的床头嘭的一声响,有裂开的声音,随即,陆景重双臂撑在女主角身侧,低着头,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滴落在白色的被单上。   这一场戏,陆景重完全不仅仅是只做戏,因为那个道具的床头,真的被陆景重打的裂开了,他的手背也需要包扎,看起来渗出淋漓的鲜血,几道狰狞的血道子,特别恐怖。   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带着这种寒气逼人的陆景重,那种冷冽的眼神,是我从来都不曾见到过的,就算是在四年前第一次见他,他眼里也只有冷漠,而没有那种逼人的寒冷。   导演和身边的制片人说了几句话,因为高明作为助理经纪人经常和这些人打交道,所以就代替陆景重上去寒暄两句,陆景重需要包扎手指,先出去到隔壁的休息室去,我走过去,想要拉拉他的手,但是他看过来,看向我的眼神,也是刚才在试镜剧本时候的那种冰冷眼神,一丁点暖意都没有,然后转身就出了门。   我生生顿住了脚步,我觉得是不是我看错了,刚才的那种眼神,难道是还没有出戏么?   等到跟到休息室,一个外场候着的护士已经帮陆景重挑手背上嵌进去的木刺,手背看起来血淋淋模糊了一片,我心猛地一疼。   陆景重抬头也看见了我,眼中的冰冷已经褪去了,招手让我过去坐。   我这才拖着脚步走过去。   刚才,果真是我看错了么?   挑过木刺之后,经过酒精消毒,然后上药包扎,这手上的伤恐怕要一个星期才能好。   护士收拾了医疗用具离开之后,我坐在陆景重身边,盯着他的手看,一时间没有说话。   陆景重反握住了我的手:“没吓到你吧?”   我这才猛的回过身来,斜了他一眼:“怎么没吓到?!你要是下一次还敢这么吓我,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陆景重笑了笑:“刚才那是入戏了,没控制住。”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和陆景重在休息室里坐了十分钟,前面韩常离的试镜也已经结束了,出去的时候刚好碰见这一位硬汉的角色,我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这人的电视剧,乔初倒是很喜欢他,我心里想,不知道现在向韩常离要签名会不会有叛变的感觉,还是算了吧。   陆景重说:“韩哥。”   韩常离比陆景重大三岁,算是前辈了,所以,叫韩哥也是谦逊的一种叫法。   韩常离点头笑了笑:“我们有机会搭戏了,和影帝过招感觉肯定不错。”   陆景重说:“我也很期待和视帝过招。”   这两人气场都不弱,就算是站在陆景重身后,我都能感受到强迫的压力。   在等结果的时候,我问高明:“刚才韩常离试镜试的什么?”   高明说:“他直接试镜的男二。”   我瞪大了眼睛:“但是,那张表格上不是说试镜的是男主角么?”   高明说:“临时改了,有了刚才Vincent在前的试镜,第一不保险,第二,这也是公司的意思。”   “哦。”   这样的结果毫无悬念了,导演定下来了演员,就另外安排了一个时间签约,开机时间到下个月,正好可以让陆景重养好手伤。   导演旁边有一个看起来很眼熟的老人,头发是花白的,在经过陆景重身边的时候,笑着拍了一下陆景重的肩膀,说:“后生可畏啊。”   听高明说,这个人是老戏骨,或者说是配角专业户,但是配角演的比主角出彩的地方还比比皆是。   他这么一说我猛然想起来了,好像看过的很多电影电视剧里,都有这个人的影子,上网百度了一下,确实是,在这个圈子里,我也是走进来才知道的,刚开始论资排辈比较严重,只要你没有名气,那么跑龙套当群众演员多得是,怪不得有很多人都说这个圈子就是一个大染缸。   这算是忙活了一个下午,等到回到家,陆景重因为手上缠了纱布,不能洗澡,就让我给他洗澡。   我顿时就阴了脸:“你确定只是洗澡?”   陆景重扬起唇角:“除了洗澡,那你还想要做什么?”   ☆、第一百零三章 说好不再见 (为钻石加更么么哒)   除了洗澡,当然也可以做点其他什么事情,比如说鸳鸯浴。   但是,现在我怀孕了。不能做激烈运动,而陆景重认为我刚刚做过手术,也不能激烈运动,所以,洗澡就只是纯粹的洗澡了。   陆景重脱光了衣服才让我跟进去,陆景重的身材真的是特别棒,流畅的线条,臀部挺翘,宽肩窄臀,是黄金比例的倒三角,我抿了抿唇,努力做到眼观鼻鼻观心,眼光绝对不乱瞟。   本来陆景重说只在淋浴下冲一下的。但是他个子太高,我对着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也实在是不自在,就给他放了水让他进浴缸,这样有半个身子沉在水里,我也自在一点。   陆景重包扎的手高高举起,任由我给拿着毛巾给他擦背,洗头发的时候,我顺便帮他按摩了一下头皮,最后,拧干毛巾帮他擦脸,擦头发,擦干净身上的水。   以前我特别讨厌照顾人,但是,现在我觉得为我喜欢的人做一些事情。是特别快乐的一件事情。   晚上临睡前,我特意看了一下日历,从今年四月份开始,一直到现在,我已经和陆景重同床共枕已经快半年了,半年的时间,竟然过的这样快。   陆景重有一些小毛病,以前没有跟他一起睡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他喜欢抱着那种一人高的毛绒玩具睡觉,现在有了我,我就完全代替了毛绒玩具,搂着我睡觉。   今天晚上睡觉前,陆景重一点睡意都没有,就跟我说起在国外的一些见闻。我听着听着就困了,上下眼皮打架,半睡半醒的时候,我隐隐约约听见陆景重问了我一句话:“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他这一句话,让我一下子就醒了,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   陆景重一笑,伸手捂上了我的眼睛:“别用这种目光看着我,可怜兮兮的小白兔。我怕我会忍不住要了你。”   这件事就算是这么翻篇了。   我以为是翻篇了,但是总感觉陆景重像是知道了什么,只是不告诉我而已。   隔天,我就接到了周峪森的电话。本来以为他要说的是关于唐卡的事情,没想到他却是说的乔初的事情。   他说:“我昨天经过新闻系的系办,见了乔初了。”   “乔初怎么了?”   周峪森说:“她要去中东。”   吃惊之下,我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周峪森接着说:“去中东当战地记者。”   挂断周峪森的电话,我忽然想到乔初失恋的时候,确实是说过这种心灰意冷的话,但是,我以为那是气话,根本就算不得真的。   现在,真的有必要找乔初出来一趟了。   陆景重下午要拍一个广告,我就把乔初约在影视楼下面的星巴克里,我要了一杯摩卡,给乔初发了一个短信:“我到了,吧台座。”   乔初从推门进来的时候,我差一点都没有认出她来。   戴着一副大墨镜,头发烫了卷,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嘻哈风的大T恤,下面是一条小脚裤细高跟皮鞋,完全不是她的风格。   乔初热情如火的坐过来,敲了敲吧台,向吧台小哥要了一杯冰瑶柠檬茶,两只手在扇风:“真是热死我了。”   我:“……”   我给乔初抽了一张纸巾来:“你这是去操场跑圈了么?热的这么厉害。”   乔初说:“刚刚去跟主任吃饭了,准备收拾东西,等到通知和体检都过了,就可以动身了,我还没告诉你吧,这次要去中东,我决定了。”   “你真是想好了?”我问。女坑夹才。   吧台小哥递过来一杯冰瑶柠檬茶,乔初微笑一下说了声“谢谢”,一口气喝了大半,说:“想好了,我总觉得现在这种日子过的太平淡了,得过且过的感觉,就是混日子,我喜欢那种冒险的事情,如果真是这样平平庸庸过一辈子,等我老死的那一天,我肯定要悔恨死了。”   老死?   “现在你才二十三啊,离老死还远着呢!”   我真的觉得乔初好像变了,不过哪里变了又说不上来,倒是和以前一样活泼一样风风火火。   我换了一个切入点,问:“那这事儿你跟你爸妈说了没有?”   我知道乔初的父母都是县城的公务员,最是吐求安稳的,乔初在家里有事独生女,肯定不舍得放出去受苦。   乔初说:“之前打电话的时候提到过一次,不过是假设的,我爸当时就给我否了,还因为价值观不一样吵了一架,所以就没有再提过了。”   “那你还敢去?!”   “先斩后奏没听过啊?”乔初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年轻的时候,就要为自己活一次,疯狂一把,总是被家人束缚着,什么都干不成。”   我问:“那苏子墨也同意了?”   乔初的手指顿了顿:“干他什么事?我都已经跟他分手了,桥归桥,路归路,佳茵,你没听说过一句话么?当不成恋人,就当仇人,现在我和他不当仇人,当陌路人还不行啊。”   乔初这话说起来噼里啪啦连珠炮似的,但是在我听来,却带有浓浓的怨气,还有乔初的眼神,已经明显和往常不一样了,只要是爱过,就会有痕迹,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相爱却顾虑太多不能在一起,这个时候,我就特别庆幸,我身边还有陆景重,我还和他在一起。   乔初的这个决定,我还是觉得轻率了点,毕竟不是去发达国家而是去中东,那种战火纷飞的地方,战地记者有多少都是有去无回的。   最后,乔初对我说:“这是我的一个梦想,佳茵,你知道么?做一个记者,我一直在想怎么实现自己的价值,后来谈恋爱了,什么都不想了,我觉得现在失恋了对我来说是件好事儿,我能仔细想想自己后半辈子的活法,规划一下自己的生活。”   这一次,我没有说话。   在碧海云天夜总会给人弹钢琴的时候,我看见跟我同样在夜总会工作的苏轻暖,有时候就在想这个问题,是不是若干年后,我就是另外一个苏轻暖。   直到我再次遇上了陆景重,我的心思就完全都放在他身上了。   告别了乔初,走在马路上,我翻出来苏子墨的手机号,上次我把他的手机号偷偷记下来了,一直没有联系过。   我拨通了苏子墨的电话,但是,等到那边接通了,我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苏子墨叫了一声:“杜佳茵?”   我讶异了一声:“你怎么知道这是我手机号?”   苏子墨顿了顿,我才意识到这个问题问的一点意义都没有了,我是通过乔初知道他的手机号的,他自然也就是通过乔初知道的我的手机号。   苏子墨解释道:“当时怕找不到乔初人,就记了你的电话。”   我总感觉,苏子墨其实对乔初还是有感情的,只不过这份感情,或许就是因为一些顾忌,不得不放弃了。   我说:“乔初要去中东当战地记者了。”   隔了有三秒钟,苏子墨才说:“我知道了。”   …………   回到影视楼里,陆景重刚刚拍过广告出来,还穿着拍广告的衣服,穿着一身手工剪裁得体的西装,戴一副眼镜,显得特别知性。   陆景重总是给我不一样的感觉,每次见他从片场出来,我有惊喜的感觉,他这个时候看见我的眼神特别凝重,把我叫到旁边的办公室里,高明跟在身后,在办公室里,跟三堂会审似的看着我。   我也狐疑了,就问:“什么事儿?高明,你拿着我的包干嘛?”   高明挎着我的女式包,看起来有点娘娘腔。   陆景重把手里的一个小本子递给我:“这上面是你自己写的?”   我扬了扬眉梢:“写的什么?”   我看见这个小本子就有印象了,是我上大学课堂上无聊的时候灵感一动随手写下的一些歌词和曲谱。   “我随便写的……”   高明说:“刚才让一个音乐人看了,她说这个歌词你再润色一下,她想要给这首歌谱曲。”   “哪一首?”   我凑过去看,是《说好不再见》,这首歌不是在学校写的,而是在碧海云天夜深人静的时候写下的,因为当时看着窗外繁星满天特别有感触,就写下了这歌词,后来想要自己配着钢琴谱曲,又给耽误了。   这首歌,明显是得到了一向看我不顺眼的高明的青睐,他夸道:“才女。”   我夸张地张了张嘴:“我简直是受宠若惊了。”   陆景重拿着我的这个小本子,念道:“说好不再见……是说好再也不见?还是说好不说再见?”   我看着陆景重的眼睛,说:“说好了,不再见。”   对我这模棱两可的回答,陆景重也没有多说什么,这几天,我总觉得他有点不大一样了,但是如果让我说出来哪里不一样,我又说不出来,可能就是女人的感觉吧,但是偏偏,这种感觉还每一次都对了。   当初李遇找好的那个艾滋方面的专家,说了是在六周之后再去检查一次,看看检查结果到底是阳性还是阴性。   医生闻起来,这六个星期里,我也一直在配合“吃药”,当然是假的,我已经把那些药片都换成了维生素片,难得没有人发现,而现在腹中的宝宝也特别听话,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过孕吐,而且胃口一直不错,就等到快四个月显怀了,到时候跟陆景重坦白了。   但是,等结果出来之后,我吃惊地盯着那张检验单子上写着的阳性,我都听见自己的声音都点发颤,说话有点结巴了。   我问医生:“这……这是什么意思?”   张医生说:“阳性,确认感染了艾滋病毒。”   或许是和医生之间站的太远了,这句话的反射弧有点长,等到张医生唇齿已经不动了,又停顿了三秒钟,我才切切实实地听到了张医生的这句话,于是喃喃地又重复了一遍:“真的……感染了?”   我又看见张医生的嘴唇动了动,只不过这一次连声音都没有听见了。   身边的陆景重忽然扶住我的胳膊,拿过我手里的检验报告单,看了两眼这张检验报告单,折起来放在衣兜里。   从医院里走出去的时候,我几乎是被陆景重抱着出去的,现在浑身已经虚脱乏力了,一丁点力气都没有。   我觉得自己的肚子特别沉重,好像是有千斤重,真不知道抱着我的陆景重,是不是能感受到我变重了,以及我肚子里,正在逐渐长大的这个胚胎。   ☆、第一百零四章 随你高兴   到车上,陆景重仍然能没有放开我,靠在车后座,手臂搂着我。   他没有同我说话。我也没有开口和他说话,现在脑子里乱的很,这个张医生是陆景重的三哥李遇找的医生,绝对不会是随便找一个医院有动过手脚的,但是,结果为什么会是这样?   难道是陆正宇说了谎话么?   手里的包一动,里面就碰撞出一阵声音,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就是我换成是维生素片的药,如果,这一次真的是感染艾滋,但是却因为我自己延误了窗口期的治疗。那,我这辈子都原谅不了我自己,我一定要陆正宇这个疯子死!死无葬身之地。   或许是我这个时候脸上的表情太狰狞,前面的高明从后视镜里看着我:“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呲了呲牙:“要吃人的表情。”   我一出声,才发觉自己的声线嘶哑,按捺着声音有些发抖,身边的陆景重更加抱紧了我,这种力道,让我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了。   “毛毛。”   我轻声叫了他一声,他这才睁开眼睛看着我,笑了笑:“嗯。”   可能是看我精神状态不是太好,晚上躺在床上,陆景重没有搂着我了,因为晚上睡的晚。第二天早上竟然就睡到了十一点,醒来的时候,枕边已经没有了陆景重的影子。   我揉了揉太阳穴,我明明记得自己是定闹钟了的。   拿起手机一看,是被关机了,看来陆景重帮我把手机关掉了。   现在,我胃里空空如也,却无端有了想要呕吐的感觉,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起身去洗漱的时候,一阵恶心的感觉就涌了上来,我捂着嘴就冲进了卫生间。   但是,胃里面一丁点东西都没有,就算是想吐都没有原料。我就在马桶边干呕了一阵,才直起身来,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兴许是饿了吧,现在饿着我没有关系,怕是饿着肚子里的小家伙。   我先给陆正宇打了个电话,我想要问清楚。虽然从他口中说的话,百分之九十都是不可信的,但是,我还是想要探探这人的口风。   陆正宇那边好像正有什么棘手的事情。接通电话之后语气特别急躁。女坑丰亡。   我说:“路先生,请您解释一下,为什么我昨天去医院做检查,结果却是阳性?”   “哦?”陆正宇在电话那头赶走了几个小助理,话语才慢慢地又不温不火了,他说,“你是从哪儿得到的检查结果?”   我说:“当然不是你做过手脚的医院。”   陆正宇忽然笑了,说:“不是我做过手脚的医院,那就没有可能是别人做过手脚吗?杜佳茵,我说了,同样的东西,我不会用来威胁别人两次,同样,一个谎话不可能说两遍,就算是说了,你肯定也不会相信了。”   我没有说话。   陆正宇又说:“你最近最好养好身体,到时候才有机会证明给我看,你们是真爱。”   听着陆正宇用这种口吻说话,我的心就忍不住回了他一句:“陆正宇,你是不是受到过什么难以磨灭的创伤?然后对爱情彻底灰心了?”   这句话我是用嘲讽的口吻说出来的,我本想陆正宇的反应最坏也不过就是把电话摔掉,然后再想一些阴毒的方法来整我和陆景重,只不过,他不光把电话摔了,在摔电话之前,还恶狠狠地骂了我一句:“你再敢多说一句,我现在就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算是威胁了。   总是被一个疯子威胁的感觉,说实话真是不敢恭维,有时候觉得后背凉凉的,一阵阴冷的穿堂风漫无目的地吹过。   挂断电话,我仔细想了想陆正宇的这句话,我觉得有问题。   陆正宇这种疯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真的不是他的风格,我甚至都已经能想象得到,他现在多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而懊悔的样子了。   我断定,在陆正宇身上,一定是发生过什么。   我在网上搜了一下陆正宇的资料,只能看到一些只言片语,他比陆景重大五岁,到现在却还没有结婚,只在三年前和S市的董家千金订婚,订婚之后却一直没有要举办婚礼的打算。   我不禁奇怪了。   或许,这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可是,从这个切入口,在网上却找不到再多的消息了,这种事情凭借我一个人,根本就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挖出来,我觉得我有必要找到高明问清楚,毕竟高明跟了陆景重这么长时间,必然对陆家的事情也很是了解。   或许,陆正宇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去,就是反压制住他的突破口。   我下了楼,到厨房里,看见冰箱上贴着一张字条:“早餐做好了,记得放微波炉热一下。爱你。”   这是陆景重的笔迹,我很少看见他写字,只不过还是一眼都认出来了。   我把这张便利贴收起来放在衣兜里,热了饭菜,只不过,十一点多的这个时间点,真不知道是早餐还是午餐了。   正在吃早餐的时候,高明给我打过来电话。   他说:“你身体虚,今天就在家休息吧,公司这边也没什么事。”   我说:“嗯,好,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就赶到……”   在高明要挂断电话前一秒,我说:“等等,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陆景重的?”   高明在电话那边愣了愣,明显是没有想得到我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他说:“四五年了吧,薇薇姐在的时候,我就开始跟着Vincent了,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   “没事,随便问问,”我说,“薇薇姐现在是还在美国么?能不能把她手机号给我。”   “我待会儿发到你手机上。”   我本来想要对高明说这些事暂时先不要告诉陆景重,但是想想还是算了,原本高明就是陆景重手下的人,不管我加不加这句话,他肯定都会告诉陆景重的。   我不知道自己这些事情为什么不愿意让陆景重知道,我只觉得,既然陆正宇和他有过那样一段深深地恨意,一定不会愿意回忆这样一段过往,那么,我就一点一点地了解清楚,然后再想办法。   挂断了高明这个电话,我随意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电话号码,分明是陆景重的手机号码,却是由高明转述的。   如果现在我还不知道什么,那我就是真的傻了。   陆景重肯定知道了什么,或者是我私下里跟陆正宇联系的事情,或许是我做了一个假手术骗了他的事情。   我猛的踢了一下桌脚,看来爱情里面真的是容不得一点欺骗和隐瞒,要不然就岌岌可危了,我想了一下,今天晚上这两件事情要跟陆景重说清楚。   至于我到底是不是真的感染上了艾滋,再去医院问一下也不一定能问出来什么,我觉得还是要找一趟李遇比较保险。   李遇的手机号码我没有存,就亲自去了一趟医院,李遇的办公室在高层,我就摸索着上去,在走廊上来回转悠,要不要从第一个办公室门挨个敲门,看看哪一个房间里出来的是李遇。   不过,我运气比较好,随便敲了一个门,开门的人就是李遇。   一看见李遇这张笑的温文尔雅的脸,我就扬起了嘴角:“三哥,陆小五让我来给你送东西来了。”   还好我在路上买了一些吃的东西,就当是孝敬了陆小五的这个三哥了。   李遇对我的到来也没有太惊讶,相反让我进去坐,问:“牛奶还是咖啡?”   我正疑惑为什么招待客人还有牛奶这种选项,李遇就自问自答了一句:“还是牛奶吧,你有孕,喝咖啡这种刺激性的饮料对胎儿不好。”   他这句话一出,我就彻底愣了:“你怎么……”   李遇笑笑,给我拿了一罐牛奶放在桌上:“我怎么知道的是吧?别忘了,这里的医生我都认识,就算是陆正宇买通了一些人,这些人我还可以买通过来。”   “那我……是不是,”我顿了顿,“真的感染上了艾滋?”   李遇说:“你觉得呢?”   我摇了摇头:“我不信。”   “不信我的还是不信陆小五的?”   “我不信陆正宇的,”我说,“但是这一次,我宁愿相信陆正宇说的是对的。”   李遇说:“你既然心里都有了想法了,那还来问我干什么?”   我顿时就明白了。   李遇这个人,别看表面上温文尔雅的,笑的十分体贴,我却觉得一点都看不透他,他说话都只是说半句,留一半让你猜。   不过,既然我已经从他口中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那其它的也就没必要再说了,临走时,我问了李遇一句:“你有没有什么比较信得过的私家侦探?”   李遇扬了扬眉梢,也没有说什么,随手就给我写下了一个手机号码:“这个侦探是我认识的,人比较信得过。”   我扫了一眼纸片上的手机号码,说:“谢谢。”   李遇说;“一会儿我就给他先打个电话,你到那里报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那报陆小五的名字管用么?”   李遇一笑:“不管用。”   “你不问我找私家侦探是要调查谁的么?”   李遇耸了耸肩:“用小五的话来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随你高兴。”   听了李遇这句话,我嘴角的笑一僵。   ☆、第一百零五章 你给我说清楚   “陆小五真的说过?”   李遇眨了眨眼睛,一副无意间说漏了嘴的神情:“哦,没有说过。”   我:“……”   出了医院,我就给这个私家侦探打了电话。首先就报上了李遇的名字。   因为这个下午陆景重算是给我放了半天假,索性把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从明天开始好每天当陆景重的跟屁虫。   这个侦探听起来比较沉稳,看来李遇看人不会看错,我说要调查陆正宇十年前到如今的所有事情的时候,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了一个让我瞠目结舌的价钱。   我在之前已经想到了,找私家侦探必定是贵的要死了,但是真是没想到过这么贵,不过咬咬牙,我还是说:“成交。”   卡里的钱,除了我给我妈打过去一部分给雪糕之外,剩下的足够付了。   私家侦探说:“我给你发到手机上一个银行账号。以后定期往里面打钱,把你的邮箱地址留给我,我这里有一份资料。”   等我挂断电话不过几分钟,我的邮箱里就收到了一份邮件,里面的内容是关于陆家每个人的详细介绍,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大事小事的详细罗列,我顿时就惊呆了,这短短的几分钟……   我有疑问,怕打电话给私家侦探影响他工作,就发了一条短信给他。   他却直接给我回过来电话:“前段时间有一个人要我查清楚陆家所有人的资料,里面估计有你要的东西。”   “是谁?”   “我们是签了保密协定的,请见谅。”侦探说,“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打我电话,发短信太浪费时间。”   此时此刻。我再揣着这么一个手机,就好像是有千斤重了,在外面我也不敢看,鬼鬼祟祟反而像是做贼一样,就揣着直接回了家。   陆景重还没有回来,我直接用电脑上了邮箱,在电脑屏幕上看着这些人的信息。   里面确实是有我不需要的,比如说陆家那些旁枝错节的伯伯叔叔,根本就没用,我想知道的仅仅是关于陆正宇的,陆正宇手里有毛毛的把柄,我也要抓到陆正宇的把柄,那样制衡着,也就不需要被威胁了。   以前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关系呢。真是傻透了。   只不过还没有查到陆正宇,就先看到了关于陆妈妈的事情。   这是陆家的一段秘密往事,原来,陆妈妈和陆景重的爸爸陆高风是一对夫妻,但是后来就是所谓的小三上位,竟然还是一个带着已经半大的孩子的小三,然后,陆高风和陆妈妈就开始争吵了。只不过最终还是把这个小三,也就是陆正宇的妈妈,现在正大光明的陆太太,迎娶进门了。   看到这儿。我忽然就觉得恶心。   这种男人为什么还值得去爱呢?难道还要回到古代过那种三妻四妾的生活么?   但是,有一个疑点,这份资料上并没有写陆高风和陆妈妈离婚的时间,这就奇怪了,不过或许是我多想了,要是结两次婚的话,那在现代就是重婚罪了,真是想的头大,我索性直接把这个界面给关掉了,深深呼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现在无比烦躁的心情,又打开继续看。   侦探给我的这份资料中,陆正宇的事情涉及的不多,只是说一进门就被陆高风所喜欢,直接就是按照陆家下一任的继承者来培养的,而且他一进门,陆高风为了找人照顾陆正宇,就从孤儿院里直接领养了一个女孩儿,说好听点儿是养女,不好听点就是陆正宇的童养媳,叫苏晴。   我皱了皱眉,我觉得这个童养媳苏晴有问题,或许事情就出在这里。   既然是陆家那个时候的事情,我觉得陆景重应该也有印象,等陆景重回来了,我一定要问一问。   但是,这个晚上,我却没有等到陆景重。   我打了陆景重的手机,又是高明接通的,高明说:“Vincent今天晚上有一个通告,估计要通宵,他让我转告你,早点休息,照顾好自己。”   我捏着手机,逼着自己冷声说:“你现在把手机给他。”   高明说:“他现在在会议室里,不方便接电话,就这样吧。”   说完,高明那边就率先挂断了电话。   我看着满桌子的菜,我远远地坐在沙发上,无端觉得很冷,这个大房子里空荡荡的,从阳台上刮进来的风穿堂而过,掀起窗边的窗帘。   我走过去打开电视,调到一个特别欢乐的娱乐节目,然后坐到桌边,虽然说自己没有胃口,但是为了肚子里的宝宝,也要硬逼着自己吃下去。   或许是真的习惯了两个人一起的日子,现在一个人吃饭,我就觉得莫名地心酸,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了下来,觉得满心都是委屈,就给陆景重打电话。   第一个电话没有人接听,我就又打了一个,锲而不舍地打,只要是陆景重的手机没有被打断电,那我就一直打,直到他接通。   后来想想,我都为自己的这种偏执感到不可思议,但是,我的偏执,就仅仅为了陆景重一个人。   不知道打了几个,我只知道自己看着电视上那些自娱自乐的搞怪主持人,忽然觉得一丁点笑料都没有,每一个笑话都显得太累人了。   直到,手机里终于传来一声“喂”,我兴奋的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放在大腿上的遥控器啪的掉落在地上。   只不过,这个“喂”,是出自一个女人的声音。   “请问你找谁?”这个女人又问了我一遍。   我深呼吸镇定下来,说:“陆景重。”   女人说:“哦,你等下,他刚刚去洗手间吐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问:“他现在在哪儿?”   电话里,这个女人报了一个地址,是一间在C市比较出名的娱乐会所,之前进碧海云天弹钢琴,我也考虑过这家会所,只不过幕后的势力连来源都查不到,所以我还是选择了碧海云天。   我挂断电话,随便找了一间外套穿上就出了门,出门的时候还专门又给高明打了个电话:“陆景重怎么会在那种地方?!”   比起我来,高明倒是显得气定神闲了,他反问了我一句:“哪种地方?”   也许是我现在是孕妇的原因,情绪总是轻而易举地不受控制,听见高明这句话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冲着电话吼道:“高明!你被解雇了!”   然后,狠狠地掐断了电话。   现在已经半夜十点多了,我觉得街上黑车很多,又不安全,索性就直接跑到车库,取了陆景重的车来开。   我跟着高明学了两个月的车,虽然说没有拿驾照,但是开车上路还是可以的,希望这大半夜的不会遇上交警。   一路通畅,我到了娱乐会所门口,把车停在路边的临时停车位上,就往里冲,却忽然回忆起来,刚才忘了问那个女人包厢号了。   这里这么多的包厢,哪一层楼哪一个房间我完全都不清楚,真是热锅上的蚂蚁了。   我又给陆景重打了一个电话,这一次是他接通的,从听筒里我好像都能听见他满嘴微醺的酒气,他叫了我一声:“佳茵?”   我没吭声,陆景重就又叫了一声:“杜佳茵。”还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现在跟一个完全醉酒的人说话,简直就是费劲,我跑到前台,问了一下今天晚上来开包厢的人,来这种地方玩儿的肯定不止有陆景重一个人,到头来还是要求助于高明,这一次给高明打电话,高明接通电话的声音却从我背后传了过来。   我蓦然转身,冲高明一笑:“嗨,陆小五到底在哪个包厢?”   高明脸色很黑,勾了勾唇:“你不是要解雇我么?”   “我怎么能解雇你啊,你是我上级,嘿嘿,”我笑了笑,“说认真的,到底,为什么陆景重会在这里?!”   高明带着我上电梯,其实这事儿跟他没有半点关系,就像是三年前,薇薇不让陆景重喝酒刺激嗓子,但是他在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是会抽烟喝酒,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高明说:“其实自从从美国回来,已经好多了,Vincent很注意保护自己的嗓子。”   我不禁打断了高明的话:“以前在美国的时候很糟糕么?”   高明摇了摇头:“岂止是糟糕,基本每天都不在状态,有时候成夜成夜地睡不着觉,只有靠隔天打一些针剂来提高兴奋点。”   我的心狠狠的一揪:“那这一次……”   我没有说完这句话,高明就推开了面前的包厢门,第一眼,我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中间的陆景重,他没有穿外套,只穿着一件细条纹的衬衫没有打领带,领口解开三颗扣子,一直到胸口,露出结实的胸膛,眼光已经完全迷离了,我进去的时候,正好就看见一个女人正用涂了红色指甲的手指,拂在陆景重的锁骨上。   我心里的火蹭的一下就冒了起来,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这个女人的手就甩到一边:“把你的爪子拿开!”   或许是我力气用的太大了些,这个女人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哎呦了一声。   然后,我把陆景重一把扯在自己身边,看着他迷离眼神,一看就是喝多了要醉死,就直接用手拍了拍他的脸:“喂,陆小五,你给我醒醒!看看是谁来了?!”   “你就是杜佳茵?”   没等到陆景重的回答,回头我就看见另外一个人,只不过他站着我坐着,头顶被挡住了一大片灯光,逆着光勾勒出的的轮廓特别鲜明,好像是刀子刻出来的一样。   高明向我介绍:“这位是S市来的顾家少爷,顾青城。”   其实,高明这些表面上官方的话我压根不关心,就算他说了是谁谁谁我也不认识,但是能让高明这样隆重介绍,能让陆景重这样借酒浇愁叫小姐的,肯定不是一般人,我就笑了笑,叫了一声:“顾少。”女阵叉弟。   顾青城端着一杯酒,坐到对面一张沙发上,看我的眼神有点探究,摇了摇头:“真是吃多了山珍海味想要换清汤挂面了。”   我一笑:“谢谢您抬举。”   说实话,顾青城这一关并不好过,他一心想要我喝一杯酒再离开,也算是卖他一个面子,说陆景重也算是他兄弟,我就是他弟妹。   说的可真是好听,真的是兄弟会带着陆小五来这种地方么?不过也真的是温温说过的,男人的世界,做女人的不懂。   不过,因为我怀了孕,可以拿来当不能喝酒的借口,但是,没等我开口,这边陆景重就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直接端起桌上的酒杯,将里面的酒红色液体一饮而尽,笑了笑,对顾青城说:“她不能喝酒,我帮她喝。”   陆景重说这句话的时候,吐字清晰,完全不像是喝醉了的样子。   说起来,陆景重的酒量很深,鲜有喝醉喝到断片的时候。   既然已经判断他又是装醉,下楼的时候,都是高明在扶着他,到车前面的时候,我想要扶着他坐进车里,却被他忽然甩开,跑到树边去吐了。   看来,真的是喝了不少酒,肯定要把胃伤着了。   回到家里,我帮陆景重把一身酒气熏人的衣服给脱掉,触摸到他的皮肤的时候,感觉莫名地发烫,又去浴室里取了一条毛巾接了一盆热水,帮他把身体擦了擦,然后给他穿上睡衣。   这个时候,陆景重看起来就特别乖,微微眯着眼睛,就像是一个大男孩。   我把他额前的发拨开,在他眉心落下了一个吻。   第二天早上,因为陆景重头天晚上喝醉了,我比他醒得早,起来的之后就下去厨房里做早餐了。   可是,刚刚把金针菇培根夹在吐司面包里,外面就有了响动,我猫了猫腰向外看,看见正在打领带的陆景重,他揉了揉太阳穴。   我就叫道:“我做好早餐啦。”   我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陆景重给打断了。   他说:“我急着走,不吃饭了。”   “……哦。”   那种被冷落的感觉就又上来了,就好像是昨天晚上,穿堂风和整个空荡荡的房子,只有电视里吵吵闹闹。   我看着平底锅里煎的培根,心里憋着的一股火气终于窜了上来,把身上围裙扯了就气势汹汹地冲了出去。   “陆景重你站住!你给我说清楚!”   ☆、第一百零六章 谁欺负你了 (谢谢亲爱哒向日葵打赏葡萄酒)   陆景重堪堪停在客厅,扭过头来看我,高高地扬起了眉梢:“有什么事情等一下再说,我赶时间。”   我直接冲过去。一下子抓住陆景重的手腕:“不许走!我们把话说清楚。”   同在一个屋檐下,却这么彼此晾着,好像只是两个普通关系的普通朋友,就连见面点头说好都省去了,都说女人是最怕寂寞的,确实是这样,我现在就怕死了自己一个人。   我拉着陆景重走到桌边,他把按下来坐在沙发上,盯着他的眼睛,说:“我是骗了你,我一早就知道我没有染上艾滋,没有去做流产手术,我就是骗了你!现在宝宝好好地呆在我肚子里。你还想说什么?!”   陆景重看着我的目光特别深,忽然轻笑了一声,伸手来拉我的手腕:“从没见过骗人的人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听了陆景重这句话,我就忽然没有了底气,这件事情原本就是我错在先,现在再看陆景重这副神情,好像他早就知道了,就只守株待兔等着我上钩了,我顿时就有点支支吾吾,向厨房里指了指:“我去端早餐。”   等我从厨房里出来,陆景重也没有打算走了,安安静静地坐在餐桌边,拿着平板刷微博,那种曾经静谧的时光。好像又忽然回来了一样。   还是我率先打破了静谧,问了一句:“毛毛,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陆景重说:“做手术的时候。”   “那你当时还不告诉我?!”我咬牙,“你真是太腹黑了!”   陆景重挑眉看着我,一副“你敢再说一遍试试看”的表情。   我就笑了笑:“这次是我错了。”   “你有错?你可是不敢有错,都是我的错。”   听陆景重这样的口气,我就知道该我服软了,本来这样冷战的情况就是我内伤,还弄不好憋出一身的病来,可不敢再冷战一次了,我就把这些天看到的关于陆正宇的事情给陆景重说了说,特别提醒了那个名叫苏晴的童养媳。   陆景重过了很久才说话:“确实是有一个叫苏晴的女孩儿,我也认识。”   我等着陆景重接下来讲这个惊天地的故事,陆景重却只用一句话总结了这个故事——“苏晴死了。”   …………   今天陆景重的安排很满。首先是那部《青山倾城影》开机,演员们的见面会和拍摄期,然后下午再陆氏还有一个陆景重的董事股东大会,陆景重虽然手里的股份不多,但是也算是陆氏的一份子,被邀请去参加也不会很意外。   但是,我对去参加这个会议,很排斥。   因为又会遇上陆正宇那个变态。陆景重知道我现在又身孕,原本也不想让我多操劳,我一个人在家呆着总是会想入非非,还不如多出来走走。也就走上了陆氏的大楼。   这一次的董事股东大会,是关于旗下一个和S市顾青城的合作案,主要是选派一个高层管理跟进负责。   顾青城……   一提到这个名字,我就想起昨天晚上,在娱乐会所狠灌酒那位狠角色了,只不过高明说我看到的还只是冰山一角,顾青城在S市算是雄踞一方的龙头老大,就算是集团董事长都要敬他三分的,黑白通吃,因为混惯了黑道,就算是平常做生意,也是手段狠辣。   “那,昨天晚上……”我皱了皱眉,想起我忽然冲出去,那算不算是给陆景重找麻烦了,“我不会是坏事了吧?”   陆景重很随意地揉了揉我的头发:“不会坏事,放心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阴差阳错,在董事大会上,在陆正宇、陆景重和陆正谦三位少东家,顾青城最后选择的是陆景重。   顾青城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用一种似有似无的视线瞄着,我站在陆景重身后,面无表情地盯着窗户外,对面大厦玻璃幕墙经过阳光反射的亮光。   陆正宇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我一眼,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了解到陆景重明白真相了,我在盯着他看的时候,他忽然抬眼向我这边看了一眼,嘴角乍现一抹嘲讽的讥笑。   我一愣,不是知道了我找私家侦探调查他这件事了吧,不过应该只是我胡思乱想,他不可能知道,李遇是陆景重的三哥,绝对不会和陆正宇扯上关系的。   已经两天没有查看邮箱了,回去一定要看看私家侦探是不是又查出了陆正宇什么。   这种大企业高层的大会,我这还是第一次参加,对于顾青城的这个决定,在座很多上了年纪的股东并不是赞成的,因为他们觉得陆景重现在毕竟是娱乐圈的人,是个明星,而且辈分小没有经验,这种跨企业的大项目不应该由他一个人完成,万一出点什么岔子那就是动辄上千万的损失。   最后,双方各让一步,陆景重当总负责人,而陆正谦胁从负责。   其实,听到陆正谦的名字,我还是松了一口气的,如果要真的是陆正宇的话,那以后的日子可是要憋火死了。   顾青城看起来一点都无害,只不过给人的感觉偏偏就是一条冬眠的蛇,看着睡着了,冷不丁就起来咬你一口,还是深深一口咬在脖子上,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我去一趟洗手间的空档,出来就见他靠在走廊上抽烟。女岛住亡。   我微微颔首,正准备离开,顾青城伸出胳膊来挡住我,身上浓烈的烟草味让我后退了一步。   他说:“你叫杜佳茵?”   我点了点头。   这是顾青城第二次问我的名字,难道昨天晚上刚刚问过今天就又忘了?我总觉得奇怪,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我的名字,难道是觉得陆毛毛给我起的这个名字太好听?   顾青城吐了一口烟,我偏了偏头丝毫没有掩饰脸上的厌恶,捂着鼻子说:“如果顾少没有什么要说的,那我就先离开了,我现在身上沉,站的时间不能久了。”   顾青城在身后叫了我一声:“你原名叫陈诺琳?”   我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   陈诺琳的这个名字,虽然在当时对我是噩梦,但是事到如今,或者说从再次见到陆老师,再次见到乔初的时候,我就已经完全释怀了,不是改了名字,那些过往就不再属于我的,不管是陈诺琳还是杜佳茵,都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我就是我。   我弯了弯唇角,说:“我原名是陈诺琳,后来改了。”   顾青城接着说:“你家是X市的?”   X市是我的家乡,一个县级市,这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但是,顾青城这样堂堂一个大老板,现在忽然就调查起来我的身世了,还是没有让我反应过来。   得到我的默许之后,顾青城把烟掐掉,问:“你认识李峥科和黄静雅?”   顾青城认识李峥科和黄静雅,一点也不稀奇,毕竟,李峥科和黄静雅都是C市李家的儿女,在一些宴会上也是要独当一面的。   我点了点头。   顾青城却转身走了,话说了一半,却又不提了。   我皱了皱眉,想着从我的曾用名,提到X县,又提到李家,这算是怎么一回事。我只觉得这人是不是要对李家图谋不轨,连忙给李峥科打了个电话。   李峥科升高三,学习课程开始紧了,所以,自从暑假过后,他的钢琴课我就自作主张给停了,因而他还给我摆脸色不搭理我了一个月,到头来还是屁颠屁颠儿地贴过来,李峥科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样子,唯独就是喜欢黏着我,黏着陆景重。   李峥科那边接通电话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认识S市的顾青城么?”   李峥科不满意地叫道:“喂,杜佳茵,好不容易打一次电话,这是什么屁问题啊!”   我一笑:“就是想给你和你姐提个醒,看好这个姓顾的。”   李峥科虽然嘴上这么说,听他的语气,还是对我能打电话很高兴的,我顺口就问了问他的成绩,不过,这个话明显是戳到了李峥科的痛处了。   李峥科咬牙:“杜佳茵,你能不能别这么‘关心’我啊。”   挂了李峥科的电话,也距翻过了顾青城的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插曲,这次在陆氏的股东大会也算是平平安安。   陆景重在陆氏因为要了解合作案的情况,我对财经投资这方面又不是太懂,就到陆氏下面的星巴克里坐了一会儿,在靠窗的位置拿出来陆景重的iPad蹭wifi,陆氏和乔初实习的报社不算远,我喝了一杯饮料之后觉得无所事事,就沿着马路走了五分钟,在超市里买了一些零食,想要给乔初送上去,顺便问问她要去中东当战地记者是要什么时候出发。   乔初也算是动用了一点关系的,能进入这个不光是在C市,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报社。   乔初当初告诉我她是在民生新闻部,我询问了前台,就直接坐电梯上去了,电梯到五楼的时候忽然停了一下,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我往旁边侧了侧身,让出来大片空地。   只不过这个中年人一直在看我,我把这人的影像在脑海里搜寻了一遍,并没有找到这人的影子,按理来说应该是不认识的。   中年男人开口说:“你就是杜佳茵吧?”   这是一天当中,第二个人这样问我的名字了,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然这样出名了,我点了点头:“嗯,我是杜佳茵。”   中年男人说:“我看的就像是,我在我女儿的班级照片里看到过你,你该认识我女儿吧。”   “你女儿是……?”   “谢准佳。”中年男人笑了笑,说,“你们应该认识吧,我听佳佳提到过你。”   我在心里呵呵了两声,岂止是认识,简直是太熟了,不光是在钢琴比赛上摆了我一道,还抢了我闺蜜的男朋友。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嘴上却不能这样说,我也就寒暄了两句,夸了夸这个在父母眼中的好女儿,他在这个报社里算是高层管理的一个经理,听说我是来找我一个在报社实习的朋友,就问我是谁。   我说:“前一段刚刚报名去中东当战地记者。”   “战地记者么?”谢准佳的爸爸说,“当时社里是报了两个人,一个姑娘体检没过,要不然昨天就该统一到基地培训然后出发了。”   “出发了?”我不会又迟来了一步吧。   “体检没过,是检查出来白细胞异常,就进一步去医院里做个检查,查出来好像是得了白血病。”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就炸开了。   “好像是叫乔什么的……”   我打断他的话:“叫乔初!”   谢准佳的爸爸点了点头:“挺活泼的一个姑娘,她的新闻稿子我都看过,真是可惜了。”   下面谢准佳父亲说的话我就完全听不见了,我脑子里只浮现出白血病这三个字,和乔初那张惨白惨白的脸。   这个世界上,总会有这种或者那种异样的时候,比如说,当你用全新的精力投入要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就被突如其来的病痛,折磨的弯了腰。   谢准佳的爸爸不是主管民生的,我还是专门上去,找了一趟带乔初的主任,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乔初?已经办了离职手续了。”   从报社走出来的时候,我凡在手机按键上,几次想要拨通乔初的电话,最终没有敢拨通,我觉得这样的现实太残忍,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乔初还在意气风发地说要去中东当记者,实现自己的梦想,而到现在,忽然就得了这样一种不治之症。   走到陆氏大厦下面,我没有上楼去找陆景重,就在前台,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看着外面人流挤挤,心里忽然一阵接着一阵地失落。   “怎么在这儿坐着?”   身后陆景重的声音传过来,我抑制不住眼眶发酸,几乎就在抬头的一瞬间,蓄满了泪水。   陆景重蹲下来:“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   陆景重就拉着我一路出去,高明已经开了车等在门口了,陆景重直接拉着我就上了车,用指腹揩去我脸颊上的泪:“谁欺负你了?”   前面高明插了一句:“谁敢欺负她?”   我抽出纸巾来擦了擦眼角的泪,这才把乔初患了白血病的事情给陆景重说了。   “……我才这么两个月没有见她,她就……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或许是我说话的语气过于悲怆了,一时间车厢里有点逼仄的压抑感。   陆景重拍了拍我的手背:“先给乔初打个电话问一下情况,现在白血病虽然不好治,如果能找到匹配的骨髓,那就有希望。”   我刚才在手机上也查过了,找到匹配的骨髓,无异于是大海捞针,等个一年半载的,那些白血病的病人谁都等不起。   我还是拨通了乔初的电话,可是,这个手机号却提示是空号,听见话筒里的这个声音的时候,我猛的愣了一下,又把手机拿下来看着屏幕确认了一下,确实是乔初的手机号,没有错啊。   我心里一动,觉得不太对劲,和陆景重对视了一眼,就说:“去A大。”   ☆、第一百零七章 庸医!   因为陆景重的身份,在大学校园里走动实在是引人注目,况且现在还是白天能看得清楚人脸,所以我就没有让他跟着我进学校。他也实在是累了,就靠在车后座休息一会儿,让高明跟着我,有什么事情好有个照应。   我知道乔初在A大是学的新闻传媒,但是毕竟是不熟悉,我下了车,从北门进去之后,逛了半天都没有找到新闻传媒的系办楼在哪里,身后跟着我的高明异常无语:“你没有在A大的同学么?打个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   对哦,我怎么把周峪森给忘了。   给周峪森打电话的时候,他刚好是下课,电话那边乱糟糟的,我说明了来意。他让我在学校的花池前面等。   在等周峪森的时候,我低头又开始在网上搜有关白血病的一些知识,我越往下看越觉得寒心,心头就浮起了乔初那张带着笑的面庞。   高明说:“你在这儿看这些乱七八糟的,还不如去医院里问一问。”   我收起手机:“我就是想要多了解一点,你肯定不会理解我现在这种感受,乔初是我的朋友,这种最悲哀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朋友身上。”   高明说:“我怎么不了解?你以为我就没有朋友了么?就整天围着你和Vincent转了么?”   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说:“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是说这种感觉……”   高明打断我的话:“知道你没那个意思,你的脑子也就够转两个弯的。”   我:“……”   不过十分钟,周峪森就来了,手里还抱着一摞书,我就上前帮他分担了一部分。然后跟他一起去图书馆送书,顺便开口问了乔初的事情。   周峪森和乔初是一个学校里的,去云南的时候也算是认识了,但是这件事儿周峪森确实是没有听说过,他听到白血病三个字的时候,蓦地瞪大了眼睛:“会不会是搞错了?”   我说:“我打她电话已经是空号了,我还以为是我弄错了,所以我想来她系办找找辅导员。”   高明一看就不是学生了,穿着西装很成熟,在后面走,总是引来很多学生的频频侧目。   所以我就打发他开车送陆景重回家,我跟着周峪森去了系办。   在开口问导员之前,我确实心里还抱着一丝丝希望的,或许从报社听到的那个消息是假的。说不定只是弄错了,而乔初的手机号只是换掉了没有来得及跟我说,仅仅是如此而已。   但是,当导员从电脑里调出一份休学通知,我看见上面写着乔初的名字,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导员说:“你们是她朋友吧?她在走之前谁都没有说,就连她同寝室的同学都不知道。之前没有一点征兆,但是这种病一旦来了。发现就晚了,本来还有一场关于战地记者的讲座,哎,可怜了这个孩子了。”   我把自己手机那个乔初的号码给导员看:“老师。你看看,这个号码是不是乔初的电话?”   导员翻出来一个通讯录:“这个号码是乔初的没错,但是她走之前想要把这里的联系全都断掉,就把号码注销了,不过临走时给我留了她妈妈的电话,你如果想要联系她,给她家人打电话吧。”   “谢谢老师。”   我把乔初妈妈的手机号码记在手机里,出了系办大楼,就拨通了这个X县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我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得知乔初生病的消息,有事情和乔初说。   乔初妈妈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忽然有点哽咽了,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你是她好朋友,你帮我劝劝她,她现在不肯吃药,也不去化疗……”   我听见话筒里传来乔初的喊叫声:“妈,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做那种无用功了吗?!花那种冤枉钱干什么?!反正都是等死。”   紧接着,乔初就对着我的话筒说:“佳茵,我知道是你,对不对?”   我说:“是我。”   乔初笑了一声:“我是不是特别可笑啊,两个星期前还在一直想着,是不是我就要去中东当战地记者了,我就要成名了,我要做出点成就来让苏子墨瞧瞧,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好好瞧瞧,但是现在,你说可笑不可笑,现在我就只有躺在床上等死的份儿……”   我厉声打断乔初的话:“说什么丧气话!以后这种话不要说,你还有好日子要过的。”   乔初笑了两声:“没有什么好日子要过了……你有见过哪个得了白血病的人还能生龙活虎地活上几年的?都只剩下了吃药,化疗。”   我正想再说两句话,却被乔初忽然岔开了这个白血病的话题,说:“前几天我开始追一部美剧啊,特别好看,《绝命毒师》,你回去了搜一下看,我现在特喜欢……”   然后,乔初就跟我说了一些现在喜欢看的小说,喜欢看的美剧,还把她的新手机号告诉了我。   我说:“我过两天就回X县去看看你。”   乔初说:“不用啊,你那么远跑回来干什么?你还上着学,那边还给你家陆景重当着助理。”   “但是……”   乔初打断我的话:“以后我每天给你打一个电话,绝对不间断,怎么样?”   我想了想,同意了:“一会儿我就去给你充二百块钱话费。”   乔初听了哈哈大笑:“二百块钱怎么够啊,最起码要二百五好不好?”   听了乔初这句话,我也忍俊不禁。   电话里,乔初的笑声依旧是那么爽朗,但是我听了,却莫名地有想哭的感觉,眼眶发酸。   挂断了电话,身边周峪森递给我一包手帕纸:“随便走走?”女岛节才。   我点了点头。   我和周峪森两个人都没有走太远,就在校园里逛了一圈,在花园里找了一个石凳长椅,坐了下来。   周峪森问我:“你最近跟唐卡联系过了么?”   我摇了摇头:“你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份,怎么可能想跟人联系就联系的。”   周峪森说:“唐卡昨天给我打了个电话。”   我猛的转过头去看周峪森,只听周峪森说:“他说,可能这个年,能在家过。”   周峪森说到这儿,我看见他的眸光亮了亮,嘴角也有了一丝笑意,我被他罕见的这种好心情影响了,也笑道:“到时候唐卡回来,一定要叫上我啊,我们三个好好聚一聚。”   告别周峪森,在回家的路上,我给云南的那个警察张毅打了个电话。   一来是询问一下上一次落网的那个大毒枭的情况,二来,既然周峪森提到了唐卡,就顺便问一声唐卡。   张毅明显是没有想打我会来电话,可是在脑子里搜寻了一圈,才想起来我的名字来,说:“哦,就是你啊,杜佳茵,我想起来了。”   张毅告诉我,那个大毒枭赵林量现在已经判刑了,基本上后半辈子就和外面的社会无缘了,而至于那个郑娆,不单单是涉及到传销窝点,既然能当是赵林量的女人,也必定是有手段的,本来也是要判刑的,但是因为赵林量把所有的罪行都一个人挡了,郑娆也就只关了半年就给放了出来。   “哦。”   “唐卡现在很好,我也只能给你说很好。”   “我明白。”   挂断电话,我咽下了口齿间浓浓的苦涩,太多身不由己,太多顾虑的东西,都让我们在这个茫茫的人海里,颠簸不能平静。   回到家的时候,距离很远我就看见正靠着墙面站着的陆景重,手里正在把玩着一个打火机,咔啪一声打亮一簇火苗,再咔啪一声灭掉,好像手边就只剩下这么一个有趣的东西,乐此不疲了。   我走过去:“你怎么不进去?”   陆景重把打火机往口袋里一揣,说:“忘带钥匙了。”   我一边翻包一边埋汰陆景重,只不过一句话都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发现自己的包里也没有钥匙,抬头看了看陆景重,他也正低着头往我的包里面翻找。   “怎么办,”我小声说,“好像我也忘带了。”   两个人都忘带的结果,就是找来一个开锁匠。   锁打开之后,又换了一个密码,两个人在门外面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拖着疲累的身躯进了家。   一进去我就想把自己摔在柔软的大床上,然后好好地睡上一觉,但是,陆景重直接把我从床上拎起来,三下五除二脱干净了我的衣服,把我放进热乎乎的浴缸里。   我现在累的眼睛都睁不开了,看着陆景重都有点重影,但是等他也脱了衣服光着身子跳进浴缸里来,我一下子就醒了,困意已经消失了一半,双手交叉护在胸前:“你这是要干什么?”   陆景重直接伸手把我捞在怀里:“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过了,现在捂着有什么用?”   热气一熏腾,我满脸都是烫的,说:“我现在又肚子,你想都别想。”   陆景重捏了捏我的脸:“你瞎想什么呢。”   我刚刚定下心来,他又补上了一句:“不过医生也说了,四个月以后只要是注意节奏和尺度,也不是不可以。”   “庸医!”我说,“那是庸医!”   他温柔地笑了两声,说着,就把我头发打湿了,开始给我洗头发,半年时间,我的头发已经长长不少了,现在能披在肩头,只不过还是没有到扎成马尾。他的手指很轻,轻轻地揉上泡沫,然后用水流细细地冲洗,这种舒适的感觉,我直接就瘫倒在陆景重身上了。   因为现在在浴缸里的姿势比较暧昧,本来就是我坐在他身前,然后靠在他的胸膛上,如此一来,自然可以感受到他身体某个部位的一点点变化,不过我也料定了他不敢在水里就这么要了我,也就放心地靠着,完全没有考虑到身后某物的逐渐硬起,不过我忽略了一天,陆景重确实是不敢在水里要了我,也确实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跟我做上一次,但是,关键是,我还可以用手……   陆景重只一个吻就把我吻的七荤八素了,直接把我从水里捞出来,也没有拿毛巾一点点擦干,大浴巾一包,把我抱到了床上去,一番折腾下来,床单也要重新换,于是大半夜的,陆景重就在我眼前光着身子晃悠着换床单,真是让人看着就喷碧血的场景,我直接把他的睡裤扔过去,一字一顿:“穿、上!”   这几天当真是蜜里调油了,真是幸福的有点不真实了,不过,我看着陆景重经常扬起来的嘴角和眼底满满的笑意,抚着自己越来越大的肚子,心里也是高兴的。   抽时间我回了一趟学校,办一些手续,这一次和温温、桑桑、雪儿三个人一起去西餐厅吃了一顿牛排,我说我生理周期不能喝酒,她们也没有什么意外的,只说好不容易聚一次,不喝酒不爽气。   因为现在已经快十一月份了,冬天穿的衣服厚,所以她们也就没有看出来我其实有了肚子,只是说我看起来比以前丰腴了一些。   这话是雪儿的原话,我当时就揪住了关键词“丰腴?”   桑桑在一边嘲笑雪儿:“亏你还是学文的,用的这词还真是差劲。”   桑桑似乎也已经从初恋中走出来了,现在和一个比她大一届的男生交往,叫程煜,那个男生我和温温都见过,是一个不错的男孩子。   学校旁边的这种西餐厅,为了适合学生这种消费人群,所以价格定位不高,也不是时时刻刻都高雅的让人不忍直视,九点以后,西餐厅为了营造一种氛围,就把大灯都关掉了,只剩下头顶几盏小灯,音乐也换成一些听起来比较动感的歌,里面有一首快节奏的歌我听出来是陆景重唱的,我还在录音师看他跳了一段配的舞,特别爽劲。   趁着雪儿和温温去洗手间,桑桑拉着我说了她要在圣诞节的时候去一趟广东。   我挑了挑眉:“去旅游么?”   桑桑说:“不是旅游,就是一个朋友,给了我钱让我去一次,就当是旅游也行。”   我皱了眉:“靠谱么?”   桑桑摇头:“不知道,但是我想已经收了人家的钱,如果不依照规定,我心里也是过意不去。”   我就提议:“那就让程煜跟你一起去,在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这个晚上,一直玩儿到十一点多,以雪儿跑了第三趟洗手间说想吐而告吹,因为太晚了,我也就没有回陆景重家里,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住在了寝室里。   陆景重估计也很忙,今天晚上有一场戏要拍,我原本说要去陪他的,只不过又临时换了计划。   直到陆景重给我回复短信的时候,我躺在寝室自己的小床上已经昏昏欲睡了,听见手机震动,反射性地就去按亮了屏幕,看见陆景重一个笑脸,两个字“晚安”,唇角向上勾了勾,翻了个身,美美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正在洗漱的时候,我本以为第一个电话会是陆景重打来的,不过没想到却是荣凌。   接到荣凌的电话我一点都不奇怪,因为有郑娆在后面,这个电话就算现在不打,迟早也会打,郑娆这个人的性子我当初就了解,因为那个时候,我在林萧萧的酒吧里呆过一段时间,也就知道,郑娆其实原本没有打算跟着林萧萧的,但是林萧萧对她有恩,有一次在街上她差一点被人强奸,就是林萧萧救了她,过后还又帮她的家人还了债,买了一套房子,所以郑娆就开始一心一意地跟着郑娆了。   她是那种特别记仇的女人,不光记仇,记着你的好,也能记着你的怨。   忽然想起林萧萧,我就觉得这个女人不知道嫁给富豪的感觉怎么样了,毕竟,她有的是心计,舍得小钱,顾全大局。   荣凌问:“佳茵,中午有时间么?我们一起吃个饭。”   这顿饭既然已经许诺给荣凌了,那么不管是早还是晚,都要吃的,所以,我就答应了,荣凌告诉了我饭店的地址,说:“不见不散。”   挂断电话,我有点恍然了。   我记得,在这座城市第一次见到乔初的时候,我和她约好的也是这四个字——不见不散,一晃眼,竟然已经物是人非了。   我去和荣凌、郑娆吃饭的这件事,我只是给高明打了个电话告知了一下,没有打扰到正在开会的陆景重,原本就是无伤大雅的事情,郑娆这个人,我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摆平的。   打车到了饭店门口,我照着包厢号上了楼。   我是卡着约好的时间点来的,荣凌和郑娆已经在包厢里坐下来了,郑娆看见我的时候眼前一亮:“佳茵,你来了啊。”   相比较半年前在云南的时候,郑娆瘦了很多,不过看起来很精神,又因为化着妆,有一种凌厉的美感,我笑着坐过去,把外套的大衣脱下来挂在衣架上,装作很熟熟络的样子:“点菜了没有啊?我都饿了。”   荣凌说:“已经点了几个了,你再看看,有什么需要加的没有?”   我摆摆手:“我第一次来这种死贵的地方吃饭,什么好什么不好我都不知道,你们点什么我就吃什么,到时候结账的时候可别说AA制,我身上可没有带多少现金。”   荣凌哈哈大笑:“有男士在,怎么能让你们付钱呢?随便点,随便吃。”   能看得出来,荣凌是真的高兴的,一顿饭自始至终都笑着。   郑娆要给我倒酒,我扶住一边的酒杯:“我就不喝了。”   郑娆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眼:“真是怀了?”   我眼皮猛的一跳,原本准备好的“生理周期”的这个借口也没有用上。   郑娆说:“怪不得看你有点胖了,原来真是怀了,前几天还有好几张照片,又有八卦杂志内部流传天王Vincent身边的女助理怀孕了,父不详,看来真的。”   “什么照片?”   郑娆摆了摆手:“就是那些不入流的照片了,当时就被光影公司给压下去了,这种事情也能使乱传的,不过现在看,”郑娆挑着眼角看我一眼,“真是怀孕了?”   既然已经给人挑明了,再装下去也就显得刻意了,我也就妥妥帖帖地承认怀孕了,只不过没有承认说肚子里这孩子是谁的,我还不想给陆景重找麻烦。   荣凌一听我怀孕了,当时就叫服务员给我上了一杯鲜榨的玉米汁,又嘱咐了吧刚刚点的一道带酒精的菜给撤掉,又点了几道菜。   看荣凌的这种架势,要么就是和郑娆联合好了,做戏给我看,要么就是真的不知道我怀孕了。   不过,荣凌真的不知道也不奇怪,他现在一门心思全都放在郑娆身上,哪里会有闲情逸致去打听哪个女人怀了谁的孩子。   吃过饭之后,荣凌去付钱,郑娆先陪着我去了一趟洗手间,无意中就提起了她曾经也有过一个孩子,只不过后来流掉了,然后仿佛就成了不易受孕体质,几次都没有怀上孩子,郑娆说,“真是羡慕你啊。”   我笑了笑:“以后你还会有自己的孩子的,荣凌一直对你不错。”   郑娆从化妆包里拿出唇彩往嘴唇上涂,听了这句话一笑:“嗯,荣凌确实是挺不错的。”   这句话郑娆说的很恳切,一时间我也没有听明白到底是故意这么说的,还是本来她心里就是如此想的。   毕竟,我没有长着透视眼,别人心里怎么想的,我也摸不透。   在下楼梯的时候,郑娆扶着我,下到一半的时候,郑娆拉着我的手忽然一紧,说:“你说,我现在轻轻一推,就这么跌下去,你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几分的把握活的下来?”   ☆、第一百零八章 彩蛋 (谢你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吗打赏巧克力玫瑰)   郑娆的这句话是笑着说的,但是我听了确实心里猛然一惊,右手就死死地握着楼梯扶手的栏杆,一手护着自己的小腹。   郑娆看我这样如临大敌的动作。勾了勾唇,娇滴滴地笑了两声:“我开玩笑的,看你脸都吓白了,我可是最疼小孩子的,你现在怀孕也辛苦。”   我扯了扯嘴角,也没有露出一个笑来。   刚才确实是把我吓得不轻,下了楼之后,荣凌都说我脸色不是太好。   我说:“刚才洗了一把脸,把脸上的腮红都洗掉了,当然就白了。”   在车上,荣凌问我去哪儿,我就报上了陆氏大厦的地址。   郑娆显然是一愣:“我听说陆景重不是在片场拍戏么?你去陆氏做什么?”   我说:“陆伯母早上煲了汤,让大哥带到公司里去了。我正好去带。”   这是我胡乱编出来的,陆高风不可能找人给我煲汤,陆正宇更不可能跟我和平相处,只不过我觉得现在只靠陆景重作为陆家不受宠的儿子的这个事实,很难和郑娆或者荣凌做对抗,我宁愿和陆家扯上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好让郑娆有所忌惮。   “看来都是内定的儿媳妇了,”一时间,郑娆笑的特别妩媚,“什么时候办婚礼啊,眼看着这肚子就起来了。”   郑娆这么一说,我才恍然想起来。   原来,我和陆景重还没有结婚,现在住在一起。也就是同居的关系,之前在云南的时候,给我穿上衣裙,向我求婚,给我戴上婚戒,也只是求婚。   可是,现在我怀孕了,用一句特别烂俗的话拉说,就是未婚先孕。   之前在生雪糕的时候,我没名没分,雪糕的户口还是托了人上在我表婶表叔的户口本上,名不正言不顺的,这一次,难道还是要这个孩子。生下来也没有名分么?   在郑娆问我这句话之前,我真的是没有想到这一层意思。   但是现在,她说了,我就心里有了疙瘩了。   不管郑娆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总之她的目的是达到了,我心情瞬间低落下来。   陆景重在这个节骨眼上,是绝对不可能跟我提出结婚这种事情的,现在在外界流传的。陆景重的女朋友还是蓝萱,蓝萱现在在医院里依旧是昏迷不醒,所以陆景重行事很低调,跟所有的女星都保持着适可而止的关系。既不暧昧也不疏离,保持着应有的风度。   可能是我一时间想的多了,就没有注意到自己是站在陆氏大厦的门口,就连陆正宇走近了我都没有听见。   “这是想我那个弟弟想的入了迷了?”   陆正宇这么一开口,我脊背一僵,警惕性真是越来越下降了,我反射性地就向前走了一步,回头看见了更可怕的一张脸——方唯一。   和方唯一估计已经有快半年没有见过了,但是现在再一次见到,就和四月份在宴会上见到的时候一样,血液迅速地就结成了冰,他带给我的是第一个噩梦,难以磨灭。   方唯一看起来精神不错,还换了发型,看见我这样害怕的动作,更是得意的笑起来,跟我打招呼:“好久不见。”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久到我几乎快忘了还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我倒是忘了,我跟陆正宇的认识,还是拜这个人所赐。   我原本跟这两个人就没有什么可说的,所以一句话没有说,转身就踏上了马路,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从后视镜看向后面仍然站在原地的那两个人,我莫名地觉得心里冷,不知道是不是车的问题,出租车里一阵挥散不去的汽油味儿,让我从胃里涌出来一股恶心的味道,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司机问:“小姑娘,去哪儿?”   现在天色还早,我就报上了陆景重下午要拍戏的影视城。   这个时间点不堵车,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影视城,我在外面打电话给高明让他出来接我,高明现在一听我的话就来气,好像他伺候的不光是陆景重了,现在还多加了一个我,见了我之后第一句话就是:“真不知道是你是我上司还是我是你上司,你这个生活助理当的还真是悠闲自在的很。”   我耸了耸肩,嘿嘿一笑。   陆景重今天拍的是一场在雨地里跑马的戏,远远地我就看见他穿着一身银灰色的制服大衣,金色的袖口和肩章,下面是一条同色系的裤子,裤脚扎在一双黑色皮靴里,整个人都显得肃杀沉峻,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以为这是在民国,那个到处都是硝烟战火,却孕育了很多美好爱情的乱世。   这场跑马的戏,先是追逐,然后才是瓢泼大雨落下,我去的时候,刚好是休息时间,我作为陆景重的生活助理,还在高明之下,来这么一趟其他人也关注不到我。   化妆师正在给陆景重补妆,见我来了,就挥手让化妆师先下去了,皱了皱眉:“不好好在家休息,来这里做什么?”   我笑的春光灿烂:“来看你啊。”   只不过,我们两人的亲密也就局限在话语上,神态和动作都不敢流露出半分,因为在片场这种地方,不光要防狗仔了,还要防那么多的眼线。   因为我只是一个助理,自然没有道理让陆景重这个当主演的站着我去坐着,但是他还偏偏就不理会这个,把椅子让给我坐,自己站了起来。   我觉得这样十分不合适,刚想要开口拒绝,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是韩常离。   陆景重也没有显得拘谨,看见韩常离照样该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只不过在韩常离的眼光投向我的时候,陆景重解释了一句:“她有了身孕,不方便站着。”   既然陆景重都这样说了,那韩常离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就向我看了过来,带着些许探究。   别人都站着我也不好意思坐着了,站起来冲韩常离颔首:“韩哥,我是你的粉丝,能不能要个签名?”   高明:“……你是不是对谁都是这句话?”   我嘿嘿一笑:“当然不是。”   这句话简直是煞风景,但是我忽然就想到,韩常离是乔初最喜欢的一个电视明星,几乎他所有的电视剧电影都看过,所以,看到韩常离的那一刻,我就打定了主意要跟韩常离要一张签名,等到有时间回一趟X县,把签名给了乔初。   韩常离算是陆景重的前辈,私下里也跟我说过很赞赏他,算是在这个圈子里少有的比较出淤泥而不染的一个人吧,连带着我都很敬重他。   下一场开始了,是雨中跑马的一场戏,洒水车已经准备好了,哗啦啦地创造“倾盆大雨”的氛围。   这一场戏是陆景重骑着马追女主角,追到女主角之后从跑马上摔下来,抱着她翻滚在地上,然后激烈地吻在一起。明明剧本是看起来很恶俗的场景,但是在现场看,我却觉得特别有感觉,特别是激吻的那个场景,我简直要把拳头捏碎了。   高明在我身边提醒我:“注意你的职业素养,你是一个演员的职业助理。”   我咬牙:“我只知道,那个女的亲的是我男人!”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场景,导演中间卡了三次,都是那个女演员不在状态。   妈蛋,我都想要骂人了。   在洒水车下,就算是平时下雨也淋不了这么长时间。   最后,这个场景终于过了的时候,旁边的助理一窝蜂上去给演员递毛巾披大衣,去更衣室里换衣服。   陆景重下来的时候,身上全都是湿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我连忙拉着他就进了更衣室,拿了一条毛巾给他擦头发。   现在天气毕竟已经不算暖和了,深秋时节,风都凉了,在灯光下,我觉得陆景重的嘴唇冻的有点发白,手指触碰了一下,很凉。   “你嘴唇怎么这么凉?”   陆景重自然而然地接道:“冻着了。”   “不是激吻么?还怎么冻着了。”   或许是我这句话说的酸味儿太重,又或许我盯着他的嘴唇看的时间有些长了,他忽然眼光一闪,直接就拉着我坐在了他的腿上,嘴唇就压了下来。   我被他这样的动作吓了一跳,这可是剧组的更衣室啊!万一有人推门进来那就要彻底曝光了,现在正是风雨之秋,可别再闹出点事情来了。   陆景重也不是蜻蜓点水的一吻,开始在我唇上碾磨吸吮着,舌头也探了进来,粗喘声开始浓重,我都觉得嘴唇快摩擦出了火花,陆景重才终于停了下来,手指抚上我的唇瓣:“现在呢?还凉么?”   我瞪了他一眼。   陆景重一笑:“这才叫激吻,刚才那是借位。”   给陆景重换好了衣服,是一套中山装,穿起来倒是显得文质彬彬的,比起刚才那一套铁血的军装要平易近人的多。   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我就看见站在更衣室旁边的高明,见我出来,鼻子向天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我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刚才没有人闯进更衣室里,原来外面还站着一个忠心耿耿的守门人,怪不得陆景重那么肆无忌惮的。   我问陆景重:“之前我记得你的助理是薇薇啊?”   陆景重说:“薇薇留美国了,她奶奶是美国人。”   “哦,”我脑海里就浮现出一张面孔,就是三年前薇薇的脸,只不过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怪不得我总是觉得她的眼睛有点墨绿色,我还以为她戴了美瞳呢。”   陆景重转过来,低头凑近我:“那你看看我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我盯着陆景重的一双眼睛看,也不完全是纯黑色的,竟然有一点褐色,但是为什么我之前就觉得他的目光看着我特别深沉是浓浓的黑色,好像是有漩涡一样,能把人卷进去。   这一场戏是在大学校园里偶然邂逅的一场戏,因为是在女校,所以群众演员不少,我就突发奇想地想能不能当一个群众演员上去露露脸,高明在我身边,抽了抽嘴角:“你有肚子啊,大姐,你确定民国那套学生装你能套的进去?”   我想了想也是,也就作罢,但是心里还是瘾虫做怪,特别想要站在镜头前一次,不过,这种想法也就是想想而已。   但是,中间休息的时候,陆景重竟然真的给我拿来了一套民国的女学生服,让我去更衣室换上:“比你平时的码大了一号,应该能穿上。”   陆景重说着,就用手臂虚虚地在我的腰身围了一圈,点了点头:“快去换上。”   这套衣服上面是水蓝色的盘扣褂子,下面是一条深蓝色的及膝盖的百褶裙,因为号码大了一些,所以正好遮住肚子。   我头发长长到肩膀,就两边各扎了一个小辫子,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陆景重都明显地愣了一下。   我扬起唇角:“好看么?”   陆景重点了点头,忽然换了一个角度,然后低头一个吻吻在我的发心:“像是个高中生。”   他这么一个动作可是把我吓得不轻,连忙前后左右的看是不是有人,幸好陆景重的角度给我挡住了。   既然我已经换上了衣服,陆景重也就征求了导演的意见,在一堂国文课的课堂上,让我上去露了脸。   其实也不算是露脸,我就坐在陆景重和女主演前面,摄影机放在我的右前方,不过仅仅是这样,我都紧张死了,头也不敢抬,听着后面陆景重和女主演的对白,都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只剩下了紧张。   不过还好,我听见后面女主演说:“快走,这可是女校。”   我记得剧本上这句话是最后一句话了,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后面陆景重忽然说了一句:“麻烦了同学,能不能给我看一下你的笔记?”   毛线笔记啊!我都不知道自己写了些什么。   扭头就正好对上陆景重眼底促狭的笑意,我直接把笔记本拍在他脸上,掐着腰说:“同学,不用还了!”   我之所以敢这么说,知道反正这一幕也是要被剪掉的。   只不过,刚刚转身,就听见导演在说:“这一幕正好,可以做个彩蛋。”   我:“……”   晚上回去的时候,陆景重给我揉腰,问:“累不累?”   我摇了摇头,就跟他说起白天见到郑娆的事情,因为我觉得这样瞒着他,反正回来他也是会知道的,如果像上一次似的,又是冷战,那我现在怀着孕可就吃不消了。   我说:“她竟然跟荣凌攀上关系了,你说,她不会真拿什么来威胁我吧……陆小五,你不会把谁是郑娆给忘了吧?”   陆景重皱了皱眉:“确实没想起来。”   我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胛骨:“亏你还记性好,就是咱们去云南那一次,我那个传销窝点的朋友。”   “哦,我想起来了。”   陆景重听了这个,也就上了心,立即就给他的那个在政界算是手眼通天的二哥朱启鸿打了个电话,算是事先给打了一个预防针,这样我也就放下了心,总归是没有错的。   只不过,郑娆说的那句话还是在我心头上萦绕着。   现在我肚子里的孩子都已经四个月了,但是,我和陆景重还没有去结婚,虽然我嘴上说的不在乎,但是哪个女人能真正的不在乎呢?   或许真的是心里面有事儿,所以在床上翻腾了许久都没有睡着,陆景重忽然从我背后搂过来:“肚子难受了?”   黑夜里,我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陆景重就让我侧过身去,坐起来给我按摩肩腰。   其实,他也是从早上忙到晚,而且比我更累,现在这样帮我揉腰,我忽然就觉得眼眶一酸,忽然,肚子里好像是有了感应一样,我吃惊地叫了出来。   陆景重也有点吓着了我:“怎么了?”   我抓着他的手放在我的小腹上:“刚才孩子踢我了。”   陆景重眼里也有了惊喜的神色,直接俯下身来,将耳朵贴在我的肚皮上听胎动,只不过,刚才只有那极轻微的一下,然后就没了动静,陆景重耸了耸肩:“真是不给面子。”   正当他要起身的时候,我感受到猛烈的一阵胎动,急忙一下子按了陆景重的头:“他动了!”   我的动作大了一些,陆景重的头直接轻轻撞上了我的肚子,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在听过胎动之后,转过来吻上了我的肚皮,顺着肚皮一路向上,在我胸上捏了一下:“感觉大了不少。”   “去死。”   幸好关着灯,要不然陆景重指不定又要说我害羞了。   不过,怀孕了这四个多月,我发现确实大了,不光要买孕妇装了,就连内衣都要大一个码。   闹过一阵子之后,我有点气喘吁吁的,而且肚子有点饿了,陆景重就去给我热了一杯牛奶,喝过之后躺在陆景重怀里,看着陆景重安静的容颜,在他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晚安。”   虽然我很想要一个婚礼,但是现在,婚姻又能栓得住多少人呢,结了婚的也有离婚的。   我只需要好好地拉住陆景重的手,在他需要的时候,在他身边,刚好,我需要他的时候,他也在我身边。   …………   陆景重怕我辛苦,不让我跟着他去工作,但是在家里也着实是无聊,况且现在四个多月,正是胎儿稳定的时候,就说:“我们以前的班主任老师都怀孕七个多月了还大着肚子给我们上课呢,我现在照样什么都能做。”   这么一说起来,我的歪门邪道的大道理就是一大堆,陆景重也拗不过我,怕我有什么情绪影响到胎儿,索性就让我跟去了。   在车上,我不禁问道:“是不是我最近脾气很差?”   陆景重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前座的高明已然出了声:“非常差。”   高明的话我一向是嗤之以鼻,所以还是看向了陆景重,陆景重一扬眉:“孕前这种反应也没什么奇怪。”   我掐了他一把,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肚皮,说:“乖女儿,你看你爸爸又欺负妈妈了。”   陆景重突然就凑过来,拉着我的手隔着厚厚的棉衣外套放在我肚子上:“你怎么知道是个女孩儿?”   “因为他特别乖啊,”我说,“一点都不闹腾,我基本上都没有妊娠反应……”   但是,三年前怀雪糕的时候,从一个多月就开始吃什么吐什么,一直到四五个月妊娠反应弱了,肚子却开始大了,躺在床上翻身都不容易,特别是到最后那段时间,更是被折腾的整夜都睡不好觉。   或许是我回忆地有点入神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见陆景重正用一种特别深沉的目光看着我,看不出眸中本来神色。   今天秋高气爽,阳光很是不错,陆景重在拍戏,我就找了一个阳光灿烂的小花园,搬了个躺椅躺在上面,懒洋洋地晒太阳,阳光照得人骨头都酥了,顺手就给乔初打了一个电话,顺便催促她去医院做化疗。   乔初语气听起来特别轻松:“好啦好啦,我今天下午就去医院!不用担心我了。”   我一听也就放下心来,乔初那边一定要配合治疗,然后这边锲而不舍地寻找着匹配的骨髓,才会有希望。   就在我懒洋洋之际,忽然身边有脚步走过来,我微微眯了眯眼睛,注意到是一个颀长的黑色身影,因为逆着阳光所以看的不是太清楚,我下意识地就以为这人是陆景重,就翻了个身再度闭上了眼睛,随口说道:“这一场拍完了么?”   这人开口说:“你在这里倒是舒服的很。”   我一听这个声音,浑身的懒散一下子就挥之而去了,我猛的坐起来,这才看得清楚,面前站着的这人不是顾青城又是谁?   我定了定神,扶着腰站起身来,笑着说:“不好意思,顾少,我还以为是陆景重,他在前面的片场,我帮你去叫他。”   顾青城侧了侧头,伸手拦住了我:“我就是来找你的。”   我心中一惊,抬了抬眼。   顾青城说:“你也不用紧张,我就是想来要你一根头发,做一个DNA的比对。”   听顾青城这么说,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皱了皱眉:“DNA比对?和谁?”   顾青城说:“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也只是受人之托,不知道杜小姐肯不肯给这个面子。”   “我脸你要我跟谁做DNA检测都不知道,又说什么给不给面子?”我说,“顾少,你求人也要拿出点诚意来吧?”   顾青城一笑:“拿你们陆氏和顾氏的合作案让利百分之三怎么样?这是我能给出的最大让步了。”   我虽然是不懂这些生意场上的事情,但是也知道,一个很大的基数的所谓的百分之三是多大的一个数额,但是还是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给陆景重打了个电话,我本意是以为陆景重在拍戏,那么电话就只能是高明接听,事情好说一些,但是没想到,却是陆景重亲自接听的。   我只好把这边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我是觉得能够帮得上陆景重的忙,心里很开心的,但是听陆景重的声音,好像有点怒意了,问了我现在所在的方位,说了一句“我现在去找你”就挂断了电话。   顾青城耸肩:“如何?看来你这百分之三的让利是拿不到手了。”   我咬着下唇,拔下一根头发来给顾青城:“你拿去,但是等结果出来的时候,我要知道!”   顾青城笑了笑,把头发装在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说:“那是当然,到时候我肯定会寄一份检测报告给你。”女呆讨血。   在陆景重来之前,顾青城就走了,临走前给我留下了一份让利百分之三的合同,顾青城已经签了字,只剩下陆氏这边的签字盖章。   陆景重来了,我扬了扬手中的合同,笑靥如花:“看看你老婆能干吧。”   我难得看着陆景重这样阴沉的脸色,但是我也料定了我现在怀着孕,他不敢拿我怎么样,陆景重捏了一把我的脸颊,他手劲有点大,捏的我有点疼了:“以后再敢这样一声不响地就自己做决定了,小心我怎么惩罚你。”   我笑逐颜开:“陆毛毛那你想怎么惩罚我啊?”   陆景重没有回答我,而是伸手将我垂落在耳边的头发挂在耳后,手里拿着那份合同看了两眼,他身上还穿着演员穿的军装制服,一眼看过去就让许多女孩心折。   我其实也是有点疑惑的,为什么顾青城会想要我的头发做DNA比对,到底是跟谁做DNA比对?   我看着陆景重的表情,和刚才的一些反应,似乎是知道这件事儿,但是我问了两句,他都用其他话题岔开了。   虽然是心里疑惑,但是我知道陆景重是不会害我的,所以也就不再多问。   ☆、第一百零九章 口是心非   既然是拿到了和顾青城的合约,那在陆氏,也就堵住了一些人的嘴。   事后,就连高明都对我刮目相看。还特意问了我一句:“你是怎么办到的?”   我当然不能说我就是拿一根头发就把百分之三的让利给搞定了,就说:“我其实很有经济头脑,在商业方面的谈判很有天分。”   高明:“……当我没问。”   去陆氏签合约的当天,我去见了一次找的那个侦探,这一次侦探带给我一个十分震惊的消息,就是那个在陆景重和陆正宇口中都听说过的女孩儿苏晴。   吃惊之下,我一把摘掉了墨镜,嘴巴张成一个O型,就连说话都有点结巴了:“你能不能帮我找到这个女人?”女贞系划。   私家侦探低头喝咖啡,没有说话。   我一看他这样子就是又要钱,一拍板:“钱不是问题!”   虽然我嘴里是这么说的,但是随便花钱也总归有个限度,陆景重是给了我一张无限度刷的副卡。但是我分明就是没有买贵重的珠宝也没有买名牌衣服,那些钱就不翼而飞了,就别说是陆景重,如果是我早就急的跳脚了。   所以,陆景重轻描淡写地随便问了一句,我也就嘿嘿地给搪塞过去,说是把钱借给乔初看病了。   同时,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对不起乔初,顺手给乔初发过去一条短信,说如果陆景重打电话问这件事,一定要帮我圆谎。   不过一会儿,乔初就给我打来了电话:“那你钱到底到哪儿去了?”   我说:“你也知道陆景重有个变态哥哥,我找了私家侦探调查他,需要钱。”   乔初直接就说:“那你直接跟陆景重解释清楚不就完了。绕这么大的圈干什么啊?又不是你出轨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我转念一想,也对啊,我为什么一直想着该怎么瞒着陆景重呢?这事儿也不是他不能接受。   乔初这一通电话算是把我给点醒了,趁着晚上,陆景重给我放胎教音乐的时候,就把找私家侦探的事情给他说了,说完之后,心里特别忐忑,紧张兮兮地盯着他的脸,看他面部表情有什么变化。   但是没有想到,陆景重特别平静,只不过沉沉的目光看了我一眼,站起身来就走到我身边。   我感觉陆景重现在的气场越来越强。他一步一步向我走过来,我都禁不住缩了一下脖子。   身边床垫凹陷了一下,陆景重坐在了我身边,长臂揽住我的腰身,我身体一倾,就靠在了陆景重的肩上,现在这个角度看不见陆景重脸上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他说的特别平静。以至于我反应了半分钟,这句话才走进了我脑子里,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他:“你又知道了?!”   陆景重或许是觉得我现在的表情十分有趣,一勾唇笑了出来:“嗯。我又知道了。”   我顿时就特别灰心丧气,好像我故意瞒着的事情,陆景重都能知道。   我就掐着他的手掌心,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景重说:“我认识那个私家侦探。”   我:“……”   看我不说话,陆景重或许是以为我没有听懂,就又补充了一句:“我跟他人是有三四年了,算是朋友。”   我终于炸毛了,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他从我这儿前前后后坑了多少钱啊?朋友妻不可欺没有听过吗?!他这么坑你老婆,陆毛毛,你难道能忍?!”   我这句话说得义正言辞,陆景重忍俊不禁,顺手就揉了一把我的头:“注意胎教。”   我立即就跟蔫儿的皮球一样,一下子坐在陆景重的腿上:“你没生气吧?”   陆景重摇了摇头:“没有。”   虽然是得到了陆景重这样的保证,我还是觉得有点心虚,就把两臂放在陆景重的肩上,凑过去吻他的唇,本来是赔罪的一个轻吻,可是到头来,却是陆景重扣着我的后脑勺,一点一点加深了这个吻,翻身倒在柔软的大床上的时候,我在他的胸膛前支起手臂:“我怀孕了!”   陆景重一笑:“我知道啊,四个月零两个星期。”   看着他嘴角邪气的笑,我忽然觉得有点怯了。   他在我鼻尖上咬了一口:“知道这个时间意味着什么吗?”   我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要睡了!”   陆景重一把把我捞在怀里,低头吻上我的锁骨:“意味着……如果小心一点,还是可以的……”   “不可以!”我把脸埋在枕头里,严词拒绝。   陆景重的唇落在我的后颈,然后一点一点向下,唇所到之处我的皮肤都好像点燃了一连串的火苗,陆景重的声音特别有蛊惑力:“我都禁欲四个多月了,佳茵……”   不管陆景重是对我强势,还是故意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反正我是被吃的死死的,我一心软,那就完了,肯定是被吃的连渣都不剩了。   更何况,因为我瞒了私下调查陆家这件事,更是觉得心里有愧,索性就放开了来了一次。   一次演变成两次,一场运动过后,虽然是在冬天,我照样是累出了满身的汗,不过陆景重动作很轻,生怕压迫到肚子里的宝宝,所以特别小心翼翼,不过手放轻的结果就是我因为怕痒不断笑场,弄的陆景重总是在关键时刻卡壳。   最后只做了两次,他就抱着我去浴室里洗澡。   我前两天还刚刚称过体重,比刚刚怀孕那个时候重了二十斤,就俯在陆景重的胸口:“我是不是重了?”   陆景重低头在我额上吻了一下:“你再重二十斤我也抱得动。”   …………   十二月底,气温骤降,然后下了一场雪。   一大早醒来,我伸了一个懒腰,就看见了窗外映着的雪光,特别亮眼,惊喜地叫了一声,走到窗前,看见外面的银装素裹,心情一下子豁然开朗了。   陆景重从身后抱住我的腰身,用两臂丈量了一下,轻轻吻了一下我的发梢:“一会儿要不要下去?”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当然要。”   “那就先先去吃饭。”   因为我不习惯家里有陌生的人,就算是钟点工也不喜欢,陆景重也怕我做饭累,就开始学着做一些简单的饭菜,比如说早上的水果沙拉、煎蛋火腿配上牛奶的西式早餐,或者是豆浆、八宝粥和鸡蛋饼的中式早餐,总是会为了营养搭配,每天变着方法给我做,而且手艺是逐渐见长了,我都觉得自己再这样养下去,真的是要奔着一百五十斤的体重飙升了。   吃过早餐,我裹上厚厚的羽绒服,因为五个月的肚子已经起来了,穿鞋的时候弯不下腰,只能扶着墙,陆景重就扶着我,蹲下来帮我套上一双厚实的雪地靴。   他蹲下来的动作,我忽然就想起来,在春暖花开的那个季节里,云南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上,陆景重给我穿绣花鞋,给我穿上一身大红色的嫁衣。   转眼,这一年就快要结束了。   这个时候,窗外雪花纷飞,真正下的是鹅毛大雪,陆景重怕我冻着,不光是帽子手套围巾,口罩也要戴上,我戴的是一个粉嘟嘟的口罩,他戴了一个黑色的口罩,我还特意搞怪拍了一张照片。   在雪地里走了一会儿,我厚实的雪地靴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响。   我们沿着马路走了很久,走的浑身发热,我就把口罩给摘了,说话时吐出一阵阵白色的雾气。   我以为陆景重拉着我是漫无目的地在走的,但是,当他停下脚步时,我抬头看见“民政局”三个字的时候,猛地愣了一下,愕然地转头看向陆景重,心里猛地一阵狂跳。   陆景重向前走了两步,发觉我没有跟上来,转过身来,向我伸过手来。   我吃惊地问:“你……”   陆景重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快走,要不然还要排队,今天是个好日子,怕是登记的人很多。”   我完全呆愣着,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动作,如果不是陆景重拉着我,我恐怕连走路都不会了。   民政局里人不是太多,不过前面有一对排队结婚的新婚夫妻,然后就轮到了我们。   我不知道陆景重什么时候拿了我的户口本和身份证,我都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放到他家里的,陆景重似乎是看出我脑中的疑惑,就解释了一句:“前几天给你办房子过户手续。”   我印象里,好像是有陆景重提过的这么一句话,可能是我当时睡的昏沉,没有当真,只不过,这……   陆景重笑着看向我:“是我自作主张了么?你不想……”   我打断陆景重的话:“我想!”   这算是我最傻的一次了,因为怀孕将近五个月了,脸上有显而易见的婴儿肥,甚至还有双下巴,结婚证上的照片真实要多丑有多丑,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我拿着这个小本子,看着上面我和陆景重两人的合照照片,简直我就是一个黄脸婆,而陆景重神采焕发,我和他简直就是鲜明的对比。   我就埋怨陆景重:“都是你,我应该画一个美腻的妆再来的。”   陆景重一笑:“什么时候你都最美。”   说着,他就捧着我的脸在我唇上印下了一个吻,唇齿微动,说出了一句话。   我顿时就羞红了脸,感觉脸颊肯定是红了,这下连腮红都不用打了,直接就是红扑扑的一个大苹果。   既是因为这个吻,也是因为陆景重的这句话。   陆景重说:“等到你生下宝宝,补给你一个婚礼。”   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外面的鹅毛大雪已经小了,因为下雪,路上的车也不是太多,我看见路边有卖油炸臭豆腐的,忽然肚子里的馋虫就动了,陆景重一眼就看得出我要是要干什么,直接拉着我就往前走:“不行,你现在肠胃不好,不能吃那种东西。”   我向他做了一个鬼脸:“好了,我知道啦。”   总是说的这么有理有据,我不想听他的都不行。   一路上,我都显得特别亢奋,拉着陆景重的手,一点都不觉得怀孕了身子沉,走走跳跳,看什么都觉得新奇,终于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陆景重拉着我停了下来,默然地低头看着我。   我歪着头:“你怎么不走了?”   陆景重看着我,没有说话,只不过伸手捏了捏我的脸。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忽然一下子扑到他怀里,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失声哭了出来。   我从来没有想到,这样一天,会来的这样快,一下子,猝不及防,快到让我现在心里特别乱,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不知道到底是做梦还是现实,一直到陆景重这样静静地看着我,我才意识到,哦,这是真的,我真的嫁给了陆景重,陆景重现在是我老公,谁都抢不走的老公,我肚子里的孩子,也终于在出生的时候,能有爸爸了。   苦到最后,我接过陆景重手里的纸巾,擤鼻子,注意到陆景重的目光,蹩脚地解释了一句:“我这是喜极而泣了。”   陆景重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   现在陆景重的身份十分敏感,前一天刚刚拉着我去了一趟民政局,隔天,高明就从公司里拿出了一沓拍到陆景重和我进民政局的照片,还有一篇被公司压下来的报道,虽然陆景重那天戴了口罩,但是这篇报道里,确实是得到了民政局工作人员的证实,确实是陆景重。   公司老总已经打电话过来了,是高明接的电话,高明倒是很有奉献精神,说:“Vincent出去了,现在手机在我这儿。”   然后,公司老总就训高明跟训孙子似的,一通火气都发在了他身上,高明也不敢多说,只是“嗯”“我知道了”“会注意的”几个词轮换着说。   挂断了电话,就轮到高明训我们了,确实是,现在这个时候,传出任何对陆景重的绯闻都是没有利处的,不过幸好《青山倾城影》这部影片还有几个场景就拍完了,只剩下后期的剪辑,也有一些动作快的狗仔拍下了一些照片,陆景重穿着银灰色的铁血军装的样子,在网上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高明前前后后给我们分析了一下利害关系,口气已经从刚开始的激荡,变到最后的和声和气,最后临走时,还很别扭地跟我说了一句话:“呃……新婚快乐。”   我心里一乐,直接从包里拿出来一个红包甩给高明。   高明原本还一直推辞说不要了,多不好意思啊,结果拆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块钱,顿时脸上三条黑线,对我说:“你可真大方。”   既然都已经被狗仔拍到了,虽然是被压下去了,但是网上还是有一些闻风起浪的声音,网络的力量是如此强大,让人根本措手不及,公司派给陆景重的公关队伍已经开始想后期的应对策略了,而就在这个紧要关头,我接到了阿凛的电话。   阿凛只有四个字:“蓝萱醒了。”   本来,我以为蓝萱醒了,就会配合一点失忆之类的狗血剧情,毕竟是睡了这么长时间,如果不狗血都对不起一直守在床边的阿凛。   但是,事实证明我确实是想多了,脑洞太大,有点收不回来。   陆景重直接点了一下我的脑门:“瞎想什么呢。”   这一次来到蓝萱的病房,绝对是高调的,而且陆景重没有扶着我,而是高明扶着我,这种场景是故意让狗仔拍到的,让他们尽情猜测吧,反正我现在的身份是助理,高明也是助理。   这场作秀里,唯独高明脸色铁青:“我的清白呢?我的清白呢?你们倒是双宿双飞了。”   蓝萱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只不过瘦了很多,因为之前全都是靠输葡萄糖等一系列维持生理机能的液体,所以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吃东西,阿凛特意买了两笼蟹黄包。   蓝萱第一眼就看出了我的肚子,虽然我现在都穿特别宽松的衣服。   她直接就问:“几个月了?”   一边的阿凛听见这句话有点愣神,疑惑地问:“什么几个月了?”   看来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了,关注点都不一样。   趁着现在在私家医院里,陆景重就陪着我去楼上做了一个产检,顺便问了一下预产期,等到下来的时候,正好陆景重送蓝萱回家,让狗仔再拍个特写。   如此一来,之前网上那些流言也就算是不攻自破了,陆景重和蓝萱还是金童玉女的一对。   蓝萱从车祸中醒来这件事情,不过一天,就席卷了各个网站的头条,蓝萱在当天发了一条“重新看见这个世界,真好”的微博,不过半个小时就转发点赞评论过万,下面有一张病房的照片,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注意到,在那个光洁的茶几上,印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网上有人猜测这是陆景重,只有我知道,这是阿凛,默默地在病床前守了半年的阿凛。   这件事情稍稍平息了两天,蓝萱高调客串《青山倾城影》里的角色,角色暂时保密,算是高调回归。   蓝萱回到公司之后,阿凛也就跟着回去了,但是,阿凛不再是和公司签合同给公司打工,而是跟着蓝萱,工资也是蓝萱发,只不过公司会给一份助理经纪人的补贴。   这样风风火火了两天,一个晚上,我正一个人在家百无聊赖的看电视,就有一个人敲响了房门,我从猫眼里想外看,是蓝萱。   “只有你一个?”   蓝萱进来了之后,我还特意往后看了看,阿凛没有跟着,真是难得了。   蓝萱一进来就把外套的皮草给脱了,我这才看出来,她连包都没有拎,相反,手里拎着一瓶红酒。   “陆景重呢?”   我说:“谈生意。”   顾青城和陆景重的合作案已经提上日程了,主要是针对城西需要新开发的一个楼盘,最近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不管怎么样,陆景重这个总负责人的责任还是要起作用的,也算是为以后能和陆正宇分庭抗礼拉拢人心吧。   蓝萱挑了挑眉:“他什么时候成了生意人了,真是笑话死了。”   我能看得出,蓝萱是心情不好,岔开话题,问:“阿凛怎么没有跟来?”   话一出口,我才意识到或许说错了,这个阿凛应该才是罪魁祸首。   果真,蓝萱直接开了红酒,就着瓶口就开始喝,当真是豪爽,看得我也真是跃跃欲试,要不是有这个肚子,我肯定直接上去抱着酒瓶开喝,难得遇上一个和乔初一样真性情的朋友。   不过我现在不能喝酒,只能看着蓝萱喝。   蓝萱刚开始话不多,但是在喝了将近一瓶的时候,就让我去拿陆景重的两瓶好酒,还吵着:“别不舍得,老娘给钱!”说着,她一巴掌就把钱包拍在桌子上了。   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好酒,在陆景重的酒窖里翻了一会儿,想要找出一瓶和蓝萱拿的那瓶红酒一样的酒,那样就不会掺着喝,更容易醉。   陆景重回来的时候,我正好一手拿着一瓶红酒,从客厅里走过,陆景重明显是皱了皱眉。   我指了指趴在沙发上说醉话的蓝萱,说:“蓝萱找你喝酒,没等到你……”   我话音未落,就听蓝萱说:“陆小五你回来了!快过来陪我喝一杯!”   陆景重把外套挂在衣架上,我耸了耸肩。   蓝萱显然已经喝醉了,直接抢过我手里一瓶酒,连塞子都没有打开就往嘴里倒,我觉得她现在所作所为,到明天肯定不记得了。   我坐在沙发上,陆景重找了两个高脚杯,倒了两杯酒。   蓝萱举杯:“来,为了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干杯!”   然后一饮而尽。   蓝萱又自己倒了一杯,再度举杯:“为了新片大卖!干杯!”   到最后,蓝萱竟然都连“为你新婚大喜,早生贵子,干杯!”之类的话都说出来了,明显是已经醉的没边没沿了,我就打算找出阿凛的电话打过去,蓝萱正拉着陆景重回忆过去,完全是喝醉了说胡话的模样。   不过,酒后吐真言倒是真的。   蓝萱说:“我从十六岁出道,从一部电视剧走红,算是算了半辈子的幸运遇上了一部好剧,到现在十三年,整整十三年,我红到这个地步……有时候我都想,如果我有一天被封杀了或者雪藏了,那我就完了,我得罪了不少人,没一个说得上话的朋友,就连现在的位置都是踩着别人的肩膀上来的……有时候我半夜都会惊醒,梦见那些人联手起来弄得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蓝萱说了很多她在圈子里的事情,我手中的电话也就没有拨出去,我以为这和阿凛没什么关系,但是到后面,蓝萱忽然就捂着脸哭了,蜷缩在沙发上,忽然叫了一声:“徐昭凛,你混蛋啊!我说让你滚你就真滚啊!你没看出来我说的是假话啊!女人最擅长的就是口是心非了,说那么多遍都不懂啊,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阿凛的名字原来叫徐昭凛,蓝萱哭了一阵子,又开始喝酒,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给阿凛打电话的时候,阿凛却已经把电话打到我的手机上了。   我看了陆景重一眼,他点了点头。   接通电话,阿凛在话筒另外一头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蓝萱去你那儿了吗?”   真是猜得准。   其实已经不用我回答了,因为蓝萱说话的声音很大,看见我接电话,还叫着“如果是徐昭凛的电话就给我挂了!还是不是朋友?!”等我回过神来,电话里就只剩下了忙音。   阿凛来的很快,不过就是蓝萱半瓶酒下肚的时间。   阿凛进来的时候,肩上落了一层雪花,我跟他打了一个招呼,就被陆景重拉着上了楼。   陆景重说:“楼下三个房间,随便选。”   阿凛点了点头。   其实,我对蓝萱和阿凛之间的事情挺感兴趣的,蓝萱总感觉像是对阿凛颐指气使的,还又偏偏离不开他。   陆景重说:“阿凛是蓝萱家里管家的儿子,之后蓝萱出道,他就跟进了这个圈子。”   “管家儿子?”   陆景重点了点头:“不是这种小别墅的管家,你知道那种类似于欧洲古堡吧,蓝萱爸爸就有钱到那种地步,家里的管家就有八个,阿凛不比蓝萱大几岁,小时都是一起玩到大的。”   我特别好奇:“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景重说:“刚才蓝萱喝醉酒说的啊。”   我:“……你不是又耍我玩儿的吧,刚才我怎么没有听见。”   陆景重爽朗地笑。   第二天,我猜的没错,蓝萱果然是喝酒喝到断片了,醒来之后压根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陆景重的房子里。   不过阿凛守了蓝萱一夜,在天没亮就离开了,离开的时候我直骂他傻,酒后乱性都不会。   阿凛笑了笑,这一笑我倒是愣了一下,因为几乎都没有见过阿凛笑。   阿凛说:“不要说我来过。”   我说:“你又何必呢?我都能看出来蓝萱喜欢你。”   阿凛摇了摇头,说:“你知道什么叫做不可能么?就是我和蓝萱这种,我跟你和Vincent不一样,你们身份虽然也有差别,但是你们两人是两个不同世界里走到一起的,而我和蓝萱,是在同一个世界里长大的,我从小就给自己划定了一个限定范围,她是小姐,而我是管家的儿子,现在她是明星,我是她的私人助理,这种关系这辈子都不可能改变。”   这是我听到阿凛说过的最多的话了,但是我仿佛已经听到了他内心的声音。   我问:“你心里就没有过想要改变这种想法吗?”   这一次阿凛没有回答,直接上了电梯,电梯门关上之前,我听见他说出两个字“有过。”   蓝萱因为宿醉,早上吃饭的时候一直说恶心难受,我索性就给她冲了一杯蜂蜜柚子茶。   蓝萱说:“谢谢。”   早上从陆景重的房子里出去,蓝萱是乘陆景重的车走的,走之前,陆景重抱着我,在玄关来了一个法式长吻,然后揉了揉我的头发:“在家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我说:“肯定不会乱想。”   但是,真的就像是蓝萱说的那样,女人最擅长的就是口是心非了。   其实我真的想要拉住陆景重的手,不让他走,让他陪着我,陪我一整天。   但是,谁都知道不可能。   我看着陆景重的车载着蓝萱离开,正好又是一个绝好的新闻素材,狗仔们又可以趁机添油加醋了,明明知道他们都是逢场作戏,但是为什么心里还是有酸酸涩涩的感觉呢,这个瞬间,我忽然就懂了阿凛在上电梯的时候留下的那两个字“有过”,也只能存在有过,过去时而已。   我捧着牛奶杯,对着窗外的大雪纷飞,心里想,什么时候我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陆景重身边呢?   我相信会有这么一天,只要我坚持,只要他努力。   …………   傍晚的晚些时候,陆景重还没有回来,我忽然就接到了陆正宇的电话,接通他电话的那一刻,我浑身的刺都竖起来了,如临大敌一样,每一个细胞都在防备着,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变化了。   “你什么事?”   陆正宇轻笑了一声:“放心,隔着电话我动不了你。”   “那你什么事?”   陆正宇说:“爸爸车祸住院了,刚刚醒来说要见见你,有话跟你说。”   我蓦地瞪大了眼睛:“陆景重知道了么?”   陆正宇说:“他电话打不通,你先过来吧,陆景重妈妈也在这儿。”   我知道因为陆妈妈的关系,陆景重和他父亲的关系一向不好,可是这一次,为什么要见我呢?   挂断电话,我就给陆景重打了个电话,果真如陆正宇所说,没有人接听,我就又打了高明的电话,照样是无人接听。   我心里不禁疑惑,这两个人都蒸发了么。   ☆、第一百一十章 到底是真是假   我穿上厚实的羽绒服,系上围巾,出了门。   道路上的冰已经洒上了除冰剂,车辆逐渐多了起来。我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报上了陆正宇说的那一家私家医院的地址。   我现在肚子已经不小了,钻进车里的时候就有点难受,司机是一个很健谈的大叔,看见我大着肚子报上医院的地址,就说:“这是要去医院做检查啊?”   我愣了一下,也不想多做什么解释,就点了点头。   司机师傅说:“你老公没有跟着啊,做产检一个人很辛苦啊。”   我笑了笑:“我老公已经到医院了。”   我对陆正宇不是没有防备心的,所以,我就给周越打了个电话,周越算是对陆家和陆景重这种关系知根知底的,正好他的心理咨询所距离这家私家医院也不太远。   周越听了我的话。让我站在路口不要动,等他过来一起过去。   既然周越已经这样嘱咐我了,我也就安静地在医院门口等,让我在陆正宇和周越中间选择,我还是会选择相信周越。   等人的时候,我又趁机给陆景重打了个电话,还是没有人接,索性就把手机扔进了包里。   周越从他的心理咨询室走到医院,也不过就十几分钟的时间,等到了周越,我笑了笑跟他打招呼。   刚才在电话里,我已经把大致的情况都告诉了周越,周越现在来了之后,先在医院周围转了一圈。又进去问了问值班的护士。   我跟在他身后:“怎么样?”   周越说:“是假的,回去吧。”   “什么假的?”我听了这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周越说:“陆氏的董事长车祸,就算是私人医院,外面也应该有很多狗仔记者啊,这可是可以引起股市波荡的一个重磅新闻,但是你现在看看,外面哪里有记者的影子?再说刚才我去问值班护士,根本就没有陆氏的人登记住院。”   我越听越觉得心里冷。   周越接着说:“不过也可能是我想错了,等陆小五的电话打通了,你再跟他一起来不迟,以后不要什么都不想就一个人去做什么,动动脑子,不要最后让陆小五发了疯似的找你。”   和周越也是有几个月没见了,他这么一见面就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皱了皱眉:“我做什么事情都会为陆景重想的。”   “上一次被陆正宇抓去差点感染了艾滋那次呢?你知道小五跟疯了似的找人,到最后你出来了也不知道先打个电话报平安,还瞒着人,我要是陆小五,早不要你了。”   周越自顾自地往前走,我却停下了脚步,看着周越的后脑勺。   是的,我确实是个麻烦。   这不是第一个人这么说我了。说我会给陆景重带来麻烦,四年前薇薇就已经说过了,之后又有一个助理高明,到现在又是陆景重的哥们周越。   我不想让自己变的这么没用。我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改变了,我想要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让别人都承认我,可是现在,好像陆景重身边的人,都对我不承认,都觉得我高攀了,我配不上他。   越这样想,我就越是想要把前几天给陆景重一起去民政局领的结婚证晒出来,让所有人都看见,到底谁才能站在陆景重身边,到底谁才是他真正的妻子。   周越注意到我停了下来,反身走过来问我:“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先走吧,我去吃个饭。”   我能看出来周越犹豫了一下,说想要跟我一起去吃个饭,顺便等陆景重过来,但是心理咨询室里打来了电话,好像有什么搞不定的人,周越就把我送到饭店门口就走了,他走了之后,我还冲他挥了挥手,等到看不见他的背影,我才发觉自己的嘴都快笑僵了。   现在没有胃口,我就没有进饭店吃饭,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现在是傍晚的下班时间,从一个十字路口就开始堵车,鸣笛声连绵不断。   不过一会儿,我就又接到了陆正宇的电话,他问我:“你到了没有?”   我说:“没有,我等陆景重来了一块儿过去。”   电话另外一头,陆正宇忽然冷笑了一声:“你不是已经到了吧?”   听了陆正宇这句话,我连忙向两边看了看,并没有人跟着我,不过对陆正宇,从来都不需要客气,我就说:“你不要骗我了,陆正宇,如果真的是陆伯父出车祸了,那这么大的事情,医院前面怎么会没有狗仔队?医院的登记处怎么会没有备档?”   陆正宇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哈哈大笑了两声:“你说的都没错,但是如果我们买通了人故意隐瞒了呢?你以为这件事如果真的流传出去,现在我爸爸还能好好地躺在医院里吗?恐怕我那些叔叔伯伯早就有所动作了,你以为陆氏为什么能安安稳稳坐到现在,全都靠我爸,这消息一旦封锁不住,恐怕内乱就够呛了。”   这是陆正宇第一次跟我说了这么多话,连带着解释。   我说:“我会尽快到。”然后挂断了陆正宇的电话,走到前面的一个比较通畅的丁字路口,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光影公司的地址。   既然陆景重现在没时间接电话,那我就去找他,这件事情真的不是小事。   因为堵车,原本十几分钟的路程,走了有快四十分钟。   等到了公司门口,我付了车钱就上楼,前台的小姐都认识我,现在正是下班时间,用普通电梯的人太多,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很有自觉性地上了前面没有一个人等的VIP贵宾专用电梯,直接按下了当时陆景重给我分配办公室的那个楼层,二十六楼,楼层有些高,猛的向上升,我觉得突如其来的一阵压迫感,不禁双手护着肚子。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这个电梯好像有点问题,中间上的时候有点不大灵敏了,不过还是安安稳稳地停在了二十六楼。   一出电梯,我就看见了高明。   高明看见我很惊讶:“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说:“我给你和陆景重打电话都没有人接,就过来了。”   高明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刚才在录播间,手机都在外面放着,什么事儿?”   我跟着高明往前走,说:“你看看你手机,陆正宇给你打电话了没?说陆伯父出车祸了。”   高明听了这话猛的愣了一下,停下了脚步,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马上做出了反应:“我去拿手机,你去录播间找Vincent。”   我点点头,就像高明所说的录播室走过去。   录播室外面有一个个子高挑的女人,金发碧眼,明显是个外国人,我就琢磨着现在这么长时间了还会不会说英语,陆景重就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用纯熟的美音向金发碧眼的美女说了两句话,拉过我,向她介绍:“thisismywife。”   这句话我当然听得懂了,听了就有点脸颊发烧。   陆景重对我说:“这是琳达,是薇薇的好友。”   我连忙点了点头。   虽然说是不同国籍,琳达也能看得出来我是有急事要找陆景重,就先找了个借口先下楼去了,陆景重跟她说改天再聚。女纵吉圾。   陆景重帮我拍了一下后面帽子上的雪花:“怎么这么急冲冲地来了?”   我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爸爸……你爸爸车祸住院了,是陆正宇打过来的电话。”   陆景重脸上顿时浮现了一层阴郁,高明急匆匆地从走廊尽头跑过来,拿着两个手机:“上面有陆正宇的电话,我也给医院打过电话确认了,确实是住院了。”   “下午的安排全都取消,想一个理由给导演请假。”   陆景重说完,就拉着我大步向电梯口走去。   陆景重浑身的气势实在是有一些逼人,我一时间也就没有敢说话,或许就是这么走神的一会儿工夫,陆景重已经拉着我上了电梯,就是我刚刚上的VIP贵宾电梯,就是我刚刚感觉出了问题的那个电梯。   但是,我俩上去的时候都没有任何反应,我甚至还把刚刚找了周越的事情告诉了陆景重。   刚刚话说了一半,脚下的电梯就猛的颤了一下,我不禁停住了话头,紧紧地拉着陆景重的胳膊。   陆景重似乎也注意到了什么,在意识回笼的瞬间就抱住我,靠着电梯墙滑坐在地上,一手托着我的肚子。   然后,头顶的电梯灯忽闪了两下,忽然灭了,电梯急剧下降,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发生了耳鸣,什么都听不见了,只剩下手边的触觉,和陆景重垫在我后脑勺和肚子上的手掌,紧紧护着生怕发生什么意外。   电梯在剧烈下降的过程中发出了尖锐的嘶鸣声,应该是零部件划在卡槽里的声音,我不禁打了个寒噤。   然后咔的一下,电梯终于停了下来,震晃了两下,却不再下降。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不过就是几秒钟的时间。   我能感觉到,这绝对不是下降到一楼了,而是半中央,不知道是第几楼层,因为电梯里的楼层板也坏掉了,整个电梯间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我和陆景重的呼吸声可以听得到。   陆景重轻声问我:“佳茵?”   我反握住他的手:“没事儿,我在。”   陆景重点亮了手机屏幕,细细地看了我两眼,想要打电话给高明,却发现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信号。   我现在仰着靠在陆景重的胸膛上,坐在他腿上,我怕压迫着他的腿,刚想要动一动身子,却被陆景重一把拉住手:“不要动。”   紧接着,我就感觉电梯下面有点颤抖,好像有要往下降的趋势,便马上不敢动了。   陆景重说:“只能等人发现了。”   不过,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就算是有人想要乘机坐贵宾VIP的电梯,按几下按钮没有反应,也绝对不会想到电梯卡在中间,而且里面还有人。   只能依靠这边的高明了,他知道我和陆景重是去了医院,但是医院里并没有我们两个,希望他那榆木脑袋能想到是不是被困在电梯里面。   我叹了一口气,说:“我估计高明的榆木脑袋一定不会想到我们被困在电梯里了。”   最不济,也就是等到明天早上,等到有人上班。   陆景重点亮的手机屏幕不一会儿就灭掉了,他索性也就不再点亮,只是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我靠在他胸口,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他的手覆上我的小腹,缓缓的一下一下摸着。   我说:“陆毛毛,你不是说要补给我一个婚礼么?我们还去云南的那个小镇上怎么样,我喜欢那样的淳朴,不需要多盛大,我就叫上几个朋友,到时候喝一顿喜酒。”   陆景重说:“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你高兴就好。”   我一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省的担惊受怕,我就拉着陆景重的手,开始规划未来。   我说了很多话,比如说将来要住什么样的房子,里面的装修怎么样:“毛毛,你现在赚够钱了没有?”   陆景重捏了捏我的脸:“足够养你了。”   我往陆景重身上蹭了蹭:“等你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当演员了,咱们就在小镇上买一套房子,安安静静地过。”   不过,我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既然陆景重能从陆正宇手中拿回原本属于他的东西,那又怎么还会有安安静静在小镇上生活的机会呢?陆氏的生意这么大,原本就是一个圈子,既然走进来了,再想出去,就难了。   等了很久,陆景重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我正在想应该给肚子里的宝宝起什么名字,肚子咕噜噜地叫了一声,陆景重抚上我的小腹:“饿了?”   我摇头:“我不饿,宝宝饿了。”   不光饿了,而且还渴了,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这么多的话,索性也就不再说话,静静地躺在陆景重怀里。   在这样黑暗的环境里,如果不说话,就会显的特别空旷,有点恐怖,陆景重说:“你不是特别想知道我小时候的事情么?佳茵,我告诉你。”   这个深夜,陆景重告诉了我很多他小时候的趣事,甚至还有儿时被陆正宇捉弄的事情,当时陆正宇很傻,还逮着陆景重的妈妈叫妈妈,然后陆景重就拦着他,十分孩子气地说,那是我妈妈!就为了争妈妈这件事,他们两个经常大打出手,年龄相差也不是太多,很容易闹矛盾。   我很疑惑,陆正宇不该是现在陆夫人的儿子吗,为什么当时会在陆家?   陆景重说:“从我记事起,陆正宇一直在我们家里,后来来的是那个女人和陆正谦。”   然后,我还从陆景重嘴里,知道了陆正宇的这个童养媳——苏晴。   苏晴是个特别乖巧的女孩子,从小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特别喜欢跟在陆正宇身后,陆景重也能看出来,苏晴是喜欢陆正宇的。只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就连他也不知道的事情,然后苏晴就恳请陆景重帮她瞒住陆正宇,让她逃走。   陆景重说:“我原本没有答应,但是苏晴恳请了我几次,竟然直接在我面前跪下了,哭的特别伤心,说如果她走不了,那就一辈子都走不了之类的话,我就帮了她一次。但是,苏晴从陆家出去之后,坐的那一辆出租车却发生了严重的车祸,连人的本来面目都看不清楚,全都烧焦了。”   我心里一惊:“那有没有可能不是苏晴?”   陆景重说:“陆正宇送给苏晴一条项链,当时烧焦的尸体上,是挂着那条项链的,陆正宇第一眼就认出了。”   这真的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我总算有点明白,为什么陆正宇会那样恨陆景重了,恨的他得不到的爱,也不让陆景重得到,费尽心力也要把陆景重毁掉。或许不光是因为家里母亲的原因,还有就是这个苏晴的原因。   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亮光,反手握住陆景重的手:“但是,我找的那个侦探,说苏晴还活着啊,我还托他要帮我找到。”   陆景重的声音有点黯哑了,他说:“我知道,之前他也告诉过我,只是长得像而已,还没有进一步去调查,估计结果就在这两天出来了。”   “既然你都认识那个私家侦探,他还给我要那么多钱,”我咬牙,“陆毛毛,你真是误交损友了,等咱们出去,你一定要他把钱还我。”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想要睡过去,但是浑身发冷。   陆景重就把他外套的大衣脱掉盖在我身上,然后把我冰凉的两只手从他的衬衣下摆探进去,直接覆上他温暖的皮肤上,这样的热度,连我都瑟缩了一下,但是他却按着我的手,不让我离开,下巴抵在我的头顶。   “Vincent!杜佳茵!”   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还有叫喊声,我猛的就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下惊醒了,大声叫着:“我们在这儿!”   果真是高明带了人过来。   但是修电梯需要一定的时间,从电梯里走出来,迎上大厅里突然的亮光,我不禁眯了眯眼睛,腿脚有些麻木了,陆景重的腿脚更是麻木了,我们两个互相搀扶着出电梯,就好像是两个残兵败将一样,不过还好是有惊无险。   高明在开着车载着我和陆景重去医院的路上,买了小笼包,简单的垫了垫肚子,我却是吃了不少,还喝了一大盅南瓜粥。   等到了医院,已经凌晨了。   因为手术结束,就只剩下了寥寥几个人在病房守着。   推门走进病房的时候,我看到陆高风头上厚重的纱布和手臂上的石膏板,脚步就缓了下来,我还清楚的记得,上一次陆景重带着我去陆家吃饭的时候,他还留我在书房里谈话,劝我离开陆景重,而现在,他就躺在病床上,说想要见我。   病房里不只有陆高风一个人,现在那个正大光明的陆夫人不在,而陆妈妈却在这里。   陆妈妈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但是已经显而易见没有那种随时都会精神失控的外在表现了,甚至在陆景重拉着我走进去的时候,还冲我笑了笑:“佳茵来了。”   我连忙点头:“陆阿姨好。”   陆妈妈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目光落在我凸起的肚子上:“现在还叫阿姨么?”   陆景重显然也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竟然比我还慢半拍,我记忆里最后一次去陆家,就是陆妈妈在房门口,冰冷的对我说出“不要再来了”这种话的时候。   但是现在来来,陆妈妈竟然表现的像是一个正常人了,我回过神来,马上点头叫了一声:“妈妈。”   这么叫完之后,耳根无端就有点发烧了。   陆景重这个时候也回过神来了,眼光向后扫了一眼,身后高明立即明白了,转身出去的同时关上了门。   “妈。”   陆景重叫了一声。   “来了就好。”陆妈妈笑了笑,但是我分明看见她眼睛里的波光闪烁。   躺在病床上的陆高风看起来特别虚弱,脸上有好几处擦伤,一双睁开的眼睛里,好像有点灰浊,旁边心电图正以一条缓慢的曲线慢慢地移动着。   陆高风动了动那只没有输液的手,让我们坐过去。   我心里动了动,本来到嘴边的陆伯父却临时改了爸爸,不是我想要气陆高风,而是今天他既然叫陆景重来,就必定不会是教训我的,也必定是知道了我和陆景重已经领证的事实,所以,我打算赌一赌。   我不想到头来,谁都不看好我的这一段婚姻,就连陆景重的亲生父母都不承认。   没有人祝福的爱情,注定是不会长久的。   我想,我先要做的,就是让陆高风承认我。   不过,过程似乎真的简单了点儿。   陆高风伸出手来拍了拍我的手背:“既然在一起了,就好好过日子。以前我也说过,你和景重不合适,那时候我也是没有深入的了解过你,佳茵,你是个好孩子。”   这样的剧情真是急转直下大转折,我本来以为陆高风会是一个很难攻克的碉堡,需要我拿出董存瑞的精神来,但是现在看来,真的是我多想了么?   陆高风看向陆景重:“老二,你跟你哥中间的事情,本来我这个做爸爸的不想多说什么,了解的也不多,有一些事情确实是他做错了,但是,你们毕竟是一家人,我能放下心来的,也就是你大哥,你和正谦,你们三个是我的儿子,你也知道,现在你外面叔叔伯伯,有多盼望着我死,这场车祸说不定就是他们制造的,但是亏了我现在出门都多了个心眼,坐的是后面一辆车,如果我坐的是前面一辆车,恐怕现在就真的要如了他们的意了。”   我听这些话有点云里雾里的,但是有一点是听明白了,也就是说现在陆高风的董事长位置,是一块肥肉,是一块肥都能让一些人把亲情血缘关系抛在脑后的肥肉,只不过,陆景重不是已经进入陆氏开始帮忙处理一些事情了么?陆高风还对陆景重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陆景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额前碎发在脸庞上投下一片阴影,衬托出他幽暗的瞳孔更加幽暗了,嘴角紧紧抿着,有一些发白。   陆高风接着说:“我希望你能和你哥哥,先放下个人的仇怨,能先把陆氏稳住,这才是属于你自己的东西,你哥哥那我也跟他说过了,他说只要你这边没什么问题,他以后绝对不会为难你们,换句话说,他已经承认了佳茵这个弟妹,还有她肚子里的这个小侄子。”   听了陆高风这话,我这才算是明白了。   想让陆景重跟陆正宇联手?   我终于算是明白了很久以前,薇薇说过的一句话,你没有名气没有权势的时候,对待你就像对待一条狗,等到你有了名气,好了,回来为这个姓氏荣誉加身。现在呢?有福的时候不能同享,等到有难的时候,拉你回来下水一致对外。   就连我这个跟陆家人没有过多少交集的外人听了都觉得寒心,就别提陆景重了。   我默默地拉过他的手,他的手一如既往的冰冷,或者说是更冰,在触碰到我手掌这一处热源的时候,猛的一下攥紧了。   一时间很安静,陆景重动了动唇,刚刚开口叫了一声“爸”,身后陆妈妈就起身说:“陆毛毛,你跟我出来一趟。”   我本意是想要留下来,毕竟陆妈妈叫的是陆景重而不是我,但是陆景重没有要松开我的手的意思,我只好也跟着出了门。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这还能弄虚作假? (谢谢mulandeng打赏南瓜马车)   现在这个时间点,走廊上静静地,除了头顶上的明晃晃的白炽灯和墙角绿光闪烁的“安全出口”四个大字,一个人都没有。   我在后面。把病房门轻轻地关上。   在明亮的灯光下,我才看到陆妈妈眼角的鱼尾纹,这些年,她受的苦一点不比陆景重少。   陆妈妈看了我一眼,也没有打发我回去,对陆景重说:“毛毛,你爸爸说得对,现在如果你的叔叔伯伯拿到了陆氏董事长的位置,那你以为你还会轻而易举地接近陆氏吗?我知道你一直想要拿回属于你自己的东西,妈妈也一直在静静地看着你……”   陆景重忽然打断陆妈妈的话:“妈,你这几年真的是装的?”   陆妈妈听了这句话,愣了一下,说:“刚开始是确实精神衰弱。不过后来好了些……”   “那你好了写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还在各地一直找医生,”陆景重现在明显是有点失控,攥着我的手掌骨有点疼,“每次你抓住陆正宇叫儿子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吗?!妈,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现在又反过头去帮陆高风?!你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吗?!他宁可和你离婚然后娶另外一个女人,当着你的面娶另外一个女人!你离婚那时候每天都以泪洗面的日子忘了吗?!忘了吗?!他对你说的那些狠心的话都不记得了吗?那好,我帮你记起来,那个时候,他说你配不上他,他和你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跟你就是一场错误,签下离婚协议的第二天,他就在全市最大的酒店娶了那个女人!”   陆妈妈的身体明显地晃了晃。脸色一片惨白。   我正想要说什么,陆景重忽然拉着我的手,大步向楼梯口走过去,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下楼的一路上,陆景重为了照顾到我肚子不方便,刻意放满了脚步,只不过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斟酌了一下,我还是说:“毛毛,其实能看出来的,你妈妈是爱你爸爸的,要不然也不会离了婚还一直呆在陆家,其实你不应该这样对你妈妈这样说话的,你也知道我爸妈。经常对我一点都不管教,但是毕竟他们也是我爸妈,所以我没有恨过他们……”   是的,没有恨过,但是会心疼,会羡慕别人家一家人暖融融的感觉,就像是曾经在李峥科家里吃饭时候的那种感觉。   我鼻头有一点发酸,伸手抱住了陆景重的腰:“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站了很长时间。我才发现自己的包忘在病房了,就说要上楼去拿包。   我庆幸自己没有拿包,这个时候就可以上楼看看。   在我转身的时候,陆景重说:“告诉我妈妈……让她不用担心什么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我琢磨着陆景重的话,然后上了楼。   陆妈妈仍然在走廊上站着,形单影只,我心中一痛,快步走过去,握住了陆妈妈的手:“妈,毛毛说了不用你担心。”   陆妈妈抬头看了我一眼,我看见她的眼睛里有泪。   她说:“我知道了,你们都好好保重。”   在这个时候,我根本不明白陆妈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好好地要让我和陆景重都保重,但是等到后来,我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的时候,已经晚了。   …………   十二月底,我趁着自己还能走得动,又去了陆景重拍戏的片场一趟。   高明很无语,说:“你肚子都这样了,还不在家好好待着乱跑什么。”   我说:“我喜欢看电影……现场版的。”   高明:“……”   这一部《青山倾城影》的民国电影,我就算不去电影院看,就光在片场随着陆景重演戏的时候看,就差不多看了个完整版,这是陆景重的最后一场戏,是在大雪中的戏,是女主角失踪了三年,陆景重终于找到了的时候。   我看这个剧本的时候,都哭了,主要是编剧太会渲染气氛,很会抓人心让人流泪了。   但是,陆景重却说看这个剧本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高明看了也说都是一堆烂俗的垃圾剧情,但是我怎么就觉得很感人呢?是男女的感情路线不同吧,还是因为我怀孕,心理有点起伏不定?   当天拍戏的时候在片场,陆景重怕我冻着,羽绒服外面还套着一件棉大衣,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熊,关键是大中午的还出了太阳,在众剧组成员眼里,我就是一个硕大的移动着的电热水壶,头顶冒着腾腾蒸汽。   导演见了我很亲切地问:“又来看戏了?”   我十分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啊,剧透一下嘛,最后是悲剧还是喜剧?”   导演摸了摸下巴:“这个你要去问编剧。”   编剧一看就是个老实人,说:“结局还没想好。”   我:“……”   这真是一个劲爆的消息,如果让外面某些娱记知道了,又是头版头条的事儿。   我手里摸着手机,真心想把这个消息故意透露出去了。   这么心虚地想着,身后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啪的拍了我的肩膀一下,瞬间把我吓得失了魂魄。   我扭头一看是蓝萱,抚了抚胸口:“你要吓死我了。”   蓝萱当时是说了,会来加盟这部电影,我倒是把这个茬儿给忘了,就问蓝萱在里面演的是什么角色。   蓝萱呲了呲牙:“恶毒女配。”   其实蓝萱的这个角色一点也不恶毒,只不过就是在女主失踪这三年,悉心照顾陆景重而已,等到陆景重找到了女主之后,就成了弃妇了,眼看着男主女主以后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我拍了拍蓝萱的手背:“没关系,我觉得还有第二部。”   “是啊,”蓝萱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弃妇的春天。”   可能是因为天气的原因,有一幕前前后后卡了好几次,搞得我这个看客都快没有耐心了,忽然就接到了荣凌的电话。   看到屏幕上闪烁着的荣凌的电话号码,我有点不想接,因为我知道,荣凌就算是联系我,也是和郑娆有关的,但是,赶在电话挂断前一秒,我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荣凌。”   荣凌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的轻快:“最近忙什么呢?”   “我倒是没忙什么,倒是你,”我扬了扬眉:“这么高兴,是有什么喜事了吗?”   荣凌说:“是啊,下个月十五号,我办婚宴,你记得来。”   我一下子就愣了,讷讷地重复道:“办、婚、宴?”   荣凌说:“是啊,我还以为娆娆在微信上跟你聊天的时候给你说了呢,她本来还说要找你当我们的伴娘,但是你现在大着肚子,就安安心心待产吧。”   我根本就没有加郑娆的微信,别说郑娆,就算是荣凌,我也是最近两天才通过手机通信录的手机号加上了微信。   “怎么不说话了?”   “没什么,就是想怎么这么快,郑娆不是才回来几个月了么?”   “是啊,不过……”荣凌顿了顿,“娆娆怀孕了。”女团丸才。   听起来荣凌这么高兴,我也不好意思泼冷水,就笑了笑:“到时候一定去,上一份大礼给你们。”   挂断了电话,我却觉得心里隐隐有不安。   郑娆怀孕了,我总觉得有点问题,之前在云南那个小镇,我能看出来她对那个被抓的大毒枭的感情不是假的,现在转而投向荣凌的怀抱,如果她真的是转变了心意,想要走一条正路,那荣凌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归宿,但是,我为什么总觉得这是一种利用和欺骗呢?   荣凌知道郑娆在云南的那些事情吗?   我这样想着,就找到荣凌的手机号回拨过去,只不过这一次回拨过去,接通的却是一个女声。   “佳茵么?荣凌去洗澡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是郑娆。   我说:“没什么,就是想确认一下你们婚礼是在哪个大酒店,刚才荣凌说的急,我给忘了。”   郑娆又说了一次大酒店的名字,说:“到时候一定过来啊。”   “嗯,那是一定的,”我尽量用比较轻松的声音,问“你也怀孕了么?”   郑娆说:“是啊,到时候可以一起交流育儿心得呢,是不是?”郑娆在电话那一头笑了笑,“荣凌洗澡出来了,我帮你叫他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郑娆的笑让我感觉无端的冷。   我说:“不用叫他了。”   挂断了电话,我看着前面一大片空地,一时间有点愣怔。   前面是剧组找人制造的人工降雪,大片的鹅毛雪花从天际飘散下来,冷风吹过来,还是感觉有点冷气逼人。   或许是看的有点入神了,就连身后陆景重走过来我都没有注意到,直到他伸手帮我把羽绒服上的帽子反扣在脑袋上,顺手拍了一下羽绒服上的几片雪花:“发什么呆?”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是不是有时候好心就会办坏事?”   陆景重挑了挑眉,似乎是看得出我这是有什么心事了,从衣袖里拉了我的手,带着我往更衣室的方向走。   身后高明紧跟着走了两步:“喂,还没有拍完啊!”   陆景重说:“休息十分钟。”   进了大楼,我问陆景重:“要去哪?”   陆景重说:“天台。”   上天台,就要坐电梯,但是明显我和陆景重都对坐电梯有了阴影了,面对着即将打开的电梯,我们俩脚步不约而同都是一顿,我看向他:“要么走楼梯?”   “顶楼是三十楼。”   “呵呵。”   最后,还是上了电梯,阴影是阴影,但是现在这年头,如果不坐电梯,那恐怕跟离了手机一样,寸步难行了吧。   而且我现在大着肚子,任何时候都没有上楼梯来的艰难,除了睡觉。   刚开始我还不知道陆景重为什么要选在天台跟我做这一次细致谈话,但是等电梯门打开,我一脚踏出去的时候,就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天台周边是一圈白色的护栏,左边有一个水晶玻璃罩的小花园,周边还有白色的桌椅和遮阳伞,正中间有一个不算很高的台子,铺着红色的地毯,后面是一个很大的液晶屏幕,这很适合约会的地方。   不过既然是在影视城里面,很可能是拍摄时候要用的。   陆景重说:“这里算是一个道具场,有时候拍片用到约会的场景会来这里。”   果真,跟我想的没差。   陆景重牵着我的手,带着我坐到一把白色的长椅上:“觉得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我眨了眨眼睛:“我是不是现在脾气特别古怪,喜怒无常?”   陆景重挑了挑眉,还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我直接拍了陆景重的肩膀一下:“你就不能骗我一下啊?说我温柔似水,贤妻良母……”   陆景重耸肩:“你都说了还让我说什么?”   我:“……”   就这么说一些没营养的话,等到下楼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刚才想说关于荣凌的事情却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说:“荣凌下个月十五号婚礼,你知道么?”   “知道。”   陆景重这么一说,我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你知道?!”   陆景重抚了抚我的头发:“还收到请柬了。”   也是,荣家也算是C市的豪门大家了,同样都是上流圈子里的人,结婚办婚礼肯定是要互相邀请的,这么一想,我忽然心里就酸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释然了,我从来不奢求太多,只要陆景重要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在这一年的这最后一个月份,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比较棘手,就是期末考。   不过这种事情,交给梁易去办,轻而易举。   我有点不大相信梁易,总觉得这人就是一个比李峥科大一点的纨绔,才真是彻彻底底地靠着爹妈起家的富二代,当梁易听到陆景重说出是要他帮我考试成绩作假的时候,眼睛瞪的跟铜铃一样大:“什么?就是让我帮她考试作弊?”   我立即纠正了梁易的这种说辞:“不是考试作弊,因为我现在大着肚子根本就没办法去参加考试,所以你帮我给学校打个招呼。”   “缓考?”   “只是缓考我还要你来干什么啊?”   “我堂堂梁家小少爷,怎么可能给你做这种事情?!”梁易鼻孔朝天,冷哼了一声,拿着手机去了阳台上。   和学校领导打招呼这件事情梁易也只是打个电话动动嘴皮子就可以了,毕竟他的父母都是教育系统的一把手,本来我也没有想要这么大动干戈的,自己去跟辅导员申请缓考就醒了,偏偏陆景重说等到明年三月份开春了,生了孩子还要坐月子,等到五月份才能重新回学校,两次考试就撞到一起了。   真不知道陆景重是什么时候做了这么多的功课的,有时候我都觉得他比我还紧张。   梁易打过电话之后,脸色已经很黑了,说:“搞定了。”   我一歪头:“小六你真棒!”   梁易马上就红了脸,冷哼了一声,转身去了卫生间。   我寻思着这句话没什么问题吧,看向陆景重:“他这又是怎么了?”   陆景重向我招了招手,拉起我来坐在他的大腿上,也不顾梁小六现在还在家里,直接就吻了上来,我立即瞪大了眼睛,拳头捶了捶他的胸膛,唇移到我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我皱了皱眉,试探地说道:“老公,你真棒?”   陆景重勾住我的下巴又吻了吻我的嘴唇:“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   我连忙摇头,立即就明白了。   这脑子的回路都是怎么样的啊,竟然这都能想到。   在这个月的最后一天,我给乔初打了一个电话,但是接电话的不是乔初,而是乔初的妈妈。   乔初妈妈说:“乔乔正在医院里面做化疗。”   我能听出来,乔妈妈的声音是哽咽的,我便安慰了两句:“找到合适的骨髓了么?”   乔妈妈说:“没有,还在找……”   我说:“等到过了年,我回X县一趟,我去做个骨髓的检查,看看怎么样。”   乔初妈妈说:“谢谢,真的谢谢……”   如果不是我现在怀了孕不方便长途跋涉地挤火车坐飞机,我真的想现在就回去做一个骨髓的检查,看看到底匹配不匹配,我把这种想法告诉陆景重,他说:“几率很小,如果你想,到时候我就陪着你一起去。”   …………   恰逢年关,是陆氏公司里最忙的时候,陆景重既然已经答应了陆妈妈要坚持下去,就一定会遵守自己的承诺。   陆高风现在还是住在医院里,虽然说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但是为了掩人耳目,就还是住在医院里。   我一直觉得搞不懂现在的陆夫人,为什么陆高风住院的这一段时间,一次都没有露过面,不过因为涉及到这个女人的事情也不好问陆景重,我就在一次去医院看陆高风的时候,开口问了问这件事。   陆高风说:“她家是S市,家族有事,就带着正谦回去了。”   陆高风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也是很长时间都没有见到过陆老师了。   陆夫人也算是出身名门,我听说当时嫁过来的时候是带了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过来的,这样一比,陆景重的妈妈也就太普通太平凡了,没有什么宏大的背景,到现在,连娘家人都没有,就只剩下了一个已经离婚了的前夫和一个儿子。   不过,让我心惊的还有一件事情,就是郑娆开始主动联系我了,有时候让我陪着她去婚纱店看婚纱,有时候邀我去吃某家大厨的私房菜,有时候还会陪着我一起去商场买孕妇装婴儿用品,俨然是一副好闺蜜的样子。   虽然我嘴上没有说,但是我一直都留着一个心眼,我知道郑娆这人绝对不是这么简单。   或许在云南住的那几天,她确实是真心待我的,但是从那之后,我绝不相信,她对我会心里没有一点怨恨。   直到有一次从孕婴店出来之后,我和郑娆在一家甜品店吃了一些甜品,她忽然就对我说:“佳茵,你始终对我还有芥蒂么?”   郑娆这句话让我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如果是说有芥蒂,应该是她对我有芥蒂,但是现在她这样说,让我隐隐有一丝不安。   郑娆说:“还记得我们在云南见的那一次么?转眼这都快一年了。”   我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这个话题,不由得握紧了杯子,笑了笑:“嗯,是啊,时间过的真快。”   她说:“当时也是自己一时鬼迷心窍了,不过现在也好是出来了,还又遇上了荣凌,到现在他还肯娶我,我心里真的……”   郑娆顿了顿,抬头看了我一眼:“不过我骗了他,其实我没有怀孕,我只是想要尽快嫁给他,免得夜长梦多……你说,如果他后面知道我没有怀孕而是骗他,他会不会不要我了?”   这种事情也能弄虚作假?!   其实在一个星期前,荣凌给我打那个电话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了,不过怀孕这件事,也都是碰巧的,或许这两位真的是干柴烈火呢。   我说:“其实你不用说这样的谎话,我觉得荣凌也会娶你的。”   郑娆摇了摇头:“家里的阻力太大,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荣家又是什么豪门大家,会允许我这样一个有过前科的人进他们的家门?之前他爸妈已经三番两次找我了,说是要给我一笔钱,够我后半辈子无忧了,说让我远走高飞,再也不要跟他们儿子见面。这是什么狗血电视剧剧情,我压根都不相信,会在我自己身上上演……”   郑娆这一番话说的很真,如果她真的是为自己的下半辈子去想,想要找到一个稳定的依靠,确实,荣凌是一个好人。   “然后我就想了这样一个办法,果然,我一说怀孕了,他爸妈就换了一种嘴脸,因为他们只有荣凌一个儿子,但是和荣凌同辈人有些早就有了孙子,”郑娆冷嘲的笑了笑,“都是因为家族的利益,本来是想让荣凌用来联姻巩固势力的,现在有了一个孙子也未尝不可……”   说到这儿,郑娆忽然捂住了脸:“有时候想想我自己真是悲哀,走遍了大半个中国,结果到头来却还是这种情况……”   我抽了一张纸巾给递给郑娆,本来以为郑娆这是在演戏,但是等她把手拿开,我看见她满脸的泪,也实在是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郑娆脸上的妆哭的都花了,眼睫毛上沾着一大片黑色的睫毛膏,拿起化妆包就说去洗手间补一下妆。   从落地玻璃上我看着匆匆离开的郑娆,忽然有点看不懂这个女人了,如果说她对原来那个跟了三年的毒枭老大是真心的话,那现在对荣凌又算什么,但是,如果真的喜欢上了荣凌,那么高三那段时间,对荣凌的那种矜持拒绝又算是什么?   其实那个时候,郑娆就告诉过我,她看不起那些坐享其成的富二代,她喜欢的是真正靠自己强大起来的真男人。   我端起牛奶喝了一小口,抬眼就看见郑娆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心中一动。   我向身后看了两眼,郑娆还没有来,就拿过她的手机,她的手机竟然没有设密码。   ☆、第一百一十二章 犬子 (谢谢向日葵打赏葡萄酒)   我滑屏解锁,翻开她的通讯录看了两眼,有一些陌生的电话号码,也有云南的号码。不过大多数都是本地的,看名字也看不出什么来,我又打开短信看了看,可能是做贼心虚,旁边走过一二服务生我差点把手机给摔了,索性只是略微扫了一眼,发现有一条短信内容是:“郑姐,你到底想到办法没有?”郑娆回复:“等我找到方法了会主动跟你联系,你们先不要露面。”   看着这样的短信内容,我心里一阵阵发凉,默默地把这个手机号码记下来,就把手机放回到原处,继续一边喝牛奶一边理头绪。又过了有三四分钟郑娆才回来。   然后坐了一小会儿荣凌就来了,要来接郑娆走,顺路把我送到了家。   回到家以后,我把看到的这些告诉了陆景重,他安抚让我不要整天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拿着手机到阳台上打了一通电话,拉开阳台推拉门走过来,在我额上吻了一下:“不用担心了,都没事了。”   参加郑娆的婚礼这一天,我早上醒的格外早,或许不是醒得早,而是睡的本就不踏实,现在肚子圆滚滚的像是一个皮球,在床上怎么躺着都不舒服。起身想去卫生间都要有人扶着,要么就自己侧身再一点点地爬起来。   按理来说,郑娆的婚礼我不应该这样上心的,但是心里就是有点蠢蠢欲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等到我们到了大酒店外,看见酒店门口站着的那一对金童玉女一样的新娘新郎,我就明白了,心里这点蠢蠢欲动是什么感觉。   是羡慕。   不管怎么说,郑娆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现在能举办婚礼接受到亲朋好友的祝福,我现在羡慕的就是这种光明正大,而不是跟偷情似的寻找刺激感。   等到前面陆景重和蓝萱走进酒店好一会儿了,高明才让我从车上下来。   但是我坐在车子后座,忽然就不想动了。看着车窗外阳光明媚的天空,心里好像被遮挡了一块湿哒哒的乌云,只要再加一点佐料,就可能滴下雨来。   而这个佐料,就是郑娆看见我的时候,询问的眼神。   我不想面对。   高明开了车门,叹了一口气,绕过车尾。钻进后车座:“你既然选择了跟陆景重在一起,就要接受他的决定,他也有很大压力,你现在在家里。每天他都会尽量把工作量缩短再缩短,好在晚上八点之前回到家里,陪你吃饭陪你睡觉,他现在不光有光影那边的通告要接,还有陆氏的事情也很多,你现在要做的不是这样发脾气,恋人之间不是应该彼此体谅么……”   我知道高明一向是觉得我配不上陆景重,现在听他这么说,我转过头来:“彼此体谅么?怎么听你这么说,好像是只有他在体谅我,我就活该躲在人背后是吧?”   高明皱了皱眉:“你想的太偏激了。”   “我偏激?”我指了指车窗外站在高台上的郑娆和荣凌,“你看到了没有?刚才蓝萱在挽着陆毛毛的胳膊进去的时候,他们脸上的表情?你信不信,如果现在你跟着我一起走进酒店,他们肯定会用同样的表情来询问我,还会问我为什么没有和陆景重在一起,你说我该怎么回答?”   这一次,高明没有说话。   把心里的话说出来的感觉很爽,我看到高明无言以对的神情,忽然就觉得很解气,心里压迫的气终于发泄出来,要不然我自己一再束缚我自己,最终还是难受我自己。   我转了头看着车窗外,其实,陆景重对我特别好,甚至比三个月以前要好,比三年前以前要好,哪怕是他对我不好一点,对我冷言冷语冷战,我也好有一个突破口冲他吼,挑他毛病,他对我这样好,倒是让我自己无言以对了。况且,我也有雪糕的事情还瞒着他。   之前是因为害怕陆正宇对雪糕下手,等到现在,想说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说了,几次在家里想要找个时间说出来,却没能开口。   在车里默默地坐了有十分钟,我才开了车门:“我们进去吧,快开始了。”   高明陪着我进去的时候,我猜的没错,郑娆确实问了陆景重,但是她自己相当于是自问自答了。   郑娆说:“刚才看见他们进去了,我们给你留了好位置,进去吧。”   我点了点头。   郑娆今天的妆容特别精致,梳了一个简单的花苞头,身上穿着大裙摆的婚纱,因为天气冷,还外套了一件白色的齐腰皮草,正好盖住小腹。   我们走进去两步,我正好听见荣凌对郑娆小声说:“累么?”   我向后回了一下头,就看见郑娆笑着回答说:“不累。”   或许真的是我想多了,郑娆看荣凌的眼神,是带着笑意带着爱意的,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在心底祝福你们,祝福你,郑娆,能走得更远。   婚礼大厅里的人已经不少了,因为荣家的关系,请来的都是一些名人,自从跟陆景重涉足这个圈子之后,我也做了很多功课,也就认识这些名流,只不过我认识人家,人家不一定认识我。   从过道走过去,在不远处我看见了正端着酒杯的陆景重,就三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陆小五,我找不到位子了,你和蓝萱在哪里坐?”   等他转过身,我才发现自己是认错人了。   这人不是陆景重。   不过这男人长得也很是俊朗,一双黝黑的眼睛里桃花泛滥,嘴角轻轻一勾:“小姐你找谁?”   一时间我就有点尴尬了,我笑了笑:“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说完,我扭头就要走。   这么一扭头扭的急了,没注意到后面正在推着推车发酒的服务生,眼看着一时间刹不住脚,差一点肚子就直接撞了上去,身后忽然有人拉了我一把:“小姐你小心一点。”   我连忙道谢:“谢谢。”   这个时候高明从后面过来,看见我身边站着的这个男人,俯身颔首:“裴三少。”   这个被称作裴三少的男人淡淡地一笑:“这个就是陆小五的媳妇?嗯,眼光不错。”   等回过身来,高明才跟我解释说:“他是裴家的三公子裴斯承,在C市都是说一不二的,也是一个狠角色。”   我有点疑惑:“他怎么知道陆景重是小五?这不该是他们兄弟几个才有的排名么?”   高明说:“裴三少和Vincent的大哥是至交好友,所以也就跟着对下面这几个比较照顾了。”   “哦。”我点了点头,肯定又是一个男颜祸水没跑了。   我找到陆景重所在的一桌,坐在他身边,婚礼开始,先是新郎新娘走红地毯。   郑娆又换了一套婚纱礼服,这套衣服更是裙摆摇曳,长长的拖在身后,有两个小花童在前面撒着花瓣,下面是致辞,在众人的起哄下,接吻了一分钟,就算距离很远,我都能看见她满面含春的模样。   接下来就是挨桌敬酒了,郑娆怀孕的事情对外没有说,但是我看她也是端着酒杯,应该是以水代酒了。   喝了几口玉米汁,我就有点尿急,这就是孕妇的坏处了,在这儿做了就半个小时,我就去了两趟厕所。   陆景重说:“我陪你一起。”   我按下他的手:“去个厕所不用人跟着。”   等到到了卫生间,刚想要进去,身后就有一个小男孩一头猛冲了进来:“憋死老子了啊!快让开!”   我现在最怕的就是这种横冲直撞的小孩子,连忙扶着水池向后退了一步,让开了路。   大约是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身上还穿着黑色的小西装,打着一个黑色领结,好像就是刚才撒花瓣的其中一个花童。   我也没有想那么多,进去上了厕所,正好就看见这个小男孩正踩在洗手台上,撅着屁股对着镜子梳头发,用酒店的那种细齿梳子蘸了水,往头上梳。   一个小破孩儿也这么臭美。   我走过去洗手,身边小男孩看见我的肚子,眼睛亮了亮:“阿姨,你是不是肚子里有宝宝啊?”   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早熟么?   我猛的就想到了自己的孩子雪糕,大约也应该是这个年龄,三四岁,喜欢爬高喜欢捣乱,最美好的童年时候,但是我却还没有见过他一面。   想到这儿,我不禁眼眶有点发酸,急忙用手指抹了一下。   小男孩从洗手台上爬下来,仰着脖子看我:“阿姨,我能不能摸摸你的宝宝啊?”   我看着他眼里纯真的波光,点了点头,拉着他的小手在我圆滚滚的肚子上摸了一下,他瞬间特别兴奋,跳了起来:“肯定是妹妹!你的宝宝给我当妹妹吧,你嫁给我爸爸给我当妈妈吧,那样我就有一个小妹妹了。”   我:“……”   我正不知道该怎样跟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解释这种问题,身后一个身影闪过,直接弯下腰提起小男孩的后衣领,我一看,这人就是刚刚我不好意思认错的裴斯承。   小男孩挣扎:“爸爸,你把我放下。”   裴斯承对我笑了笑:“犬子。”   小男孩:“别以为我不知道,幼儿园老师都讲过了,犬就是狗,我才不是小狗!”   我:“……”   裴斯承扬手在他屁股上拍打了一下,对我说:“见笑了。”   或许是陆景重见我去一趟洗手间这么久了都没有回去,这就找过来了,听见洗手间里这个小破孩扯着嗓子叫喊,好像也是习惯了,跟裴斯承打过招呼之后,拉着我就想要离开。   小男孩忽然声嘶力竭:“我要跟阿姨和妹妹在一起,哇哇哇……”   说着还真是哭了出来。   没办法,而且陆景重和裴斯承又是朋友,我只好拉着这个小男孩去了我们那一桌。   蓝萱看见这么去了一趟洗手间,我和陆景重就带了一个小男孩过来,眼睛一亮:“这有成果啊,去一趟洗手间的工夫就搞定了,那你肚子里这是还有一个?”   我摆了摆手:“萱姐,别拿我开涮了。”   蓝萱似乎是真的看出我心里有事,就压低声音问我:“你是有什么事儿瞒着Vincent?”   果然,女人的直觉还是准的。   不过,我笑了笑没说话。   等我回过神来,身边这个小男孩已经站在了椅子上,颇有挥斥方遒的架势:“我爸爸是裴斯承,我叫裴昊昱,我今年四岁,在XX幼儿园上大班。”   席间,就有人问:“那你妈妈呢?”   裴昊昱小朋友说:“我有好几个妈妈,都很漂亮。”   都说是童言无忌,还真的是,因为陆景重刚刚跟我说过,这位裴三少风流名声在外,拈花惹草偏偏片叶不沾身,但是到头来却不知道从哪得了个孩子。   不过这个消息对外是封锁的,除了圈子里的个别人,外面的人都不知道。   这又是一个重磅炸弹了,还偏偏不能曝出去。   不过要说重磅炸弹,都不如直接告诉记者,我肚子里这个孩子是陆景重的,而且还有个孩子三岁半,也是陆景重的。   这一顿饭明显是吃的心不在焉,陆景重也察觉到了,怕我吃鱼的时候卡到鱼刺,都是挑好了鱼刺给我放在餐盘里,我看着他的脸,越发的内疚了。   对于雪糕,我不仅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现在也剥夺了陆景重不让他做一个父亲。   我决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向陆景重坦白。   …………   下午的时候,陆景重回陆氏,我便也跟去了。   现在正好是春节前夕,公司里需要整理一整年的年度报表还有下一年的计划安排,所以一进去我都可以闻到一股硝烟的味道,似乎整个大厦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   这这一片低气压中,明显还有一处超低气压,那就是在年前忽然闹出事情的一处煤矿产业。   陆氏最近几年发展特别快,开始涉足煤炭钢铁,在山西设有一个煤矿开采地,但是却在这个时候突发情况发生了煤矿坍塌,造成五人死亡,十八人受伤。   我知道,在这种意外事故中,死亡人数三人是一个分界点,三人以下是轻度事故,而三人以上就是重大事故,需要报到国家的,这下,陆氏旗下出了这种事,明显是连这个年都过不好了。   我和陆景重到总裁办公室的时候,就正好遇上陆正宇的秘书,告知要在会议室开一个紧急会议。   本来这件事陆正宇已经全权处理好了,家属安葬费各种赔偿,不过就是在上报国家的时候做了一点小小的手脚,把五人改为三人,但是因为钱是万能的,那些死者家属也没有追究,可是,现在陆家正在内斗,这事情就被有心人从已经埋葬的坟墓里翻找了出来,并且搬到了台面上。   我从高明嘴里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就知道,陆正宇要在这种不严谨的事情上栽一个跟头了,恐怕还需要请律师来打官司。   这次紧急会议,就是针对陆正宇的重大失误需要做出的补救措施,原本是由陆正宇的秘书代为主持,可是会议刚刚开到一半,秘书刚刚在大屏幕上打出这个季度的PPT,会议室的大门就开了,鱼贯而入几个中年男人,或者更大的男人。   从他们的啤酒肚和即将秃掉的头顶,我就能看得出来,这些明显手持陆氏股份的大股东,基本上不出什么力,但是等年底分红的时候拿到的钱却是最多的。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为首的一个人说:“这是陆氏的股东大会,请无关人出去。”   陆正宇站起来,脸上带着笑:“二叔,您这是带着各位股东来做什么?”   被陆正宇称作二叔的人说:“我们董事会决定重新选一个能接管陆氏的人,你的能力,我们放不下心来。”   这句话说的分明就是挑衅了。   很多无关人都出去了,当然我也是无关人中的一个,我出去之前,陆景重拍了拍我的手背,在我耳边轻声说:“打电话给我父亲。”   我出了门,马上照陆景重的话,给陆高风打了个电话,陆高风那边完全被蒙在鼓中,听到我描述了这边的情形,让自己的私人助理马上赶过来,毕竟现在陆正宇只是暂代董事长一职,真正的陆氏董事长还是陆高风。   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阵势,就算现在在会议室外面,也可以感受到里面一触即发的危机。   真的是一句话所说的,覆巢之下无完卵,不管陆景重和陆正宇的私人恩怨有多深,倘若在这一次的内部争斗,陆正宇所代表的陆高风倒台了,那么,就凭借陆家这一群豺狼虎豹,恐怕真的会把陆高风这一家子人整的连渣子都不剩。   陆高风的私人助理来的很快,他来了之后直接就进了会议室。   我实在是担心里面的情况,就跟着进去了,直接就坐到角落,估计前面秘书遮挡了我一下,也没有发现我,我就向后缩了缩肚子,靠坐在椅子上。   投票环节貌似已经过了,除了仅有的几个人,其余人都倾向于让陆正宇所代表的陆高风下台,毕竟都希望公司交给一个有能力做大的人手中,所以在座的人的投票结果是13比22,在我看来,是比较悬殊的一个差距了。   陆高风的私人秘书说:“在座的并不是全部股东,在日本和韩国都还有我们陆氏的七位股东,并且陆董事长和夫人这个会议都没有参加。”   这么一听,事情还有转机。   但是陆家这个二叔,好像并不慌张,有点慢条斯理的意思,我都能看得出来,他好像是在等什么。   二叔说:“不管怎么说,这次X城煤矿事件,主要负责人是陆正宇,出了这样的事情,就算这一次董事会不选出正式董事长,这个暂代董事长也要换人了。”   这人说着,就点了一支烟。   我不禁皱了皱眉。   因为怀孕的原因,我现在不能闻烟味,一闻到烟味就想吐。   陆景重推过去给二叔一个烟灰缸:“二叔,最近我不能闻烟味,麻烦你把烟给掐了吧。”   在别人听来,这或许就是故意找茬儿的一句话,但是在我听来,陆景重一直在为我想。   不过,作为长辈,既然小辈提出来的合理要求,也就点头称许了。   本料这一次的股东大会就这样不了了之了,谁知道会议室外面忽然有一阵嘈杂的声音,紧接着会议室门被嘭的一声推开,几个警察直接走进来,说:“请问哪位是陆正宇?”   坐在会议桌最前端的陆正宇站起身来,“我是。”   两个警察走过去,从背后压住他的胳膊,说:“陆氏关于西安S县煤炭坍塌瓦斯爆炸,有人举报你隐瞒真实数据贿赂,请跟我们去警局一趟。”   这一幕简直太戏剧化,我压根没有反应过来,几个警察抓着陆正宇的胳膊已经把他带了出去,在座的,真正的自己人对陆正宇来说就只有陆景重,陆景重跟过去,我听见陆正宇对陆景重小声说:“可以实行第二套方案了。”   我虽然说不知道这所谓的第二套方案是什么,但是相比他们兄弟两人已经知道会有今天这一幕。   如此,董事会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是,在座的陆氏元老,定在下周五,再次召开董事会。   当天晚上,我才知道陆正宇所说的第二套方案,就是收购陆氏在外面散落的股份,去日本把几位大股东争取过来,并且到S市将陆夫人和陆正谦请过来。   这些事情,要在下周五开董事会之前做完。   还有五天。   而这些事情,基本上全都落在了陆景重的肩上,我都能感受到,或许就在一天之间,他已经被压弯了腰。   这个晚上,他从背后抱着我,手掌在我肚子上一下一下的抚。   我拉着陆景重的手,在床边艰难地翻了个身,正好对上他一双黑沉黑沉的眼睛,我能体会到他现在的巨大压力的压迫,原本只是想要报复陆正宇,把原本属于他自己的东西还给他,那就是陆氏。   可是,现在真的当他拿到了这些本该属于他的东西,我却没有感到他的开心。   我把陆景重抱在胸前,抚着他的后背。   陆景重说:“我明天去日本。”   “嗯。”   “等我回来陪你过年。”   “嗯。”   “你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情给高明打电话。”   “嗯。”   “乖,睡吧。”   “嗯。”   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其实,我们还有个儿子。   第二天早上,其实陆景重醒来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已经醒了,虽然他的动作放的特别轻,等他走进浴室的时候,我微微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他连拖鞋都没有穿,只穿着一双棉袜子在地板上走动。   他离开的时候,在我额上印上了一个吻。   房门咔嚓一声关上,从一片寂静回归另外一片寂静,我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就要一个人度过了。   陆景重帮我请了一个保姆,就算是不想让一个外人在家里,但是现在毕竟是特殊时期,我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了,在家里除了吃吃喝喝看看电视,就是抱着手机等陆景重的电话,但是自从那天他离开之后,除了当天到达日本的时候给我报了平安,之后就再没有电话了。   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星期,过小年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家自己吃了芝麻糖,黏着财神爷的嘴,等到了年终向玉帝汇报的时候一定要多美言几句。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显灵了,下午陆景重就给我打过来电话,说明天下午的航班,晚上八点到C市。女巨名弟。   我惊喜地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起来:“真的啊?”   陆景重从听筒传过来的声音特别清晰,他说:“当然是真的,本来说到家了再给你一个惊喜的……”   我抢白着说:“你现在给我打电话就是最大的惊喜了!”   第二天下午,郑娆打电话约我出去逛街。   我说:“不用了,现在买也就是买孕妇装,就这两个月了。”   郑娆说:“快过年了,就是要现在买,穿的漂漂亮亮的。”   我心想,陆景重今天晚上就要回来了,买一件新衣服穿给他看,就同意了。   我和郑娆在商场里逛了一圈,我问起她怀孕的事情怎么办,郑娆眼睛向橱窗里瞟:“走一步看一步喽,你看看这条裙子。”   郑娆给我看了一条孕妇的长裙,说我穿上之后很显气质,就拿着长裙让我去更衣室里试试。   旁边更衣室里好像有两个女人,嘀嘀咕咕说着有关老公和婆婆的事情。   女人甲可能正在刷微博,忽然就尖叫了一声:“出大事儿了!”   女人乙不紧不慢:“能有什么大事儿。”   女人甲说:“你看我手机,UN78航班坠海,Vincent下落不明!”   女人乙:“啊,不是吧!你瞎说什么啊!”   我手里的长裙消无声息地滑落在地板上,身体不受控制已经靠着身后的落地镜瘫软了下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放弃+我的刻骨铭心 (为钻石加更3000么么哒)   这么一瞬间,我脑子里全都是陆景重。   狡黠笑着的,皱着眉深深思索的,温柔的低语的。在我脑子里蹿出来,好像快要炸开了锅,嗡嗡嗡地乱响,小腹一阵一阵的抽搐的疼。   或许是我在更衣室里呆的时间太长了,郑娆在外面等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见我出去,就敲门问:“佳茵,还没有换好么?”   我动了动唇想要说话,但是出口却发现连说出声音的力气都没了。   郑娆直接推门:“你怎么坐在地上?!佳茵!佳茵!”   明明脑子里前一秒还在想陆景重,下一秒就在梦里梦见了他。   陆景重在冲着我笑,不再是给我摆脸色,让我跟在他屁股后面追,那一双深邃幽深的眼神简直能温柔的溺毙我。   他伸开双臂,我扑过去。抱住他的腰,不知不觉得湿了眼眶:“陆毛毛,你别走。”   陆景重抚着我的头发:“我会回来的,等我回来过年。”   不是人死了才会托梦么?为什么我现在就能梦到他?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小腹一阵疼痛,我蓦地惊醒了,才发现一脑门的汗,睁开眼睛就看见周围的白色墙壁白色床单,还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这里是医院。   我的手掌抚在自己的肚子里上,宝宝还安安静静地在肚子里呆着,摸着小腹的厚重感,我的心神才慢慢地缓了过来。   这个时候,郑娆从门外走了进来,端着一个保温饭盒:“你醒了?”   我点了点头,问:“陆景重的那一趟航班。真的……发生意外了?”   郑娆低着头,没有看我的眼睛,打开保温饭盒:“快点趁热喝汤,可是特意选的你喜欢的那家餐厅去买的。”   我一把拉住郑娆的手腕:“告诉我。”   郑娆还是没有抬头,把保温盒里的汤盛在小碗里。   我艰难地撑着手臂想要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就要上网搜,郑娆这才开了口:“是真的,我也是刚刚才得到了消息,陆景重的那个助理已经在处理了,你安心在医院养胎就行了。”   我没有理会郑娆的话,开手机搜了一下,果真,郑娆说的没错,在更衣室听到的那两个女人的对话也不错。   陆景重乘坐的那一趟航班。真的,发生了意外。   我看完了这篇报道的最后一个字,心里忽然抽搐的厉害,抬眼,郑娆已经递给我一张纸巾。   她说:“流了满脸的泪了。”   听了郑娆这句话,我才禁不住哭出声来。   我真的没有想到过,如果有一天,我身边真的没了陆景重。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一直到如今,真的我的身边没有了陆景重……   我还有好多话没有告诉他,我还有雪糕的事情没有告诉他。我还想要跟他一起去一趟云南那个小镇,我还要等着他带我去马尔代夫旅行。   双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间流出来。   我不信,他说好的,还欠我一场盛大的婚礼,他说好的,还没有给肚子里的宝宝起名字,他说好的,都是他说好的,他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我哭了一阵子,一双眼睛哭的好像是两个胡桃,才渐渐地平静下来,郑娆一直坐在我身边,看着我的脸色很深沉,我回过头去看着她的那么一瞬间,她眼睛里顿时浮现出一种类似于悲伤的情绪,我都怀疑是不是刚刚那种深沉的饱含着仇恨的目光,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我简单地吃了一些东西,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而已。   下午的时候,高明来了,郑娆因为要陪着婆婆逛街买东西,就走了。、   高明一进来我就盯着他的脸看,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些不一样的情绪,他的脸色也很沉,眼底下有黑色的阴影,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的。   我动了动唇,问:“是……真的么?”   高明低着头,脸色十分阴郁,很久才点了点头,说:“巡海船已经在那片海域打捞了,无一生还……”   这是我第三次听见陆景重死了的消息。   第一次,是在更衣室,是听那两个女人说的。   第二次,是在两个小时前,郑娆口中证实的。   第三次,就是从高明口中,得到了确确实实的这个消息。   而这一次,心脏好像被人攥住了,透不上气来,然后狠狠的撕裂,我死死地咬着唇,克制住不让自己呜咽出声。   我在心里告诫自己,我还有雪糕,我还有肚子里的孩子,我不能倒下,一定不可以倒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因为高明走了,但是抬头竟然看见他仍然在原地站着,动了动唇,却一句话都没说。   我直接掀开被子下床:“你去过海边了么?”   高明说:“陆氏已经派人去了,但是……不是,你想要干什么?”   我穿上自己厚实的雪地靴,说:“我要去海边,我要去巡逻船上。”   高明皱了皱眉:“你去凑什么热闹啊?都六个月了……”   我穿上自己的羽绒服,拉上拉链的时候手有些抖,拉了半天都没有扣上,还是高明走过来帮我扣好,我才拉上来。   我看着高明的眼睛:“我要去,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和高明认识这么久,他自然也是知道,一旦我的脾性上来了,那绝对是执拗的。   有一种偏执,只为陆景重。   在我出院的时候,高明电话预定机票,医院门口却见到了李峥科。   李峥科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了,现在他应该是刚刚期末考结束,我尽量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可以安定人心的微笑,笑着跟李峥科打招呼:“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李峥科快跑了两步,一把抱住我:“佳茵,你没事儿吧?”   我摇了摇头:“你看我有事儿吗?”   李峥科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别骗我了,你看你眼圈都是红的。”   我拍了拍他的手背:“你自己眼圈也是红的,你不也没什么事儿么,别小看你姐姐我。你怎么来了?你跟你姐说了没?”   李峥科说:“我来看看你。”   说着,高明已经订好了机票,最近一趟航班,还有两个小时。   李峥科一听,就问:“要去哪里?”   我正在想用什么借口搪塞过去,身边的高明已经帮我回答了:“去海边的巡逻船上。”   李峥科猛的调头看着我,说:“我也去!”   我不禁皱了皱眉,但是高明却说:“现在这边因为Vincent的意外,陆氏内部已经全乱了,陆正宇在警察局拘留,陆董事长在医院里被监视着,现在我离不开,必须要处理这里的事情,我已经给蓝萱打过电话了,她说可以陪你一同前往。”   我说:“不用麻烦蓝萱,也不用麻烦你,你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我一个人去。”   我说着,就甩开身边李峥科的手往前走,或许是一时间有些走神,走下台阶的时候,因为没有看清楚下面的阶梯,一下子踩空了,要不是李峥科仍然拽着我的胳膊,我现在已经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了,下面还有十三级台阶,我看着就心惊。   高明好像也因为我这样的动作急了,冲我吼:“杜佳茵,你现在长点心行不行?!现在没了Vincent你怎么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要了吗?!你这是想干什么?要殉情啊?!Vincent要是知道你现在这幅样子,他会什么感受?!你让他怎么安安心心做事?!”   高明现在吼我的样子像极了一头狮子,我被吓了一跳,一时间没了言语。   李峥科挡在我面前,冲着高明吼回去:“你干嘛吼佳茵,你是谁啊?不就是重哥的一个助理吗?现在重哥都不在了,你也就没用了!你没有痛失所爱过,当然体会不到这种感觉了!”   高明说:“你以为我想啊?”   这两人一来一回的吼声不算小,周围已经有不少聚集过来的目光了。   我叹了一口气,拉开李峥科,对高明说:“我不会给你们添乱,我就是想去坠机的地方看一看……我想看看他最后在的地方。”   结果,到最后,还是蓝萱和李峥科陪着我去的。   蓝萱的眼圈也是红红的,不过他的身边没有跟着阿凛,只有她一个人,是乔装过的,带着帽子墨镜。   她安慰了我两句,我还没有说什么,她倒是哭了:“怎么会这样啊……为什么……”   我现在这人就是不能听见哭声,一听见哭声心里就堵塞的慌,但是眼睛却是干涩的再也哭不出一滴眼泪来,不过李峥科一路上一直说一些笑话想要逗笑我,我一般时候也就是扯一下嘴角。   现在,我脑子里特别乱,闭上眼睛就全都是陆景重的模样,也幸而身边有蓝萱和李峥科,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事情。   高明让我下了飞机就给朱启鸿打电话,说朱启鸿在巡逻船上,要不然以我这样一个无关无系的人怎么也上不到巡逻船上去。   当时李峥科就反驳了一句:“怎么没关系,重哥的生命安危都在上面。”   我倒是没有在意高明的这句话,在我看来,他就是陆景重手底下信任的人,既然陆景重信任他,那我也信任他。   但是没有想到,等到下了飞机,会在机场上看见一大群举着话筒的记者,镁光灯闪烁的人眼睛疼。   记者一个接着一个问题抛出来。   “蓝萱,请问您是为了Vincent来的吗?”   后面还有一大堆都是蓝萱的粉丝,都是冒着雨来的。   虽然阿凛这次没有跟蓝萱过来,但是却安排了保镖,也幸好有保镖,再加上机场的工作人员,不过一会儿就从人流中疏通了一条路。   D市下着雨夹雪,很多人都是打着伞过来的,风很大,一吹就迷了眼。   身边的李峥科从背包里翻出来一件大衣,直接撑在我头顶,冻得一张脸红红的,问我:“佳茵,你冷不冷?”   我摇了摇头。   打电话给朱启鸿,他说是一辆黑色的私家车,已经开到停机坪上了,不用上摆渡车。   这一次出来可是费了不少工夫,蓝萱被一群娱乐记者缠的简直要烦死了,从一大堆人里面出来的时候,头发都乱糟糟的,不禁抱怨:“不是这一次是临时决定出来么,怎么到这儿感觉他们好像都是做好了埋伏……”   说到这儿,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忽然住了口。   我这个时候脑子反应迟钝,等过了一分钟,我们三个人都上了私家车,我才反应过来,转过头看向蓝萱:“是公司……”   我从蓝萱的眼睛里,看到了相同的信息。   是公司。   之前在蓝萱昏迷住院那段时间,陆景重每天晚上都跟按时打卡一样去医院里转一圈,虽说蓝萱有阿凛时时刻刻陪着,但是为了显示舆论效应,也必须要这样做。   而现在,这又是要彰显什么情深么?   蓝萱喃喃自语:“不是公司,公司根本就不知道我陪着你来这里了,我现在在休假,但是我来的时候,阿凛让保镖跟着我,他知道,是他透露给媒体的……”   我握住蓝萱的手:“阿凛不是这种人。”   蓝萱的喃喃自语才停止了,转过身来:“他不是哪种人?他就是那种人!我靠的越近他就向后躲得更远!你知道不知道,佳茵,上个星期我喝醉了,然后去了酒吧,打电话让他去接我,然后我就断片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躺在酒店的床上,身边就是他,我以为跨过这一步之后就会距离的更近一点,但是……他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主动联系我,除了交待每天的工作安排之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跟我说……”   我打断她,轻咳了两声:“这里有其他人在。”   虽然说开车的司机是朱启鸿的人,但是我也不保证不会和娱记们联系,把这些劲爆的消息透露出去。   蓝萱笑了:“透露出去啊,我不怕,我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什么脸面,什么影后,什么奖,什么名气,都去他妈的!”   原本只是我一个伤心人,到头来,却又多了一个蓝萱。   蓝萱笑着笑着就哭了,哭的特别伤心,最后抹了一把眼泪:“既然他这么想,只要他高兴就好……”   只要他高兴就好……   这句话,陆景重也对我说过。   只要我高兴就好。   等到了码头,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海上的渔船亮着灯,还有几艘巡逻艇停在码头上。   这个时候,外面风浪滔天,雨夹雪拍打在脸上显得特别冰冷,还夹杂着冰碴,我又注意到身边不远处有镁光灯闪烁,,不用想,又是娱记来拍照片的,恐怕明天的头版头条就是“影后蓝萱冒雪夜探打捞现场”这一类的标题了。   海边的风特别大,李峥科扶着我,一只手还打着一把大伞,向前遮挡着雨雪。   在码头,我看见了陆景重的二哥朱启鸿。   我还记得,上一次见他的时候,还是我在荒郊野外等了好几个小时终于等到陆景重的时候,然后他就带着我去了郊外的一所房子里,见了他的几个哥们,我还记得,当时朱启鸿给我包了一个一万块钱的红包,李遇答应给我和陆景重设计婚礼礼服。   现在,一晃,人都没了。   朱启鸿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别上船了,在码头上等消息。”   我摇了摇头:“我要上去。”   朱启鸿皱了皱眉:“你现在怀着孕……”   我打断他的话:“二哥,捏别让我抱憾好么?我现在没有任何不舒服,肚子里的宝宝也好得很,他知道我要去找他爸爸,所以特别乖,二哥,不管你说什么我既然来了这么一趟,就一定要上船去的。”   朱启鸿看了我两眼,最后摇了摇头,找了医生和救助队上船,自己也跟了上来。   我知道他这是怕我上去之后没有人认识,在关键时刻得不到帮助,所以才跟着我上来,以保证我的安全,我转过头去,对朱启鸿说:“谢谢。”   海上的风浪更大,刚开始我一直在外面站着,看着面前黑色的,广袤的大海,海水在船体翻滚着,摇摇晃晃我一阵阵反胃,终于受不了了,扶着栏杆开始干呕。   “佳茵!”李峥科索性丢掉了伞,让两个人一起来扶着我进了船舱。   我摆了摆手:“没事儿,我就是晕船。”   蓝萱给我端来一杯水,碰到我的手指的时候惊叫了一声:“怎么这么凉?你别出去了,在外面也是等,在里面也是等。”   我休息了一会儿,随着船体的摇晃,觉得头晕难受,只好躺在床上闭了一会儿眼睛。   这么一小会儿,我好像睡着了,也好像没有睡着,意识好似是水上漂浮着的浮萍一样,悠悠荡荡,等我睁开眼睛,我以为已经好几个小时了,但是一看时间,才仅仅过去二十分钟。   在船舱里这么等着,我也心焦,所以就又上了甲班,面对蓝萱的欲言又止,我说:“没关系,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体,不会垮掉的。”   这一次从船舱出来,外面的风雨已经小了,远处有几艘搜救船亮着灯,再远的地方,我知道还有船,但是已经看不到了。   冷风呼呼的吹着,刮在脸上刺得生疼。   李峥科一直在我身边守着,扶着我的肩膀,一只手帮我打着伞,一把大黑伞全都挡在我头上,他自己倒是半个身子都在雨雪里,头发全都湿了,衣服也湿了半个袖子,我盯着他看,他倒是先不好意思了:“我脸上有字么?”   我摇了摇头,问:“你冷不冷?”   李峥科拍了拍胸膛:“不冷!我现在浑身都是热气。”   我看着他眼底里亮晶晶的黑,心中一疼,嘴角却弯起来:“在学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李峥科似乎为我这个话题的转换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蓝萱在一边说:“肯定有很多女生追你吧?我记得我高中那时候,就喜欢阳光的,帅气的,打篮球打得好的,走过来扑面一股阳光青春的味道。”   我附和道:“是啊,很受欢迎吧?”女巨丸划。   李峥科笑了笑:“差不多吧。”   蓝萱似乎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分散注意力的东西,嘿嘿一笑就往李峥科身边凑:“说吧,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要不要姐姐帮你一把。”   李峥科说:“有,喜欢的人。”   蓝萱打趣道:“那她喜欢不喜欢你啊?”   李峥科顿了顿:“喜欢吧,不过不是那种喜欢。”   蓝萱拉长尾音“哦”了一声:“原来是单相思啊,真是可惜了。”   我看向李峥科黑沉沉的眼眸,我宁可是我自己多想了。   等蓝萱去卫生间的时候,李峥科忽然开口问我:“如果,我说如果……如果重哥真的不在了,那你……”   我打断李峥科的话:“就算他不在了,我也会当他在。”   和他在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看着远方黑色的天空,黑色的海浪拍打着船体,我忽然想起了陆景重的那首《候鸟》。   远方,有你的远方,梦想开花。   毛毛,你,听见了么?   我一直都记得这样一个夜晚,在茫茫的海面上,我为了找到我最爱的人,挺着六个月的大肚子。   我也记得,身边有两个始终陪伴着我的朋友,哦,是萱萱姐,和我弟弟。   第二天早上,雨夹雪已经停了很久,海平面上升起浑圆的太阳。   这是我第一次在海面上看见日出,却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形下。   不到最后一秒钟,我都不愿意放弃。   但是,我的身体却支撑不下去了,从船上下来的时候,我叫脚步不稳,一下子向前栽过去,李峥科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护在怀里,仰起头,我看见他下巴上青色的胡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李峥科已经从一个男孩长成一个男人了。   …………   等我醒来,已经是一天后了。   我本以为我会在医院里醒来,入目的是酒店的标准套间,在旁边的床上,歪歪斜斜的躺着李峥科和蓝萱。   我也实在是渴了,就起身想要走到桌边去喝一口水,但是手有些抖,拿着水杯就给打碎在地板上,清脆的一声,李峥科和蓝萱都被吵醒了。   我笑了笑:“对不起啊,吵醒你们了。”   李峥科揉了揉眼睛,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你醒了啊?!”   我点了点头。   李峥科就连忙把我扶坐在床边,要给我倒水喝,听蓝萱说,我只是劳累过度,其余的没什么大事儿,连她都被吹的感冒了,而我这个孕妇却一点事儿没有,就是因为心里压力太大需要休息。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说过,我不会垮了,就一定不会垮掉。   在酒店里等了两天,直到搜救行动全部结束,因为飞机是在半空中爆炸然后坠机,所以尸体不是没有打捞到,而是全都是尸体的碎片,四分五裂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站在风雨过后的阳光之下,看着死亡家属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样子,许久都没有说话。   李峥科忽然一下子抱住我,拍着我的后背。   李峥科好像又长高了,现在比我高出一个半头,他的胸膛帮我挡去头顶的阳光,在我眼底投下一片黑色的阴影。   “走吧,回C市。”   “嗯。”   我转身,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泪。   …………   我们买机票回去的时候,在机场看到了阿凛。   蓝萱站住脚步,等着阿凛一步一步走近,我刚打算拉着李峥科离开,给他们两人一个独处的空间,就听见了阿凛对蓝萱说的第一句话:“关于Vincent的事情,已经安排今天晚上开新闻发布会。”   然后,我就听见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   回头看,蓝萱又抬手给了阿凛一个巴掌,看着她的动作,是抡圆了胳膊扇过去的,自己都向后踉跄了两步,肩膀剧烈的抖动。   她说:“这时你想要的?!好,如你所愿!”   在飞机上,本来蓝萱和阿凛的座位是挨着的,但是蓝萱却和李峥科换了位置,然后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我以为她是睡着了,刚刚要找空姐要一条薄毯给她盖上,就看见她正睁着眼睛看机窗外,一双大眼睛空洞没有神采,然后转了转头,她就又闭上了眼睛。   回到C市,我先把李峥科送到家,因为毕竟他跟着我出去跑一趟,不管是不是李峥科执意,都是为了我,所以我还是有必要和李峥科的父母解释一下。   李峥科的妈妈和黄静雅在家,黄静雅对我冷嘲热讽了两句,但是李妈妈却没有一点责备我的意思,还说我要保护好自己,不要挺着大肚子出去不安全。   因为我身上的衣服也是两三天没有换过了,她就拉着我去她的卧室里,找出一套孕妇装来给我穿:“换上吧,这是我怀峥科的时候穿的,五六个月,就差不多是你这个时候,快试试合身么?”   我推辞不过,现在也没有时间回家,索性就换上了李妈妈的衣服,站在落地镜前,我看到站在身后的李妈妈眼睛里亮晶晶的,不禁问:“阿姨,您怎么了?”   李妈妈好像忽然才回过神来,抹了一下眼角:“没事儿,我看着你忽然想到我怀峥科的时候了,刚开始孕吐的厉害,到后期又开始全身浮肿,那个时候我都在想,这辈子都不要孩子了。”   或许我一时间愣神,李妈妈觉得话说的过了,会对我这个孕妇造成影响,就说:“但是也只有十月怀胎才知道做母亲的辛苦,才能感受孩子的成长……看着孩子一点点长大,长大成人……真的是幸福的。”   真的是我这个孕妇刺激到了李妈妈,让她想到怀孕时候的辛苦,我转身就又看见李妈妈掉眼泪了。   临走时,李妈妈还特意留了我的电话,说:“现在你一个人不容易,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李峥科也附和:“是啊是啊,要不你搬来我家里住也行!”   黄静雅有些不满道:“到底她是你姐还是我是你姐啊?”   …………   当天晚上,我去了蓝萱新闻发布会现场。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裙子,头发披散下来,没有戴任何发饰,脸上也没有化妆,站在高台上,显得特别形单影只。   她说:“原本定于今年年底和Vincent举办婚礼,现在只能取消了,实在是对不起各位支持的媒体朋友和歌迷,我记得,去年,在我昏迷住院那段时间,他陪了我半年,每天都在医院陪着我,甚至不眠不休……”   我知道蓝萱她说的是谁,而她口中的这人,就在我身边站着。   阿凛紧抿着嘴唇,因为力度,而显得有些发白。   这两天,我只要是上网,全都是关于陆景重和蓝萱的新闻,有蓝萱冒雨去搜救船上的照片,也有从海底打捞上来的尸体残骸,这个时候,我应该是恨的,陆景重生的时候,我是站在阴暗角落里的,不为人所知陆景重死的时候,为了他站在媒体前的,也不是我。   我问阿凛:“你恨不恨?”   阿凛说:“不恨,没有力气恨了。”   台上,面对着无数话筒,蓝萱继续说:“他陪我六个月,我赔他一辈子。就在这里,我也请各位做一个见证,我蓝萱,此生不嫁。”   说着,蓝萱好像发誓一样,举起右手,目光看向我的方向。   我知道,她并不是看向我,而是看向站在我身边的这个人。   可是,阿凛已然转身,向门外走去,没有回头。   …………   我在家里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找到高明,询问了情况。   这几天,我在海面上煎熬,他看起来也是非常憔悴,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已经全都搞定了,只不过我看财经新闻的时候,已经知道陆正宇是被冤枉的,真正的幕后指示人是陆景重。   但是,陆景重已经死了。   我说:“就算是死了,这些屎盆子就往他头上扣么?”   高明说:“这不是为了Vincent一个人,是为了陆氏,让他知道,他所牺牲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连命都没了,还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我无奈地笑了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我还是住在陆景重的房子里,空荡荡的特别大,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却到处都有他的味道,他的痕迹。   看到盥洗台上并排摆放的两个牙刷,我忽然想到,在刚来到这里的一个月里,我一直都用的是左边的牙刷,直到有一天我发现,陆景重刷牙的时候也是用的左边的牙刷。   原来,整整一个月,我俩用的是同一把牙刷,我立即就皱了眉:“你不是说这一把粉色的是我的吗?”   陆景重一看就是抵赖的口气:“是粉色的吗?我不记得了。”   看到卧室里的两套情侣家居服,我忽然想到,有一段时间,我心血来潮,非要把男女情侣家居服对调,我穿他的男士家居服,他穿我的女式家居服,我穿上宽宽大大的把袖子卷起来就可以了,但是陆景重穿上却紧紧的箍在身上,我当时一看就笑弯了腰,翻倒在床上翻滚着打滚。   陆景重说:“还笑?”   他说着就扑上来,直接把我压在身下,狠狠地吻了下来。   看到阳台上的衣撑,我忽然想到,有一次陆景重把我的衣服全都塞进洗衣机之后,我的文胸的钢丝圈就被洗衣机搅的变形了,就拿着内衣,对陆景重说:“我的内衣一定要手洗,用手洗。”   陆景重当时正在翻找手里的报纸,听见我这句话没有出声。   我就又问了一句:“听见了没有,陆毛毛?”   陆景重这才“嗯”了一声。   直到后来有一天晚上,我看见陆景重高大的身躯,站在盥洗台,正在用洗衣皂给我洗内衣。   这些记忆就好像是躲在记忆罅隙里的葡萄酒,时间越长,越是发酵的浓香。   我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眼泪就慢慢流了下来。   原来,有一种感情,真的是刻骨铭心的。已经深入骨髓,想忘都忘不掉,而我的这种忘不掉,就是陆景重。   我觉得我一个人呆在这一所大房子里,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幸而,晚上的时候,李峥科来了。   “你怎么来了?!”打开门,我十分吃惊的问。   李峥科晃晃头:“我妈妈让我来陪陪你。”   家里多了一个人,就显得不那么冷清了,再加上李峥科是一个没话找话的话唠形象,整个房子就立即活了起来。   在客厅里有一架钢琴,李峥科就坐下去,弹了一首《小星星》,弹过钢琴之后,还转过来笑嘻嘻地问我:“姐,你觉得我弹得好不?”   我点了点头。   李峥科转过去,又开始弹钢琴,他的手指修长,指骨明晰,确实是弹琴的好材料。   或许是我最近一直没有碰钢琴的缘故,也或许是我现在脑子反应迟钝的缘故,听了许久才听出来,李峥科弹的是《月光奏鸣曲》,只不过我没有记得教给他弹这首曲子。   以前我教给李峥科弹琴的时候,他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点都不上心,可是现在,他显得特别专注,也没有了嬉皮笑脸的笑,这一曲《月光奏鸣曲》,李峥科弹了三遍,最后才转过身来:“姐,我们去睡吧。”   “嗯。”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他都不怕,我怕什么 (谢谢妞妞蛇宝宝打赏葡萄酒)   他都不怕,我怕什么   本来我让李峥科在客房里睡,但是他非要陪着我在主卧里睡,一个人艰难地把楼下的折叠床搬上来。放在主卧的墙边,上面铺上毯子盖上被子:“就在这里睡!”   我看着李峥科阳光的笑脸,眼眶有些酸涩了,揉了揉眼睛。   在三年前,去给李峥科当钢琴家教的时候,我肯定没有想过,在这个时候,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这个被我当成弟弟的人会陪伴在我身边。   真的是有人陪伴的原因,我的心也渐渐地静了下来,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隔天,我去医院看了陆高风,陆高风的脸色十分灰暗。甚至有些惨淡了,比起前一段时间精神看起来还要差劲,陆妈妈就坐在身边,正端着一碗汤,放在嘴边吹气,听见我进来的声音,放下手中的碗。   陆妈妈冲我笑了笑,推了推陆高风:“老陆,佳茵来了。”   原本正在闭目养神陆高风睁开眼睛,一双眼睛里都是混沌的灰浊,他招手让我坐下。   我把买的营养品放在桌上,也坐了下来。   我是因为陆景重和陆家联系上的,现在,等陆景重走之后。也该来看一看,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吧。   只不过,我心里有些疑惑的是还没有见到正式的陆太太,这些日子里,全都是陆景重的妈妈在这里陪伴着的。   毕竟是面对长辈,我也有点放不开,拘谨地说了几句话,就想要起身告辞,陆妈妈跟了出来,说是要送我,我能看出来,她是想要跟我说什么话。   病房门在身后关上,陆妈妈跟我慢慢走在走廊上,问我:“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我说:“四月二十一号。”   陆妈妈叹了一口气:“你……如果孩子生下来你不想养。那就抱给我,毕竟你才二十多岁,还年轻,我一个人在乡下也好有点事情做,”说到这儿,她忽然抿了抿嘴,“只要你不怕我这个老太太带不好孩子。”   我抓住了这些话里重要的字眼:“阿姨你要去乡下?”   陆妈妈说:“我和陆家的联系就是陆景重,我的儿子。但是现在我的儿子走了,我也就没理由再留下去了。”   “只是为了陆毛毛么?”   这句话脱口说出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愣了一下,顿时就有点讪讪了:“对不起。我没想……”   陆妈妈摆了摆手,一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已经变得坚定了:“嗯,就是为了我的儿子,只为了我的儿子。”   不过在我听来,这句话反而像是在为了坚定自己而可以强调的坚定,我看了陆妈妈一眼,她眼睛里流露出深切的哀痛。   等到了楼下,我向停车库走过去,离得很远就看见李峥科在靠着车抽烟,烟气缭绕,似乎是因为有什么事情困扰,眉头蹙着。   我不禁脚步一顿,快步走过去,劈手夺下了他的烟,他才猛地回过神来:“姐,你出来了?”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我把烟掐了扔进垃圾箱里,抬头看着李峥科。   李峥科笑得特别阳光灿烂,好像刚才靠着车皱眉凝思的人不是他一样,“上个学期,有时候学习压力太大,就学会抽了……”   我笑了一声:“学习压力太大?”那母猪都会上树了。   李峥科点头:“是啊,但是我保证,是在我十八岁生日之后。”女估岛技。   这一年里,李峥科的个头猛窜了不少,现在已经有一米八了,我现在怀孕不能穿高跟鞋,都需要仰头看着他,面容也沉寂了许多,明明他说话的语气跟以前没什么差别,但是我总是觉得他眼睛里好像是藏着有什么东西,被冰封了。   我不禁问:“峥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啊?”   李峥科为我打开车门的手顿了一下,只不过他低头看着地面,我没有看到他的神色,他笑了笑:“姐,我瞒着你的事儿可多着呢,你想先听哪一件啊?前几天还有一个小姑娘跟我表白了呢,算不算啊。”   听着李峥科的这话,我不禁也是一笑:“算啊,来告诉我你都收到过谁的情书啊?”   李峥科真的告诉了我几个名字,不过我一个都不认识,他踩下油门,打方向盘上了路,才问我:“姐,你想去哪儿吃饭?”   好像自从陪我去了一趟海边搜救船之后,李峥科就变了不少,以前他基本上都没有叫过我“姐”,而且自从知道我和陆景重的关系之后,没什么事情基本上不联系我了,就算是来找我,也是连带着找他的“重哥”。但是现在,几乎每一句都叫我一声“姐”,好像是在刻意强调什么一样。   我猛的摇了摇头,好像要赶走眼前的苍蝇一样,“去御满楼吧。”   我之所以选在御满楼,是陆景重曾经带我来过这里,说这里的菜很干净,而且味道很对我的口味。   李峥科说:“姐,你也经常来御满楼吃饭啊?”   我说:“你重哥带我来过两次。”   只不过,我没想到来到这里,会在这里遇上郑娆。   本来李峥科说想要包厢,但是我觉得包厢太憋闷,就选择了坐在大厅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拿着菜单只点了三菜一汤,李峥科抢过菜单特别阔气地又加了三个菜。   我说:“点那么多我们两个人又吃不完。”   李峥科说:“现在我们应该是三个半人,加上你肚子里的一个,我现在正处于青春期,吃饭多长个,算是一个半人。”   我哭笑不得。   正吃着,我就看见了从门外走出来的两个人。   左边的那个人是郑娆,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但是在她右边的那个人,却不是荣凌。   郑娆的目光向这边看过来,我急忙向里面移了一个座位,李峥科问:“怎么了?”   我摆了摆手:“躲人。”   李峥科为了配合我,就向外坐了坐,把我完完全全挡住了,以我的这个角度,刚好是可以看见郑娆,但是她却看不见我。   郑娆向我这边看了两眼,就又转过头去和身边的男人说话了。   他身边的那个男人看起来有点面熟,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他们两个说着说着就进了包厢。   我不由得喃喃了一句:“郑娆跟那个人是谁……”   “刚刚新兴的食品公司的董事长,”李峥科说,“前几天我去我爸公司的时候,见过他,就问了两句。”   我心里有点顾忌,就问:“哪里的?是本地人么?”   李峥科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帮你问问。”   我总觉得郑娆这里是一个不定时炸弹,虽然在这半年里,她对我也很好,陪我买衣服,逛孕婴商店,甚至对我关怀备至,比闺蜜还要要好,但是我总感觉她真的并不像是表面看起来的这么良善,有时候她来不及隐藏的眸光里,我还可以看得到一种类似忌恨的情愫。   其实在郑娆和荣凌的婚礼前,我原本想要把郑娆之前的事情告诉荣凌的,顺便问问荣凌,到底是对郑娆这个人怎么看的,毕竟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谁能保证自己真的是初心不变呢。但是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没有打电话把在云南那些关于郑娆的事情告诉荣凌呢?   是因为郑娆在咖啡厅里跟我说的那些话,她哭着说出来的那些话,谁不渴望着一份随遇而安的爱情终于尘埃落定呢?我又怎么忍心将荣凌这一份好不容易才走到尽头的爱情强拆散。   一时间想的有点走神,李峥科就用筷子敲了敲我的碟子:“姐,快吃饭。”   我猛的回过神来:“我去趟洗手间。”   去洗手间本意是想要洗把脸,顺便给陆景重的二哥朱启鸿打个电话,之前陆景重在的时候,我是一点都不担心郑娆会对我有什么动作,因为我信陆景重会给我安全感,他会护着我,可是现在,陆景重不在我身边,我就要有能力保护好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   可是,却不料,直接推开洗手间的门,就撞上了郑娆,连一个躲避的时间都没有,顿时我心嘭嘭嘭跳的十分厉害。   郑娆看见我也也是一愣,但是她比我恢复状态恢复的快,比我抢先一步说:“佳茵你也来这儿吃饭啊?”   片刻之后,我已经恢复了平静,说:“是啊,李峥科带我来这儿吃饭的,说这里的饭菜干净好吃。”   “李峥科?”郑然眯了眯眼睛,“李家的那个小儿子?”   我点了点头:“是啊,我上大一就和他认识了,算是我半个弟弟吧。”   我之所以想要和李峥科扯上关系,因为李家在C市也是大家族,就算现在没了陆景重,也能让郑娆对我有所忌惮。   我问:“你呢,是跟谁来的?”   郑娆说:“跟荣凌啊,来这里吃饭。”   明明刚才我都看见了,那个男人绝对不是荣凌,我笑了笑,“只有你们两个么?那你不如来跟我坐在一起,四个人拼桌吧。”   “我……还有其他人,”郑娆说,“约好了谈生意的。”   “那就不打扰了。”   我们两人一起走出洗手间,在经过我的那一桌,郑娆眼光闪了闪:“你也有其他客人……”   我微微一愣,看向桌边,果真,在桌边多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只不过我现在也没法解释为什么裴斯承和他儿子会在我那一桌,现在看起来,李峥科正在和那个小孩子玩儿的不亦乐乎。   李峥科先看见了我,冲我招了招手:“姐!”   郑娆眼光闪了闪:“那我先回包厢了,有时间再联系。”   我点了点头。   原来,裴斯承是这个御满楼的老板,今天是带着儿子来视察的。   裴昊昱忽然撅了小嘴,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什么,我也没有听清楚,裴斯承脸色有点沉,不过嘴角还挂着微笑,很是礼貌地问我生下孩子的打算。   说实话,我和裴斯承不算熟,仅仅是在郑娆的婚礼上见过一面,知道他是和陆景重的大哥裴郁铭是兄弟,也从别人口中乃至于网上知道,裴家算是在鲜有的在军政商都有所涉猎的大家族,所以,裴斯承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有料到。   不过转而我就想通了,或许只是基于朋友哥们才问的,我就笑了笑:“还没有什么打算,我这个人比较懒,最擅长的就是走一步看一步了,陆景重走了以后,就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这是我的大实话,之前我的所有计划,全都是围绕着有陆景重的情况下制定的,但是现在,陆景重真的不在了,我根本对自己的未来计划无从下手。   裴斯承却一笑:“你怎么知道你的未来里没了陆景重呢?”   我一愣。   裴斯承接着说:“陆景重是走了,但是陆小五还在你心里。”   我一时间没有理会到裴斯承这句话的意思,裴斯承就已经换了话题,说:“你是在A大上学?认识不认识文学系的学生?”   我说:“真是凑巧了,我寝室有两个室友都是文学系的,你是要找人么?”   裴斯承一笑:“是,能不能把你室友的电话给我。”   我想桑桑家不是C市的,就把雪儿的电话给了裴斯承,顺口问道:“是什么事情?”   说完这句话我就差点咬了舌头,怎么怀孕了之后越来越八卦了,这种事情都能问出口来,真是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   不过裴斯承没有在意,相反指了指正在艰难地剃掉鱼刺的裴昊昱:“有关我儿子的。”   我瞬间想到了一句话——小蝌蚪找妈妈。   因为用餐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小孩子,吃饭的时候也就没有那么沉闷了,小孩子看起来真的很可爱,特别是四五岁的小孩子,正是好玩的年龄,喜欢装小大人,我看着裴昊昱,就想到了自己的雪糕,想着等到过了年,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去接雪糕,顺便看看乔初。   从御满楼出来,李峥科正开车,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他侧了侧身:“姐,在我口袋里,帮我拿出来。”   我把手伸进他的外套口袋里,除了一个手机,我的手指还硌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顺手牵羊就给拿了出来,一看,是一枚钻戒。   李峥科顿时表情就有点不大自然了,说:“这是……这衣服是我姐给我买的,估计是她忘了。”   “哦。”我也不疑有它,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爸爸”两个字,帮他接通了电话放在他耳边。   “你现在给我马上回来!”   话筒里李峥科的爸爸好像正在发脾气,声音怒火冲天,就算是我在旁边,话筒里的声音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就把话筒稍微移开了一点李峥科的耳朵。   李峥科倒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嗯,我知道了。”   电话另外一头李峥科的爸爸说:“直接到市人民医院!”   然后,电话啪的就给挂断了,一阵忙音,我把电话挂了,也有些心急地问:“是谁病了么?”   李峥科说:“不是,我爸妈都很好。”   我知道这是他们的家事,也不好插嘴,就说:“到前面的路口把我放下来就行,我自己打车回去。”   李峥科执意要送我回去,却也没有了来的时候那种热乎劲儿,刻意说的话有些气愤压抑。   临下车前,我又问了他一句:“真的不要我去?”   李峥科忽然倾身过来抱了抱我:“没事儿,姐,肯定不用你去,我明天再来看你。”   …………   距离春节还有三天的时候,陆家在西郊的墓地低调的举行了葬礼。   因为大过年的办葬礼实在是不吉利,所以只有相知的几个人跟过来了,但是也实在是拖不过年了,总是要入土为安。   其实,陆景重的尸体根本就没有找到,所以,当高明找到我,让我挑选一套陆景重生前的衣服的时候,我面对满满当当的男士衣柜,从最里面拿出来一件黑色的休闲装。   我只记得,这套黑色的休闲装,是和陆景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穿的,整个人笔挺的好像是一棵松树,身形俊朗。   然后我又拿出我的一条红色的裙子,这条裙子我记得清清楚楚,是在第一次来C市的时候,陆景重拉着我去商场里买的,是我这辈子第一件价格上千的裙子。   高明看见我把裙子给他的时候,确实是愣了一下,看着我:“你这是……?”   我说:“把我的裙子跟他的衣服放在一块儿。”   高明说:“这不吉利。”   我笑了笑:“他都不怕,我怕什么。”   高明听了我这句话,看了我好几眼,终究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就出去了。   等他出去后,我坐在床上愣了好长时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忽然冒出陆景重其实没有死这样的念头。   首先就是因为高明,按理来说,高明是陆景重的助理,就算是忙也应该是去海边搜救船上,但是在得知坠机的第一时间,他却为了陆家的事情焦头烂额,甚至说出“你让他怎么安心做事情”这种话来。   第二就是当时在海边陆景重的二哥朱启鸿的表现,太沉静了,甚至比当初第一面见到我的时候都表现的沉静。如果不是太冷血,那就是绝对是他知道陆景重没有死。但是,也可能是我自己多想了,判断失误。   第三就是昨天中午在御满楼吃饭的时候,遇上了裴斯承,裴斯承的那一句“陆景重是走了,但是陆小五还在你心里”,彻底点醒了我。   也许,我在打比方,也许,陆景重只是想要借由这一次意外,来伪造一个现场,伪造一个陆景重已经不在了的假象,那么陆家的这个所谓的二少爷就不存在了,那个必须在公众场合和蓝萱秀恩爱的Vincent也就不存在了,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陆小五,能拉着我在大街上走……   当我冒出这种想想法的时候,我自己都被吓坏了。   难道自己真的是魔怔了,为什么会有这种诡异的想法,我到洗手间里洗了洗手,抬头看着镜子,竟然会恍惚间觉得陆景重就在我身后站着,他的气息仍然萦绕着我。   真的是我自己想多了吧。   去葬礼前,我换上了一条黑色的裙子,就是那天在和郑娆逛商场,在试衣间试的那条裙子,而就是在那间试衣间,我听到了噩耗。   穿上这条裙子,我在头上别了一朵白色小花,外面套上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   高明的车停在楼下。   就算是临近过年,在教堂外等待的媒体记者也很多,我下车的时候,刚好遇上了蓝萱,蓝萱的脸色也很白,看起来也瘦了,更加衬出一双大眼睛黑漆漆,好像是两个漩涡,在教堂门口略微站住脚步等了等我,才携手走了进去。   葬礼是按照一般的流程进行的,只不过当亲人向棺木鞠躬的时候,我也走了过去,抬眼看陆高风,正扶着陆妈妈以免她精神不济摔倒,我知道跟我一样伤心的,或者说比我更伤心的,是这样一双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父母。   低头的那一瞬间,我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就扑簌地流了下来,滴答一声掉落在地板上,心里在那一刹那就全空了,就好像是瞬间被人搬空了的储物间,刮着悠悠荡荡的穿堂风。   葬礼过后,高明开车并没有送我回家,而是开着车在公路上飞驰。   我看着车窗外被一下子甩到身后的景物,连成一条条流线,在这样的公路上飞驰,总会产生一种行走在人生路上的感觉,没有尽头,也没有退路。   开车开了很久,从城市过渡到城乡结合部,再到乡镇。   高明停下车,让我下车。   我看着外面的一栋公寓楼房,忽然觉得很熟悉。   高明说:“不记得了么?你应该来过这里。”   是的,我来过这里。   那个时候,打开房门,客厅里给人一种洗劫一空的错觉,靠近里面有六间卧室,在这个房子里,我见到了朱启鸿、李遇,也再度认识了梁易。   高明说:“Vincent没有死。”   听到这句话,我的内心并没有起太大的波澜,只是瞪着高明。   高明笑了笑:“你肯定已经猜到了,对吧,你一向很聪明。Vincent那个时候确实是买的出事的那一架航班,但是等到了机场,他发现他把一件最重要的东西忘在了酒店里,就回到酒店,路上颇费了一些工夫,就错过了那一趟航班,只好乘坐下一趟航班,在机场的时候,就听说航班失事坠海了。”   “后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他伪装自己仍旧在那一趟航班上,”高明说,“刚开始我不是太理解,但是后来那些动作,都告诉我,他是想要为你正名,为了陆家后续做的那些事,还有为蓝萱……以后没有Vincent这个人了,也没有陆家二少这个人了,只有陆景重,只有陆小五。”   我大口的喘气,好像跑了八百米一样气喘吁吁,心脏被人攥紧了,蓦地松开再攥紧。   高明顿了顿,说:“其实在当时,我听他说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东西,本来是想要他乘坐那一趟航班,我回去给他拿的。但是他说,那是对他很重要的东西,必须要自己回去拿。也幸好,要不然我会恨死我自己。”   高明递给我一把钥匙:“这是511的钥匙,我就不上去了。”他说着,就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然后熟练地倒车,离开了这个普通的居民楼小区。   我站在房门前,手里握着高明递到我手里的钥匙,手指竟然克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我又一种感觉,打开门,我就可以看见自己想见的人,而这个人,此时此刻,正透过门板,看着我。   忽然,身后有一只手伸过来,直接覆上了我的手背。   我只是微微挣扎了一下,就不再动了。   因为,我在他的身上,闻到了一种叫做熟悉的味道,我的后背靠着他的宽阔的胸膛,他一只手掌放在我的小腹上,喷吐在耳边的呼吸都成了滚烫的。   我看着覆在我受手上的这只手,手指修长,指骨分明,指甲修剪齐整,他的掌心带着让人心动的温度,咔嚓一声,锁就打开了。   他手掌微微用力,将我一把拉近房间里,反手关上了门。   面前的这张脸,是我已经整整十天没有再见过的脸,却印在心里整整十天,就连午夜梦回,眼前全都是这张脸,英气逼人。   陆景重下巴上有细小的青色胡茬,眼眶有些凹陷,也许是瘦了的缘故,他脸庞的轮廓格外鲜明,线条十分硬朗,他低着头看着我,抿着唇,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抬起手掌,抚上他的脸庞,细细地从眉骨向下,一直抚到唇瓣。   然后,我毫不留情地扇了他一个耳光,啪的一声格外刺耳。   陆景重的脸偏向一边,轻轻地叫了我一声:“佳茵。”   我克制住眼睛里积蓄的泪水,向后退了一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你骗了我多少泪水吗?!还办葬礼?还要为我正名?你人都死了我还要名分有什么用啊?!你这个混蛋啊!”   说着说着,我终于克制不住流下了眼泪,陆景重冲过来将我抱在怀里,我用力地拍打着他的背:“你混蛋!你不会告诉我啊,我又不会说出去!陆毛毛,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我以为你要丢下我和孩子们了……”   我越哭越痛,这几天强撑着没有掉下来的眼泪,都在看见陆景重的那一刻,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刻,决堤了,怎么止都止不住。   这时候我才知道,我的坚强都是装给外人看的,面对陆景重,我真想一下子扑倒在他怀里,什么都不管,他就是我的天。   我勾住他的脖子,将他向下拉,好像泄恨一样吻上他的唇,带了一点情绪,狠狠地咬了一下他的下唇,牙齿硌开一点皮肉,瞬间齿关充斥着一阵腥甜的血腥味。   就当我准备要离开他的唇,他却扣着我的后脑勺,一手揽着我的腰,反而掌控了主动权,舌尖好像小刷子一样刷过我的唇瓣,然后小心翼翼地探进我的齿间,逗弄着我的舌头,瞬间,我有点喘不上气来。   这是我的死穴,就算和陆景重接吻过很多次,还是不会换气,每次都需要陆景重帮我渡气或者给我一秒钟的换气时间,这一次也是一样。   他的唇落在我哭肿了的眼睛上,落在我而喷,落在我下颌,落在我的脖颈,他说:“是我不好,都怪我,是我错了,我以后绝对不会丢下你……”   或许是站的时间久了,腿有点麻,等到力气松懈下来,我差点没有站稳,陆景重托了一下我的腰,然后弯下腰来,手肘从我的膝弯穿过,打横霸抱起我的时候,我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勾住陆景重的脖子。   “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前两天我刚刚称过体重,腹中胎儿发育的实在是太好,一百五十斤,现在我照镜子,真的是连我自己都嫌弃我自己了。   陆景重稳稳得向上托着我的腰:“我抱着你,抱着你和咱们的孩子。”   一百五十斤的公主抱,我把头靠在陆景重的胸膛上,颊边还带着刚才哭闹过后的泪水。   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怨他,只要他好好地能回来,哪怕是葬礼时候的那快墓碑是我的,我都不会哭。   ☆、第一百一十五章 雪糕 (祝大家除夕快乐!)   打开卧室房门,陆景重将我轻轻放在床上,为我脱去外面的大衣,蹲下来将脸庞贴在我隆起的小腹上。长臂环住我的腰。   我知道,他现在所受到的苦痛,会比我更甚。   将自己存在过的所有痕迹抹去,然后以另外一个身份活下去,那些昔日的美好和辉煌,都已经被盖棺论定了,只留下了生后名,我不知道当初陆景重为了我做出这样的选择的时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态,但是,他还是这样做了。   我抚着他的脸颊:“毛毛,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了。”   陆景重的眸色很深,以前在杂志上看到一段评论。就是评论当红的男明星,谁的哪个部位最好看,我就记得,杂志上说陆景重的眼睛最有味道,眼窝微微凹陷,更加凸显了眼眶和眉骨的立体感,眸光特别深沉,总感觉好像有一股稳稳地力量吸引着人。   我盯着陆景重看了许久,他忽然直接俯身吻在了我的唇上,这个吻好像压抑急切了一些,手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我的胸前,稍微用了点力气揉捏,一声嘤咛毫无意识地从唇齿间溢出来,我不由得就红了脸颊。陆景重眼底的红潮已经褪去了一些,反握着我的手。   我问:“这样做……你后悔么?”   陆景重笑起来很好看,眼上有一条细细的眼纹:“后悔什么?”   我说:“后悔……退出演艺圈……”   陆景重反问了一句:“如果是你,你会后悔吗?”   我摇了摇头。   “这也是我的答案。”   陆景重低头又在我唇上吻着,有一下没一下的蜻蜓点水的吻,我被撩起来了,就勾着他的脖子,凑上去轻轻吻了一下,然后不巧的是,肚皮就被轻轻踢了一下,整整一个下午,肚子里的孩子都翻腾的厉害。   我微微皱了一下眉,陆景重问:“怎么了?”   我拉着他的手覆在我的肚子上:“孩子踢我了。”   或许真的是有血缘关系的奇妙,陆景重的手覆上来之后。在肚子里翻腾的孩子渐渐地就安静了下来,我似乎都能听见他逐渐平稳的呼吸声。   如果在三年前,我怀雪糕最折腾人的时候,也能有陆景重在我身边,是不是就可以奇异的安抚心绪呢?   一想到雪糕,我心里就是钝钝的疼。   我看了一眼陆景重的眉眼,不知道雪糕现在长得什么样子,会不会和陆景重长得有几分相像呢。   等安静下来。陆景重也是觉得我乏了,就抱着我要去给我洗澡,我直接挡开他的手:“不要趁机耍流氓啊。”   陆景重捏了一下我的脸蛋:“看来是有力气了是不是?”   闹了一会儿,我还是让陆景重抱着我去浴室洗了澡。家里自从知道我怀孕了那一天起,已经铺上了防滑地毯,我脱衣服的时候想要陆景重出去,他看着我的眼神里全都是笑意:“要不要我帮你脱?”   我粉拳一挥:“陆毛毛,你什么时候成了这么色了?”   我是觉得不好意思,陆景重嘲笑了我两句,还是出了浴室。   我跨进浴缸里,水流拍打着我的小腹,心里顿时就放松了下来,抚摸着肚子:“宝宝,妈妈终于把你爸爸找回来了,开心不开心?”   这一刻,我忽然就决定了,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小名就叫宝宝,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   可能是我当初第一胎怀雪糕的时候受的折磨太多,从早期的孕吐到后期的浮肿,不论哪一个阶段都好像被无限制的延长了,而这一胎,直到六周的时候我发现了他,他就一直以安静地方式,不管我是情绪大起大伏,还是东奔西跑,他始终都没有给我带来半分苦恼,直到现在,六个多月了,还是这么静静的。   这样想着想着,就有点犯困,再加上热气熏腾,往下滑的时候猛的就呛了水、   不知道陆景重什么时候进来的,直接把我从浴缸里抱了出来:“在自己家浴缸都能呛了水。”   对上陆景重黑沉沉的目光,我虚无缥缈的意识一下子就清醒了,我现在可是光着身子啊,顿时耳根子一下子热了,说:“浴巾,拿浴巾。”   “都这么长时间了,还害羞啊?”   我说:“我不是害羞,我是怕你图谋不轨!”   他拿了毛巾在我肚子上擦了擦:“我可不敢,你有肚子,放心好了。”   陆景重直接拿了毛巾来帮我擦身,干燥的大毛巾在我身上滑过,吸走多余的水分,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毛巾在我胸前画圈的时间长了些,陆景重还很有兴致地用手指帮我量了量:“貌似大了一个罩杯啊。”   我直接拿了毛巾甩在他脸上:“你、真、够、了!”   陆景重一笑,扯了一条宽大的浴巾把我包住,抱了出去。   面对着光着身子的我,陆景重明显不是柳下惠,在床上吻着吻着就情动了,再加上小别胜新婚,一时间就难分难舍,陆景重简直就是“爱就是克制”的翻版,亲吻的同时还要注意着我肚子里这个小的,不能压着,还必须顺着。   我这么想着想着,自己就笑出声来了。   陆景重捏了捏我腰上的肉,眯了眼睛:“笑什么?”   我抿了抿嘴唇:“没笑。”   我睁着眼说瞎话换来的惩罚,就是陆景重使劲儿折腾我,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怀孕了,我体重直线飙升,身上也长了不少肉,但是身体却已经多长的这一层肉更加敏感了,陆景重专挑我的敏感点下手,几下就把我弄的气喘吁吁了,推着他的头说“不要了……”   陆景重的吻从我的锁骨一直向下,吻着我现在凸起的像是个皮球一样的肚子,再继续向下。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不……”   只不过陆景重没听我的,直接就俯下身来,当我只能看到他黑色的发顶的时候,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完全没有过这种体验,但是自己体验过才知道,脑子里先是刹那间空白一下,然后炸开一朵璀璨的烟花,色彩缤纷,整个世界都没了声音,唯独剩下剧烈的喘息,就好像忽然脱离了水的鱼。女台双才。   陆景重俯身过来,帮我拨开粘在脸上被汗打湿的发丝,又吻了吻我的嘴唇。   我向边上一别脸:“去漱口。”   陆景重捏着我的鼻子:“我都不嫌弃,你还嫌弃上了。”   事后,陆景重抽出纸巾来帮我擦干净,我浑身瘫软地一动不想动,就任由他帮我清理干净,然后侧身抱着我,一双眼睛亮的一点睡意都没有,又一下一下地吻我。   现在倒觉得陆景重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总是吃不饱。   陆景重认为我的这种比喻特别贴切,现在我怀孕的时候,确实做的时候太不能尽兴了,确实吃得不够饱。   我:“……”   …………   这两天在家里,都是陆景重全权负责地做饭,我搬了一把椅子,就坐在厨房门口,看着陆景重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做饭,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笑的合不拢嘴。   “米饭放的水少了……油热了!先放葱姜蒜……别放虾米了,一股海鲜腥味我吃不习惯……”   好不容易当一次颐指气使的人,总算是抓住机会了。   不管是在做饭的时候,还是吃饭的时候,我的话都特别多,好像忽然雪儿附体了一样,一吃饭就成了话唠,八竿子打不到的事情都能生拉硬扯到一起,不过陆景重倒是一直认真地听我说,而且吃了很多。   我说:“你这是几天都没有吃饭了啊?”   陆景重说:“在老婆大人指导下做的,当然要捧场了。”   我撅起嘴:“还不如说是你自己捧自己的人场……”不过味道真的……还勉强能吃。   吃过饭,我就窝在沙发上,看陆景重从餐厅到厨房来来回回忙碌的身影,不禁笑了,我一直向往的就是这样宁谧安静的氛围,有一个爱我的人在身边,不离不弃。   陆景重刷过碗,拉着我出去散步。   现在走在大街上,也不用担心会有狗仔记者的围追堵截,不用乔装,可以正大光明的拉着我的手,可以旁若无人的接吻,不用怕被拍到,就像是普通家庭的小夫妻一样。   可是,我忽然想起在四年前的那个雪夜,透过一条充斥着灯光的细细门缝,薇薇说,难道你忘了吗?你不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吗?要半途而废吗?要重蹈覆辙吗?   那个时候,我看到陆景重抬起的手臂,遮住了脸。   我低着头,看着陆景重握着我的明晰手骨。   陆景重忽然伸过手臂来揽我的腰,顺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又想什么呢?”   我咧开嘴一笑:“你不知道孕妇就容易想多么?天马行空的乱想。”   陆景重耸了耸肩:“知道啊,怕你孕产前综合征,所以你看我现在,都是小心翼翼的。”   我掐了陆景重一下:“你才产前综合征,你全家都产前综合征。”   陆景重将我的手纳在掌心里:“我全家就你一个。”   …………   等到晚上回到家,一进门我就听到自己的手机在拼命地响,到卧室里拿到手机一看,是我妈的电话,急忙就按下了接听键。   因为自从我离开了家,我妈基本上就没有给我打过电话了,只要是打电话,一定是说有关雪糕的事情,现在临近过年,我真的怕万一出点什么事情了,但是在我按下接听键的同时,心底已经涌上来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电话那边一开口就说:“你现在不是放假了么?回家一趟吧。”   我问:“出什么事情了?”   我妈说:“你表叔表婶离婚了,就把雪糕送到家里来了……”电话那一头顿了顿,“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发烧了……”   我听了这话就急了:“去医院了没有?!”   我妈说:“在街口的诊所看了看,打了退烧针……”   “都现在了你还在乎那么一点钱啊?!带着孩子去大医院里去看!我前几天不是才给你打了钱吗?!”   我妈好像被我这么一吼也是急了,声音也不小,大吼:“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在这儿吵啊!你把你不知道跟谁的孩子往家里一扔就是三年,你都不操心那我操什么心啊?就往家里打点钱就行了啊?我看他死了你都不会回来看一眼!有你这么当妈妈的啊?!”   这样的话,好像是钉子一样,狠狠地扎进我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   我觉得,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就是雪糕。   我正要说话,耳边的手机忽然被抽走了,扭头一看,陆景重拿过的手机,眼色沉沉地看着我。   我竟然忘了他还在身后跟着,不知道刚才的话他听去了多少。   陆景重把电话放在耳边:“你好,我是佳茵的老公……对,陈诺琳的老公。”   我听见陆景重这么说,眼睛里的泪刷的就掉了下来,瞬间模糊了双眼,只能看见陆景重嘴唇张张合合,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直到陆景重挂断了电话,目光幽沉的看着我。   我知道,电话里,我妈肯定已经把事情的始末都告诉陆景重了,我有过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是三年前,陆景重在走之前就已经有的,只不过那个时候我粗枝大叶,没有注意到,到三个月的时候我才发现,然后又下决心要生下他。   但是,就像我妈说的那样,既然没有想要养他,又为什么要生下他……   陆景重肯定也知道了,那个孩子,是他的。   陆景重看了我一会儿,忽然伸过手臂将我搂在怀里,在我耳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佳茵……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把眼泪都擦在他的外衣上,轻轻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这个夜晚,必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因为得知了雪糕生病的消息,心里也就好像堵塞着一块大石头,偏偏现在回家的票不好买。   不过陆景重认识航空公司的人,搞定了明天上午的两张票。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陆景重扣着我的手指,寂静的夜里,我能听见他浅浅的呼吸声。   “毛毛。”   隔了很久,陆景重才“嗯”了一声。   “我不是一个好妈妈……三年了,我都没有回去看一眼,因为我怕我一回去看了,就再也硬不下心来走了……我现在都不知道雪糕长什么样子,也没有让我妈拍照片发过来……我现在都恨死了我自己……”   我抓着陆景重的胳膊,隔着睡衣,我觉得我的指甲肯定已经硌到了陆景重胳膊上的皮肉,生生的疼。   陆景重侧过身来,拍了拍我的背:“这一次回去,把雪糕接回来。”   一个晚上都是昏昏沉沉的,在飞机上补了一会儿觉,等到了省会又转坐了高铁,从高铁站下来,就到了阔别三年的家乡X县,哦,应该是X市,已经从县城升为县级市了,高铁站前面的柏油马路修的笔直,明灿灿的阳光恍的人眼前一片白亮的光,足可以见我离开的这几年里,发展的迅速。   我以为我已经不记得回家的路了,但是等出租车司机问我地址的时候,我还是脱口而出。   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我想起三年前,我抱着刚刚出声不到一个月的雪糕,从阳城坐火车回到了X县,把孩子抱给我妈,我妈又连夜坐了车,送到我姑姥姥家里,给我想要孩子但是一直怀不上的表婶养。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勇气,一个人办了休学,一个人在家呆着等到生产,一个人进手术室,一个人抱着孩子又回到家,一直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其他人陪着。   就连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护士都问我:“你男朋友真的没有来吗?”   但是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决然,应该就是为了陆景重。   那个时候,我心里就一直忘不了他,心心念着想着他,想要等他从美国回来,好在手里有一个筹码,能有一个挽回陆景重的机会。   明明当时抛掉我的是陆景重,可是我还是狠不下心来。   想着想着,已经到了。   陆景重拉着我下了车,我看着面前院子,和三年前没有差别,趁着阳光明媚的天气,有几个大婶在院子里晒被子,互相说着家长里短,恰逢过年,还有在办年货的,看见我和陆景重从门口进来,也只是看了两眼,就转过去继续说。   “老陈家昨天夜里抱回来一个孩子你看见了没?”   “我说呢,哇哇哇的哭了一夜,闹得不安生。”   “我看才两三岁,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的私生子……”   我听着心里一揪,就加快了步子。   楼里还是一样的湿气霉味儿,我一进去就不禁打了个喷嚏,陆景重牵着我的手,走在我前面。   经过楼道上的一扇窗,透进来的阳光光束里,舞动着细小的灰尘。   陆景重当初应该是来过我爸妈的家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在我失落地吞下他一整瓶安眠药的时候,把我救了出去,只不过我当时没有一点意识,只记得隐隐约约有人说话。   家里的门没有锁,离的很远我就听见小孩子的哭声,连门都没有敲,直接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家里的摆设还是和三年前是一样的,正对着一扇窗户前,有一张折叠的沙发床,我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看见我妈坐在这张床上,正在抖着腿哄一个小孩子。   这个小男孩,就是……雪糕。   能看得出来,小孩子皮肤很细腻,很白,但是因为发烧,一张小脸通红,眼睛里还含着眼泪,听见有人进来了,眼珠转了转,向这边看了一眼,鼻头红红的,脑袋上的头发湿成一绺一绺的,哭的额上青筋爆起。   我脚步一颤,径直走过去,因为我大着肚子,不好蹲下,就低着头看着我妈怀里的这个小男孩。   我妈对我大着肚子并没有太吃惊,或许是昨天晚上陆景重在电话里已经给我妈说过了,她捏了捏雪糕的手,指着我:“这是你妈妈。”   雪糕忽然就不哭了,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妈说:“雪糕,快叫人。”   雪糕忽然转过去,钻向我妈的怀里,别开脸不看我了。   我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脚步就有点站不稳,摇摇欲坠了,身后陆景重走过来,扶住我的腰,手掌用了一点力,带给我安定的力量。   我妈笑了笑,解释说:“这个时候的小孩子认生,你也是刚见他,慢慢就好了。”   陆景重问:“去过医院了么?”   他说着,就俯身摸上了雪糕的额头,眉头蹙了蹙:“还在发烧。”   我妈说:“孩子一直哭,打了退烧针昨天不烧了,今天谁知道又烧起来了……”   我一听就急了:“不是说了不让你去那些小诊所吗?!去大医院!”   我妈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话来,可能是碍于站在我身边的陆景重的气场太强,要不然以她对我的态度,绝对不可能这么忍着,有话就直接吵出来了。   雪糕实在是怕生,但是我妈腿脚不好,抱着他时间长了腿就疼,就让陆景重去抱他,他死死地拽着我妈的衣领,可怜兮兮的叫“外婆……”   我说:“乖,让爸爸抱抱,我们去医院啊。”   但是雪糕还是一个劲儿的掉眼泪,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但是医院一定是要去的,就留下陆景重抱雪糕,自己干脆走了出去。   我觉得自己这个母亲当的真是不称职,现在孩子都不认我了。   不过一会儿,陆景重已经抱了雪糕出来,他明显也是第一次抱小孩子,动作有点僵硬。   我妈跟在后面:“有什么事情打电话啊,我要去厂子一趟。”   从楼上下来,雪糕哭了一会儿看不见我妈了,哭的声音就小了,我拿着纸巾给他擦了擦眼睛。   到医院挂了个急诊,结果医生一检查说是要出水痘,开了点抹的药吃的药,并叮嘱水痘长出来不要挠,会传染。   我从小到大都没有长过水痘,医生说:“虽然大人有一定的免疫力了,但是你是孕妇,还是要小心点好。”   我看向陆景重,陆景重说:“我五岁的时候出了水痘。”   言下之意,当然就是让我不用多担心,凡事有他在。   这么一路上,陆景重的话很少,我侧着头看着他的脸,脸上的棱角仿佛因为风雪的洗礼更加锋利了,一双黑色的眼眸愈发的似是浸透了冰雪一样的剔透。   ☆、第一百一十六章 误会 (祝大家新年快乐!)   从医院出去的时候,雪糕已经完全不哭了,只是在去拿药的时候,双臂伸过来。意思显而易见是想要我抱,我笑了笑:“妈妈现在不方便抱,让爸爸抱哦。”   雪糕两只小手在陆景重肩上捏着,口齿不清地说:“外婆……”   我心里一阵苦涩:“姥姥要去上班啊,爸爸妈妈陪你好不好?”   雪糕眼看着就又想掉眼泪,陆景重说:“不许哭。”   我拍了陆景重的背一下:“不要对孩子这么凶,先找个地方住吧,我妈那个小房子住不下。”   凡事都要慢慢来,我能体会到,一个三岁小孩子在面对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完全陌生的两个人心里的忐忑,我妈平时对他肯定不算好,但是他现在宁可选择我妈。   陆景重叫了一辆出租车。报上了在X市唯一的一家五星级的酒店。   因为是春节前后,酒店里根本就没有人,我本来说是要一间普通的酒店套房,但是陆景重执意要总统套房,直接就刷了卡。   雪糕也是没有来过这种豪华的地方,瞪大眼睛左看看又看看,黑漆漆的眼珠转来转去,也不哭了。   刷卡进了房间,我看见陆景重将雪糕放在床上的时候揉了揉胳膊,抱了这么久,想必胳膊也有些酸麻了。   雪糕明显是新奇大于胆怯的,毕竟这个年龄的小孩子还没有形成一种意识,我就去浴室里,放了一大缸水。试了试水温,要拉着雪糕去浴室洗一下澡。   陆景重拦住我:“我去给他洗。”   我点了点头,就去看那些药的说明书,顺便打电话叫了外卖。   住在总统套房的好处,就是不管是在节假日还是客满期,只要你有想吃的想要的,绝对能给你弄得到。   但是等要报菜名的时候,我才想到,现在雪糕出水痘,不能吃那些辛辣的,也不能吃海鲜,一些乱七八糟的调味料也不能吃,索性就放下了电话。   这里有小间的厨房,冰箱里有鸡蛋。生菜,火腿肠等一些食物,我就打开了燃气灶,煮了一碗鸡蛋面。   最后尝了尝汤的滋味,陆景重也抱着雪糕从浴室出来了。   我赶紧就把空调的温度向上调高了两度:“快给孩子穿上衣服,他还发着烧。”   雪糕一张小脸还是红扑扑的,看陆景重身上的衬衫和西裤,已经全湿了。看来刚才在浴室闹出的动静也不算小。   现在给雪糕穿衣服的时候又是一件事情,交给他们父子两人慢慢磨合吧。   从厨房里找出来两个碗,把做好的面盛在碗里,静静地坐在桌边。越看雪糕越觉得和陆景重长得像,特别是一双眼睛,特别黑亮。   陆景重给雪糕穿好衣服,俯下身给他穿好鞋子,拉着他走到餐桌边来。   虽然雪糕仍然有所抵触,但是我能看出来他已经开始跟陆景重亲近了,小孩子心性本就如此,你对我好,我就跟你走,对我不好,我就记在心里。   现在雪糕还不会用筷子,夹面条的时候汤面溅到脸上,我抽出一张纸巾来帮他擦脸,端着碗想要喂他,陆景重接过我手里的碗:“你吃你的,我来喂。”   想到陆景重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就已经从准爸爸直接过渡到一个两岁半小孩儿的爸爸了,这样的巨大跨度,不过看陆景重倒是适应的很快,转眼就已经上手了。   吃过饭,陆景重把碗拿厨房,我就拉着雪糕坐在床边:“外婆有没有说过妈妈的事情啊?”   雪糕说:“昨天说了。”   估计是昨天打电话之后,知道我今天要回来,才告诉了雪糕。   这个年龄的小孩子都喜欢漂亮的人和物,我自认为长得虽然不是美若天仙,但是也算是清秀可人吧,再加上对雪糕也是软声细语的引导着,他就任由我握着他的小手,一双大眼睛还一直盯着我的肚子看。   或许这就是血缘亲情的奇妙之处。   小孩子的观察力是很敏锐的,他也能看出来我和其他人的不同,有些胆怯地伸手摸了摸我的肚子,在触到我肚子的一瞬间,吓的赶紧往后一缩手。   我握住他的小手:“别怕哦,这是妹妹。”   雪糕眨了眨眼睛:“妹妹跟我玩儿么?”   我点了点头:“当然能啦,雪糕要当哥哥了,妹妹最喜欢哥哥了。”   我不知道这么解释对不对,因为以前我记得对小孩子是不能说生出来的,而是应该说是从垃圾箱里捡来的,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就转了转头,正好就看见陆景重正靠着冰箱门站着,灯光在他身上投下一道长长的侧影。   雪糕看起来也是恹恹的,估计是昨天晚上哭闹了一夜没有睡好觉,现在不停地在揉眼睛,我就给他就着水吃了药,盖上被子让他先好好地睡一觉。   看着孩子,我觉得心里有一块坚硬的地方,忽然就变得柔软了。   每一个女人心底,都藏着一种天生对孩子的母爱,自从三年前生了雪糕,直到现在,我想要把自己亏欠他的,全都补回来。   因为在出水痘初期,确实是伴随着高烧的,而且身上还会发痒,雪糕一整夜睡的并不安稳。   陆景重顾忌到我没有出水痘,怕被传染,就要我去另外一间房去,他躺在雪糕身边照顾他,我怕吵醒雪糕,压低声音说:“你确定?”   陆景重说:“我儿子,我怎么不确定?”   我听陆景重这种口气就笑了,戳了戳他的肩膀:“你怎么就确定这是你的儿子?”   陆景重反问了我一句:“他是不是你的儿子?”   我一愣,点了点头。   陆景重说:“是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   女人心里都会有一块柔软的地方,这个地方,只装着自己的男人,和自己的孩子。   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我看见陆景重还是穿着刚才湿掉的那件衬衫,虽然说已经烘干了,但是睡起来肯定也不舒服,毕竟是昨天晚上临时就打电话,匆匆赶过来,什么都没有买,也没有准备。   我就拿了卡,下去到昼夜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里去买东西。   这种小地方的超市,必定不是像大超市里的东西全,而且样式也很老旧了,我就很随意地拿了一套亲子装,陆景重和雪糕穿上一定很合身。   可能是我这么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深夜来买东西比较少见,超市唯一一个男导购员也跟在我身边,殷勤地为我介绍,好像只要我买的,就一定是超市里现在特价促销的一样。   买了两条毛巾,又买了牛奶燕麦吐司面包片和一些必备的食物,才拎着结账。   结账的时候,老板看我一个孕妇拿这么多东西不方便就让导购员帮我拿些东西送到酒店里去。   我说:“谢谢。”   导购员是一个挺年轻的小伙子,挺会说话的,我就问她是来这里打工么?   他说:“是啊,这几天超市不关门,但是工资三倍,反正在家里也是走亲戚,还不如赚点钱。”   我挑了挑眉:“你还在上学吧。”   他点头:“上大三,快毕业了。”   我看这小伙子长的眉清目秀,说话也诚恳,顿时觉得很有眼缘,就说:“能不能把你手机号给我?”   一听我这么说,这小伙子脸刷的就红了:“不是,你……”   我笑了笑:“你有没有女朋友?”   这么容易害羞,估计没有女朋友。   果然,小伙子摇了摇头。   他报上一串手机号,我输入手机给他打了过去:“这是我的号码,等过了年给你联系,我叫杜佳茵,你叫什么?”   小伙子抿嘴一笑:“我叫张学帆。”   我笑着伸出手来:“你好,张同学。”   张学帆:“……”   出了电梯,就看见房间门口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身上被烘干的衬衫有点皱皱巴巴,估计是雪糕刚才小手抓的了。   不知道陆景重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指间还夹着一支抽了一半的烟,听见电梯响声,目光向这边看过来,然后把烟掐灭。   也正巧陆景重出来了,省去我叫门了,还怕吵醒雪糕。   陆景重的目光落在我身后的人身上,有点幽沉,我就赶忙说:“张同学,你把东西放这儿就行了,谢谢啊!”   等张学帆一转身,我看着陆景重的表情,就知道他这是误会了,就赶忙解释:“我就是觉得他挺老实的,我觉得和乔初可以试着相处一下。”   陆景重从我手里接过袋子:“什么时候热衷给人做媒了?”   这人怎么又忽然小孩子脾气了,我笑嘻嘻地走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忽然想到了,乔初现在肯定很孤单,今年过年还回c市么?”   陆景重眯了眯眼睛:“你还想回去?”   我摇头:“我想去找乔初。”   陆景重捏了捏我的手背:“听你的。”   我心里一时高兴,勾着陆景重的脖子就在他的唇上重重地吻了一下,刚想要分开,却被陆景重揽着腰,加深了这个吻。   陆景重吻的有点动情,然后慢慢地开始吻的很凶,我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在一点一点上升,简直就像一块烙铁了。   我可没忘记,现在还是在房间外的走廊上,随便走过来一个人要是看到了……   等陆景重终于从我唇上移开,我大口地喘气,忍不住嗔怒道:“毛毛你到底怎么了?”   陆景重耸了耸肩:“我吃醋了。”   我:“……”   说完陆景重就重新提起两大袋东西,转身进了房间。   我默默跟在他身后,揉了揉鼻子,那是吃谁的醋?刚刚那个张学帆么,可是他是要介绍给乔初的啊。   总统套房里有两个卧房,我洗了洗手,先去雪糕睡的房间看了看。   雪糕窝在被窝里,借着柔软的壁灯灯光,小脚还是通红的,可能还是难受,小胳膊伸在棉被外面,眉头紧紧蹙着。   我提着被角向上拉就拉盖住胳膊,才转身,冷不防撞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陆景重,差点就向后倒过去,陆景重直接就抱了我向外走,将我放在隔壁卧房床上,抬手帮我拉上被子。   我挣扎了一下想要起来,却被陆景重拉住手腕,另外一只手覆上了我的眼睛,“快睡,雪糕那边我看着。”   真的是累极了,从昨天晚上开始,没有睡好不说,还坐飞机转高铁,又去医院,就好像是一个上紧了的发条,现在忽然松懈下来,我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好似被抽走了一样,瘫软无力,眼皮一直往下耷拉着。   快睡着的时候,陆景重忽然问了我一句:“雪糕叫什么?”   我说:“陈昭。”   是三年前,我陷入了一片黑暗里,而雪糕就是上天带给我的光明,所以,我当时就给他起名为昭。   迷蒙中,我感觉自己额上有温凉的唇贴上来短暂的印了一下。   “晚安。”   …………   昏昏沉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隐约是有感觉的,好像有谁扶着我让我喝了两口水,还帮我掖了掖被子,头顶的亮了一下,又灭掉了。   等我终于醒过来的时候,窗帘拉的密密实实的,我觉得头有点疼,从床头柜上摸出手机来开机,一看时间,都已经……晚上八点半了?!   我一下子完全清醒过来。   枕边没有陆景重的身影,我叫了一声,也没有人应,索性就下了床,出了卧房走到外面,外面也没有人,隔壁给雪糕睡的那间房里也是空的。   我一下子就慌了。   没有人……   他们都去哪里了?   我拿出手机要给陆景重打电话,彩铃在耳边响了一遍又一遍,最终还是传来移动那个万年不变的温柔女声,我心里一下子慌了。   不是没有过这种不告而别的时候,所以现在我特别患得患失。   我紧张的厉害,拨通我妈电话号码的时候手一个劲儿的抖,还打错了一个电话,最终我打电话打通给我妈,我妈说:“没有啊,现在家里就我和你弟啊。”   我沉了沉声音:“那没事儿我挂了……”   “等等!”我妈急忙说,“什么时候抽时间回来一趟,妈……有话跟你说。”   “嗯,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我又找了找陆景重和我一起带过来的东西,里面什么都还有,却唯独少了身份证和钱包。   我心里涌动着一种难言的苦涩,穿上一件外套就往外冲,等电梯的时候使劲儿按向上的电梯开关,觉得时间怎么都是慢。   我找到前台,询问了432总统套房的客人情况,前台小姐说:“我是刚刚接班,不知道。”   前台小姐看我这么紧张的样子,就提议说:“请问那是你的……?”   我说:“我儿子!是我儿子……”   前台小姐提议说:“如果真的很着急的话,可以去调监控,你等一下,我跟值班经理打个电话。”   我赶忙说:“谢谢,真是谢谢了。”   等到通过电话之后,当天晚上的值班经理过来,将我带到监控室里,我说:“就要四楼和大堂的视频监控。”   视频监控很长,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有十个小时。   经理问:“你儿子大约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我摇了摇头。   因为我也不清楚到底陆景重是什么时候带着雪糕出去的,所以也就没有办法提供一个具体的时间。   经理服务态度很好,他帮我搬了一把椅子,让我坐下,又给我倒了一口水,问我报警了没有。   我愣了一下:“没有。”   经理说:“怎么不报警,现在还是要警察胁从调查要更快找回你儿子……”   我正双眼盯着监控屏幕,一时间也就没有注意到身边的这个经理已经打了110。   监控录像快拉,看了有不到十分钟,监控室的电话忽然响了,经理走过去接通了电话:“回来了?!好,我们马上就去!”   电话有点漏音,我已经听见前台小姐说的话了,拉开椅子转身就出了门。   远远地,我就看见陆景重被酒店的几个工作人员拦住,他怀里抱着雪糕,目光忽然看向我。   这一瞬间,我才意识到,我刚才在做什么。   想必,陆景重也是明白了,所以,看着我的目光特别深沉。   我说:“没什么事情,是误会了,这是我儿子找到了,麻烦大家了……”   我话音未落,就听见从酒店外面就传来一阵急促似一阵的警笛声,几个警察已经从酒店大门走了进来。   “哪一位是杜佳茵?”一个警察说,“刚才是谁报的警?”   什么时候民警同志竟然在过年的时候也这么勤快执勤了……   见我有点愣怔,酒店大堂经理走上前,说:“刚才是我报警,这位杜小姐说她儿子找不到了,但是现在……”   一时间,几乎所有的目光都焦灼在我身上。   我讪讪地开口:“不好意思啊,我产前综合征,我忘了是我爱人带着孩子出去了。”我说着,就走到陆景重身边,扶着他的手臂,“这是我爱人,我孩子的爸爸。”   原来是虚惊一场。   不过看在我是孕妇的情分上,不管是警察还是酒店经理,都没有跟我计较太多,只不过酒店经理在离开的时候,跟我说了一句:“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你这还怀着孩子,别想不开。”   我:“……”   从楼下到楼上,陆景重一句话都没说,只不过抱着雪糕的手没有松。   雪糕睁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看我,再看看陆景重,然后搂住了陆景重的脖子,小脑袋蹭了蹭他的侧脸。   我伸出手指来逗了逗雪糕,雪糕却一下子躲开了,看着我的眼神也有了戒备。   一直到酒店套房,陆景重依旧没有说话,他出去的时候特意抽走了房卡,怕进来的时候要叫门把我吵醒,但是现在他抱着雪糕,房卡在外衣口袋里不好掏出来,就换了一个姿势,改成单手抱着雪糕。   我一急,直接上去挡开他的手,帮他从口袋里拿出房卡,自己刷了卡推开门。   陆景重眸色沉沉地看了我一眼,转而进了门。   其实我是心虚的,可能是刚才确实是没睡醒的缘故,压根就没有动脑子,所以才会以为是陆景重把雪糕偷偷带走了。   比起昨天睡觉前,雪糕的脸已经没有那么红了,就单单从一双大眼睛就能看出来,精神已经好很多了。   我问:“上午又带雪糕去医院了么?”   陆景重没有说话,而是进了卧房,给雪糕喂了药,又拿来药,把空调的温度开到最大,撩起雪糕的衣服给他抹药膏。   我就站在身后,看着雪糕白皙的皮肤上一片一片的红,有些地方已经冒出了小小的水泡,我心里一疼,就蹲下来:“让我帮他擦药吧?”女台鸟号。   陆景重的手故意向下一沉,躲开我的伸过去的双臂,只说了两个字:“不用。”   我见在陆景重这里行不通,就蹲下来,想要伸手去拉雪糕的小手,但是他却在我碰到他的小手的那一刹那,移开了,反而抓住了陆景重的手指。   我鼻子一酸,就说:“陆毛毛,我刚才又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醒过来没见到雪糕,还以为是你抱走了,才去问了前台,我刚才也就是太急了,不知道那个酒店经理竟然打电话报了警……”   陆景重没有说话,依旧是在帮雪糕擦药膏。   我咬了咬下唇,接着说:“你也该体谅一下我,我也是刚刚见着孩子,怕……”   陆景重放下药膏,转过头来看我:“你以为是我抱走了孩子,是不是?”   “我……”   陆景重帮雪糕把被子盖好,然后出了门,我跟在他身后,也灰溜溜地出了门,顺便把雪糕的这个小房间的门给带上了。   我到厨房里冲了一杯蜂蜜水,端给陆景重,他没有接,我便一直双手捧着。   陆景重抬起眼,眼光幽沉地看着我,却依旧没有动作。   他目光里含着的东西,让我觉得很沉重,似乎是我想多了……   陆景重说:“你怕我一个人带走孩子,是不是?”   手中的茶杯一抖,我默然地低下了头,不敢看陆景重的眼睛,只听见陆景重的声音响在耳边:“可是,如果没有你,我要孩子有什么用?”   我心里一疼,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面前的陆景重忽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绕过我走到酒店门口,从鞋柜上拿下来一个公文包,把一个文件夹放在茶几上,放在我面前:“佳茵,你不要让我……为我做的这些事情后悔。”   说完,陆景重就进了雪糕的房间。   我没有看到陆景重面上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但是我知道,他一直就是这样一个人,喜欢默默的做,而不是说出来,我也能看出来,他对雪糕的喜欢。   对我的隐瞒,陆景重没有苛责过我。   打开陆景重留下的文件夹的时候我的手有点抖,但是我已经可以料想得到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没吃到,不爽 (谢谢亲爱哒向日葵打赏巧克力)   打开文件夹,我从里面抽出来一张纸。   果然,我想的没错,里面是一张雪糕的身份证明……   三年前。我给雪糕起的名字是陈昭,而现在,这张身份证明上,仍然是陈昭,并没有把雪糕的姓改掉。   我手指紧紧地攥着这张纸,心里忽然觉得有点堵。   他这是觉得雪糕不配姓陆么?   还是……   不是我敏感,敏感应该是所有女人共有的属性。   我拿着身份证明,开了门把进去卧房,卧房里亮着一盏光线微亮的壁灯,陆景重拿着一本童话书,正在给雪糕念故事,听见门响的声音,他的声音顿了一下。并没有停下来,仍旧接着读:“……小猪和小兔一起去了猪妈妈的菜园……”   看着陆景重用这样的语气,读着这样的童话故事,我就莫名地觉得想笑。   最后,一句经典的结尾“……小猪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森林里。”   雪糕睁开眼睛,看了陆景重一眼:“讲完这个故事了么?”   陆景重点了点头,帮雪糕把被子向上盖了盖。   雪糕伸出两条小胳膊:“那小兔呢?”   陆景重:“……也幸福的生活在菜园里。”   雪糕:“那为什么小兔会生活在猪妈妈的菜园里?”   陆景重:“……因为菜园里有红萝卜。”   好像是生怕雪糕再问出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陆景重把雪糕的胳膊塞进被窝里,在他小嘴上比了一根食指:“好了,快睡。”   我跟在陆景重身后出了卧室,轻轻将身后的门带上。   陆景重坐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我就赶忙从桌子上拿出遥控板来递给陆景重,他接过的时候眼光略微在我脸上一扫,接过来调台。我先是在长沙发的尽头坐下,在他调台的时候,慢慢一点一点向他移动。   大概是没有什么好看的电视节目,陆景重把所有的电视台都调了一遍,最终停在了一个娱乐报道的频道,我顿时有点愣神,为什么现在还看娱乐新闻?还是舍不得那个圈子吧。   我偷偷地看了陆景重一眼,把手中的文件放在桌上,想着该怎么开口,毕竟刚才是我做的不对,要是一句话把陆景重给气跑了,我可不能让我自己的儿子没有爸爸。   “那个……”   谁知道,我刚刚开了个头,陆景重就把遥控板给放下了。起身往小厨房里走过去。   我也就跟着他站起来,跟着他走到小厨房,看他打开冰箱拿了一罐啤酒打开,也不觉得在这样的天气里冷,直接就就着喝了好几口,我看着他脖颈上喉结上下耸动,抿了抿嘴唇,“毛毛。今天下午……”   陆景重没等我说完,直接就从我身边走过,又坐到沙发上开始调台,但是调台的时候明显是带了一点愠怒吧。刷刷刷按键按的特别快,几个台几乎都没有看清楚是演的什么,就跳走了。   这一次我索性在他身边紧靠着他坐下,我屁股刚刚挨上沙发,身边陆景重就又站起来了,我也就跟着他站起来。   还好总统套房里足够大,陆景重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几乎是寸步不离。   他把喝完的啤酒罐捏扁了扔进垃圾篓里,转而直接就进了浴室,我在他身后跟着,伸手挡住门,叫了一声:“毛毛。”   陆景重的胳膊横在门框上,一双幽沉的眼睛看不出喜怒,深深地看着我,但是说话的语气却带了点戏谑:“怎么,我要洗澡你也跟着?”   我顿时红了脸,胳膊讪讪地放下。   自己种下的恶果,总是要自己去尝,我扯了扯嘴角:“没什么,你洗澡吧。”   但是,我还没有转身,就被陆景重扣住了手腕,一把拉进了浴室,被按倒在身后贴了冰冷瓷砖的墙上,不过陆景重一只手臂扣紧我的腰,我并没有那种磕到的疼痛感。   “陆……”   刚刚开口,唇舌就被封上了。   陆景重吻得很急,再加上刚刚我说话正好说了一个字,不用舌头撬开齿关就是松的,他就直接把舌头探了进来,绞缠在一起。   可能是因为有了身子的事儿,我特别敏感,没有一会儿就喘不上来气了,只觉得陆景重的唇舌好像是一块烙铁,烫的我口腔里都起了泡。   我感到陆景重已经起了反应,蓦地睁大眼,就看见了陆景重一双窜着红色火光的眼睛。   我没控制住自己,一时间就轻笑出声。   这声笑,就成功的点燃了陆景重体内的那一小朵火苗。   他忽然扣上我的后脑勺,另一条手臂撑在我脸侧的墙上,已经换了一个姿势,一条腿横进我两腿间,吻下来的时候更是狂风骤雨,那越来越硬的某物抵着我的大腿根,瞬间我都觉得脸上烧起来,他的手已经顺着我的上衣下摆伸了上来。   眼看着就要收不住了,我也没有想收的住,就当我是在讨好陆景重,总之是我自己做错了。   但是,就在蓄势待发的时候,陆景重忽然停了,伏在我的肩窝,微微地喘息着,下一秒就松开了我的腰。   我一时间没有搞清楚情况,就被陆景重推出了卧室门。   “哎……”   浴室门在面前嘭的一声关上,浮了我一鼻子的灰。   紧接着我就听见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想起来。   我揉了揉鼻子,觉得鼻子有点酸,眼眶涩涩的,肯定是刚才手上沾了芥末,要不然怎么会有想哭的冲动呢。   现在陆景重宁可自己冲水自己解决,也不愿意碰我了……   男人的心眼怎么会比女人还小,我嘀嘀咕咕了两声,索性将沙发上的靠垫搬下来,放在浴室门口,然后靠着墙坐下去。   现在挺着个肚子,做这些动作当真是不容易,不过我睡了一整天,除了有点饿之外,一点睡意都没有。   我靠在墙上,想了很多,一会儿该怎么跟陆景重开口说,如果他还是不搭理我要不要挑逗一下他……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要装可怜,装白莲花,男人都对泫然欲泣梨花带雨的女人比较心疼。   虽然我现在因为怀孕胖了不止两圈,不仅出现了婴儿肥还双下巴。   这么想着,浴室的门就开了。   我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毛毛……”   陆景重似乎是没有想到我在地上坐着,皱了皱眉,直接弯下腰来把我横抱起,就向卧室里走去,把我放在床上,他刚想要起身,我搂着他的脖子。   “放手。”   陆景重说出的这两个字,真的成功把我的眼泪给勾了出来。   我搂着他的脖子就是不撒手,哭着说:“毛毛,我错了,我真错了,你别不要我,我知道你是去给雪糕改户口了,我没想那么多,刚睡醒了脑子不清醒,酒店里也没找到你,打电话也不接……对不起我错了,你别走好不好……”   陆景重愣了一下,伸出手指来揩去我脸上的泪水:“还真哭了?”   我越发的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女尽巨弟。   陆景重或许是压到我的肚子,侧了侧身,侧躺在我身边,扶住我的腰:“怀孕了智商真的会变低么?”   我吸了吸鼻子,听起来以为他这句话是苛责,就主动凑过去亲陆景重,一只手直接顺着他家居服的裤腰探了进去,触碰到一个灼烫的硬物的时候瑟缩了一下,正准备大着胆子继续下去,就被陆景重拉着手腕拉了出来。   我说:“现在都不愿意我碰了是不是?”   陆景重在我唇上吻了一下:“小傻子,我怕控制不住……伤到你。”   我猛的回过神来,才想起来,医生说过的,怀孕前期和后期都需要注意房事。   “但是,今天我……”   陆景重又吻了一下我的发顶:“今天是去带着雪糕开身份证明了,我们还是要回C市的,那里的教育是比较好的,户口就落在那里……至于到底是跟你姓还是跟我姓,听你的。”   我眼眶里泪水又泛滥了。   陆景重用手背擦去我脸上的泪水:“怀孕了就是水儿多了么?”   我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一眼瞪过去:“不正经。”   “我不会离开你的,”陆景重好像能看的出我心里是怎么想的,眼波很深,“不要患得患失的,不用担心,除非我死了,要不然我绝对不会离开你。”   躺在床上说了一会儿话,我问陆景重:“雪糕的名字呢?昭……”   陆景重说:“你起的名字很好,昭,光明,阳光,白日昭昭,雪糕是我们的光明。”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因为我睡了一整天没有吃什么东西,陆景重就去厨房里焖了米饭,炒了一个蒜蓉木耳肉丝,不过半个小时就给我端上了桌。   这个时候,我真的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想起,以前雪儿问过我一个问题,她问我,是不是一个人是不是太早确定自己的终生大事太草率,我自然是知道她是针对她和她谈了六年的男朋友磊子,一场恋爱从青春期谈到成熟期,只不过我当时没有回答,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是现在,我想我能回答她了。   草率不草率,都看自己的决定。你心里觉得草率,那就草率,你觉得值得,那就值得。   …………   隔天就是大年三十,雪糕烧退了,身上的水痘已经全都冒出来了,经常一个看不住就要用他的小爪子去挠。   陆景重偏偏怕我在怀孕的这个紧要关头传染上水痘,没什么事情就全权陪伴在雪糕身边,就连那间小屋子都不让我进了。   我说:“我是大人,抵抗力哪儿有那么差?”   陆景重笑了笑:“你,呵呵。”   我一听就毛了:“呵呵?!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经常有锻炼的!”   因为雪糕出水痘,最起码要两个星期才能好了,所以,这个年,我和陆景重就带着雪糕在酒店过的。   雪糕经过了被病痛折磨的这段时间,是我和陆景重陪他左右不离不弃,从孩子的眼里,最能看得出是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不好,所以,在这段时间里,雪糕跟我们的熟悉度与日俱增,特别是陆景重,几乎就是黏着他了,就算是去卫生间尿尿,雪糕也要跟着他去。   有一次我跟着他们进了卫生间,见雪糕学着陆景重的样子,脱下裤子露出白屁股,把小鸟掏出来。   我差点就笑出声来,陆景重也慢条斯理地解皮带,拉下裤链,他目光若有似无地向我这边一扫,我就灰溜溜地缩回了脑袋。   我在厨房煮面,陆景重就陪着儿子看动画片。   那个时候正是《喜洋洋和灰太狼》火热的时候,雪糕在陆景重身边笑的都快断了气,但是陆景重稳坐钓鱼台,有时候看看儿子,再看看电视上一群羊和两只狼,再看看我。   雪糕拉着陆景重的衣袖:“爸爸,你快看!懒羊羊又被捉住了!”   陆景重说:“没关系,下一集就会放出来的。”   我:“……”   看着陆景重他们父子俩的互动,我觉得心里都是满满的,抚着自己的肚子。   雪糕有一次还好奇地问我:“妹妹!”   我就问他:“为什么想要妹妹?”   雪糕说:“哥哥可以保护妹妹!雪糕是哥哥!”   等雪糕身上的水痘都消掉了,结了痂,我抽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去看了乔初。   陆景重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辆奥迪,载着我去了乔初家。   来之前没有告诉乔初,到了她家门口才给她拨了一个电话。   她的声音有点恹恹的,听我说我在她家楼下,她半天没说话,我都觉得是不是那边挂了电话了,乔初忽然叫了出来:“不是吧?!”   不过,这还是不是最让乔初吃惊的,当我陆景重抱着雪糕,牵着我的手出现在她家门口的时候,乔初吃惊地大叫:“我靠!不是吧?!”   我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了,耸了耸肩。   这一天乔初的父母都不在家,去乡下走亲戚了,只有乔初一个人。   她说:“你这拖家带口的来我家串门来了?”   我用手肘撞了她一下:“乱说什么。”   我已经有半年没有见过乔初了,她现在几乎已经瘦脱了形,原本一双灵彩奕奕的眼睛,好像蒙了一层灰色的雾霾,不过我发现有一点,从我们进门,她就一直戴着帽子,一个白色的毛线帽,我以为这是她觉得冷,也就没有多问。   毕竟大人都不在家,在乔初家里吃饭,中午也就是简单的炒了几个菜,做了红烧鱼,是我在旁边指导着,陆景重动手做的,乔初在陪着雪糕玩儿。   等我洗了洗手,到乔初的房间里,正好就看见了一幕,雪糕把乔初的帽子从头上摘了下来,然后,我看见光头的乔初……   我倒抽了一口气,急忙转身出来,一时间愣神了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有一分钟,乔初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进来吧。”   雪糕正在摆弄着七巧板玩儿,看见我进来了,跑过来把手里的七巧板举得很高给我看:“妈妈,你看小船!”   我拍了拍雪糕的背:“嗯,去玩儿吧。”   乔初没有戴帽子了,她对我说,是在过年前一直化疗,掉头发掉的特别厉害,有时候用手轻轻一抓就是一大把头发,就索性全都剃光了,谁知道真的不长了。   乔初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笑着的,但是我分明能感受到她话里的苦涩,看着乔初的光头,我就觉得眼睛特别涩,很想哭。   “别说我了,说说你呗,到底这小孩是哪儿来的,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乔初问,“一下子就多了俩?”   我就把三年前的事情给乔初说了。   乔初听了直唏嘘:“那你三年没见儿子?”   我点了点头。   乔初说:“怪不得陆景重说你心狠,我都觉得你心狠,哪儿有这么当妈的。”   可能是意识到说的话重了,乔初赶紧又加了一句:“不过以后好好对他就行了,那你以后怎么办?带着俩孩子还怎么上学?”   我说:“大三下半学期短,大四课也不多了,考研的考验找工作的找工作,就没什么事儿了,孩子……先给陆景重的妈妈带。”   不光我是这么想的,这也是陆景重的意思。   因为前几天,陆景重给陆妈妈打电话告诉她,其实他没有死的时候,陆妈妈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话,不知道是不是刺激着了。挂断电话,陆景重就跟我说,陆妈妈最近也是在家没什么事情做,怕她乱想,到时候抱着雪糕回去,正好可以找点事情做。   乔初从衣柜上拿下来一条白色的围巾,是用那种粗针织成的,还差最后一圈收针,她高兴地眉飞色舞:“算你没白来,把这条围巾送你了。”   不过十分钟,乔初在织毛衣的时候,忽然头有点晕,针直接就往手指上扎,一下子扎出了血,一下子涌出来沾染在白色毛线上,我赶忙扶住她:“没事儿吧?”   乔初摆了摆手:“帮我把那瓶药拿过来,第三个抽屉里。”   她喝了药,舒缓了一会儿,才好了一些。   “需不需要去医院?”   乔初继续织围巾,说:“老毛病了,按时吃药就行。”   我还想要问,乔初索性就岔开了话题,说:“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特牛掰,都会自己织围巾了……”   我看到在她的床边,还有一大团灰色的毛线,旁边放着一个看起来像是袖口的一截,就顺嘴说道:“不光会织围巾,还会织毛衣了,男士的吧?”   乔初别开脸:“什么啊,我给我爸织的不行啊。”   “行啊,”我说,“你说的给谁织就给谁织。”   “切,你什么学的这么花言巧语了啊,”乔初戳了戳我的肩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知道,这毛衣,十有八九是给苏子墨织的。   本来还说把前几天在超市遇上的那个年轻小伙子介绍给乔初认识,现在看还是算了吧,乔初心里还住着苏子墨,我与其给乔初找一个新对象,还不如直接去把苏子墨给乔初找回来。   不知道苏子墨知道乔初生病的事情不知道……   我想着等这次回到C市,给苏子墨打个电话说一下,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   围巾的事情,我以为乔初是说说而已,但是下午临走前,她真的把那条收好针的白围巾送给我了,还避免我伤感,说:“我是越织越好,下一次给雪糕织一双手套,肯定跟买的一样,来,雪糕,跟阿姨再见。”   雪糕说:“乔阿姨再见。”   直到我妈打过来电话,我才恍然间想起来,年前的时候,我妈还打过来电话,说让我回家一趟,有话说。   说实话,我对我这个爸爸妈妈,并没有多么深刻的感情,在我上高中之前,一直是在乡下我姑姥姥家住的,也就是接来雪糕的那个村子里。等到我爸妈把我接回来,对我也并不好,相反我觉得特别拘谨,当时我还在想,我一定不是我爸妈亲生的女儿,总是这样自我暗示。只不过,那个小我五岁的弟弟对我很好,和李峥科一样的年龄,都是青春活力的年龄,有时候在网上我还和他视频,所以,我并不怕给我妈打钱,我宁可让我妈能多给我弟弟身上花些钱,考上好的大学,不用像我这样辛苦。   于是,在回C市前一天,我和陆景重回了一趟我家。   还是那件昏暗的筒子楼里,我妈做了一桌菜,我弟刚好也在家,看见我的一瞬间就扑了过来:“姐!”   他这么叫我的一瞬间,猛的出现在我脑海里的,是李峥科一张唇红齿白的笑脸。   我比了比我弟的身高:“长得比姐姐都高了啊。”   他说:“是啊,每天都打篮球呢。”   他对我大着肚子没有表现出惊讶,应该是听我妈提起过了,只一个劲儿的拉着雪糕,让他叫“小舅舅”。   我爸将库藏的一瓶好酒从柜子里拿了出来,给陆景重满上,还切了熏肉和猪头肉,大鱼大肉招待着,明显是把陆景重当成上宾了。   我还在纳闷为什么我爸妈对陆景重这样好,吃饭间,我听他们说,才知道陆景重给二老在一个楼盘买下了一套房,正在找人装修,两个月后就可以入住了。   我拉着陆景重去了一趟卫生间:“你什么时候买的房子啊?”   陆景重说:“不满意了?”   “哪有不满意,”我说,“以后这种事情要跟我商量一下啊,花了多少钱?”   陆景重比了一个数字,我抽了抽嘴角:“以后你的卡都放在我这里,你花多少给我要。”   “这就要成了管家婆了,”陆景重手指在我下巴上摩挲了一下,似乎是有点微醺了,呼出来的都是酒气,“连我都是你的,什么都不是你的……”   我伸出手指在他胸膛上点了点:“好好说话。”   陆景重轻笑了一声,伏下来就吮住我的耳垂,连带着声音的吮吻着,我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幸好他抱着我的腰,要不然我就直接顺着墙滑下去了。   身后“咳咳”了两声,转身就看见是一个邻居的大妈。   大妈笑的一脸褶子:“回来了啊?”   因为这个楼里是公用的卫生间,我讪讪地一笑,拉着陆景重就出来了。   陆景重双手插兜,似乎是没有很不爽的样子,我直接抬腿踹了他的小腿一下:“又怎么了?”   “没吃到,不爽。”   我:“……”   到了门外,我妈正好出来,迎上我俩。   我妈对我招了招手:“来厨房帮我搭把手。”   “嗯,好。”我一边应着,一边向陆景重点了点头。   我能看出来,我妈是有话跟我说,因为我现在也有肚子,我妈刚才做饭都没有让我搭把手。   小厨房还是一样的灰暗,墙上的油渍黑乎乎的糊了整个墙面,废旧的抽油烟机哄哄的响着,好像垂垂老矣的老人,寿命不久。   我刚刚这么想着,抽油烟机就轰的一下,不运作了。   不过我妈现在也没有理会抽油烟机了,看着糊着一层油烟的窗,过了有一分钟,才淡淡地开口:“其实,你不是我的闺女。”   我蓦地睁大了眼睛。   以前我是有过这种猜想,但是,猜想和得到证实,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如果不是扶着身后的灶台,恐怕我已经站不稳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给亲 (谢㊣尐壞蛋の愛打赏10朵红玫瑰)   “妈,大过年的,开什么玩笑。”   我妈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的,我扶着身后油腻腻的灶台。   我妈说:“你刚满月的时候。有个人抱着你找到这儿,给我们一笔钱,让我跟你爸养着你,那个时候还没有你弟,而且能拿到几十万……”   我妈顿了顿,别开了脸,“几十万在二十三的年前,你也知道,是大数目了……我跟你爸就同意了,不过养了你不到两岁,我就怀了峰峰……就把你送到乡下了……后来你也知道,你爸下岗了就开始赌博,欠了一屁股债。几十万就输光了,只能坐吃山空……”   我看着我妈的脸,一时间觉得不认识她了,哪怕之前她和我爸从来都不管我的死活,我也觉得,这是我的后盾,哪怕这个后盾,并不坚实,但是我知道,我有亲人,就算我嫁了人,我也有娘家人,我可以在受了委屈以后给我妈打电话诉苦。   但是,现在我发现。连这最后一点亲情都没有了。   见我很久都没有说话,我妈不禁伸手拽了拽我的袖子:“佳茵?!”   这一声,算是拉回了我的神智。   再出口,我的声音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虽然腿还是有点软,我问:“是谁送我到这儿的?”   我妈说:“是一个男人,从C市来的,当时是给了我们一个手机号,也是C市的,说有什么事情能联系他,但是过了一年,手机号就打不通了,现在也成了空号。”   我皱了皱眉:“那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   “上个月,”我妈顿了顿。“有个人来家里找过,问了二十三年前的情况,因为我和你爸都答应不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的,但是现在有个人过来,还是个知根知底的,我们就都说了……至于你自己,到底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是当事人。别人都知道只有你一个人不知道,实在是对你不公平。”   听到我妈说有一个人上个月来过,我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忽然就想到了顾青城……   那个时候。顾青城用一个合同的百分之三要了我一根头发。   其实,那个时候我都觉得很奇怪,拿到我的头发会有很多种方式,比如说趁我不注意从我衣服上拿掉,都不用这么正大光明地问我要头发,反而会引起我的注意。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顾青城就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就是为了在我知道一些事情之后,让我能联想到他,继而去找他核实清楚。   “那我亲生父母是谁,是不是你们也不知道?”   我妈点了点头:“不知道,现在就连中间人都没了信儿。”   再回到餐桌上吃饭,已经没了刚才的那种兴味了,我弟峰峰一直在往我的小碗里夹菜,我才吃下了一些。   陆景重能看出来我的心不在焉,所以吃了个差不多就找了借口起身告别。   楼道里很黑,哪怕现在只是中午,只有从类似裂缝的天窗中漏下来的点点自然光。   陆景重一手抱着雪糕,另外一只手牵着我,可以放慢了脚步。   等到了院子里,坐上陆景重的车,我才注意到自己没有拿着包,就回去拿包包。   可是,到了门口,我刚想要推门,就听见了里面的争吵声。   我爸说:“谁让你告诉她那些事儿了?!那她以后还认不认咱们?!”   我妈说:“那个人都找到家里来了,反正也瞒不住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她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在外面偷情生了孩子,没办法了送到乡下来养着。”   “那还用说啊,当时那人来的时候就说的是偷情生的。但你现在没看见啊,现在她榜上个有钱人啊,刚刚送了一套房子,如果你把这事儿给她说了,万一房子……”   “老头子你傻不傻啊?!房产证都已经到手了……”   “女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你怎么就不知道以后还送点什么呢,先送了房子,说不定下一次就是车,这下可好了,让你这么一说,一点关系都没了……”   我越听心里越凉,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姐,你怎么不进去?”   门内两人争吵的声音一下子就没有了,房门在我面前哗的一下拉开,因为是那种破旧的木头门,拉开的时候还有吱呀一声。   紧接着,我就看见了这两人略微惊慌的脸,但是我爸恢复的很快,笑眯眯地问我:“怎么回来了?”   我也笑了笑:“我忘了拿包了。”   拿过包,我妈喊了一声:“峰峰,送你姐下去!”   “知道了!”   我能听出来,我妈最后强调的那一声——“你姐”,她是想让我记得,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这里都还有我的一个弟弟,就算是没有生育之恩,也有养育之恩。   “姐,你慢点下楼,这里太黑了,”我弟说,“现在还好点儿,等到晚上才是伸手不见五指,说是年底就拆迁,真想快点搬出去。”   我算了算年龄,峰峰和李峥科的年龄是一样的,就问:“峰峰,今年是不是就该高考了?”   峰峰点了点头:“是啊。”   我刚刚一动嘴唇,峰峰就打断了我:“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问我成绩,大过年的,多不吉利。”   我:“……”   但是,等到了楼下,我还是伸手拍了拍峰峰的背:“好好学习,争取考到C市去找姐。”   峰峰胡乱地点了点头,但是我知道他这一副样子,明显就是没有上心,就把我自己的手机号留给他:“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你直接打电话给我就行,不要跟爸妈那儿说。”   隔了很远,我就看见在黑色私家车前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胳膊搭在打开的车门上,一只手指间一点红明灭着。   我绕过车尾,直接走过去,从身后直接环住他的腰。   “毛毛。”   陆景重把烟灰弹掉,烟蒂扔在地上用鞋底碾灭,温暖干燥的大手已经反握住我的手,一个转身,就把我抱在怀里了:“怎么了?”   我往他的胸膛上靠了靠:“没事儿,就是想抱抱你。”   陆景重轻笑了一声,手掌在我背上轻拍着。   只是几句话的事儿,我就没了父母。   现在我倒是没有感受到太多的难受,只是心里觉得冷,特别冷。   直到身边有人经过,若有似无的窃窃私语声传入我的耳蜗,我才猛地回神,这可是大街上啊,我赶忙轻轻挣了一下,脸上已经红了一大片:“上车吧。”   陆景重幽翰的眼睛里多了一丝玩味:“也不知道刚才谁说的要抱的。”   我瞪了他一眼,开了车门坐进去,才发现雪糕正睁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盯着我看,陆景重坐到驾驶室的时候,他又转过头去盯着陆景重看,然后低下头,继续摆弄着手里的iPad,我看出屏幕上是玩游戏,他压根就不会玩儿,只是觉得有趣,小小的手指头在屏幕上乱点一气。   当着小孩子的面,有很多话都要注意,所以,直到晚上,哄雪糕睡着了之后,我才把陆景重拉到沙发上,把我妈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的话说了,还有我怀疑的关于顾青城的事情。   “我是不是特别白眼狼……我现在竟然没有觉得难受。”   陆景重:“嗯,小白眼狼。”   我直接张嘴咬了一下他的鼻子,“你说是不是顾青城跟我爸妈有什么关系?这一次回去,有必要找他一次……”   陆景重“嗯”了一声。   “呃,”我觉得陆景重怎么能这么镇定,就反问,“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陆景重看向我的眼神波动,眼角含笑,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但是碍于我怀了孕,并没有点燃,只是叼在了唇角,眯着眼睛看向我,让我觉得有点坏坏的感觉。   不能不承认,陆景重抽烟的时候,浑身的魅力,特别吸引人。   但是,还是要戒烟。   我直接把香烟从他齿间拿了下来:“不许抽。”   陆景重一笑:“男人没有烟抽的时候,就想要做点事情转椅注意力了,比如说……”   我接道:“和酸奶?嚼口香糖,我从网上看的,有烟瘾的时候,可以嚼口香糖缓解一下烟瘾。”   陆景重说:“不管用。”   “不管用?”我皱了皱眉,“你试过?”   “其实,有一种方法很管用。”   “什么?”   陆景重倾身过来,双臂撑在我身后沙发靠背上:“接吻。”   话音未落,陆景重就已经咬着我的唇吻了上来,完全给我一个措手不及,不过,他的吻一向很感染人,让人不由得就想要去迎合。   吻着吻着,陆景重就将我打横抱起,进了卧室。   我被吻的七荤八素的,脑子里忽然一闪而过:“喂,不是正在说正事儿吗?陆毛毛,你快起来!不是……”   又被以吻封缄了。   如此这样,我更是可以确定了,陆景重知道我的身世,或许已经知道了。   …………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醒了,睁开眼睛就看见陆景重也正在看着我,我还有些迷糊着,但是陆景重一双眼睛却是十分清澈。   从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脑子里有时时刻刻紧绷着的一根弦。女布呆圾。   似乎是看出了我眼底询问的意思,他说:“我小时候,大概是七八岁的时候,刚刚上小学一年级,有一次去外婆家里的时候,夏天,晚上,睡的特别熟,一整夜都没有醒,但是第二天早上,我发现就睡在我隔壁屋的外婆已经去世了……有一个玻璃杯摔碎在地板上。当天找医生过来看了,判断是突发哮喘。哮喘的话,肯定会闹出很大的动静,况且还摔碎了一个玻璃杯,但是我完全都没有听到……那个时候我就恨透了我自己,整整一个月,我都没有说一句话……”   或许是刚刚清晨醒来的关系,陆景重的声音有点黯哑,我听了觉得心疼,把他他的头抱在怀里:“不是你的错,外婆一定不会怪你的……”   我能够想象得到,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那种经历,一定会像是梦魇一样,一直萦绕在周围,以至于让陆景重,养成了这样一个神经时刻紧绷的习惯。   我伸手覆上他的眼睑:“再睡一会儿,我陪着你。”   陆景重的眼睫毛很长,我能感受到他的眼睫毛在掌心的轻轻刮动,好像是一把小刷子似的,但是,等我把手掌拿开,看向他却是闭着眼睛的,眼睫微微颤动。   …………   离开的这一天,我又去看了看乔初,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在家,开门的是乔初的妈妈。   “阿姨好,我来找乔初。”   乔初妈妈眼圈一红:“她昨天病情忽然恶化了,住院了……”   我一听也是一惊,“那现在……?”   “过了危险期了,别担心。”   然后我就问乔初妈妈医院和病房号,乔初妈妈说:“我现在厨房里正煲着汤,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去。”   乔初的病情忽然恶化,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我到的时候,乔初刚刚从化疗室里出来,整张脸惨白惨白的,近乎白的透明,他见到我来的时候,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似乎是花费了一些时间才认出我。   “怎么,不认识了啊?”   乔初说:“哪儿能啊,你给我惊喜太大了。”   后来我才知道,这不是惊喜,而是惊吓,其实在那个时候,乔初的视力已经开始减退了,经常是看不清楚眼前的东西。   和乔初说了一会儿话,乔初就嚷嚷着让我走,别误了火车。   我说:“就这么赶我走啊?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滚蛋。”   乔初能跟我这么贫几句,看起来就心情不错,最后我走的时候,还特意叮嘱我记得看《绝命毒师》,到时候讨论剧情。   就这样,在X市的这个年,就这样过完了。   去的时候两手空空,回到C市,带回来一个两岁半的雪糕。   到机场来接我们的梁易看见之后,两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说话也有点结巴:“这……不是……我哥,这是毛线意思啊?”   我看着梁小六这样子特别逗,就拉着雪糕,“雪糕,快叫叔叔。”   雪糕很听话,童声童气地叫了一声:“叔叔好。”   梁小六一脸跟雷劈了的表情:“我都还没当爹呢,就当了叔叔了。”   我:“……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梁易是找司机开了一辆四人座的私家车,但是他明显是没有把雪糕算进去,现在为了我们几个人坐的舒坦,梁小六就把司机给踹下去,扔下钱包:“自己打车回去。”   因为梁易来机场之前是喝了酒的,现在也不能开车,还是由陆景重开车,雪糕是梁易抱着上车的,上了车就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了,我索性就给他们腾出后车座的空间来,自己坐在了副驾上。   和雪糕这么三个星期的相处下来,能看得出,雪糕已经完全融入了我和陆景重的圈子里,开始特别粘人了,不光粘我和陆景重,特别是现在的梁小六,简直就被雪糕粘的抓狂。   不过,可能梁易也碍着陆景重这个五哥在,就算是抓狂,也是隔靴搔痒的抓狂。   最后到家的时候,梁易就双手举着雪糕:“小屁孩儿你家到了,你跟不跟你妈走?”   然后,让梁易特别尴尬的就是,雪糕听了这句话,毫不犹豫地就向我伸出了手:“妈妈抱。”   梁小六顿时特别受打击,一张脸好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   我忍住笑,拉住雪糕的小手:“跟你小六叔叔说再见。”   梁小六哼了一声,转过脸去。   毕竟是将近一个月没回家,到家以后,我本以为家里肯定是蒙了一层灰,没想到一进来,从玄关、客厅、到楼梯上的栏杆,简直就是光洁如洗,“这么干净?”   跟在身后的梁小六又哼了一声,说:“是我……”   陆景重说:“提前找了保姆过来打扫的。”   梁小六:“……”   可能是梁易觉得太不服气,为什么雪糕就能刚开始那么黏他,而现在一直跟在陆景重屁股后面,啪嗒啪嗒地迈着小短腿跑,就算是他把鼻子凑到雪糕跟前了,雪糕也只跟着爸爸。   我就顺势问了一句:“小六子,你在家里吃饭不吃啊?”   梁易说:“吃。”   陆景重抱着雪糕瞪过来:“吃什么吃,这就是客气客气,你还当真了,快给我滚出去。”   梁小六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走,我要看我小侄子。”   有时候我感觉梁易就是比李峥科大那么一丁点的孩子,有点少年心性,忽然想起来上次,搞了乌龙的那一次“捉奸”,梁易领出来的那个女孩子,就问:“梁易,上次那个姑娘呢?”   梁易愣了一下:“什么姑娘?”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梁易已经“噢”了一声:“掰了。”   算了,当我没问。   因为我挺着肚子不好做饭,所以还是让陆景重进来做饭,我在后面指挥着,梁小六就趁机把雪糕据为己有了。   “你爸爸妈妈要做饭哎,来,哥哥陪你玩儿啊……”   陆景重:“小六侄儿。”   梁易呲牙:“来,雪糕,小叔叔陪你玩儿。”   现在的小孩都是一哄就上钩,再加上梁易长得也好,手里拿着一把钥匙叮铃叮铃地摇着,雪糕就跟着他出去了,厨房里就留下我和陆景重。   我问:“梁易今年多大了?”   陆景重说:“比你大一岁……怎么,又想跟谁牵红线?”   “……我就是顺嘴问问。”   毕竟是陆景重的六弟来这儿吃饭,我就定了个晚饭的菜单,三个热菜三个凉菜,外加一个汤,反正不是我做,我就在后面搬个椅子坐那儿当监工。   不过陆景重觉得做起来太麻烦,索性就最后一锅烩了,连汤带菜大锅饭。   听着客厅里梁小六正在给雪糕读故事,我就转过来问陆景重:“毛毛,那天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什么问题?”   一听这就是装傻,我一翘嘴角:“陆毛毛,你要再装傻,今天晚上就别想上我的床!”   正好油热了,肉丝下锅翻炒,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淹没了我的声音。   我心里就憋着一股气,直接甩手就出去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梁小六也看出我兴致不怎么高,还特意讲了两个冷笑话,一时间气氛更冷了。   最后梁小六走的时候,雪糕抱着梁易的腿不撒手,说:“小叔叔不要走。”   梁小六一脸得意的笑,整张脸上都写着一句话“看看我的成果”。   只不过,这个成果,就在陆景重一勾手,雪糕屁颠屁颠地就跟过来的时候彻底碎成渣了。   梁小六指着雪糕:“小弟弟,你等着!哼!”   梁小六走了,家里少了一个逗乐的活宝,我想到刚刚还在和陆景重冷战,就直接上了楼。   进了浴室洗澡,洗过澡以后躺在床上看了会儿书,结果陆景重还是没有进来,我就有点坐不住了,又开了门出去,但是外面没人,隐约听见在客厅的一间大浴室里水声哗啦啦的响,还有雪糕忍不住发出的欢笑声。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是,有了儿子就忘了老婆了。   刚想要转身上楼,浴室门就拉开了一条缝:“佳茵!”   我回头,就看见雪糕裹着一条宽毛巾,光着脚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他身后的浴室门又给拉上了。   我走过去,牵过雪糕的小手,让他穿上小拖鞋:“上楼睡觉觉。”   雪糕很兴奋:“睡觉觉,睡觉觉!”   我大着肚子抱不动雪糕,就牵着他上楼,爬到床上才帮他穿上小睡衣。   雪糕从枕头下面拿出一本童话故事书:“妈妈,讲故事!”   我就把头顶的大灯关掉,只留了一盏壁灯,侧躺在雪糕床边,随手翻到一页。   其实,到现在为止,我都还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   可能真的是心理上还没有接受,这样看起来,陆景重这个爸爸进入角色倒是比我快。   雪糕很乖,只读了一个故事,我看他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了,就放下了书,给他盖好了被子。   雪糕拉住我的手:“小蝌蚪找到妈妈了么?”   我说:“找到了。”   雪糕问:“那她妈妈为什么不来找他呢?”   我说:“因为……他妈妈还没有做好准备。”   我知道雪糕是无心问出来的话,他现在有时候说话都不顺溜。   我关了墙上的壁灯,在他额上吻了一下:“宝贝,晚安。”   雪糕喃喃的声音说:“妈妈,晚安。”   孩子是上天赐予的宝,不论何时何地。   出了卧室,我注意了一下,卧房里陆景重不在,楼下也没有,浴室的磨砂玻璃上倒是倒映着一个性感的男性躯体,我看了一眼转身就走,浴室门拉开了一点:“佳茵,帮我把睡袍拿过来。”   “哦。”   我还是到衣柜里找了一件睡袍,给陆景重递了进去。   睡袍刚刚递进去,门就拉开了,陆景重浑身上下就穿着一条四角内裤,头发还有点潮湿,卷长的眼睫毛上带着水珠,睡袍在身上随意地系了一下,抬手就拉住正要脚底抹油的我。   陆景重揽着我的腰,带着沐浴露味道的吻就想要落在我唇上,我一偏,他的吻就落在了我唇角: “亲一口。”   “不给亲!”   陆景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为什么?”   ☆、第一百一十九章 等他来抢 (谢谢mulandeng打赏的巧克力)   真是难以想象,陆景重会用这种十分认真的表情,问为什么,我觉得我的脸一下子特别烫。反问了一句:“那你说为什么?”   陆景重环住我的腰:“你在向我邀请么?”   我弹了一下陆景重的脑门:“邀请你个头,我们现在还在冷战,想都别想。”   说着,我就要从旁边侧过身,轻轻推了她一把,陆景重扣住我的手腕,又向前一拉,环住我的腰,两只手直接从上衣下摆探进去,轻轻覆上指尖揉捏,上下其手地撩拨我,我一不小心呻吟声就泄了出来。   不过难得,陆景重兴致特别好。我已经明显能感受到她身体的变化,偏偏她现在就乐的撩拨我,从楼下的浴室,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到楼上的卧室的,翻身躺在床上,身下是柔软的床垫,身上是陆景重火烫火烫的躯体。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柔和黄色的壁灯,柔柔的照在他脸庞,用一缕一缕的柔光,将他冷硬的面部轮廓都软化了,好像是涓涓细流,只剩下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聚精会神地看着我。   每次陆景重用这种眼神看我的时候,我都不由得脸庞发烧。心思一动就想躲,但是陆景重扣住我的手腕,不让我躲开,他怕压迫到我的肚子,动作特别小心,就算是脱去我身上睡衣的时候,也视若珍宝般,他手指触碰我的皮肤,都好像是一连串的电流,混杂在血液里,一直传达到神经末梢。   明明陆景重的眼睛不是深黑色的,但是就算是我闭着眼睛,回忆起陆景重的样子,用手去勾勒他的脸庞和鼻眼。总是能够感觉到他浓黑的眼眸,看着我的那种神情。   “又不专心了?”陆景重掐了一下我的臀,我猛的回过神来,听他说,“想谁呢?”   其实就是在想陆景重,但是我现在就是不想让他如意,赌气似的说:“想别人……啊,你别……等等。我想我们儿子……啊,别弄了……我想你,想你……”   幸好自从怀孕了之后,我就不再留长指甲。所以现在十指扣在陆景重的肩背上,也没有留下太多痕迹。   他的动作也一直很轻,带着一种隐忍的克制,下面动作克制着,搞得我也不怎么好受,但是,他的吻一直落在我的脸上,唇上,锁骨上,当真是吻的心猿意马了。   最后,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被折腾的求他的,只知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这冷战就算是结束了?   怎么感觉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我不禁懊恼,揉着太阳穴,只能回忆起昨天那些记忆的片段,想起来自己在陆景重的引导下最后说的那些浑话,就觉得面红耳赤了。   下楼见到陆景重的时候,脸就更烫了,总感觉他瞄向我若有似我的目光,更像是带了某种意味,我就知道他屡屡用这种方法来逃避我的追问,但是也总有了解到的一天。   不过我不知道为什么陆景重不肯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算是时候未到吧。   自从陆景重诈死之后,这也就算是没了他这个人,原来不管是陆氏高层的负责人身份,还是当红偶像Vincent的这个身份,都消失殆尽了,陆氏的股份,当时他的“遗嘱”是留给了我,今天下午要去签订合同。   而陆景重,直接入驻他大哥裴绍郁的公司——嘉格,这个公司名我貌似听过,有点熟悉,后来转念一想,才想到去年,我第一次见到陆景重的时候,周越跟我介绍过。   嘉格是最近几年发展特别快速的一个集团企业,简直能够算得上是神话了,旗下也涉及各行各业。   我在网上看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不禁就问道:“裴斯承和裴绍郁是什么关系?”   陆景重懒懒的抬了抬眼皮:“大哥是裴斯承的哥哥,但是成年之后就独立出来,创立了嘉格。”   “你大哥和裴斯承兄弟感情是不是不好?”   陆景重一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   我:“……”   陆景重的手掌覆在我的大腿上,带了一点力度摩挲着,我立即就觉得身边的暧昧分子急剧上升,急忙就开了车门出去。   我没让陆景重跟着进陆氏,怕万一遇上熟脸,指不定别人一句诈尸了,那就要闹乌龙了。   虽然说我不经常关注所谓的头版头条,刻意的去避免有关陆景重坠机事件的报道,可是每每上网,那些相关的字眼还是能映入眼帘。   其实,看见那些报纸上和报道上的追悼词,我心里是恨的,恨的同时,更多的是心疼,无法言说的心疼。   走上陆氏的台阶,从玻璃大门上,映出来陆景重开的那辆黑色私家车的影子,好像透过黑色的车窗玻璃,我可以看见一双深夜的黑眸,正在看着我。   我默默地转身,比了一个势在必得的V型手势。   走进陆氏大厦,我先到前台小姐处说了一下,前台小姐拨通了内线向上级领导报备了一下,告诉我坐电梯上六十三楼,会有特助带着我去签合同。   我点了点头。   说实话,现在没有陆景重在身边,一个人坐电梯我还是会心有余悸,但是六十三楼,如果是爬楼梯的话恐怕爬到一半我就废了,所以心里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走到了电梯前。   正好电梯前有两个穿着OL职业装的女职员,我就站在了她们后面,她们交谈的内容能准确无误地传入到我的耳朵里。   “陆总回来了。”   “哪个陆总?”   “这话你可小心点说,咱们陆氏从来都只有一个陆总。”   “不过Vincent还真是可惜了,哎,我还去听过他的演唱会呢……”   电梯门开了,我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上了电梯,在注意到我的一瞬间,两人同时都闭了嘴,彼此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我看着电梯的光面,里面映照出我现在臃肿的体态。   怀孕七个月了,现在肚子想要藏也藏不住了,身上的肉也就藏不住了,相比较身边站着的两个身材高挑的踩着七公分高跟鞋的女人,我简直就是一个黄脸婆,脸上没化妆,头发也是蓬乱的,胡乱扎在脑后,身上就一件宽宽大大的孕妇装,对上这两个女人的目光,我分明可以从她们的眼睛里看到一种趾高气扬,而我顿时有了落差感。   我记得在三年前怀雪糕的时候,也没有发福成这样,那个时候只是肚子比较大,该没有肉的地方还是不长肉,倒是到最后两条腿开始浮肿,原本36码的脚,肿到要穿42码的鞋。   电梯门打开,在电梯前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戴着一副十分斯文的无框眼镜,礼貌地对我一笑:“您就是杜佳茵小姐吧?”   我点点头:“我是。”   “您这边请。”男人向我做了一个绅士的手势,我跟在他后面。   这一份股权转让的合约足足有五页,我生怕遗漏了里面的任何一个细节,反而被反咬一口,索性静下心来,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手边的白开水都被我喝下去半杯,我才在落款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杜佳茵。   有一瞬间,我其实想要写上陆景重的名字的,而我能够坐在这里,也全都是陆景重给我的。   “我写好了。”我把签字笔笔帽扣上,一抬头就看见了坐在长桌对面的陆正宇,不禁一愣。   办公室里,刚才领着我进来的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人影,不知道陆正宇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看合约看的太入神,完全没有注意到。   在来陆氏之前,我已经想到过,这一次来,必定会遇上陆正宇。   陆景重和陆正宇中间的恩怨,我想,既然陆景重肯选择这样一个方式,那么就是结束了。   不管陆正宇做过多少恶事,就算是结束了。   或者说,是单方面的结束?   陆正宇一双阴鹜的眼睛盯着我,手指在桌面上轻叩,看表情,并没有打算跟我说什么话。   我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包包,说:“如果陆总没有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   但是,没有等我走到门口,他忽然叫了我一声。   “杜佳茵。”   我停下了脚步,手指搭在了门把手上,并没有回头。   陆正宇说:“不要以为他这样,我就会感激他了,我从来都没当他是陆家人,现在也一样。”   我听了这样的话,气忽然不打一处来,真的为陆景重感到悲哀,明明是牺牲了他自己,换取了这个家的平和,但是现在却仍然不被别人所承认,我松开了门把扶手,转过身来:“陆正宇你到底有没有心啊?陆景重做那些事情,从来都不是为了让你感激他,他只是为了他妈妈的请求,他既然是生在这个家庭里,就为了这个家庭做出一些事情来……”   陆正宇冷笑了一声:“我陆家做出一些事情?不如说为了你做出一些事情来,不管陆景重是不是死了,陆氏的股票已经大幅度波动了,前几天一度降至最低谷,这就是他为了陆家做的事情?”   我反驳:“他替你顶罪了啊,煤矿坍塌的那个案子,要不然你怎么能这么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还能安安稳稳地过好这个年?恐怕现在早就移交检察机关了吧。”   “你以为我坐在这里是他的功劳么?”陆正宇说,“那个案子我原本就请了C市最富盛名的沈大律师,非常擅长刑事案件,况且,本来就是无中生有的罪名,你觉得我会承认吗?收贿受贿这种事情,明明知道现在风声紧我还去碰,你以为我脑子跟你一样是一根筋吗?这是有人故意栽赃到我身上的!”   我一下子愣了。   陆正宇接着说:“你知道为什么我妈和正谦现在都没有回来么?因为在S市,我妈的公司发生了爆炸,不过幸而是晚上,没有人员伤亡,可是,里面所有的数据,所有的合同,所有的报表全都没了,一夜损失了上千万,她还有时间顾及到陆氏吗?官方给出的报告是电线老化引起的火灾,进而引发爆炸,但是我通过一些手段,查到了这根本就是人为的,蓄意的!你知道最后是指向谁么,就是嘉格,想必你也应该了解了,我这个最亲爱的弟弟,就准备去这里当执行总裁。”   之前我确实是疑惑过,就算是陆高风这个陆氏董事长住院,陆家堂堂的正夫人却不在,正在风头浪尖上,而能尽一份力的陆老师也不在。   原来,是那个陆夫人的家族公司出了事情。   陆正宇接着说:“还有父亲的车祸,原本我们一直以为是那些旁系的叔叔伯伯找人做的,但是到现在,我才知道,”他冷笑了一声,“是陆景重找人做的,真是冷血啊,出手狠辣果真是不留余地。”   “你诬蔑!”我指着陆正宇,“你有证据么?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   “我没有证据,这种事情,彼此心里明白就行了,我伤害过你,他现在就要往死里整我,”陆正宇转过身来,“你知道他这一走,从陆氏带走了多少人么?一些骨干都宁可听他的建议,去了嘉格,现在的陆氏,就像是一个从内里掏空了的空架子,需要从头开始。”女叉长弟。   “你以为你说的这些话我会信么?我一句话都不信!”   “杜佳茵,不如我们来打个赌,你信不信,不出半年的时间,陆景重会重新出山的,不是用新身份,还是Vincent的那个老身份,那个圈子他舍不得退,奋斗了十年的地方,怎么就能一朝一夕抛弃所有,只为了你?说出来你自己都不信,你没有红颜祸水的这种资格,而陆景重,我这个弟弟,也从来不是没有脑子的昏君。”   这些话对我来说太震撼,我根本就不知道,就好像这些日子,我完全生活在真空中一样,周围的所有事情都与我无关了。   我拼命地摇头:“不信,我不信!”   “你躺在这样一个心狠手辣满心都是算计的人身边睡觉,也能睡得着么?”陆正宇笑了笑,“杜佳茵,我还真是小看了你的胆子。”   我以为,陆景重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我,可是现在,从这个恶魔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成了全都是算计,而我,只是顺带捎上的,或者说只是这场戏里的一个部分。我咬紧牙关,说:“那你和苏晴呢?你不就是怨陆景重帮苏晴逃离了你身边吗?死者为大,你现在这样诽谤陆景重,也不怕苏晴死不瞑目。”   “这是他告诉你的?”陆正宇笑了一声,“也难怪了,他告诉你的,你当然信了,但是,你真的了解过他这个人么?你只知道他对你好,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吗?别说什么情啊爱啊,这种理由连你自己都说服不了。”   我一时间没有听明白陆正宇的话,他却忽然转了话题:“我听说,三年前,他能在利用你之后,毅然地飞往美国,和你三年没联系,这是不是真的?你不用回答我,我不需要你的回答,你只需要在心里想一想,如果那个时候他都能为了自己心里想要的东西抛弃你,那现在,我所说的这些又有什么不可信的呢?”   “我害过你,所以他就要用十倍的手段偿还给我,我当初威胁他,他忍了十年,但是现在轮到你了,他只忍了不到三个月,你说你听见这个消息是该哭还是该笑?有个人肯为了你变成一个恶魔了。”   陆正宇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头顶白惨惨的灯光,照在地面上。   这个时候的陆正宇,就好像是一个野兽,张着血盆大口,一步一步逼近我。   我尖叫了一声,转身覆上门把,逃似的出了门,听见身后陆正宇的话:“帮我转告我亲爱的弟弟,他的挑战,我接受,我时时刻刻等着他过来夺走这个位置。”   …………   身后好像有人在追,我走反了方向,走廊尽头就是一个安全通道,我直接开门进了安全通道,扶着栏杆就下楼梯,脚步有一些急。   从楼梯的间隙里向下看了一眼,顿时我都觉得头晕目眩,六十多层的楼梯,竟然这么高。   刚才跑的急了,差点绊倒,还是我一把扶住了楼梯旁边的栏杆,才勉强稳住了身形,心里已经是吓了一跳,身上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我不禁抚上自己的肚子,这要是从楼梯上滚下去……我想到背后就冷汗涔涔。   我站定了,恢复了一下神智,回忆了一下刚才陆正宇的话,也回想了一下,自从从上个月,发生了那次的坠机事件之后的一些事情,我完全找不到头绪。   虽然刚才我口口声声对陆正宇说,我不相信他的话,但是,心里总是还有芥蒂的。   陆景重只是一心把我护在怀里,什么都不说,不管是好的坏的都不说,我有时候心里觉得堵,也就跟他闹闹小脾气,也没有说透。   我真的不是圣母,不是白莲花,我也会心焦,也会为了我爱的男人,忧虑焦躁。   这个时候,楼下走上来一个清洁工大妈,见我一个人大着肚子这楼梯间站着,就问:“姑娘,你这是在等人吗?”   我猛的回过神来,视线落在大妈脸上的纹路,扯了扯嘴角:“嗯,我等我老公。”   而恰在此时,我的手机响了。   好心的大妈说:“快接电话吧,说不定是你老公打来的。”   我从包包里拿出手机来,看着屏幕上闪烁着的“亲亲老公”四个字,嘴角不禁向上一弯。   不知道陆景重什么时候拿着我手机把他的名字改成了这四个字,想起陆景重偷偷拿我的手机改名字备注,这种场景想想都觉得好笑。   我按下了接听键,放在耳边,“喂”了一声,只觉得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楼道里,有回音。   电话那头,陆景重问:“好了没有?”   我说:“好了,我这就下去。”   “要不我上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坐电梯下去就行了。”   挂断电话,我长呼了一口气,才注意到,身边的清洁工大妈还没有走,正盯着我,“我扶着你下去这一层坐电梯吧,你慢点。”   我笑了笑:“谢谢大妈。”   大妈说:“是不是小两口吵架了?”   我摇了摇头:“没,我就是有点顾虑……”   大妈说:“有什么话两个人一定要说开了,彼此都闷在心里,反而是一种负担。我告诉你吧,姑娘,看你还年轻,一定要抓住能抓住的,在手边的,我年轻的时候,有过一个相爱三年的男朋友,是异地恋,有一次我从我学校里去找他,没有事先告诉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但是到了他的学校,却看见他和另外一个女生在说说笑笑,还在寝室楼下抱了抱,我当时就买了站票,连夜回去了,又给他提出了分手,他的电话也不接,几天后,他就不再打电话了。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女生是他的妹妹。”   我问:“那现在……”   大妈说:“早没了联系了,那些所谓的做不成恋人也能做朋友的,都是假的,谁都不会有那么大的肚量,眼睁睁看着前任和别人亲热。但是,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去参加了同学聚会,他也结了婚,我也有了孩子,再相见,也就是一笑泯恩仇吧,说说孩子的事情,却谁都不肯提当年的事了,哪怕当时只是误会。”   我注意到大妈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有点波澜,就寻思着要用什么话来安慰这个偶然见到的大妈,大妈却反手握了我的手,帮我打开了面前的安全通道门:“所以,有什么话一定要说出来,避免误会加深,最后闹的后悔,一直在想,本来我的一生,可以有另外一种活法的。”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大妈的这一番话,虽然不一定是对我醍醐灌顶,但是我也想通了一些事情。   不管刚才陆正宇所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陆景重都是为了我,他从来都没有害过我,还把我护在怀里。   十年的基业,真的不是想舍弃就可以舍弃的。   他如果真的想要要回那些属于他的东西,我也会支持,一直支持。   走过长长的走廊,电梯就在眼前,旁边的会议室的门却打开了,里面鱼贯而出很多西装革履打领带的男人,我就站在门旁边,想要等这些人都走了,再向前走,也不太引人注意。   可是,最后从会议室里出来的人,却让我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   是顾青城。   他正在和一位老总说话,但是目光明显是已经看到了我,和老总说了几句话,就慢下来了脚步,笑着问我:“你总是这么缠着我有意思吗?”   我:“!!!”   “我什么时候缠着过你了?”   这人脑子难道有毛病了?还是有自恋狂想症,随便偶遇一次都能联想到是我故意在门口堵的,再说了,自从上一次他要过我一根头发之后,我压根就没有见到过他。   等等……   顾青城要过我一根头发,是去做DNA鉴定了……。   顾青城嘴角一勾:“没有就好。”   说着,他就要转身离开,被我一把拉住:“等等,顾青城,我有话问你。”   ☆、第一百二十章 妹夫 (谢㊣尐壞蛋の愛赏巧克力玫瑰葡萄酒么么)   现在在陆氏公司走廊上,也不好占着别人家的地盘,顾青城说:“跟我来吧。”   我一看顾青城的表情,似乎就知道我要问的是什么问题。所以,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跟在他身后走。   从顾青城的背后看,他穿着的深蓝色西装熨帖,倒是很好看,就像是天生的衣架子,能撑起来各种衣服。顾青城把我带到一个休息室里,让我坐下,已经挑选了咖啡豆要磨,忽然注意到我的肚子,就拿了一罐牛奶,放微波炉里帮我加热。   我靠着吧台桌,并没有坐下。说:“我不喝东西,有话直说吧。”女叉丽亡。   顾青城一挑眉:“不是你找我有话说么?”   我动了动唇,确实是我有话要对顾青城说,但是现在却不知道从何开口了。   顾青城那我的头发验证DNA,那么我的身世就一定和顾家有关系,我脑子里已经冒出来了一个念头,如果我是顾家的私生女,那这个手腕狠辣的顾青城,会不会拿我开刀呢。   “滴”的一声,顾青城把微波炉打开,拿出来已经温热的一罐牛奶,递给我。   不过我没有接。   顾青城一笑:“怎么了,怕我会下毒害你啊,放心。你现在肚子里还有个无辜的,我不会伤害无辜的。”   听顾青城这么一说,就正好确定了我的猜想。   难道我真的是顾家的私生女?   这种念头在脑海里一冒出来,我就吓了一跳。   虽然从我妈嘴里知道,我是那种大家族在外面偷情生的,但是,既然当初他们已经不要我,把我送出来了,那么现在就不会愿意让我的出现再打破他们风平浪静的生活。   只不过,我知道,既然顾青城会找上来,这事情就不会这么算了。   我把牛奶罐的拉环拉开,“谢了,那我没话说了。再见。”   果然,我还没有走到休息室门口,顾青城就叫住了我:“杜佳茵。”   我转过身,顾青城说:“你应该姓顾。”   虽然心里早有预感,但是得到顾青城的这种证实,我的眼皮还是猛的一跳。   我等着顾青城再开口说,他却走到吧台桌边,把刚才放下的咖啡豆又放进了咖啡机里。滋滋滋一阵声响,咖啡豆磨成了粉末,顾青城冲了一杯咖啡,顿时。小小的休息室里,飘着一阵阵浓郁的咖啡香味。   顾青城见我还在门口站着,向我招手:“过来坐下,你现在还怀着孕,站的久了不觉得身体不舒服么?”   我这才又把休息室的门关上,还上了锁,走过去,坐在顾青城的对面。   顾青城一点都不着急,先是往咖啡杯里放了两块方糖,搅拌了一下,又放了两块方糖。   就算光看着,我都觉得这杯咖啡当真是太甜了点,不留神就脱口说出来:“你很喜欢吃甜的东西?”   顾青城说:“是啊,”他在咖啡杯口轻轻吹了一口气,“生活太苦了,所以总需要吃点甜的,让我误以为这个世界,本就是甜的。”   从顾青城口中听见这种话,我顿时觉得不可思议,他这种大少爷,又是年纪轻轻坐上了城西第一把交椅,从哪里我都看不出他的苦。   不过,我倒是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一句话——每天晚上都吃一颗糖,告诉自己,明天的生活,无论多苦,都是甜的。   我想到陆景重还在楼下等我,也就多了一点不耐烦,说:“你说不说?不说我走了,我一会儿还要去医院孕检。”   顾青城说:“我妹夫在下面等你?”   我听见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顾青城竟然知道陆景重没有死这种事情。   第二反应,就是他的用语——妹夫。   “放心,陆景重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最起码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顾青城顿了顿,说:“你是我父亲的女儿,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说着,他好像怕我不相信似的,从手边的公文包里拿出来一份文件来,放在桌上:“这是两份DNA检测报告,一份是头发的,一份是口腔唾液黏膜的……不用惊讶,那次要了你的头发之后,我就拿了你喝水用过的水杯。”   我接过那两份DNA的检测报告,上面确实是我的名字,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是顾振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确认是亲子关系。   顾振宇,这个名字我不算陌生,在财经新闻和财经杂志上,几乎每隔几天就会出现,出现他的评论,他对经济格局的预测,以及他的照片。   现在,有个人竟然告诉我,这个十分成功的人,是我的亲生爸爸。   这是天上掉馅饼么?   这两份DNA的鉴定书,我来来回回看了两遍,才放下来,对顾青城一笑:“那我知道了,谢谢。”   说完,我转身就要走,顾青城忽然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语气有点难以置信:“就这么走了?”   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定觉得我现在冷静的不像话,而说实话,我确实是冷静地不像话了,因为我在拼命地克制自己,克制住自己即将外露的情感,这种在外面漂泊了二十多年,在别人家,却无法融入别人家的情感,正在从心底一点一点的渗透出来。   偏偏,顾青城拉住我,不让我走,好像不看到我的真情流露就不罢休一样。   “你松手啊,你现在让我看个干什么?!我都已经嫁了人了,我都二十四了!二十多年都放任我在外面,现在要认我了?我不需要!”   不知道是不是我突如其来的大吼让顾青城措手不及,他拉住我的手腕的手稍微松了一下,但是随即就一把把我抱在怀里了,抚着我的背:“你先冷静一下。”   这种怀抱的感觉,真的让我有一种错觉,面前的这个人,是我哥哥,是我可以一直依靠的哥哥。   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希望能有一个哥哥,能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帮我打架,护着我,现在果真,真的美梦成真了么?   这是美梦么?   我摇了摇头,“我冷静不了!你见过哪个人在知道了自己的亲生父亲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银行企业家之后还能冷静的?”我笑了两声,不过我觉得这笑声分明就像是在哭,“我活了二十多年,最落魄的时候,被人骂被人打,还为了钱开始在夜店混,给人弹钢琴,为了钱差点让人给玩死……现在你来告诉我,我爸是亿万富翁,我爸就是那个几乎每天都能上财经报纸财经杂志的成功人士,别说别人不信,连我自己都不信!在我最落魄的时候,你们没有来,现在又为什么要回来?!”   我现在,总算知道了,为什么之前我问过陆景重关于我亲生父母的事情,但是他没有告诉我了。   明显是料到了我的这种情绪波动,如果我有这样一个鼎鼎大名的父亲,我又怎么会沦到那种地步呢。   顾青城扣住我的手腕:“你发什么疯?你想把外面的人都招来么?”他拉着我重新坐到桌边,抽出一张纸巾来给我擦去脸上的泪水,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脸上竟然已经布满了泪水。   顾青城说:“别说你不相信,连我都不相信,二十三年前吧,那个时候,我妈跟顾振宇协议离婚,就是因为顾振宇婚内出轨了,而且有了孩子,就是我现在名义上的妹妹顾青凉,但是直到上一次顾振宇生病住院,负责他病情的医生跟我认识,就告诉了我,血液样本做了比对,顾振宇和顾青凉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旁敲侧击过顾振宇,看样子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根本就不是他亲生的。”   我慢慢地平复下来,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说:“你的意思是,其实我原本属于你妹妹顾青凉的那些东西,都应该是我的?”   顾青城忽然笑了,这样的笑在我看来又一些邪气,他说:“我可没有这么说。”   “那我的亲生母亲呢?”我问,“真的也是大家族的名门闺秀?”   顾青城看了我有三秒钟,才说:“只能算是半个名门闺秀,她是S市的,嫁到了C市的大家族,膝下一双儿女。”   “他们现在都好么?”   “应该还好。”   我拿着包包站起来:“那好,如果只是你知道了这件事,那就请你保守秘密吧,我不想破坏你家庭的和睦,也不想破坏我妈妈家里的平静,我现在过得很好,他们也都过得很好,再见。”   等我走到门边,只听顾青城说:“二十三年前,顾振宇因为这件事情跟我妈离了婚,现在你妈也因为这件事情,要跟她丈夫离婚了。”   我脚步顿了一下,仍旧打开门走了出去。   而身后,顾青城并没有跟出来。   顾青城告诉我的那些话,好像是我在听着别人的故事,看别人上演的情景剧,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什么我的亲生父母,什么我的爸爸妈妈,我统统都不想再多想片刻,觉得头痛欲裂。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楼,上了电梯之后,直到一楼,如果不是身边有人拍我的肩膀让我下去,我恐怕就又跟着这些人重新坐电梯上了楼。   从陆氏大厦里走出来,第一眼我就看见了在马路对面的陆景重,长身玉立,身上灰色的休闲服并不是太显眼,普普通通的衣服,在他身上却穿出了明星大腕的感觉。   路边有很多经过的小姑娘都是愣了好几愣,然后拿着手机偷拍陆景重的照片。   当我走近的时候,我甚至听见有一个小姑娘问:“你和Vincent长得真像。”   “是么,谢谢。”   姑娘一听,脸蛋一片绯红,立马递出来手机:“能不能给我留一下你的手机号呢?”   陆景重只是笑了笑,然后向我伸出手来,说:“这是我老婆。”   我这副孕妇的样子,往陆景重跟前一站,如果那小姑娘还不知道什么,那就奇了怪了,她立即说对不起,然后离开了。   陆景重仍然牵着我的手:“合约签了?”   我点了点头。   陆景重在我的发心轻轻吻了一下:“上车吧。”   听见陆景重的这句话,我心里特别暖,特别是刚才听到他在那个小姑娘面前,承认说我是他的老婆一样,能够在大街上,正大光明地牵我的手,亲吻我的发心,亲密的叫我老婆。   我身边的人才是我想要的,牵着他的手,就能走到天荒地老。   上了车,在发动车子之前,我握住了陆景重的手,说:“刚才我遇上顾青城了。”   陆景重转过脸来看着我,一双黑色的眼眸好像沉寂了千年的幽潭,“嗯,他欺负你了么?”   我摇了摇头:“没有。”   陆景重挂档,踩下油门,车子行驶入马路中的车流中,两边都是此起彼伏的鸣笛声。   等过了这一段道路车流的高峰路段,陆景重忽然一只手放下来,握着我的手在掌心里摩挲着。   我说:“顾青城都告诉我了,我是顾家在外的私生女。”   陆景重忽然把车停在了路边,解了安全带,倾身过来把我抱在怀里:“佳茵,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的佳茵。”   我伸出手臂抱着他的腰,用力地点了点头。   陆景重说:“如果你想去见见你的父亲,那我陪你一起去,如果你不想去,那就把那个人记在你心里就行了,不用多想。”   我把头埋在陆景重胸膛上,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毛毛,你知道么?我从小的时候,就特别羡慕别人家的小孩子,因为他们都有一双爱护他们的父母,在外面闯了祸后面会有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但是我却什么都没有,只有父母的责骂,哦,那不是我的父母,只是为了钱,把我收留下来的人。高中的时候,有一次,我在火锅店给人做迎宾,那是冬天,我生理周期到了,痛经痛的死去活来,最后还是乔初的妈妈把我接到了乔初家里,给我熬了红糖姜汤,给我盖上厚厚的棉被,冲了一个热水袋。那个时候,我特别渴望,如果我有一天,也能感受到这种母爱……后来,我在李峥科家里吃早饭……”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当我说这句话的时候,陆景重的脊背僵了一下,但是也只有一秒钟,马上就恢复了正常。   “在一张桌子上吃早餐,很普通的早餐,豆浆油条,温馨的我都想要哭出来,”我说,“但是,我在心里告诫自己,我一个人要独立,就算是我一个人,也能走下去……但是现在,我发现我走不下去了……我想见见他们,见见我的亲生父母,我想问问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丢掉……”   如果不是陆景重,我恐怕情绪已经失控了。   现在,我的眼泪不停地涌出来,却在涌出来的同时,就渗透进了陆景重的外套上,贴着我面颊的布料湿了一大片。   陆景重说:“想去就去,我陪你过去,现在,不要哭了。”   他扳过我的肩膀,用指腹揩去我脸颊上的泪水:“来,我现在数一二三,不要哭了,再哭就不美腻了啊,一,二……”   看着陆景重伸出来的三根手指头,我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你真是把我当成雪糕哄了。”   陆景重抽出一张纸巾来,帮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雪糕都比你好,看看你现在哪儿还有当妈的样子……还要不要去孕检?”   我夺过陆景重手里的纸巾,自己往脸上随便擦了两下:“去!怎么不去?我还要看我的宝宝。”   陆景重看到我瞬间变身女汉子的神情,摇了摇头。   “哎,陆小五,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特别不可理喻啊?”   陆景重说:“没关系,孕妇之前情绪不稳定,可以理解。”   我伸手掐了陆景重一把。   陆景重开了一个电台,里面放着舒缓的钢琴曲,我枕在陆景重的肩上,闭上了眼睛。   过去的经历,总归对我来说是一种磨砺,教会我成长,在成长的路上披荆斩棘,磨练自己柔软的心,在面对敌人的时候刀枪不入,在面对亲爱的人的时候,敞开心扉。   我想,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做到了。   只不过,我真的能做到对自己的亲生父母不在意么?   真的是这样,有一种感情就是始终耿耿于怀。   到了医院,因为已经七个月了,在四个月的时候已经做过羊水穿刺等一系列的检查了,我腹中的宝宝状态特别好。   这一次进了彩超室,我推了推身边的陆景重:“你出去,不要看了。”   陆景重握着我的手,偏偏就是不出去。   我只好躺上了床,撩起衣服,任由在陆景重赤裸裸的目光下,医生在我肚子上涂了一层导声胶。   医生说:“现在状态非常好,胎位也正,到时候不用剖腹产,直接顺产就行了。”   陆景重还要了一张彩超的照片,估计是陆景重长得好看,又认识医院李遇,所以医生就夸道:“这宝宝长大肯定是一个大美女。”   我一听,愣了一下:“是女孩儿么?”   医生也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说:“对了,前几次来,也没有听你们问过,我也就忘了告诉你们了,现在七个多月了,能看的特别清楚了,我没有看到小红旗。”   听见医生的这句话,我点了点头,忽然忍不住就哭出声来。   医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问陆景重:“这是……?”   陆景重站在我身边,抚着我的背:“听见这个消息激动了。”   我真的是激动了,虽然之前也孕检过很多次了,但是这一次,有陆景重在身边,握着我的手,听见这样的消息,心里莫名地觉得很难受,泪水忍不住就流了下来。   这是我今天一天里哭的第三次了,果真是孕妇的情绪容易波动,我的一个突出特点就是泪腺发达。   用陆景重的话来说,我这就是幸福的泪水。   我看着身边俊朗身形的陆景重,忽然想起了陆正宇说的话,这样的男人,怎么会利用我,算计我?就算真的是算计我,那我也认了,心甘情愿的认了。   回去的路上,我和陆景重去了一趟陆妈妈家里,去接雪糕。   陆妈妈现在已经从陆家大宅里搬了出来,在陆景重的一套房子里,我本来说让陆妈妈一起搬到家里去住。   但是,陆妈妈却没有答应。   她说:“等我把这里的事情全都办完了,再去。”   能看得出,陆妈妈特别喜欢雪糕,我就当即决定要让雪糕今天晚上在这里陪陆妈妈一整夜。   陆景重没有什么异议,倒是雪糕闹了一会儿,很粘人,直接抱住陆景重的腿:“我要爸爸妈妈!”   我就对他说:“有奶奶陪你不好么?”   雪糕小脑袋摇的好像是拨浪鼓似的,“不要。”   陆妈妈也说:“小孩子离不开爸妈,你们也别把孩子放在我这儿,我看不了。”   在临走前,陆妈妈单独把我叫到房间里。   我默默地跟在后面,想着一般时候看的那些电视剧,这是要给我传家宝的节奏么?   陆妈妈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金色的首饰盒,打开之后,从里面拿出来一个金麒麟,说:“这是给雪糕的。”   “嗯。”   原来不是给我的,那我就放心了,以我这种丢三落四的性子,传家宝要时时刻刻放在身上才会丢不了。   但是,陆妈妈下一秒就拿给我一块质地非常好的玉佩:“这是给你的,是前清的古董,我曾祖父淘到的,但是后来拿去鉴定了,才知道是真正的古董,现在留给你。”   这是一块羊脂玉的玉佩,色泽乳白,一看就让人爱不释手,触在手心里,是凉凉的触感。   我当即就把自己刚刚孕检的彩超照片拿给陆妈妈看,“是个女孩儿,妈,你给起个名字吧。”   陆妈妈看到照片的时候,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说了一句“好孩子”,不知道是在说我还是在说我肚子里的宝宝。   等回到家里,我就把陆妈妈给的那个小金麒麟给雪糕戴在了脖子上,雪糕高兴的眉毛都飞了起来,两只小手抓着金麒麟,咯咯地笑着,我一字一顿地教他念:“麒……麟……麒麟。”   雪糕听了就开始笑,笑的口水都流出来了,一直到陆景重过来抱着雪糕去洗澡。   我疑惑:“麒麟……这么好笑么?”   陆景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当即抱着雪糕进了浴室。   趁着他们父子俩在浴室里洗澡,我称了一下体重,一百五十三斤,又重了两斤,真是让人难过的一件事情。   我捏了捏自己腰上后面一圈肥肉,心想这种程度,什么时候才能减下来,如果生下腹中宝宝之后还是这样的话,光我自己就嫌弃死了。   反正也没什么事儿,我就帮雪糕搭配了一套明天要穿的衣服,明天要去幼儿园了。   顺带着去陆景重的书房里找出来字典翻了翻,结果拿下来字典的时候,还吓了一跳。   字典里有很多页码都被折起来,里面很多字都被圈起来,还做了批注,看起来都像是女孩子的名字。   原来,我只是脑子里想了想的事情,陆景重早已经着手做了。   以前我觉得我这人就是想得太多,做事抠的太细致,太容易钻牛角尖,但是现在看来,和陆景重想比,我就是那个粗枝大叶的人了。乔初曾经对我说话,恋爱的双方互补的性格最好,原本我以为我和陆景重的性格都很极端,不过还真是极端,两个极端。   想到乔初,我就给乔初打了个电话,正好跟她讨论一下美剧剧情,听乔初胡乱侃一会儿。   可是,这一次,电话没有人接通。   我略微有些奇怪,就又打了一个电话,仍旧是没有人接通,这个时候才晚上八点多,乔初也不可能睡觉啊,或许是去化疗了?我心里隐约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只要你回头 (为钻石加更万字更么么哒)   因为没有收到乔初回的电话,这一夜我睡得特别不安稳,也或许是肚子里宝宝胎动的厉害,半夜的时候我忽然就醒了一次。大汗淋漓的,好像跑了八百米似的,但是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回忆不出来做的到底是什么梦。   陆景重打开壁灯,问:“肚子难受了?”   我摇了摇头:“刚才心慌了一下,我歇一会儿就好了,你睡吧。”   陆景重拿了一个靠枕枕在我后腰,然后扶着我的肩靠上去,顺便帮我捏着肩膀。   可能是肚子大了的事儿,现在没走几步,我都会觉得腰酸背痛,隐约觉得双腿也涨得厉害,陆景重就从网上学了一些按摩的手法。给我上下的按摩,缓解我的辛苦。   我看着陆景重上上下下的帮我按摩,微微抬腿踢了他的肩一下:“现在知道老婆的辛苦啦。”   陆景重也就顺着我的话往下接:“老婆大人辛苦了。”   我笑了笑:“这一次一点都不辛苦,上次怀雪糕的时候,那才是折磨,真的是生不如死的感觉,真想当时就把肚子剖开,把里面这个折磨人的熊孩子给掏出来。”   陆景重帮我捏着胳膊,一双眼睛灼灼的看着我。   我知道他这种眼神的意思,笑了笑说:“我是大概一个多月的时候知道自己怀了孕,因为孕吐的特别厉害,然后就休学了,有时候吐得一整天都吃不下饭,那段时间体重没增。反而还降了,后中间才好了点,七八个月快生的时候,那时候天热,是夏天,一挪动就浑身出汗,浑身浮肿,平时的那种男士的大拖鞋我都穿不进……”   陆景重抓住我的手:“佳茵。”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   陆景重说:“当时你是怎么想的,要把雪糕生下来的?”   我说:“我就是受虐体质,好不啦。”我顿了顿,反手握住陆景重的手腕,抬眼看着他的下巴,“我就是不想跟你断了联系,到时候你要是不认我。我就抱着儿子上电视,把你三年前抛妻弃子的时候都捅出去,还能捞到一大笔钱,哈哈,我是不是特别阴险。”   陆景重抱住我,因为晚上洗了澡,他身上还有沐浴液的味道,闻起来特别沁人心脾。我原本燥热的心一下子就平复了下来,他温热的呼吸拂在耳畔:“佳茵,那个时候……对不起。”   我摇了摇头:“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毛毛。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只要你回头,就能看见我,还有你的孩子。   ………………   第二天早上,我手机刚刚开机,就收到了一条来自乔初的短信。   当时我正躺在床上,听着养胎的钢琴曲,床头柜上的短信嗡嗡嗡地震了一下,我拿起手机,看到是一条来自乔初的短信。   我打开一看:您好,昨晚二十三时,乔初病故,请于28日上午九点于X市殡仪馆,谢谢。   发短信的时间是凌晨三点。   脑子里嗡的一下炸开了,手机从手掌里滑落,啪的一下落在了脸上,额头上顿时火辣辣的疼了一下。   乔初……   怎么会?   我觉得心脏被一双手紧紧地攥住,透不上气来,我费劲地坐起身来,捡起来滑落在地的手机,又反反复复地把这条信息看了好几遍,眼泪终于克制不住地涌了出来,手指掐着床单,嗓子里堵着一口气。   这样的短信,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我想起昨天晚上给乔初打电话但是没有人接听,那个时候,其实乔初就已经……   忽然,卧室的门开了,雪糕从外面走进来,看到我哭了,先愣了一下,又急忙上来拉我的手:“妈妈,别哭。”   我一把把雪糕搂在怀里,深深嗅着他身上那种属于孩童的奶香。   雪糕似乎是被我这样的动作吓了一跳,只是轻轻一愣,就伸手抱住了我的脖子,问:“妈妈是不是疼?肚子疼吗?雪糕给你揉揉。”   他从床上跳下来,坐在床边,给我揉着肚子,抬头看着我的眉眼弯弯的:“还疼不疼?上次肚子疼的时候,奶奶就是这样给雪糕揉揉的,揉揉就不疼了。”   我摇了摇头:“不疼了。”   雪糕他还不理解大人的世界,只是觉得我哭,就是受了伤,就是疼,就是肉体上的疼痛感。   但是,我宁愿,现在的疼痛是来自肉体上的,而不是心里的。   我清楚地记得,在两个星期前,临走前,乔初还抱着雪糕,让他叫阿姨再见,还说要等我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了,认她当干妈,还给我织了一条白色的围巾,还说下一次等我过去,要给雪糕织一双手套……   可是,现在……   心脏好像有一只巨大的手掌包裹住,然后狠狠地蹂躏着,疼得我快要窒息了。   雪糕的小手落在我的背上,缓缓地,一下一下地轻拍:“妈妈,不哭。”   我不知道陆景重是什么时候走进屋子的,只记得我抱着雪糕的小身子换成了他宽厚的臂膀,我的手机好好地放在了床头柜上,只不过因为掉落在地上,屏幕上裂开了一条长长的裂痕。   他一定是已经看过了手机上那条短信的内容。   陆景重说:“佳茵,最近你哭的太多了。”   我喃喃:“我不想哭……我最好的朋友……她走了……到另外一个世界了……这人,怎么就说没就没了呢?”   因为我的情绪太不稳定,就算是听到乔初妈妈的声音都泣不成声,陆景重就帮我给乔初妈妈打了电话,问了一些具体的情况,然后在网上预定了机票,第二天飞回X市的航班。   “那雪糕呢?”我咕哝了一声,看着现在特别乖地坐在我身边,轻轻拍着我的背的雪糕。   陆景重说:“先送到我妈那儿吧。”   可是,打电话过去才知道,当天陆妈妈却去了外地,说是要两三天才会回来。   在电话里,陆景重对陆妈妈说:“那你自己在外面一定要小心……没关系,我自己想办法。”   我想,要不然就带着雪糕,但是小孩子,三天两头地坐飞机奔波,也不好。   而就在这个时候,许久不见的李峥科心急火燎地找了上来:“姐,乔初怎么了?”   显然,他也收到了那条短信。   看来,是乔初的父母用乔初的手机,给上面存着的所有号码都发了一条信息。   李峥科好像还没有回过神来,说话有点结结巴巴找不到重点:“怎么会这样啊,这有可能是假的么?今天是几月几号?是我自己过窜了,今天是不是愚人节?”   不过我倒是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一旦有一个人比我慌,那我就会告诫自己,就算是我一个人,也要支撑起这片天。   “你今天不上课么?怎么现在就跑来了?”   我可没有忘记,李峥科现在是高三下学期了,还有几个月就要参加高考了。   李峥科说:“我请了假,你们是不是要去看乔初?算我一个!”   对于李峥科的忽然加入,我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份心意带到了就行了,用不着耽误学习时间,毕竟李峥科现在学习也是紧张的。   李峥科就把目光放在了陆景重身上:“我听我重哥的。”   陆景重什么都没说,只是在网上多订了一张票。   等陆景重去收拾去卧室收拾东西的时候,我还特意问了一下李峥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重哥没事儿的?”   李峥科的目光躲闪了一下:“就是年前几天……”   我动了动唇,刚想要说什么,李峥科摆了摆手:“知道啦,我肯定会保守秘密的。”   等到下了楼,一辆白色的私家车不经意地撞进了眼帘。   李峥科已经凑到驾驶位上,不知道说了什么话,转过来对我说:“这是我妈的车,她送我过来的……哎,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妈反正在家也没什么事儿。”   驾驶门打开,李峥科的妈妈走出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不是要去机场么?我送你们去吧。”   我心里狂跳了一阵,因为怕陆景重下来之后,李峥科的妈妈要是认出来了那就完了。   李峥科走到我身边,微微俯下身,说:“我妈从来都不关心娱乐八卦,她都不知道Vincent是谁,也不知道Vincent和蓝萱影后那一筐子烂事儿。”   说完,他还冲我煞有介事地眨了扎眼。   好巧不巧,因为陆妈妈不在,所以陆景重就打算把雪糕送到裴斯承家里去,正好他家里也有个四岁多的小男孩,彼此还能玩,但是,还没有到楼下,雪糕就开始哭,死死抓着陆景重的衣袖不撒手,“我要跟爸爸妈妈一起……呜呜呜……”   我顿时有点头疼:“刚才不是还安慰妈妈呢,雪糕乖啊,只有一天,爸爸妈妈就回来了。”   雪糕摇着头,两眼含泪的样子实在是让我心疼,把他的小手抓在自己手心里,抿了抿嘴唇,“要不然就带着雪糕去?”   陆景重还没有说话,驾驶座的李峥科妈妈说:“孩子的奶奶呢?”   陆景重眸光一闪:“我妈去外地了,不在C市。”   李峥科妈妈说:“如果不嫌弃,那就让我给你们带两天宝宝,佳茵这肚子也大了,七个多月你还要照顾你老婆,再加上一个才四岁的孩子,明显是力不从心。”   陆景重没有说话,我也因为一直在哄着雪糕,没有注意到陆景重脸上的表情,等到一抬起头,就注意到在后视镜里,李峥科妈妈眼睛中一闪而过的光芒。   李峥科说:“我妈在家反正也没什么事儿,放心,孩子在我妈手里绝对不会哭的,我妈带过我和我姐两个孩子了……”说到这儿,他忽然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肯定没问题啊。”   我没什么意见,因为自从给李峥科带钢琴家教的时候,就对李峥科妈妈的印象一向特别好,举手投足都特别优雅,爱护自己的孩子,每每听见她问我话,我都会有特别温馨的感觉。   本来看着陆景重脸上的表情,我以为他不会答应的,但是他最终说出来一个字:“好。”   等到了机场,李峥科妈妈先打电话让家里的司机打车过来,从陆景重手中接过已经哭的抽抽搭搭的雪糕,眼底乍现出一抹柔情,不得不说,老一辈就是陆景重抱孩子有经验,知道哪一种姿势是孩子最舒服的,李妈妈抱着雪糕,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脸,“雪糕,老……奶奶带你去海洋馆好不好?”   “海洋馆是什么?”雪糕眼睛眨了眨。   李峥科妈妈说:“里面有海豚、鲨鱼、还有胖嘟嘟的企鹅……”   雪糕问:“企鹅是什么?”   李峥科妈妈说:“雪糕没有见过么?黑衣白肚皮,到时候奶奶可以带着你去摸摸它的白肚皮。”   雪糕兴奋地叫了一声:“拍照片,拿回来给妈妈看!”   听到李峥科妈妈这样说,我才意识到,自己带了雪糕这么久,真是一个太不负责的妈妈了,没有带着自己的孩子去过海洋馆、游乐场,也没有去过动物园。   雪糕现在看起来特别兴奋了,抱着李妈妈的脖子,看着我和陆景重离开的时候,还特别听话的冲我招了招手,说“拜拜”。   ……小白眼狼。   ………………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走进候机大厅的时候,我竟然遇上了郑娆。   她的身边还跟着荣凌,都穿着休闲的衣服,两个人看起来真是俊男靓女,果真是打眼。   只不过,看荣凌扶着郑娆的腰,走起来不紧不慢,还护着她不被人撞到。   我的目光很自然地就落在了郑娆的肚子上,看这样子,荣凌还不知道郑娆假怀孕的事情。   郑娆眼尖,也看见了我,隔着不少人就叫了我一声。   现在我身边跟着陆景重还有李峥科,李峥科倒也是罢了,万一让她认出来陆景重,那恐怕要又要费好多口舌了,我推了推陆景重,想让他躲一躲,但陆景重倒是一动不动,还带着那种迷死人的微笑。   所以,郑娆看见了陆景重,吃惊地捂着嘴:“这不是……”   荣凌眸中也是闪过一丝惊讶,但是一闪而过。   想必他既然身处荣家,对于大家族中间的事情,还设有有所耳闻的。   荣凌颔首,却没有说什么,我看见他的手指勾了勾郑娆的手,郑娆才把她嘴边的话给压了下去。   我笑了笑:“是刚刚度蜜月回来么?”   郑娆收敛了下颌,好像是带着初为人妇的娇羞:“嗯,去了马尔代夫,又去了欧洲,国外的空气真是好……不说我了,你呢,这是要去哪儿?”   我说:“家里有事儿,回去一趟。”   客套了两句,我就以飞机要起飞了为由,分开了。女休助划。   向前走了两步,李峥科在我身后嘀咕:“去过马尔代夫去过欧洲有什么了不起啊,看她那样儿,跟谁没去过似的……”   李峥科一向看不惯郑娆,之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和郑娆照过两次面。   我为李峥科这句孩子气的话忍不住笑了一下:“我就没去过。”   李峥科脸色一下子讪讪:“姐,别打岔啊,你知道我不是说的你。”   陆景重在身后加了一句:“我也没去过。”   李峥科:“……好啦,这次回去,等姐你宝宝生下来了,暑假的时候我们去欧洲玩儿,我掏路费。”   ………………   因为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上了飞机之后就有点打盹儿,陆景重给空姐给我要了一条薄毯,给我搭在身上,向我这边靠了靠,好让我能枕在他的肩膀上。   我本来也只是想要闭目养神,但是却没曾想到,我却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看到了乔初,乔初还穿着当年高中的宽大校服,丑的要死,她就喜欢把校服上衣脱下来,系在腰上,露出里面各式各样的T恤和衬衫。她正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趁着下课时间,跟做贼一样往窗外看了两眼,迅速地拿出一个唇彩,往唇上涂着,还抿了抿,顺便把头发散了下来。   “咳咳……”   车窗外经过的老师咳嗽了两声,乔初赶忙把东西塞进书包里,一手撑着下巴,另外一只手拿起一支笔,若无其事地转笔,好像在写题一样。   我忍不住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嘲笑道,“老师没看见你,他在吵外面那几个打架的学生。”   乔初斜眼瞪了我一眼,“陈诺琳,老娘平时就是太惯着你了,竟然敢给我这么说话。”   我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   乔初抽了抽嘴角,算了,刚才是我瞎说的,是谁又欺负你了?我去帮你讨回来!   那个时候,我的座位是在最后一排,雷打不动的最后一排,每一次换座位,全班同学都整体平移,只有我在角落里不动,因为我被冠上了有精神衰弱的帽子,别的同学都不敢给我打交道,怕我什么时候万一发病了赖上他们就不好了。   也只有乔初,主动跟班主任申请,坐到了最后一排,还美名其曰说:上课老瞌睡,在最后一排能站着。   乔初一步步向我靠近,在我即将触碰到她的手的时候,她却忽然一下子跑了特别远,还向我挥着手:“陈诺琳!你来追我啊!”   这又是一节体育课,体育课一向是我的噩梦,因为在体育课上,总会有自由活动,然后,我就一个人落单了。   但是,乔初每次自由活动,都会拉上我,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甚至我是一个运动白痴,不会打兵乓球,她也愿意耗费一节课的时间教我打乒乓球,在我捡球累成狗的时候,给我递上来一瓶矿泉水。   但是,就在她一步一步向我走近的时候,却恍然间换了一个场景。   那是一个雾色氤氲的小镇,我回忆起来,这是和乔初一起去的云南小镇。   我向前走了两步,转过一个拐口,就看见了乔初和苏子墨。   乔初和苏子墨两人正依偎在一起,乔初踮起脚尖,抱着苏子墨的脖子,歪着头,一副热恋中娇羞少女的模样,让人看了都觉得莫名的欢喜。但是,下一秒,却成了在火车站,身边全都是拥挤的人流,人流攒动,乔初把手中的包狠狠地砸向前面的苏子墨:“你滚!你以后不要再来见我!混蛋!”   因为我是背对着苏子墨的,所以我只能看到,乔初脸上一行一行流下来的眼泪。   而苏子墨,向前走了两步,把乔初的包包放在她脚边,声音没有起伏地说了一句:“你自己保重。”就毅然地转身,走进了火车站口,甚至在乔初扯着嗓子嚎啕大哭的时候,都没有回头。   我知道乔初的这丁点小心思,她只是想要用自己的哭声,来挽回这个她深深爱着的人。   可是,苏子墨这个人太狠了,无缘,也就无份了。   我走上去,想要伸手抱住哭成泪人的乔初,但是,当我张开双臂的一瞬间,火车站拥挤的人流全都不见了踪影,恍惚间,我一阵头晕,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就是白色的背景,白色的砖墙,一股浓烈的消毒水气味,我真的以为自己是在医院里,那种感觉,特别真实。   我向前走了一步,从黑暗里走进了一片光亮中,坐在病床上织毛衣的乔初一下子抬起头来,这一次她没有戴帽子,头发全都掉光了。   她看见我的这一瞬间,特别开心:“佳茵!看看我的这个新发型怎么样?酷不酷?!”   我点了点头,说:“我去帮你削一个苹果。”   这样,只是为了掩盖我的眼泪。   我埋头给乔初削苹果,她正在眉飞色舞地说着最新更新的一集绝命毒师,手里还不停地织毛衣,说:“我这是提前步入大妈生活了,开始织毛衣养生。”   我削了苹果皮,刚刚抬起头,乔初却已经躺在了床上,身上盖着一条白色的床单,睡颜特别安静,就连睫毛的轻微颤动都没有,好像真的是睡死了似的。   我以为她是睡着了,就走上去,伸手覆上她的鼻息,顿时吓的后退了一步,尖叫了一声。   ………………   耳边,响起陆景重温柔舒缓的声音:“佳茵,佳茵……”   我睁开眼睛,一下子映入眼帘的就是陆景重俊朗的面庞,我伸出双臂来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臂弯里。   陆景重问:“做噩梦了?”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现在还在飞机上,头等舱又特别安静,我不想把自己的心事,在现在说出来,成为别人耳中的笑料。   这个关于乔初的梦很长,几乎从三年前,一直到现在三年后,可是等我醒来,一看时间,才仅仅过去了不到半个小时。   就好像在心里,有一个点,柔软的点,在这一秒中突然就有了触动,那个柔软地方带来了忽如其来的情感和回忆,清晰的就好像发生在昨天。   陆景重一手搂着我的背轻拍着,一只手拿出手机来,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按键,我心想,这里本就没有信号,陆景重这是在写什么。   然后,他把手机递给我,屏幕上有一句话:梦见乔初了?   我睁大眼睛看了看他,拿过他的手机,在手机上输入:毛毛,我小时候特别羡慕乔初,羡慕乔初有一双爱护她的父母,衣食无忧,不用为了钱去大冷天大过年的给人打工,在学校里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在家里是父母掌上的公主,人长得漂亮,又会打扮,喜欢她的男生一大堆,前呼后拥。   可是现在,我忽然觉得好可悲。   从小到大,她一直很受男孩子喜欢,可以说是一呼百应,但是从来都没有上过心。这一次,她只用心喜欢了一个人,最后还是分手了。   她唯一的梦想就是当一个新闻记者,当一个名记,都说情场失意事业得意,然后她就报名去了中东战地记者,可是,偏偏不巧又得了白血病。   你知道吗,毛毛,乔初对我特别好,有一段时间,我都以为她是不是喜欢我,因为那个时候总有传出同性恋的事情,我都在想,是不是要为了乔初掰弯我自己……我是不是特别傻?   上帝给人关上了一扇门,就必然会给人打开一扇窗。   原来,是真的。   当我用手机,打完这样一大段话,抬眼,就看见陆景重正低着头看我,一双眼睛里好像藏着重重沟壑山峦。   他修长手指轻轻在屏幕上触动,写下了一句特别孩子气的话——好人会上天堂的。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信教么?”   我一不留神,就说出了这句话,不过声音很小,周围没有人看过来。   其实,就算看过来也不打紧,都是一些陌生人,下了飞机之后谁都不认识谁,没必要在意这些人的目光。   陆景重用他宽阔的手掌包裹住我的手:“我不信教。”   我问:“那你信命么?”   “我不信命,”陆景重说,“我只信你。”   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用尽了前二十年的不幸,才在最好的时候,遇上了陆景重。   ………………   下了飞机,陆景重已经和乔初的父母联系过了,就直接上了出租车,去殡仪馆。   现在还不是举行葬礼的时候,才只是头一天。   今天来的时候,我们三个人就都穿了深色系的衣服,我还特意戴着乔初给我织的那条白色的围巾,上面尚且沾着的一点红色血迹,虽然血迹时间久了已经有些发黑了,但是在白色的围巾上,依旧好像是绽放的红色曼陀罗花。   在殡仪馆外面,我我们买了两个花圈。   其实我知道,乔初是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的,人都死了,还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在殡仪馆的一个小礼堂里,一进门,首先闯入眼帘的是放在正中间的一个黑色的棺木,有人正在鞠躬,然后,我才看见了,正站在墙边,快哭成泪人的乔初父母。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世界上最难以忍受的一种痛。   父母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却在他们之前,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向乔初的父母鞠躬,然后走到棺木前。   我含着泪,却没有掉下来,只不过在看东西的时候有点模糊不清,向前走的时候就差点撞上了桌子脚。   乔初安安静静地躺在棺木里,她是最爱臭美的一个人了,现在,在这样寒冷的冬天,都只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还戴了一个长发披肩的假发套,一如三年前,我们十八岁那年。   我捂住嘴,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要失控。   我伸手抓住乔初的手,这是我第一次抓到死人的手,是硬的,冰冷的,但是我没有一丁点害怕,我俯下身,对乔初说:“乔乔,我来看你了……乔乔……”   然后,我就眼前一黑,靠上身后温暖的胸膛。   我摆了摆手:“没事儿,就是眼前有点发黑了,可能是贫血。”   乔初妈妈走过来,说:“乔初走的太急了,什么话都没有留下来,”乔初妈妈说到这儿,眼圈又红了,却仍然咬着牙说,“但是有一件毛衣,就算是她在最后在病床上的时候,也在织这一件毛衣……是一件男士毛衣,我不知道是织给谁的,你是她的好朋友,应该知道……”   “不是织给叔叔的么?”   乔初妈妈说:“乔初给我和她爸都织了一条围巾,那件毛衣瘦,她爸有啤酒肚,穿不上。”   其实,我已经有了想法,这件毛衣,是乔初织给苏子墨的。   ………………   在X市待了三天,住在酒店里。   下葬那天,我没有去现场,陆景重和李峥科去了。   我静静地在酒店里坐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来,给苏子墨打了个电话。   其实之前,我给苏子墨通过一次电话。   但是我打电话那一次,苏子墨在国外,我只是把乔初的病情告诉了他,至于他回国之后是不是去看了乔初,就不得而知了。   等那边接通了电话,话筒里的声音很嘈杂,好像是在闹哄哄的会议室里,苏子墨似乎是没有看手机屏幕就直接接通了电话,说:“您好,我是XX公司人事部经理苏子墨。”   “我是杜佳茵,”我说,“今天是乔初的葬礼……”   然后,从听筒里传来了嘭的一声,似乎是手机掉在了地上。   “喂,喂,苏子墨!”   那一头,电话里传来嘶嘶的声音,手机似乎是摔的不轻,苏子墨的声音听起来都有点走音了。   “嗯,不好意思,我手机掉了。”   我说:“我这里有一件乔初织给你的毛衣,你什么时候过来一趟?”   苏子墨说:“我……尽快,就这两天。”   “你很忙吗?”我说,“我可以多等两天没有关系。”   苏子墨说:“不用,我到X市联系你。”   ………………   傍晚的时候,陆景重扶着我在大街上走了走,上一次来的时候,因为雪糕的事情,没有时间带着陆景重逛逛,这一次,我带着他走过我经常上学的路,经过我打工的美容店和小饭店,一起走进公园里,经过人工湖,还买了鸟食,喂鸽子。   我指着路边经过的一个中年大叔,对陆景重说:“你看看,这个男人,肯定有故事。”   陆景重摩挲着我的掌心:“什么故事?”   我说:“为情所困,说不定现在正在外面养小三。”   陆景重轻拍了一下我的手背:“小心人家听见了,找人揍你。”   我咧嘴一笑:“有你啊,肯定揍不到我……你再看那个姑娘,他肯定喜欢身边的那个男孩子。”   陆景重故意“嗯?”了一声:“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扶着陆景重的手臂,仰着头看着他:“你看她的眼神啊,是那种喜欢羡慕的,在任何场合都毫不掩饰着自己的崇拜……”   陆景重忽然伸出手指来勾了勾我的下巴:“就是你的这种眼神吗?”   我拍掉他的手,别开了脸。   是的,我们每天走在大街上,都会遇上那么多的陌生面孔,在那么多平淡无奇里,谁也不知道,他们背后经历了怎么样的故事。   我也有我自己的故事,乔初也有乔初自己的故事。   我曾以为我的故事,会在阴暗的角落里,开成一朵不为人知的花,但是,终归是等到了那个愿意采撷的人,用阴暗的潮湿滋润成长的花。   而乔初……   乔初,你是一抹阳光,可以照亮阴暗角落的阳光,总有一天,你会遇上,那个愿意把你捧在手心的人。   我看了一眼高而远的天空,好像浮现了乔初的笑脸,点了点头,一定会的。   …………   散了步回到酒店里,我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因为为了减少手机带来的辐射,我的手机都会放在陆景重那里,有时候他会直接帮我拎着包,看起来特别像是居家好男人,不过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拎着我的嫩黄色的女式包包,总归还是说不出的怪异。   以前,我曾经在网上看到过这样一段话——如果某个男生主动替你拎包,把你放在道路的里边走,主动为你拉椅子,不要因此而感激涕零。这只能说明他之前有无数个女朋友教过他这一点。而能让他记住的女人,永远是改变了他的那个女人,而不是你。所以,越是细节完美的男人,对女人而言越是挑战。   不得不说,确实是有道理的。   我看着陆景重正在从我的包里拿手机,就随口说了一句:“你以前也给你前女友拎包么?”   陆景重的手滞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神多了一丝捉摸不定,却仍然是把手机屏幕划开了递给我,多余的话没有说。   我冲他做了一个鬼脸,也没有看手机屏幕,直接就接通了电话。   “杜小姐,你要找的人我给你找到了。”   这句话倒是让我愣了一下,我一时间没有辨认清楚给我打电话的这人是谁,又拿下来手机看了一眼,看见一个大写字母A,才恍然间想到了,哦,这个人就是我找过的那个侦探,我拜托过让他帮我找陆正宇的资料。   至于,我让他找什么人,我倒是给忘了。   脑子一时间短路,我就问:“什么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见到了苏晴 (谢向日葵打赏巧克力么么哒)   可能是孕妇健忘,再加上最近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我大脑容量有限,对于陆正宇和苏晴的事情。我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电话里,私家侦探说:“你不是让我帮你找苏晴么?找到了!我靠,你不会是想要赖账吧,如果不是知道你跟陆小五有关系,才不会接你这单生意。”   我:“……”   我直接把手机递还给陆景重,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哥俩好的侦探朋友。”   因为陆景重两只手都拿着袋子,还拎着我的包,我就扶着他的肩膀,把手机放在他耳边,他用肩膀夹着手机,然后示意我开门。   我皱了皱鼻子,从陆景重的口袋里摸出门卡,听着陆景重在我身后只用三种语气词说:“嗯……哦……好。”   转过头。陆景重已经挂断了电话。   我不禁奇道:“就这样?”   陆景重点了点头:“就这样。”   “那……结果呢?”我问。   陆景重说:“没死。”   果真,苏晴没有死。   其实,我对苏晴的事情还是蛮感兴趣的,特别是在上个星期,在陆氏大厦签下股权转让的合同之后,陆正宇对我说的那句话,更是让我才想到,是不是陆景重也和这个苏晴有什么关系。女冬估划。   当然,我是不怀疑我家陆毛毛的,只不过随便猜疑了一下,大脑发达了就是不好,天马行空就容易想得太多。   不过一分钟,我的手机就收到了一条短信,来自那个私家侦探。   里面是一条地址。看来就是这个私家侦探找到的苏晴的地址了。   和X市竟然是在同一个省,也离得不远,就算是做普快的火车,不到四十分钟就到了。   陆景重刚刚洗了澡从浴室出来,正在擦着头发。   我踌躇了一下,还是对陆景重说:“我还是想要去找苏晴。”   陆景重听了之后把毛巾随意地往桌上一扔,就坐在了我身边:“这是想从哪儿认个姐姐?”   我知道陆景重这是在打趣我,从后背一下子搂住他的脖子:“现在这话不要乱说哦,我会当真的,兴许我还真有个亲姐姐呢。”   跟陆景重开了一会儿玩笑,他还是同意了带着我去找一趟苏晴。   我提前给苏子墨打了个电话,把李峥科的手机号给了苏子墨,如果他明天来了,就联系李峥科带着他去墓地。   李峥科听了这话。满心的不欢喜:“你们俩又游山玩水去了,又留下我一个人,上次在云南就是把我一个人留在旅馆里,现在又是把我一个人留在酒店里……”   我拍了拍李峥科的肩膀:“等回来给你带特产。”   李峥科扭过头来,用鼻子哼了一声:“不稀罕!”   虽然是说李峥科很不情愿,但是他还是特别听我的话,这都让我有点受宠若惊了,跟陆景重出去向车站走的时候。忍不住就说:“以前李峥科都没有这么听我的话,现在这么听话我还真是不适应。”   陆景重笑了一声:“以前怎么不听你的话了?”   我说:“威逼利诱啊,你信不信,等李峥科长成你这么大了。肯定跟你一样腹黑。”   陆景重挑了挑眉:“我腹黑么?怎么我听说有人说我是暖男呢。”   “是啊,”我笑了笑,“对别人都腹黑,就对我一人暖。”   这一辈子,有这样一个男人肯这样对我,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陆景重买了高铁车票,从上车到下车,一共才十三分钟,但是我俩却在高铁车站等了半个小时,我就用手机搜视频,忽然就搜到了那部陆景重演的民国片,手肘撞了撞陆景重的腰:“青山倾城影上映了没呢?”   我记得本来说是要趁着开学档上映的,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给推迟了,推迟到情人节前夕上映。   陆景重说:“上映一个星期了。”   我抿了抿嘴唇:“那就是说网上还没有吧,好可惜,要不然回头去电影院去看吧?”   陆景重说:“那种破电影有什么好看的,在电脑上看就够了。”   我:“……现在网上没有啊。”   陆景重说:“看枪版的。”   我:“……你真的是男主演吗?!我会以为你是来砸场子的!”   不过,就当我用手机搜出来一个预告片的短视频的时候,陆景重却用手掌盖住了我的手机屏幕,然后果断地从我手里抽走了,按掉放进了包里,然后转过脸来跟我大眼瞪小眼。   我注意到陆景重耳边,有一点疑似的红晕染开,在白皙的耳后特别明显,不禁笑了出来。   我说:“怎么不让我看?”   陆景重用特别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我:“手机有辐射,对宝宝不好。”   “那等这次回去C市,你跟我去电影院看电影,就看你拍的这部!”   陆景重说:“好。”   我知道现在陆景重就是说说而已,我听过不少他的歌,有时候晚上我睡不着的时候,他还会给我唱催眠曲,声音好听的简直令人发指,但是我一旦说要看他拍过的电视剧或者电影,他就死命地拦着,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用陆景重的话来说就是“太惊悚,怕吓着你。”所以,到目前为止,我也就只看过在李峥科家里,用他的家庭影院看的一部未删节版的《回头箭》。   我心血来潮,存了逗陆毛毛的心思,就勾起他的手指:“我看过你演的《回头箭》……未删节版的。”   陆景重眼光凉凉的向我这边瞟了一眼:“觉得怎么样?”   我嘿嘿一笑,捏了陆景重的腰一下:“陆毛毛,比起那时候,你发福了。”   陆景重:“……”   ………………   苏晴所在的也是一个小镇子,但是和X市明显不一样的是,一下出车站,就能感受到扑面的清新气息,空气特别干净。   陆景重告诉我,因为有一条河是流经这个小城市,而且这里主要是以农林渔业为主,但是X市却有两个在省里都很著名的炼钢厂,空气质量相比较,自然是这里好得多了。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就问陆景重:“如果苏晴没有死,那这么多年陆正宇为什么没有找过她呢?”   陆景重说:“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找过?”   “啊?”我说,“不是陆正宇在车祸现场认出来苏晴戴的那条独一无二的项链了么?”   陆景重说:“那条项链难道不可能是苏晴送给别人戴了?”   我眯了眯眼睛:“陆毛毛,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陆景重一笑:“我什么都不知道,要不然怎么能陪你来呢。”   我越发觉得陆景重其实和苏晴之间是有点关系的,不过苏晴比陆正宇同岁,那就应该是比陆景重大四岁,现在的苏晴,也就应该是三十四岁。   三十四岁的女人,在我心里,恐怕就已经嫁人生子了,就算是保养的再好,也不可能比我这样才二十三岁的年龄年轻。但是,在经过一长长的街道,推开一扇门的时候,我却看见了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人,看起来比我的年龄还要小,笑咯咯地对陆景重说:“呀,你来了?”然后就跑回去了。   我真是惊呆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返老还童功?   陆景重弹了我的脑门一下:“又在瞎想什么呢?”   “刚才那女人……”   陆景重接道:“不是苏晴……又怎么了?”   我说:“你总是能一眼看穿我想什么,但是我却想不透你在想什么,这很不公平啊,你是不是会读心术?”   陆景重牵着我的手走上干净的青石板路,“我在大学的时候学过修过心理学,跟教授做过一篇关于读心术的论文,不过跟你在一块儿压根用不着读心术,你有什么都在脸上写着。”   一时间我觉得很奇怪,因为温温曾经说过,我的脸上一般都看不出来什么,我把秘密全都藏在心里了。   但是现在陆景重却说我有什么都在脸上写着。   或许是因为不同的人眼里的我就是不一样的?还是,我在陆景重面前,本来的表现就是毫不设防的。   在一瞬间,我想清楚了,也许就是后者。   这是一个独门独院,院子里搭着长长的葡萄架,在现在的这个季节里,葡萄叶才刚刚开始抽芽,靠着墙,还种了不少花花草草,一看这个房子的女主人就是一个喜欢摆弄花草陶冶情操的人。   我轻扯了一下陆景重的手:“刚才那个小姑娘是谁?”   陆景重说:“苏晴的妹妹吧。”   “你倒是确定一点啊,妹妹就是妹妹,什么妹妹吧。”   我就知道陆景重肯定瞒了我一点事情,不过在我看来,这些事情也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于我,只要陆景重在身边,这些打的烟雾弹,也是对我好。   走进正中间的一扇门,我倒是为这屋里的装饰暗自吃惊了一下。   如果说外面的院子是田园风的,那里面的这些装饰,就是浓浓的欧洲风,不管是贴着的壁纸,还是墙上挂着的壁画,全都是典雅高贵的。   在苏晴从楼上下来的这十几秒钟,我将屋子里的装饰都看了一遍,可以说的上是用心准备。   就在这个时候,从楼梯上走下来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肩上披着一个白色珍珠色的披肩,头发在脑后绾成一个发髻。   不用陆景重介绍,我就知道,这个女人就是苏晴。   而这个苏晴,她印在我脑海里的第一个词就是冰清玉洁。   苏晴笑了笑,并没有先同陆景重打招呼,而是看向我:“这位就是杜小姐吧?”   我心想着现在可不能输了气场,也挂上了招牌的笑容,虽然现在在我肥嘟嘟的脸上,这种温婉的笑也变的有一些猥琐了,我说:“我叫杜佳茵。”   苏晴招呼我们坐下,然后让刚才开门那小姑娘去给我鲜榨一杯柳橙汁,在泡上一壶上好的茉莉花茶。   在袅袅的茶香氤氲中,陆景重说:“苏姐,如果缺什么,就让小曼找我要。”   苏晴说:“什么都不缺,在这里住的很好。”   不得不说,苏晴这个女人保养的还真的是没话说,三十多岁的脸,不比我二十多岁看起来差。   苏晴斟茶,茶腾腾而起的烟雾在一张茶几三个人之间晕开,她又和陆景重说了几句话,两个人倒像是相熟的老友,而我被晾在一边,喝着柳橙汁,我把吸管头咬的稀烂,等彻底不能用了,便招手让那个叫小曼的姑娘给我换一支吸管。   苏晴笑着看我,忽然转头对陆景重说:“你能不能出去一趟,我有话对佳茵说。”   这么直白?   其实我早想这么说了。   陆景重看了苏晴一眼,又看了我一眼,起身向外面走去,小曼在后面跟出去,一脸阳光灿烂的笑脸。   我清了清嗓子,“你就是苏晴?”   苏晴点头。   “陆正宇的那个童养媳?”   苏晴的手顿了顿,手里青花瓷的茶盏里差点迸溅出水来。   我抿了抿唇,也意识到是自己说话说的太伤人了,最近一段时间可能是和陆景重在一起的时候太多了,说话总是不过脑子,我就赶忙说:“对不起,我不是……”   苏晴摆了摆手:“没事。”   我以为她就应该讲她和陆正宇中间的事情了,因为我表现的好奇也实在是太过明显,苏晴既然肯开口让陆景重出去,就说明她要给我说的话,绝对不仅和陆正宇有关,也必然是和陆景重有莫大的关系。   “你的名字叫佳茵,”苏晴说,“这个名字,陆小五在去年,找了一个寺庙的得道高僧给开了光。”   我:“……”   这就是陆景重坚信的无神论者……   我这次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让苏晴给我渲染陆景重,所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自己开了口:“你和陆小五到底什么关系?”   苏晴一笑:“你觉得是什么关系?”   我眯了眯眼睛:“是不是他喜欢过你?”   “你怎么会这么想的?”苏晴似乎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事情,“不过你也用了一个词,喜欢过。”   我的直觉一般都很准,就算是陆景重喜欢过苏晴,那也是单相思,绝对没有发展成为恋人的关系,要不然两个人也不会像现在一样经常联系了。   我问:“那你和陆正宇呢?”   原本一直垂下眼睑喝茶的苏晴猛的抬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我看,说:“你刚才也说过了,是童养媳,他刚开始特别讨厌我,但是我特别喜欢他,但是一颗真心也经不住这样糟践,然后我就佯装出车祸诈死了,是陆小五帮我逃脱到这里。”   “那陆正宇……?”   “以为我死了,我就一直住在这里。”   总觉得这个故事有点太简单了,我以为会是有很多错综复杂的关系,可是,从苏晴嘴里说出来,三言两语就说完了,这让我觉得自己的大脑回路是不是太多弯弯了。   回去的路上,我都在想这个事情,但是每到想出来一点头绪的时候,就被陆景重的小动作打断了,还让同车厢坐在我们对面的一堆老夫妇说“夫妻感情好。”   到了酒店,我站在床上,揪着陆景重的耳朵:“你说,如果将来陆正宇发难,能不能把苏晴当成一个筹码?”   陆景重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我又接着说:“你说陆正宇肯为一个女人放掉陆氏么?或者是放掉他心中的仇恨,跟苏晴比翼双飞?”   我对上陆景重无可奈何的表情,讪讪地一笑:“原谅我,最近看言情小说太多了。”   我忘记了一点,如果陆正宇能放下,那陆景重也就早放下了。   ………………   当天,李峥科没有等到苏子墨,苏子墨是在一天之后来的,当时是下午,陆景重借了一辆车,载着我去墓园。   我到墓园的时候,苏子墨还没有来。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乔初的墓前,我把手中的鲜花放在墓碑前,手指触了一下镶嵌着照片的玻璃框。   这是乔初最喜欢的一张照片,不是艺术照,好像就是在去年,从云南游回到C市之后,有一次她拿了手机让我看,还设置了手机壁纸,把这张照片夸的天花烂漫的,我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小心思,说:“肯定是你的如意郎君给你照的吧。”乔初翘起了嘴角,还故意说:“瞎说什么。”   照片中,是在一大片向日葵前,阳光肆无忌惮的倾泻下来,她的眼睫毛和头发都好像染上了一层金色,笑容挂在唇边,是能感染人的笑,丝丝缕缕。   不过十分钟,苏子墨就来了。   苏子墨是刚刚下飞机就直接赶到墓园来了,身上还穿着西装,只不过可能是因为赶路,原本程亮的皮鞋上沾上了点点泥垢。   他手里捧着一束嫩黄色的雏菊,中间夹着两支百合花。他蹲下来,将花放在墓碑前,手指抚上了照片的边框,我把袋子里的毛衣递给他:“确实是给你织的毛衣,估计大小都没有什么问题。”   昨天晚上,我拿出毛衣让陆景重试了试,他穿上有点短,不过陆景重比苏子墨要高,所以,应该就是按照他的身体比例给做的。   我觉得再在这里待下去打扰到苏子墨就不好了,就准备和陆景重出去。   苏子墨说:“杜小姐,你能不能等一下。”   能看出来,苏子墨是有话要对我说,我就在背后比了一个手势,陆景重说:“我去门口抽根烟。”   等陆景重沿着墓碑两边的路走的远了,苏子墨才说:“其实五天前,我才来看过乔初。”   我愣了一下,那个时候……应该是乔初去世前一天。   “但是,那个时候乔初没有见我,唯一一次我进了她的病房,她是蒙在被子里的,我也没有逼她,就把手里的花帮她插在花瓶里,离开了。”苏子墨顿了顿,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墓碑上的照片上,“晚上的时候,趁着她睡着的时候,我进去看了她一眼……”   “我知道乔初,她就是不想让你看见她变丑,其实他还是喜欢你的……”   “我知道……”   我站在苏子墨的侧后放,正好能看见他的肩膀正在剧烈的抖动着,似乎是用尽了很大的力量,才遏制住眼眶里夺眶的泪水,可是,分明我还是看见了湿漉漉的液体从他微微胡茬的下巴,滑落在地上。   现在再站下去就多余了,我默默地退开了两步,然后转身离开。   渐晚的暮色下,苏子墨一个人站着的身影格外孤零零的,我叹了一声,沿着小路向前走。   经过长长的路,墓园的风刮过来也有点凉飕飕的。   我在心底里念了两句“入土为安”,正好拐了个弯向前走,距离很远,我就看见了等在墓园大门外的陆景重。   他背对着我,身影颀长,刚刚后背的寒气马上就被这样的背影驱散了,快走了两步,恨不得飞到他身边,挽住他的手臂。   跟一个人在一起时间久了,真的会有依赖。   如果说三年前,陆景重只是给了我一个念想,那现在在一起的这一年,我真的离不开他了,我真的无法想到,如果没有他的后半生,会是如何的凋零。   但是,就在我向前快跑了两步,身后有一双手忽然卡住了我的脖子,架住了我的臂膀,下一秒我就被向后拖了好几米,因为捂住口鼻,我有点喘不上起来,意识虽然还在,但是已经完全模糊了。   现在这个时候,距离陆景重又一段路,夜色黑,她在亮处,根本就看不见我,往后看的话,在这条路尽头,是正在承受着巨大压力的苏子墨,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我。   在墓地东边,有一个小树林,那里停了一辆白色的面包车。   我知道,一旦是上了这辆车,那就完了。   我不想因为我,再让任何人受到威胁,包括我肚子里的宝宝。   我发狠的咬了捂着我口鼻的这人虎口,瞬间口腔里全都是浓重的血腥气,身后的人骂了一声操,胳膊松了一下,我就趁机向前跑了两步,大声叫:“救命啊!救命!”   但是,终究是离了太远,在大门外站着的陆景重并没有听见。   我听见后面有一个人在叫:“一个孕妇都搞不定,让老大知道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身后踢踢踏踏地脚步声,这次来了两个人,毕竟我是我为了护着肚子里的宝宝,和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根本没办法比,这一次,他们没有给我一点喘息的机会,直接就用棉布塞住了我的嘴,向后拖上了面包车。   只不过,当车子驶过道路,向墓地后门走的时候,透过黑色的车窗玻璃,我看见刚刚从墓碑边站起来的苏子墨,他的目光在这两白色面包上看了一眼,才向门口走过去。   那么,等苏子墨走到陆景重车边,两个人互相一询问,就会知道我出事了。   但愿不会太晚。   我坐在地上,护着自己的肚子,有些喘,毕竟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七个多月了。   不过这个时候,最不能的就是硬碰硬,我必须冷静下来,陆景重回来救我,但是在他赶过来救我之前,我必须要自救。   听刚才那两人的话,口音不是X市的,听起来好像是硬拗出来的C市口音。   我脑子里飞快地闪过陆正宇的名字,因为上一次就是被陆正宇绑走了,虽然说要给我注射艾滋病毒是虚惊一场,但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说不定真的就是他。   但是,这个念头一出来,我自己就给否定了。   陆正宇虽然疯,但是现在因为陆景重拿一系列动作的掣肘,他绝对是分身乏术,更不会把这样绑架的龌龊念头再打在我的头上,况且,他想要绑架我做什么?现在我手上也只有百分之十的陆氏股份,他根本就不会在乎这一点,毕竟,当陆氏引起内斗的时候,我还是会投他一票。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为什么会帮陆正宇开脱罪名。   或许,只是在前天见了苏晴,可能是苏晴带给我的那种气质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1750克 (为钻石加更三千字)   面包车里的光线很暗,后面的车窗全都贴着黑色的不透光车膜,只有前面的挡风玻璃透出来的自然光,我能辨认得出这三个人的轮廓。却看不见他们的相貌。   一个人说:“看看她身上有没有手机。”   我身上不仅没有手机,任何通讯工具都没有,因为怀了孕,我的包包都在陆景重身上放着,这样一来,真的不知道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另外一个人就向我走过来,离得近了,我也就看清楚他的脸了。   这个人……   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他把我的衣兜都摸了个遍,然后狠狠地踢了我的小腿一下:“操,婊子!”   这个时候,我就忽然想起来了。   这个人我确实见过,就在和李峥科去裴斯承的御满楼吃饭的时候。那个远远地看到的站在郑娆身边的身影。   既然认出来了这个人,我也就有了想法。   我可以确认,这一次,是郑娆绑我出来的。   看来,我还是太容易就对别人放松警惕了,我明明知道郑娆不是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但是还就偏偏主观臆断想让她和荣凌这样好好地度过一生。   现在看来,荣凌只不过是郑娆的挡箭牌,是她拿来的一个幌子。   她根本就没有爱上荣凌,她心里一定都还装着那个毒枭老大。   我心平气静地分析了一下,以荣凌的智商,其实不难看出来郑娆对他只是逢场作戏,况且还有郑娆肚子里的孩子,郑娆对我说孩子是假的。只是为了嫁入荣家,在那个大家族,在荣凌父母百般阻挠下手里握上一张王牌。   我想起来在那个午后,她在我面前情难自禁的哭出来,说她这几年的艰难,找到爱人的苦痛,不禁觉得讽刺,真的不知道她到底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   原来郑娆一早就准备要整死我了。   但是,现在我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我从来没有想过,在这种情形下,我能够条分缕析地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这样冷静的去分析,而不是害怕的颤抖或者蜷缩成一团。因为我想到,我现在不仅仅是陆景重的妻子,我还是雪糕还有肚子里的孩子的妈妈,我不能总是一味的去逃避。   面包车在路上行驶了一会儿,我能感受到车子从平坦的路上了一条崎岖的路,车座都有一些颠簸。   我知道现在陆景重肯定已经发现我不见了,但是要是找到我,恐怕还需要去警局调监控路线。需要花费一些时间,我现在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拖的越长越好。   我的嘴里还塞着一块棉布,双手被绑在背后。只剩余一双腿还能活动,我就一边哼哼的出声,一边用双腿踢着前面的座椅。   “干什么?!”   一个人走过来,直接把我嘴里的棉布给掏出来,我猛咳了一阵,咳得都好像要把肺咳出来一样,这真不是装的,不过也为了赢得了能说话的权利,这些人也怕塞着我的嘴闹出人命来。   我说:“大哥,我想去厕所。”   这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能让车停一下,然后我就可以得到下去的机会。   “你想用这种方法逃跑?”   这人蹲下来,两根粗粗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他指腹上的茧硌的我皮肉生疼。   我扯了扯嘴角:“我现在肚子大成这样儿,能跑到哪儿去?我就是尿急,想要……”   我一句话还没说完,这个人忽然抬手,抡圆了胳膊在我脸颊上狠狠扇了一下,刹那间,我口腔里满是血腥味,一不留神牙齿咬到了舌头,一口满满带着血的唾沫就吐了出来。   但是面前这人一丁点怜惜都没有,相反还阴鹜地笑了几声:“好好呆着!要不然现在就把你从车上扔下去,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都活不了!”   我就不吭声了,往角落里缩了缩,脸上火辣辣的疼。   看来还是我自己太过天真了,这些人根本就是得了郑娆的指示,不管我怎么说怎么闹,都不会给我一点机会。   隐在黑暗里,我听着前面三个人的对话,等他们说话说得多了,我才发现,这几个人都不是C市的口音,刚才那所谓的C市口音都是硬拗出来的,其实这些都带着浓重的口音。   想必都是大老远千里迢迢跟着郑娆来到C市的,又跟到了X市。   可是,他们又是怎么知道我到X市呢?这根本就是我临时接到了电话才过来参加乔初的葬礼的。   哦,我忽然想起来,就是在机场见的那一面。   我在心底里冷笑了一声。   看来,老天还真是愿意给我创造机会啊,什么巧合还都让我赶上了。   靠在车厢的角落里,我忽然觉得冷,就缩紧了脖子,向后挪了一下,掩在毛衣里的项链坠子从毛衣衣领里蹦了出来。   我看着这条项链上骄傲的白天鹅,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   这条项链,还是在云南的时候,在跟郑娆出去的时候,陆景重亲手为我戴上的,之后我一直就没有取下来过,现在回忆起来,还是会有暖暖的回忆。   面包车又行驶了一会儿,忽然停了。   除了司机,两个人先下去看了一眼,然后从外面把面包车门哗的一下拉开,扯着我的胳膊就把我拽了下去。   这好像是一处废旧的厂房,X市自从建国后就开始炼钢,有很多不合格的小炼钢厂在后来就都被查封了,但是厂房还是废弃的,因为是在乡下,也没有被征用做房地产的地皮,也就一直搁置。   现在,这几个人带我来的,就是这样一个废弃的厂房,空气里都散发着一股呛鼻的味道。   这三个人没有蒙脸,也没有给我在眼睛上戴上眼罩,到也真是不怕我指认他们。   只不过,到现在为止,郑娆还没有来。   我心中一动,就问:“郑娆怎么还没来?我跟她算是朋友了,这点面子都不卖么。”   他们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从他们的眼神里,我看得出,我是猜对了。   他们把我丢在一个黑色的钢筋脚手架旁边,踢了我的肚子一下:“老实点!你自己的命不稀罕,连你儿子都不想要了啊?!”   就刚才那人踢了我一下,我就感到肚子抽筋似的疼了一下,不禁蜷缩了身体。   我咬着下唇,却不敢再激怒他们了,现在我完全处于劣势,如果我一个人,那还好办,我可以拼死一搏,但是现在我有肚子里的孩子,万事都要以这个小东西为重。   有一个人在看着我怕我逃跑,另外两个人找来了绳索和一个麻绳织成的网状袋子,在脚手架和天花板中间来回缠了几道,然后用哪个网状的绳子将我装进去,两只背在身后的手和扎口缠在一起,我跪坐在地上,这样的姿势,只能用双膝和肩膀中间的空隙,减缓了直接趴在地上带来的压力。   下一秒,系在手腕的绳索忽然拉紧了,勒的很疼好像就快到断掉一样,而双膝不再是依靠在硬实的地面上,而是猛的向上拉,我侧了身,看着自己距离地面越来越远,心中乍现无边的恐慌。   一个人向上拉着绳子,天花板上的滑轮发出嘶嘶的声音。   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和孩子的性命抓在别人手上,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我已经慌得快要喘不上气来,拼命地深呼吸,想要让自己镇定下来,一定要镇定下来,才能想出好的方法。   我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我费了半天劲儿,终于找回了我自己的声音:“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们,你们从郑娆那儿拿到的,我也能给。”   一个人笑:“娆姐什么都没有给我们,只是给我们指了一条明路,你害死了我们大哥,我们要你们偿命。”   我已经意识到这个大哥是谁了,就是那个被关进监狱的大毒枭。   我说:“你们大哥没死,只是在监狱里关着,如果你们现在把我放下来,我可以找人把你们大哥保出来,然后给你们办出国的护照,出了中国,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   “就你?有什么能耐?”   我说:“我丈夫和朱启鸿是哥们,你们知道朱启鸿吧,恐怕也只是听说过,在电视上领导会晤的时候看见过吧,当初你们大哥落网,还是联系了朱启鸿。”   现在我也才知道,朱启鸿的名号竟然这样管用。   现在不能提陆景重,毕竟在外界传言,陆家的二公子陆景重已经不在人世了。   手里握着绑着我的绳索的那人,手中绳索忽然松了一下,我控制不住地就向下滑落了一段,吓的我顿时惊叫出声,但是绳索很及时地收住。   “真是后悔没塞上你的嘴,妈的,婊子,你要是多说一句话,我就不是放这一段了!”这人仰着头冲我吼了,然后转过去跟其他两人说,“快打电话,准备在这儿过夜啊?!”   我耳朵里嗡嗡的,不知道下面是给谁打电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脑子里轰的乱成一团,刚才心脏一下子提起来,现在又落下,难受的整个人都好像痉挛了一下,只能听见自己狂躁不已的心跳声。   倘若真的从这里摔下去,我的手背绑在背后,根本就是连护住腹部的机会都没有。   从这里掉落在地上,有十几米的距离,且不说我会怎么样,就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就完了。   我从来都没有感受过像现在这样无助,但是我在心底告诫自己,不要哭,一定能想出办法来。   忽然,废弃厂房的大门被轰隆一下推开。   我吃惊地仰着头看过去,看见了陆景重颀长的身影。   怎么会?   他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为什么现在看来只有陆景重一个人,是不是后面还有其他人?女夹乒巴。   下面的绑匪似乎也意识到了奇怪,说:“刚挂了电话,你就来了,来的挺快的啊?”   我想要对陆景重说两句话,但是我知道,现在不管我说什么,都会扰乱他的心,索性就紧紧闭了嘴,一句话都不说。   陆景重并没有抬头看我,但是我分明可以感受到此时此刻他的隐忍,眼光好像是携夹着冰凌,冷冷的将手中的大袋子往地上一扔:“里面是你们要的钱,现在把人放了。”   拉着我绳索的人忽然狂笑:“放了,你是现在要我放手吗?”   说着,他作势就要放手,却被陆景重一声制止了。   “你们还想要什么,全都说出来吧,如果是我得罪了你们,那这罪我来受,如果是因为云南你们老大的事情,那也是我唆使的,跟她没关系,放了她。”   我看着站的笔挺的陆景重,心里疼得厉害,现在他一个人来又有什么用,反而让他们胁迫。   一人笑了:“你愿意用你自己换上面这个人吗?我告诉你陆景重,我恨死了你们陆家,你们陆家的人,都不得好死。”   说着,他就从背后掏出了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陆景重,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不管他拿的是真枪还是假枪,都是危险的,致命的危险。   “你恐怕不记得了吧?十年前,为了一个女人,你们陆家的童养媳,我哥,我弟,我父母,全都是你们陆家弄出去了,在路上又出了车祸……只不过唯独留了我一个,那个时候,是你说的,斩草除根,如果留下一个人,那将来一定会带来后患,但是你偏偏就没想到,我哥挡在我身上,车祸里,我活了下来。后来遇上了量哥,量哥一手提拔我,栽培我,让我有了如今的成就,但是量哥却又因为你锒铛入狱!你们,一个一个,我都不会放过!”   这人说的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但是他口中说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苏晴了,十年前,应该发生了一些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事情,但是偏偏这人知道了,所以要灭口,但是应该没有这么严重,只是这人现在精神很不正常,把当时陆正宇,或者是陆家做的事情,现在全都安在了陆景重一个人身上。   陆景重说:“那场车祸算是天灾人祸,不能避免的,我们陆家根本就没有动手……”   “哈哈哈,不管你们是不是动手了,如果你没让我们连着风雪夜赶车去外地,还会有那样的事情吗?!你们都是杀人凶手,都要死!”   这人说着,手里的绳子忽然一松,下面就好像有一双手在拽着我,让我又向下掉落的一段,在我的尖叫声之外,还有陆景重的一句:“停!你想要什么我都给!”   这人狞笑了一声:“如果我想要你的命呢?”   陆景重声音沉沉:“我给,只要你能放了她。”   这个时候,陆景重是逆光站着的,我看不清楚他的脸,而且越来越模糊。   旁边两个人走上去,手里抡着铁棍,向着陆景重的膝弯狠狠地一抡,他就跪在了地上,在他双膝跪地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不!”   似乎我都能听见膝盖磕碰在地面上的声音,我的心脏生疼,好像是用两只手生拉硬扯着。   紧接着,那两个人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如果单单是肉体对上拳头,那好好办,但是还有人拿着铁棍,拿着铁钳,一下一下敲在他的背上。但是陆景重偏偏还是不能还手,雨点一样的拳头都落在陆景重的要害部位,额上被刀片划了一下,鲜血蜿蜒地流了下来,经过眼睛,一直到嘴角。   我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的声音从唇齿间溢出来,心痛的痉挛起来。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有这么一天,一向骄傲的好像一只孔雀的陆景重,会跪着任由别人这样拳打脚踢。   忽然,砰地一声枪响,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下面拉着我绳索的这人已经开了一枪,我甚至都没有看到子弹射在了哪里,陆景重也只是眉头微蹙了一下,冷笑了一声:“跟了你大哥这么久,枪法也不过如此。”   “要我一枪打中你的心脏吗?哈哈,那样太便宜你了!我不会这样做,我要折磨死你!”   我猛然意识到,或许,陆景重在拖延时间,他好像在等人。   这个人好像真的有点精神不正常,忽然松了手,我一下子向下坠,然后他却又猛的用脚踩着绳索,好像就是在玩一个无关人命的游戏。   “你们两个都放开他……”   两个一直架着陆景重的绑匪一松手,陆景重一下子支撑不住趴在了地上,两条胳膊好像脱臼了一样支撑不起来,脸庞摩擦在粗糙的地面上,但是,他还是咬着牙用手肘撑起来,眼睛盯着我的方向,目光灼灼,一如往昔。   “陆景重,来看看是你动作快,还是从空中坠落的速度快……”   听了这人这句话,我忽然就意识到要不好。   “你毁我全家,我要你……痛不欲生!”   这人说完这句话,忽然就松了脚下的绳索,我闭上了双眼。   从半空中下坠的感觉,好像被人吊着喉咙。   但是,也仅仅只有半秒钟不到的时间,或许更短,只有零点零一秒,我就会彻底摔在地上,我闭上了眼睛,对肚子里的孩子说:对不起,妈妈没能力保护好你。   但是,我并没有感觉到意料之中的痛处,虽然身体也承受了巨大的撞击,但是下面有一个人忽然冲过来抱了我一下,帮我缓解了一部分力量,但是,我的肚子还是猛的疼了一下,好像有一部分血液正在从体内缓缓流失掉。   我没有来的及开口说话,只听见从门口传来的一阵喧闹声,然后在我耳边响起了一声——“姐!”   这个声音是峰峰的吗?他怎么会来这里呢?   哦,不,是李峥科的。   但是,李峥科的姐姐是黄静雅,我根本算不上他的姐姐。   如果我能有这样一个弟弟,能在关键时候保护我的弟弟,为我打架的弟弟,那该多好。   …………   一片黑色的混沌,在意识深处一点点扩散开来,但是,在黑暗中,忽然多了一抹明亮的光,就在眼前照着,从一点点,缓缓地扩散成一大团,逐渐刺眼,好像是医院里手术的那种无影灯。   疼痛渐渐地缓解了,好像从体内一点一点流失了,我浑身发冷,似乎处于一个冰窖里面,但是,一股热源忽然拉住了我的手,我贪恋这样一份温暖,紧紧地攥着他的手。   不知道这种情形持续了多久,我似乎可以感受到自己除了思维,浑身四肢都无法挪动,周围的世界特别安静,只能听见金属器械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身体里的热量一点一点流失,我好像听见了婴儿的呜咽声,于是拼命睁开了眼睛,正好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年轻护士,抱着一个浑身紫红的小婴儿,脑子里一时没有支撑着,眼睛一闭,这一次是彻底没了意识。   等我睁开眼睛,触目是一片雪白。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我没了皮球一样的肚子。   我的孩子呢?!   这个念头从脑海里一蹦出来,我就猛然惊醒了,直接撑着手臂想要坐起来,却发觉腹部一阵疼痛,不禁呻吟了一声。   “姐你这是要干嘛?!”   这个声音是从角落传出来的,我看过去,才看见李峥科心急火燎的神情,他向我快步走过来:“你想要什么?”   我说:“我的孩子。”   我的声音嘶哑,刚出口的时候就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好像是在病房里凭空出现了第三个人。   李峥科为我端来了一杯水,我伸手要端,却发现自己的手背上正扎着输液管。   “你别乱动。”李峥科按下我的手,扶着我的半坐起来,我就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干裂的嘴唇。   不等我发问,李峥科就说:“宝宝在保温箱里,因为早产,有医生护士在照看着,你别担心。”   “那陆……”   “重哥也受了伤,但是他执意要先跟你进产房,就只止了血,你手术完了之后他就晕了,”李峥科一见我有点着急,急忙就说,“现在也没什么事儿了,在隔壁病房睡着,医生给他打了一针安定。”   “那枪伤……”   李峥科说:“枪伤没什么大事儿,包扎了一下……哎,姐,你现在需要静养,静养你懂吗?不是你关心这个关心那个的时候。”   虽然李峥科这样说,还是把我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我。   当天,是苏子墨从墓地出去之后,就遇上了仍旧在门外等的陆景重,然后才知道我是出事了。   幸而苏子墨也认识当地的警察,对什么方面都比较熟悉,陆景重也及时的给朱启鸿打了电话,只不过,如果等到警察排查各个路口的情况,陆景重觉得就晚了,所以他就先一步去找我。   “他怎么知道我在哪儿?”   李峥科皱了皱眉:“我倒是想要问你呢,姐,当时我正好要驱车去墓地,重哥拿着手机指示我往哪儿走往哪儿走,他说你身上有卫星导航啊。”   “我身上没……”   说到这儿,我忽然就愣了一下。   确实是有。   就是我脖子上的这条项链,在云南的时候,陆景重亲手给我戴上,当时嘱咐我不要摘,从那以后,除了洗澡的时候,我真的就没有摘,果真还是救了我和宝宝一命。   李峥科告诉我,陆景重走进那个厂房的时候,要他不要跟着一起进去,去厂房后面找后门的入口,然后悄悄地潜入进去,伺机再动。   “我看着重哥流了那么多血我都恨死了自己没用,差点就直接冲了出去。不过还好我也派上了用场,”李峥科一笑,“反正只要是救了你就行。”   “谢谢。”   我伸出手臂,抱住了这个大男孩,“谢谢你,峥科,救了我和我的孩子。”   “不用……姐,你说什么呢,这么感伤干嘛?”李峥科有点语无伦次了。   “你没有受伤吧?”我捏了捏他的胳膊。   李峥科从我手臂间挣脱了出来,脸有点红:“我……没事儿,就是腰有点酸。”   “那些绑匪人呢?”   李峥科说:“警察抓走了,是流窜的贩毒集团的人,这一次算是一网打尽了,还有在城西一所小房子里的人,全都抓了……”   “郑娆呢?”   听到我问这个名字,李峥科忽然眯了眼睛,眼睛里闪过一道狠厉的光:“那些人没有供出来郑娆,这件事情她也没有露面,一直在C市,警察没法抓她。”   我知道李峥科这几句话里的潜台词,也不是没有办法抓她,而是因为郑娆现在有荣凌护着。   “孩子呢?”我忽然想到自己的孩子,猛的从床上坐起来。   李峥科说:“就在保温箱里,你别担心,等这瓶输完了,我带着你去看看她……对了,是个小女孩儿。”   但是,我看着头顶上的输液瓶,真恨不得直接把流速拨快,一下子全都输进自己体内。   李峥科看我心神不安的,索性就帮我把输液瓶子拎起来,一只手举高,一只手扶着我的胳膊:“你慢点儿啊,姐,孩子是剖腹产,不知道你肚子……”   “没事,一点都不疼。”   说不疼是假的,麻醉药剂的效用一过,那种疼痛突如其来,但是我现在心急的想要见到宝宝,就算再疼也能忍着。   去保温室里经过了陆景重的病房,李峥科也没问我,就直接为我开了病房的门。   陆景重在病床上躺着,脸色苍白,有几处伤已经经过处理,有点泛青,头上包了一块白色纱布,整个人都盖在白色的被子下面,特别安静。   我只是静静地站了两分钟,就跟着李峥科出来了。   到了走廊上,我才开口问李峥科:“伤的有多重?”   李峥科有点闪烁其词:“也不重,都是外伤……”   我站住了脚步,盯着李峥科:“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医生。”   或许是我的目光太过于威慑人了,李峥科一把拉住我:“好了,姐,我给你说……左边肩胛骨被子弹穿透了,腿上胫骨骨折,脚踝骨因为重物碾轧,粉碎性骨折,呃,还有,头上缝了七针……其它的就没什么了,都是伤在表皮,很好养的。”   我听了心里一阵钻心蚀骨的难受,眼泪忍不住就流了出来。   李峥科赶忙扶住我:“姐,我就知道我说了你肯定要哭的……但是没关系啊,重哥他是英雄啊,他是硬汉,这点小伤根本就不算什么的……”   听了李峥科这样的话,我的心更是排山倒海的痛,陆景重毁了这样一张脸,毁了这样一身傲骨,将来如果他真的有计划要重返娱乐圈,那要怎么办?我还记得,在四年前,在阳城那个名叫盛夏光年的酒吧里,啤酒瓶子的碎片划过他的眼角,晕染开一抹红色的血痕,那个时候,他身边的助理薇薇都紧张的不得了。   但是现在呢,他脸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很多,甚至……   骨折……   子弹穿透肩胛骨的疼痛……我想都不敢想。   李峥科一边安慰我,一边自己也哭了,倒是比我哭的还要凶。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好了,你这是安慰我的样子么?自己倒是哭了。”   李峥科也用袖子一下子擦去了脸上的眼泪:“我觉得自己特别没用,不能为你们做点什么……”   “说什么傻话,”我说,“要不是你,我和宝宝都不可能好好的。”   等到了保温箱,我看到了躺在里面一个小生命,特别小,正在呼吸机的帮助下艰难的呼吸。   还有两个月才到预产期,但是现在,她提前两个月就从我的肚子里被抱了出来,体重只有1750克,我看着这样一个小小的生命,都觉得我对不起她。   她在我的肚子里的时候,刚刚五周的时候,被迷晕了差点注射了艾滋病毒,她在我肚子里五个月的时候,我冒着风雪,跑到海上的搜救潜艇去找陆景重,整整两天都没有合眼,她在我肚子里一点都没有闹腾。   这一次,她可能是终于经受不住这样的翻来覆去折腾了,索性直接就从我的肚子里跳了出来。   我的眼泪滴在保温箱上,“宝宝,妈妈对不起你。”   不管是对雪糕,还是对这个早产的宝宝,我都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应该受到批判。   我又去找了一趟医生,医生说,呼吸困难伴有肺部感染和肺部发育畸形,在保温箱里用呼吸机也困难,不过配合治疗,在保温箱里少说也要一个月。而且必须要用呼吸机辅助呼吸。   听李峥科说,这个医生是陆景重专门打了电话,让李遇从C市派来的最好的治疗团队,不管是在新生儿早产儿的治疗,还是针对陆景重的外伤治疗,都绝对是一流的。   在这一个月里,就住在X市,随时待命。   因为新生儿早产儿实在是不宜长途跋涉地返回C市,就在X市最好的人民医院,但是,就算是最好的医院,也没有办法跟C市那些大医院相提并论,机械设备有一些已经老化了,不过还好,李遇有这个财力,也有这个人力。   回到病房休息,李峥科的妈妈打来了电话,确实打到了我的手机上。   我抬头看了一眼正坐在茶几旁边的李峥科,说:“你妈妈电话,过来接一下。”   李峥科眼光闪烁了一下:“你接吧,又不是打给我的。”   我噗嗤一声笑了:“怎么听得一股子酸味儿?”   虽然是这样说,我还是接通了电话。   李峥科的妈妈也算是大家族里的,这里出了这样的事,就算是消息封锁,但是也总归是有所耳闻,不过也只是知道我被绑匪劫持,现在已经平安脱险,其余的并不知道,李峥科看来也没有告诉她,告诉了她也是平白多添了一份担心。   我说:“我没事,就是陆景重有些伤到了,需要在这里静养一段时间……雪糕还是要麻烦你了。”   “雪糕特别乖,只不过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想爸爸妈妈,”李妈妈顿了顿,“来,让孩子跟你说句话。”   话筒接通,就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童声:“妈妈!”   “诶。”我应了一声,这一瞬间,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雪糕乖,听奶奶的话好吗?妈妈现在回不去,等到回去了,妈妈给雪糕带回去妹妹。”   雪糕说:“好,雪糕等妹妹!”   挂断了电话,我长呼了一口气,闭了一会儿眼睛,李峥科一直在静静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过多久,苏子墨来了。   我看着他的身影,笑了笑:“你是第一个访客。”   苏子墨把手里的花给我插在床头:“看起来是不是好多了?”   我点了点头,让李峥科帮我给苏子墨倒一杯水。   苏子墨摆摆手:“我站一会儿就走。”   我注意到,苏子墨的黑色外套里面,套着的是一件灰色的毛衣,应该就是乔初织给他的那件毛衣了。   苏子墨似乎是注意到我的目光,就解释说:“这件毛衣确实是乔初给我织的那件……穿上很舒服。”   “你什么时候离开X市?”   苏子墨说:“今天晚上十一点的高铁,时间比较紧急,也就只能来这里看你这一次。”   我摇了摇头,“如果不是你认识当地的警察帮忙,或许很多事情都晚了一点,只是晚了一点,就完全不一样了,”我看着他略微有些清瘦削减的面庞,微微笑了笑:“一定是乔初在天之灵,知道我有难,才会让你在这个时候来救我。”   苏子墨脸上的笑顿时带了些许苦涩,却仍然说了一声:“不客气。”   等到苏子墨离开之后,李峥科问我:“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乔初姐?”   我微微一笑:“你看呢?”   “喜欢过吧。”李峥科托着腮自问自答,“我觉得他现在心里还有乔初姐,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了……”   我端起一杯温热的水,不置可否。   但是,我在心里说:乔初,不管他是不是现在还喜欢你,这个人,这辈子都忘不掉你了,你应该开心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想亲你 (谢谢大家的钻石群么么哒)   我的病房和陆景重的病房中间只隔了两个病房,都是人民医院最好的单间病房,晚上睡了一觉,醒来吃了一些东西。就要去陆景重的病房里看他。   李峥科很无奈:“重哥还没醒。”   我对李峥科这样时时刻刻为我紧绷着也感到很无奈:“我就去坐坐。”   李峥科在扶着我过去的时候,立即变身唠叨鬼,比医生嘱咐我的还要多,我不禁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多话。”   李峥科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陆景重或许真的是累极了,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我竟然有一种错觉,是不是他还是保持着昨天晚上我看到过的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睫毛都不再颤动着,我心跳猛的加快,凑过去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手有点抖。能够根绝到他很微弱的呼吸,跟往常拂在我而后温热有力的呼吸一点都不一样,但是很平缓。   李峥科给我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床边,让我坐下。   我坐下来,看了一下这个房间的大小结构,和我那个病房的结构还不是太一样,在靠着窗的位置,放着一张可以移动搬走的圆桌,窗台上放着一支青玉色的花瓶,只不过是空的,花瓶壁很薄,能看见里面压线的水痕。我就叫李峥科从我的病房里,把昨天苏子墨送来的那一束花拿过来。插在这里的花瓶里。   我毕竟也是昨天刚做过手术,在陆景重病床前坐的一会儿,就觉得撑不住了。   李峥科注意到我皱眉的动作,就过来问我:“姐,你回去躺着吧?人家坐月子都一个月不能出去见风呢,还不能洗澡不能洗头发,容易落下病根……”   我听李峥科这种语气,忍不住笑出来:“你是从哪儿看的人家坐月子的?”   “我问了我妈啊,”李峥科说,“要不是雪糕在我妈那儿,她说不定今天就来了。”   “你告诉阿姨了?”   “是啊,要不然怎么跟我妈说,”李峥科一笑,“总不能照实了说你被绑架了重哥现在还昏迷不醒吧。”   确实也是撑不住了。我俯下身,在陆景重唇上印了一下。   以前有肚子的时候,亲吻都是陆景重俯身,我弯一次腰实在是不容易,但是这一次,我扶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俯下身去,吻上陆景重的唇,心里却莫名地感到心酸。   现在已经是三月份了。李峥科好歹六月份也是要参加高考的,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我让李峥科回C市去上学,李峥科说:“现在你身边都没个人。我不放心。”   这孩子说话真是越来越逗乐了,分明就不像是个大人,还硬装出来大人的模样来。   我说:“我打电话给我妈,让我妈来照顾我是一样的。”   李峥科当然知道我本来就是X市的,不过他听了这句话脸色有点讪讪的,这话原本说出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我一出口就后悔了,我要从哪儿去找我妈呢?那个住在筒子楼的女人,还是我妈么?   但是,现在面对李峥科这份无缘无故的好,我还真的是受之有愧,更何况,现在雪糕已经麻烦了李峥科妈妈了,现在再耽误了李峥科自己的学业,我就真的是太祸国殃民了,虽然自己长得也就那么回事,根本不算是什么红颜祸水。   李峥科死拧的脾气就是不走,最后扔下来一句:“我妈让我在这儿照看你的,你要想让我走给我妈打电话去!”   这句话总算是说到了点子上,可是我又怎么好意思打电话给李峥科妈妈,要怎么说,难道说“让你儿子别在我这儿呆着了”这种话?显得我是个香饽饽一样。   不过,到了当天下午,我没有想到,李峥科的父亲竟然来了。   病房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衣着十分考究的中年男人,一时间我没有认出来这人是谁,总觉得以前是见过的,直到李峥科一声“爸!”,才算是把我的记忆拉了回来。   给李峥科做钢琴家教,虽然说和他的父母都照面不多,但是有时候李峥科刻意留我吃饭,也是见过两次面的,他没有对我太亲近也没有太客气,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就是他在早餐桌上和女儿黄静雅说起她的离婚官司的事情,被我恰巧听见了一点,逃荒似的逃走了。女状叼巴。   我叫了一声“叔叔好。”赶忙坐直身子,想要下床,被李峥科爸爸制止住了。   我说:“李峥科,快给你爸爸倒杯水喝。”   李爸爸说:“不必,我就是途径这里,来看看,我儿子心心念念的这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女人。”   李爸爸的这种话,让我心里蓦地一冷。   李峥科在后面也急了:“爸,你大老远的来这儿就是找茬儿来的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出去说,你单独跟我说,别在这儿说!”   李爸爸说:“你现在出去,我有话单独给杜小姐说。”   “不,我就在这里听着。”李峥科向前走了一步,对上李爸爸的眼睛,毫不退让。   不管怎样,现在也是在长辈面前,我笑了笑:“峥科,你先出去,看看你重哥醒了没有,去陪陪他。”   李峥科动了动嘴唇,明显是想要说什么,但是终究还是转身离开了,反手关上门的时候用了十分的力气,哐当一声。   现在,病房里只剩下了我和李峥科的爸爸两个人,氛围一下子就尴尬起来了。   李峥科的爸爸也是企业家,在C市算是鼎鼎有名,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年过半百,经过这半生的修为、涵养和学识,浑身慑人的气势一下子就出来了。我舌头都有点打结。   李爸爸说:“你知道峥科对你是什么感觉么?”   我一时语塞。   如果说完全不清楚,那是假的,毕竟李峥科表现的有时候太过了,我也一度知道要和他划清界限,但是总是被李峥科死缠烂打的劲儿给磨合了。只不过自从上一次冒着风雪陪我去海上的搜救船上以后,每次听到他叫我“姐”,我心里都会特别暖,想到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弟弟,该多好。   所以,就一而再再而三的享受着这种亲情的感觉,却完全没有顾及到李峥科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而这种喜欢,是不是偏向另外一种极端化了。   我只是轻微点了点头,李爸爸冷哼了一声:“明明知道却还是纵容自己这种畸形的情感,你真的应该好好反省一下了!”   虽然我想要反驳,但是真的无从还嘴。   我动了动唇,还是说:“叔叔,我对峥科,从来都是像是对待弟弟一样,他也是一直叫我姐……”   李爸爸满是怒气地打断了我的话:“你对待他像是弟弟,但是他对待你呢?难道你自己没有一点自觉吗?他对待你想什么你不知道么?既然是不想,那就不要给他希望!你这是什么?!”   我抿着唇,不再说话了。   因为我知道,现在只要是我一说话,不管对与错,李爸爸肯定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不过将心比心,如果将来雪糕在高考前为了一个女人不上学,不参加高考,整天在医院里伺候人,我肯定也会非常生气,哪怕那个女人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也会先为自己的孩子着想。   李爸爸对我的语言,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从你刚开始给峥科当钢琴家教,我看你也是个干干净净的女孩子,谁知道你现在竟然这么不知廉耻了?你刚开始给峥科当家教的时候,他才十六七岁吧,还未成年啊,你这是诱拐未成年人!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这样勾搭着我儿子,我就不得不采取点行动了……”   这时候,门忽然嘭的一声被踢开了,李峥科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然后快步走过来,直接拉过李爸爸的胳膊:“爸,你跟我出去!”   李峥科现在有一米八几的个子,而李爸爸也许在年轻的时候很健壮,但是现在毕竟已经年过半百了,不管是在力气上,还是身高差距上,都比不上李峥科。   等着父子两到了走廊上,我病房的门被嘭的一声关上,我都能听见李峥科的声音:“你别在她面前破坏我的形象了好不好?我好不容易现在让她不再排斥我了!”   李爸爸的声音像是隐忍了怒气:“堂堂李家的独子,这么巴结一个这种女人,你可真给我长脸!”   “是你说的恋爱自由啊,你都没管过我姐,你现在凭什么管我!”   “就凭我是你爸!你姐的事儿我没管,你看看现在,还不是离了婚一个人在家带孩子?!你呢?难道是要重蹈你姐的覆辙?!”李爸爸说,“你现在跟我一起走!要不然你就永远不要回来了!”   李峥科的声音忽然低了:“我现在不回去……”   李爸爸说:“好,你不走,我走!”   然后,走廊里就彻底安静了。   我心里一直往下沉,如果真的因为我,闹的李峥科家里不和睦,那真的是我错了。   或许真的是我错了,我应该狠下心来一句话都不和李峥科说。   可是,对着李峥科那样阳光灿烂的笑脸,我又觉得太残忍,也一直在强调着,对他只是像弟弟,像是朋友一样,毕竟,中间还隔着一个李峥科一直引以为榜样的重哥。   我沉思了一会儿,这件事情必定要和李峥科说清楚,必须要把他这样的思想扭过来。   但是,我在病房的床上等了好久,把应该说的话,从头到尾自己演练了一遍,还特意端出来年长几岁的架子来,却没有等来李峥科。   我有点疑惑了,难道是跟着他爸爸离开了?那也就好了。   我下了床,打开门就看见了站在走廊中间的李峥科。   高高伫立的个子,低着头,头上的头发凌乱的好像被狂风卷过的杂草,倒伏向一边,背有点驼,好像从刚才李爸爸离开后,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过。   我走过去,狠狠地锤了一下他的背:“把背挺直!你不是说你最欣赏你重哥要做你重哥那样的人吗?你见过你重哥什么时候弯过腰?!”   然后,我就看见有一些病房里面有人开始探头探脑了。   虽然这一层是单人单间的病房,是市医院里面最好的,但是也不是没有人住,这样站在外面让别人当热闹看,真是不如自己关上门说得清楚。   我就一把拉着李峥科把他拉到了病房里面,李峥科这样人高马大的个子,倒是被我拉拽的踉跄了一下,差点连我也带翻倒在地,还是李峥科眼疾手快地扶了我一下,才避免我摔倒在地。   李峥科扶着我让我坐在床上,自己跟认罪似的,站在病房中间,没有抬头。   我指了指沙发,说:“你也坐过去。”   李峥科抬头看了我一眼,翘了翘唇角,“姐,前两天买的草莓,你要不要吃?”   我抽了抽嘴角,心想着差点要被这个孩子给带跑了,让自己板着脸,说:“你现在就买票,准备回家,”看李峥科张了张嘴想要说话,我打了个手势,“你想别说话,让我说完了你再说,以前也是怨我,我没有跟你说清楚,但是你应该知道,我和你重哥,我们两个证都领了,现在孩子也生了两个了,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别整天动歪脑筋,想这想那的……”   说着说着,我自己就停了下来。   我还是不适合当一个好家长,就算是说这些话,我自己都觉得也是说的不伦不类的,特别是那句“孩子都生了两个了”,好像一句话把我自己说成了黄脸婆,看李峥科的表情,现在也是憋的很辛苦的古怪。   我手指敲了敲床板:“憋的辛苦了就笑出来吧。”   李峥科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这下苦心营造的氛围一下子全都泡了汤。   他说:“姐,你不会真信了我给我爸说的那一套了吧?我就是想在这儿多陪着你,才用那一套糊弄他的,其实我压根就没喜欢你,你跟重哥才是天生一对。”   我抓住李峥科话里的关键点,问:“那你为什么在这儿陪我?”   “那是因为你是……”   李峥科说了这一句话忽然就卡了壳儿了,目光躲闪了一下。   我问:“什么?”   李峥科没说话,抬腿狠狠地踢了一下椅子腿儿,哐当一声吓了我一跳,我都以为他这一秒钟是中了邪了,他却又忽然开口说:“这个原因不能告诉你。”   我:“……”   或许真的是我自作多情了?   其实女人是很敏感的人,对于别人一点细小的心思都看得到,过去,我确实能感觉到李峥科对我的感觉,只不过全都是视而不见的,等到李峥科知道了陆景重是我一直心里住着的人之后,就对我渐渐地淡了一段时间,直到后来又频繁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开始叫我姐。   隐隐约约,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这里面隐藏着什么,但是这些事情又没什么前因后果,我根本就推断不出来。   我们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还是我先歇了一口气:“算了,不管怎么说,你还是要上学去,一切都等你高考完了再说……”   李峥科说:“其实我现在不上学也能上个好大学,我爸之前一直说想送我去国外学金融,等到回来了接管公司。”   “能不能不搞特殊啊,我知道你爸有这个能力,”我不禁揉了揉眉心,“但是你搞清楚,不管他再怎么牛,那都是你爸,而不是你!公司到你手里,是要继续发扬光大的,不是一到你手里就败落了。”   “你怎么就知道到我手里就会败落呢?”李峥科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我肯定会发扬光大的……”   我被李峥科这语气逗得不禁一笑。   李峥科却忽然转了话题,说:“其实,人家都说家里两个儿子的,会为了争夺家产闹得你死我活,如果我拿不到的,那你也肯定拿不到,大不了两败俱伤,不过我真的没想过,我还希望能有个哥哥,那样就可以有人罩着我了,我根本对经商不感兴趣,家里的生意都给他也没问题,只要每年能给我公司那百分之多少股份的分红,我就满足了,还能自己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根本就不喜欢经商,不想进公司管人。”   李峥科这一大段话听得我有点心酸,我想到陆家,以及很多家族,如果是普通的人家那还好说,何必要争争抢抢,就算是砸锅卖铁了也不过那么多东西,但是这些大家族就不一样了,就像陆家……   我甚至都在想,如果陆景重没有生在陆家,那我和他的现在,是不是就不会走的这样艰难了。   跟李峥科的谈话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但是我在李峥科出去的时候,还是私下里给李峥科妈妈打了个电话,想说一下这个事情,结果李妈妈说:“让他在那儿呆着吧,我现在带雪糕去不了。”   我心里有点诧异:“不用峥科,也不用您,我现在就在这儿挺好的,我一个人也……”   李妈妈索性说:“你把电话给峥科,我给他说。”   正好李峥科从外面进来,我以为李妈妈这是要劝说李峥科回去,但是却没想到,李妈妈说:“峥科,好好照顾你佳茵姐,你爸这里我给他说,学校我给你请过假了。”   李峥科眉开眼笑地应了一声:“遵命!”   我:“……”   算了,既然他喜欢在这儿呆着就在这儿呆着吧,毕竟是人家自己家里的事情,我再多说也只能是个局外人。   局外人……   现在,不管是哪个家庭,对我来说都是局外人。   且不说我还不知道我的亲生妈妈到底是谁,就算是像是我知道了我的亲生父亲是S市鼎鼎有名的经济企业家顾振宇,我也不能直接去顾家,就像是顾青城说的,现在除了他知道我的身份,整个顾家都不知道。如果知道了,想必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了。   而我妈妈的家庭,已经因为一点蛛丝马迹闹得人仰马翻了……   其实,如果我想知道我妈妈的家庭,我问顾青城,也可以知道,只不过……我一直在犹豫,究竟要不要打乱别人的生活圈子。   几次我的手指都按在了通讯录上顾青城的名字,几次打通了电话又挂断,手掌横在眼睛上,觉得心很累,索性就把顾青城的手机号直接删除掉了,以后想有什么念想心血来潮也不行了。   对于李峥科不肯走的这个决定,其实我还是很感激他的。   虽然我嘴上说的,想要让李峥科离开,但是他一旦离开了,陆景重还没有醒,只剩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孤零零的,也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   我甚至有时候在想,如果我来的早了,是不是就可以见乔初最后一面,在医院里,两个人还可以一起看美剧。   想到乔初,有时候莫名地眼眶就是湿润,心里一阵阵难受。   ………………   除了李峥科的爸爸的这件事情,这一天最让我心焦的就是,陆景重还没有醒。   去问过医生,医生说各项生理机能都很正常,他现在也不是深度昏迷,而是睡着了,没有醒。   我没忍住,就问:“那他要一直这么睡下去怎么办?”   医生笑出声来,他是李遇介绍过来的主治医生,来之前也必定是受过李遇嘱托的,打趣我道:“睡美人吗?一个吻就醒了吧。”   我顿时有点尴尬,但是在我身后的李峥科毫不掩饰的哈哈大笑出声。   我时常站在陆景重的病床前,看着他十分安静的睡颜,心里想,或许真的是太累了吧。   毛毛,你多睡一会儿。   但是,一定要记得醒过来,你还没有给我们的女儿取名字呢。   ………………   一直到第三天的下午,陆景重才醒了。   在我几乎都害怕医生告诉我陆景重要重度昏迷,就像曾经的蓝萱一样昏睡了整整半年的时候,他醒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刚刚看过了呆在保温箱里的女儿躺到床上,但是下一秒就直接从床上跳下来,没有来得及穿鞋,就冲出了房门。   李峥科在我身后喊:“姐,你穿上鞋啊!”   猛的推开那扇门,我差点撞上刚刚检查出来的医生。   医生急忙扶了我一把让我稳住身形:“慢点。”   我匆忙问:“他……”   “已经稳定了,现在只要按时换药就可以了。”   等医生离开,我抬眼,正好对上陆景重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他的嘴角挂着一丝笑。   但是,明明是笑,为什么会感觉这么苦涩呢。   唇间浸着泪水,味蕾上一片苦涩。   陆景重向我伸出了手,他的手指上缠着白色纱布,听医生说,是因为伤到了指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都用带钩的刺碰到了指关节,那种疼痛,十指连心。   我一步一步走过去,趴在他床上,终于将隐忍了这两天的泪水,决堤流出。   陆景重裹着纱布的手抚着我的后脑勺,声音有些嘶哑,显然是因为伤到了声带,他说:“别哭。”   我拼命地点头,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嗯!不哭!”   陆景重微微笑着,抬了抬手,抚上我的脸:“真好。”   “什么真好?”我不解的问了一句。   陆景重说:“你没事,真好。”   我搂着他的手,贴在脸上,手掌上包裹着纱布,手指尖有点凉。   “咳咳。”   身后忽然传来李峥科的声音。   他说:“重哥,别误会啊,我就是来给佳茵姐送鞋的,她直接光脚跑过来了,你也知道现在她坐月子,不能受凉……”   我不禁脸上一红,拿过李峥科手里给我拎着的一双棉拖穿上,瞪了他一眼:“什么时候这么啰嗦。”   李峥科嘿嘿一笑:“重哥你感觉怎么样?”   陆景重说:“还活着,谢谢你照顾佳茵。”   李峥科听见陆景重嘶哑的声音,愣了一下:“哥,你的声音……”   他的声音沙哑,完全没有了以往的那种动听的磁性,其实,我刚才也注意到了,医生之前说是声带受损,等到恢复了就好了。   不过,我却在李峥科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痛楚。   李峥科又说了两句话,然后十分体贴地出去了,临出门的时候,还帮我把病房门带上了。   “姐,我就在外面等着啊,有事儿叫我!”   这里的单人单间的病床比寻常病床都要大一些,就算再躺一个人,也不会有太大阻碍。我坐在床边,也不会碍着陆景重身上的伤。   扶着陆景重喝了些水,我絮絮叨叨地告诉他关于女儿的一些事情,他还没有说话,我就自顾自地安慰他:“不过没有关系,医生说在保温箱里面呆一个月,配合治疗就可以了,就算是七个月的早产儿,也没关系,她比一般的同时期的胎儿要发育的快……”   后面半句是我自己加上去的,为了宽陆景重的心,也为了宽我自己的心。   我扶着陆景重躺下来,他看着我的目光灼灼,一直盯着我看的有点不好意思,我就说:“你要不要吃水果?”   陆景重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现在陆景重头上有很重的伤,所以不能剧烈摇动。   我说:“那你还要喝点水么?”   陆景重这次索性开了口:“不喝,我想……”   后面的话却忽然没了音,我下意识地就向前倾了倾身:“什么?”   陆景重又动了动唇,温热的呼吸拂在我的脸颊上,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浓浓的笑意。   他说:“我想亲你。”   ☆、第一百二十五章 认不认哥哥+望眼欲穿 (谢谢大家的钻石加更三千字)   因为陆景重的这句话,顿时,我的脸烧了起来。   如果是以往,陆景重肯定不会用这种口吻来征求我的同意。而是直接就俯下身亲上来了。但是现在,他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所以,他现在说这句话,摆明了就是要我主动的意思。   我眯了眯眼睛,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故意做出一副很轻松的口气:“喂,想让我亲你就直说,还非要绕个弯子,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说话这么不直白啊。”   陆景重眼角上扬起来,口吻已经稍微带了一丝轻佻,“那你亲是不亲?”   我心一横,闭上眼睛。就在陆景重唇上飞快地落下了一个吻,更想要起身,却被陆景重揽住了腰,我稍微一挣扎,他就痛呼出声,我也不敢挣扎了,怕压着他的伤口,就撑着身子,任由他在我唇上亲吻着,吸吮着,顿时感觉到有一股清冽的口气,好像甘泉。   经过昨天的惊吓,在劫后余生的时候,能和最爱的人接吻。是最幸福温暖的事情了。   不过我也撑不了多久,有些累了,就顺势躺在了陆景重的身边。   床足够大,我侧过身,把胳膊横过陆景重的胸膛,触手都是一层一层厚重的纱布,我问:“疼么?”   陆景重说:“看见你就不疼了。”   我嘿的笑了一声,“什么时候学会这样甜言蜜语了啊,说的我心痒痒。”   陆景重问:“那你喜欢听么?”   我点了点头。   陆景重说:“那就一直说给你听。”   这句话陆景重说的一本正经的,让我听了脸庞发烧,烧到了耳朵根。   这时候,病房门忽然从外面推开了,我还没来得及扭头看看进来这人是谁,就听见一人的声音。忙不迭地说:“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还有李峥科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声音:“是周峪森应要闯进来的,跟我没关系啊。”   这两人一前一后,真是让我觉得好笑。   我连忙起身,帮陆景重把被子掖好,回头向周峪森微微一笑。   周峪森穿着黑色的大衣,长及膝盖,一双眉目熠熠生辉,比起来先前见过的时候。像是清减了许多。   当时云南之行的时候,周峪森算是认识了乔初,但是这一次乔初走的这样仓促,竟然几个昔日的朋友一个都没有见到。   周峪森比往日看起来稳重的多了。多说了两句话,正好医生进来帮陆景重换药,让其他人都出去。   李峥科就带着周峪森先出去了,但是我站在门口,没有走。   我说:“我可以帮忙的。”   医生似乎是得到过李遇的交待,知道我和陆景重中间这种比较特殊的关系,对我也就没有再作要求了。   虽然说我要留下来的,但是有护士在一旁帮忙,我完全就是站在一旁看。   陆景重头上的伤,肩背上的伤,还有腿上和脚踝关节上的伤,白色纱布取下来之后,一片狰狞,血肉模糊,就算是我光看着,也觉得内心好像有千万虫蚁在啃噬,揪心的疼。   如果只是我看着就这样难受,那当时的陆景重呢,他是怎么忍下来的。   换下伤药就用了二十多分钟,医生临走前叮嘱我,虽然说陆景重醒了,但是不要他过于劳心劳神。   我点了点头。   陆景重额上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伤,有的伤及骨头,换药也是一件十分折磨人的事情。   我不禁想起来那天在那个废弃的工厂里,那样重的打在陆景重身上,心里就开始抽搐。   见我仍然站在门口没有动,陆景重没有伤的太重的左手向我招了招手:“过来。”   我这才猛地回过神来,一步一步挪过去。   陆景重要拉我的手,我坐在他身边,轻轻躺下,却不敢随便乱动了,真的怕随便压到他身上的伤。   “吓到你了?”陆景重的手指轻轻拂在我脸上。   我摇了摇头:“没有,”我硬起口吻来,“你是我男人,你不为了我受伤谁为了我受伤?”   头顶传来陆景重低笑,不过并没有说话。   我挑起眼角来看他,眨了眨眼睛:“你说是不是?”   陆景重的吻落在我的发心:“佳茵。”   “嗯?”   “我爱你。”   心里忽然被一波汹涌而来的浪潮瞬间吞没了,好像周围全都是花的海洋,而我就是海洋中的那一叶扁舟,起起伏伏,随风荡漾。   我愣神了片刻,才扯了扯嘴角:“呃,好肉麻。”   说了一会儿话,陆景重的声音就开始低下去了,他确实是精神不济,我在他枕边躺了一会儿,他已经闭上了眼睛,我轻轻地叫了他一声,他轻轻“嗯”了一声,但是并没有睁开眼睛。   近距离地看他的脸,除了额上包着纱布的那一块,白皙英俊的脸上,也有一些淤青,英挺的鼻梁上有血痕,已经结痂了。   不知道陆景重脸上的这些伤痕,要多久才能完全淡去。   到时候要上网查一查,有什么可以淡去痕迹的药方。   正在想着,病房门忽然开了一条门缝,李峥科探着头进来,张了张嘴,又见陆景重已经睡了,就招了招手让我出去。   我生怕吵醒了身边的陆景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帮他掖好了被角,才出了门。   李峥科在门外,一见我出来,就说:“周峪森要去云南了。”女木见圾。   我一听心里也是一惊。   虽然说周峪森比李峥科大几岁,但是可能是比较能说得上话,李峥科就从来不用“哥”来称呼他,全都是叫的全名,现在也是,回到我的病房,开口就是:“周峪森,我把我姐给你叫来了。”   我:“……”   周峪森正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报纸,却不是当天的报纸,看起来年份夜景有些旧了。   我知道他的这习惯,自从唐卡失踪以后,他就有了收集各地报纸的习惯,把那些报纸分类归在一起,按时间顺序排列好。   等我走过去,周峪森吧手中的报纸放进袋子里,才抬头看着我:“恭喜你当妈妈了。”   李峥科在一旁插嘴:“早就当妈了,这是第二个孩子,真是瞒的好辛苦。”   我直接伸手在李峥科脑门上推了一下:“你不也没问过啊,我又没瞒着你,再说了,峪森早就知道这事儿了。”   李峥科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拿着一筐草莓去卫浴间洗。   我忽然想到,在去年从云南回来的时候,唐卡说的是让周峪森在暑假的时候去找他,但是后来我又给那个云南的警察张毅打电话,张毅说估计是到过年之后完成最后一次任务就可以退了,现在……   我问周峪森:“这次唐卡从那里面退出来了?”   周峪森点了点头:“那个警察昨天联系我了,说让我去一趟,说是唐卡要见我,我问他什么事儿,他也没说,只让我抓紧时间过去。本来说是要派车来接我的,但是C市和云南又是天南海北的,往返花费的时间就太多了,我就坐了高铁,途经这里,正好来看看。”   “乔初的事……”   周峪森打断我的话:“峥科都告诉我了……可惜,葬礼的时候我没有来,今天天色还不晚,我去墓地看看乔初。”   我点了点头:“你不认路,让峥科带着你去。”   和周峪森,算是四五年前认识的朋友了,不管是原先没有改名字时候的乔初,还是之后的郑娆荣凌,后来的周峪森和唐卡,好像是一条紧密的线,密实的网,将我生命中的这些人,像是磁铁吸铁石一样吸附到我身边。   但是,乔初已经走了。   郑娆,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年那种为了一点点骨气,在酒吧外面跟我说“不要告诉其他同学”。至于荣凌,真的,从四年前,我就没有看透过荣凌,现在同样,也看不懂他。   还有就是周峪森和唐卡。   我一直在想,当时唐卡为什么会让我来照顾周峪森,但是,如果真的没有唐卡这个人,或许,我和这样两个人,根本就不会有交集。   ………………   这几年里,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是周峪森帮了我。   记得四年前,一次有一种忽然涌上来的呕吐感,从上课的课堂上就捂着嘴冲出去进厕所去吐,面对其他同学不屑和鄙夷的目光,只有周峪森一个人走过来,给我递过来一杯热水。   当天,我就去药店里买了验孕棒,不是说我敏感,之前有和陆景重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做防范措施,但是我记得,在温泉馆的那几天,因为没有备着,也就没有用,等到回来了,又因为陆景重的忽然离去,我心神不宁,根本就把这档子事儿抛到了脑后,直到现在,看着验孕棒上那红红的两道杠,才知道,完了,我真的怀孕了。   可能是当时精神不济的原因,我一直没有怎么在意自己生理周期不调的规律。   这一次,还是周峪森和我一起去医院里做了B超,查出来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将近两个月了,如果做人流手术的话,是在三月份之前是最好的,但是,在做人流手术之前,我却犹豫了。   我记得特别清楚,当时那个妇科大夫还劝我要想清楚,还一边指责陪我去医院的周峪森,但是周峪森一句都没有反驳。   毕竟,一个高中还没毕业的女生,未婚先孕这种事情,就算是现在的世风开放了,也有很多人都难以接受。   周峪森看出了我的犹豫,他知道我和陆景重中间的一些过往,索性就说:“这个你想清楚了。”   最终,我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周峪森就帮我找房子,帮我给学校里办了休学。   高考结束那天,我看着从考场走出来的周峪森,就问:“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周峪森说:“不,感情上的事情,没有对错。况且,你的事情只有你自己了解,其他人全都是局外人。”   而且,在生下的那天,也是周峪森陪我去医院的,在手术室外面等了两个小时,宝宝抱出来的时候,他是第一个抱到孩子的,或许就是这种缘分,雪糕断奶之前的半个月里,都十分黏着周峪森。   ………………   李峥科和周峪森去乔初的墓地走了没多久,我正打算想个办法,看看有没有可能能挪到两张床的病房里,那样我就不用想看陆景重一眼,还要穿过长长的走廊了,不过以陆景重现在的情况,还是不宜动弹。   我先去看了看我的小宝贝女儿,听到医生说现在改良的状况很稳定,我也觉得很欣慰,心想着一会儿去找陆景重给小女儿起名字。   刚准备转身,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这就是我的小外甥女?”   我扭头,就看见了顾青城,正微微低着头,看着保温箱里的婴儿。   “你想干嘛?”   我就好像刺猬一样,看见顾青城,浑身的刺就竖了起来,不自禁地就挡在了保温箱前面,下意识地护着自己的孩子。   顾青城像是被我这种架势给逗乐了,一张万年冰封妖孽的脸笑了起来,摊了摊手,“是说过了,这是我的外甥女,你觉得我想干嘛?”   “你还真是挺自恋的,”我冷笑了一声,“这是我的女儿。”   因为这里有护士在看护,我和顾青城的对话,已经引起看护的护士屡屡抬头看向我了,于是我拉了顾青城的胳膊一把:“跟我出来。”   顾青城微微顿了顿脚步,还是跟在我的身后走了出来,并且一路尾随我到我的病房。   一开门,我就看见桌子上满满当当放着好几个营养品的礼盒,还有一大捧鲜花,娇艳欲滴,不禁就顿下了脚步。   顾青城在我身后说:“怎么不进了?”   我一听他这种口气,就知道这铁定是他送的。   “你送这么些东西给谁?我现在特别好。”我板着脸说。   顾青城倒也真的不把自己当外人,进来了就往沙发上一坐,拿了果盘里的草莓吃起来,“你说我送这些东西给谁?当然是给我妹妹和妹夫了。”   我不禁皱了皱眉,听着这两个称呼真是觉得别扭,不过看顾青城的样子,倒是怡然自得的。   自从上一次在陆氏大厦里,顾青城对我坦白了之后,我就没有再联系过他了,也没有顾家的人找上门来,我就断定,顾青城说的是对的,现在只有他调查了我的身世,他的父亲还不知道他养了二十几年的女儿其实并不是亲生的。   我忽然觉得奇怪,为什么顾青城会知道我这里的突破点呢?   看着顾青城现在挑着眼角看我的眼神,我觉得浑身不自在,就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顾青城翘起两条腿放在沙发扶手上,双手手指轻叩着皮带扣:“冥冥之中。”   我翻了一个白眼。   这话说的真是让人余味未尽,但是我也知道了,他对于这个问题不想说,我也没有勉强人家说出来的资格。   顾青城却忽然换了个口吻,问:“你和C市的荣家结下了什么梁子?”   我微微一愣。   和荣家……   那也就是荣凌了。   但是,我和荣凌真的是没有什么过节,就算是有,也都是在郑娆身上,转瞬,我的脑子已经转了几转,“你问这个做什么?”   顾青城忽然直起身来:“你没觉得这次绑架蹊跷么?”   “蹊跷?不是郑娆做的吗?”   顾青城一笑:“你以为男女情爱真的那么伟大么?郑娆也只是荣家放在台面上当靶子的人,主要还是荣家和你老公所代表的陆家,去年,煤矿坍塌那件事儿你知道吧,其实陆正宇的下场,不仅仅是陆氏内部的施力,还有外界的荣家,这就是里应外合内外交困了,瓮中捉鳖也不过如此。”   刚开始那几句话我听的是迷迷糊糊的,但是到最后“瓮中捉鳖”这四个字,还真是让我解气,不知道陆正宇知道了顾家大少把他看做是翁中的王八,会不会气的吹胡子瞪眼睛。   顾青城接着说:“你也就算是成了牺牲品,不过还好,有惊无险。”   “有惊无险?”我说,“你从哪里看的没有险?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儿,我怎么会被吊在十几米的高空,眼睁睁看着陆景重为了我被人打到吐血?如果刚刚那天李峥科晚了一步,没有从下面伸手托住我,现在我的孩子已经死了!也不用现在孤零零的躺在保温箱里,因为肺部发育不好靠呼吸机呼吸!而是好好地呆在我身边!”   我完全是吼出来的,好像这些天因为这些突如其来的事情而郁结在心里的怒气,全都因为顾青城这句话,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就狠狠地吼了出来。   顾青城先是微微愣了一下神,但是瞬间就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只不过嘴角没有了笑意,一双探寻的眼睛看着我。   顾青城和陆景重的眼睛一点都不像,但是都让我有一种感觉,在这两个人面前,我伪装的坚强,根本就无处遁形。   我转了头,看着这桌上的东西,又看了看顾青城,微微耸动了口气:“东西我收下了,谢谢你。如果顾家没打算认我,那么就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打扰我的生活,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都在。”   我这句话摆明了就是送客的架势了,但是顾青城却还保持着起初的姿势一动不动,反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顾家没打算认你?”   我的手猛的抖了一下,水杯里的水向外迸溅出来,刚刚倒的开水烫了一下手背。   顾青城看到我这副囧样似乎觉得很好想,脸上的笑更开了:“就算是顾振宇没打算认你,从上次拿那份DNA报告让你看,我就已经认下你了……只不过,”顾青城微微敛了一下眼睑,“只不过,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打算认我这个哥哥?”   挑高的眼角,勾起的唇角,我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生冷不忌的妖孽,怪不得都说祸害贻千年。   但是,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妖孽当哥哥?也不错。   这个念头从脑子里突兀的蹦出来,我就吓了一跳,我这是在想什么?!   我正了正神色,说:“DNA的检测,我要重新验一次。”   顾青城打了一个响指,“没问题。”   “你……”我顿了顿,抬起眼睑,“你知道不知道我妈妈是谁?”   顾青城挑高眉:“你想知道?”   “我……”   我真的要知道我的亲生母亲是谁么?如果一旦知道了,也只能远远地看着,如果她过的幸福,我会有怨念,为什么当初要把我丢掉。如果她过的不好,我也会心里难受。不管如何,知道了只是知道了,我并不能上前相认。   顾青城看出了我的犹豫,他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站起身来,向门外走了两步,说:“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为好,知道了反而心里难受……我这几天都住在医院旁边的酒店里,我每天都会过来看看,如果有要求,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走到门口,他却又忽然折返回来,拿出手机来按了几下,我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的说:“我知道你肯定把我的手机号码给删了,存下这个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见我没答应,他无奈地一摇头,掏出来衣兜里的打火机上下揿着,“我说妹妹,这真是为了你好,你看,你现在一家三口全都在医院里,除了你还能动弹动弹,下去走走,陆小五现在连地都不能下,就李峥科一个小毛孩子,遇上事儿你觉得能有多大用?”   顾青城这些话才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确实是,如果再真的遇上郑娆那种人,这一次没有陆景重来救我,我必定要被郑娆整死。   那么,我一定要在郑娆采取下一步行动之前,先下手为强。   不过,很明显,顾青城的话,我理解错了意思。   等我想要从病房门口出来的时候,猛的看见自己的病房门口站着两个黑衣的壮汉,顿时吓了一跳,转身就把门给碰上了。   靠着门喘了几口气,再开门,这两个人正站在我面前,低着头:“杜小姐,是狼哥让我们在这里守着的。”   “狼哥是谁?”   “S市城西的顾青城,在道上的名号是玉面狼,我们叫他狼哥,或者老大。”   我抽了抽嘴角,面无表情地说:“就是大boss了是吧?”   这两人没搭理我的话,估计是不懂boss是什么意思,看我僵持着,就继续说:“如果您在房间里有什么状况,只要大叫,我们马上就会进去保证你的安全。”   我点了点头,看向走廊,在陆景重和保温室门口,都有两个身穿黑色衣服的壮汉,于是我十分僵硬的转身,关上了门。   坐到床上,我给顾青城打了个电话,问:“门口那俩人怎么回事啊?”   话筒里隐隐有水声,顾青城说:“临走的时候不是说了么,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全。”   我说:“在医院这种地方那想什么话啊?人家看见了肯定还以为是黑社会的。”   顾青城的声音带了几分笑意:“难道不是吗?”   我一时语塞。   顾青城接着说:“你想要去哪里,都请便,他们不会阻拦你,如果是出去不想让人看见,就告诉他们,他们就会隐藏在暗处。”   我听着顾青城这么详尽的解释,不禁笑出声来:“怎么好像是无间道。”   顾青城也是一笑:“就这样吧,我晚些时候再去看你,我有电话进来了。”   和顾青城什么时候这么熟悉了,我竟然觉得彼此之间的谈话好像更随意了一些。这种人,还是保持距离要好的多。   挂断电话,我就去了陆景重的病房,因为快到了晚饭时候,我就交待其中一个黑衣人:“在XX大街,有一个南记,你去帮我买三份小米粥,还有一笼灌汤包,”我忽然想到李峥科现在正处于青春期,需要多吃多补,就改口说,“三笼灌汤包。”   黑衣人对视了一眼,我知道他们肯定是不愿意就这么出去的,毕竟人家是黑道上的人,不是给人跑腿的,我正打算说算了,然后自己打电话叫外卖,黑衣人说:“好。”   我对着那人的背影喊了一声:“你可以给你家主子带一份,家常的,挺好吃的!”   那人脚步顿了顿。   等我转过身,我才发觉也许是自己措辞有问题,这样一来,好像是我故意贬低了他一样,但是我真的没有这个心思,等那个人回来了,还是应该道个歉。   我推门走进病房,不期然就撞上了陆景重黑漆漆的眼神,他好像已经盯着房门看了很久的样子,看见我的那一瞬间,唇角向上扬起。   我说:“你什么时候醒了?”   陆景重招手让我躺在他身边:“早就醒了。”   我给他倒了一杯水扶着他喝下,才笑着说:“那你就一直盯着房门看啊?”   陆景重点了点头:“望眼欲穿。”   我走到茶几旁,给他削了一个梨,因为陆景重头上和下颌上都有伤,不能张大嘴咬,所以我就用刀子切成小块的,用牙签扎着往他嘴里放,他张着嘴等我喂的样子特别萌,好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就伸手做出要把梨丢进他嘴里的姿势,却又临时收了回来,让陆景重张嘴咬了个空。   陆景重:“……”   我忍不住快要笑岔了气,觉得笑的实在是厉害了,肚子都疼了。   陆景重说:“一笔一笔我都给你记着呢,等我好了,咱们慢慢算。”   我忍不住伏在床上,向他抛了个媚眼,明知故问:“算什么?”   陆景重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来:“算账。”   我笑着又要喂陆景重吃梨,他却转了转头:“不吃。”   我知道陆景重这是要找我要台阶下了,每个男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小孩儿,时不时的童趣一下,又时不时的大男人一下,可能是我最近有了孩子,内心母爱泛滥了,玩心大起,就伸过手来,两指捏了一小块梨,凑过来放在陆景重嘴边,用逗小孩子的那种语气,说:“对不起啦,我错了好不好?乖,再吃一口?”   陆景重看了我一眼,然后张嘴,一下子咬住了我手中的梨,顺带还有我的食指。   他软软的舌尖在我指尖一划,我顿时觉得指尖一阵轻快酥麻的电流,就想要往外抽手,却被陆景重用牙齿咬住了食指尖,轻轻地咬着,还用舌头和口腔吸吮,还刻意发出一点声音来。   我觉得脸庞发烫,忽然灵机一动,就想了另外一个辙。   食指一勾,我向前轻轻地刷了一下陆景重的齿根,然后向后逗弄着他的舌头,趁着他齿关松动,我就抽出了手指,顺手往他衣襟上一抹。   陆景重看着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真是个坏丫头。”   说到丫头,我就想起来自己的小女儿,就问陆景重:“咱们的乖女儿,你说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陆景重略一停顿:“你定吧,我不会起名字,当初雪糕的大名昭,就觉得你起的挺好的。”   “什么啊,”我说,“我的名字还是你给起的呢。”   陆景重说:“那是我随便起的。”   这时候,门外忽然两声敲门声,我赶忙从床上起来,帮陆景重整理了一下被子,又自己竖了竖衣领,才说:“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刚刚帮忙去买小米粥和灌汤包的大个子,这样的大个子,反而手里拎着两个外卖盒子,看起来实在是很不协调,我接过他手里的外卖盒子,然后说:“谢谢你了,真是辛苦了。”   大个子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出去了。   我冲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句:“大哥,刚才我不是故意那样叫你的,对不起了。”   他一直是挺沉默寡语的,现在听我这么一说,还转过身来加了一句:“灌汤包的味道是不错,我给老板带了两份。”   病房门再度关上,我晃了晃手里装灌汤包的餐盒,故意打开一条缝闻了闻:“啊,真香啊,想吃不想吃?”   陆景重一脸笑意地看着我,没说话。   “好啦,你嗓子不好受,快说咱家女儿的名字,今天晚上就饶了你,要不然,哼哼,就饿着你不然你吃饭!”   陆景重撇嘴:“周扒皮。”   我故意做出来一副很吃惊的样子来:“扒皮?!你舍得让你如花似玉的闺女叫这个名儿?快说,再不说我就自己吃独食了啊。”   说着,我就自己将满溢着香气的灌汤包一口咬了半个,鲜美的汤汁从嘴角流了下来,我赶忙抽了一张纸巾擦去。   陆景重忽然用那种特别可怜兮兮的口吻说:“我饿了。”   我手一顿,不过别开脸没看他。   陆景重接着说:“我从昏迷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了。”   这下,我成功地自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看着手里的灌汤包,真是有点周扒皮的意思了。   陆景重又狠狠地烧上一把火:“不过没关系,我看着你吃,只要你不饿,我怎样都没关系。”   真不得不说,陆景重就会挑着我心尖上柔软的部分,只要是轻轻一触动,我就缴械投降了。   我想到陆景重长时间没有进食,不能一次性吃太多,就喂他吃了一个灌汤包,把小米粥盛在碗里,一汤匙一汤匙地喂他。   “你说顾青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我一直对顾青城这个人挺好奇的,按理来说,他从来没有害过我,我对他应该是不多成见的,可是,我总觉得这人说不上来哪里有些不对劲。   陆景重抬了抬眼睑看了我一眼,说:“你想知道?”   我点了点头。   不知不觉中,这个跟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也算是用另外一种方式,走进了我的心,让我下意识的想要多了解他。   陆景重才告诉我,顾青城的母亲因为是S市某个社团头把交椅的女儿,之后和顾振宇离婚之后,就带着顾青城回了社团,外公很喜欢顾青城,就执意摒弃了几个孙子,把顾青城培养成继承人,也是由于顾青城手段实在是狠辣,他的那些堂兄弟表兄弟都怕的很,有的索性就拖家带口的搬出去住了。   我问陆景重,“到底狠辣到哪一种地步?”   陆景重说:“你见过杀人么?没有吧,但是这个男人,能徒手打过三个歹徒,夺了他们的刀,并不急于一刀毙命,而是找准了手筋脚筋,一根根的用刀挑断,就算是那种疼痛,都让人生不如死。那种刀尖上舔血的生活,他们天天都在过,断人一只胳膊一只脚的,都实在是常见。”   我听了,后背上顿时凉飕飕的向上窜着冷气,好像在听鬼故事一样。   而就在这是,我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我收到了一条短信,而发信人就是现在让我后背汗毛直竖的顾青城。   ☆、第一百二十六章 比如说……你   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抬头看向顾青城,他也正看着我,眼神里显而易见的询问。   我咧开嘴笑了笑。拿手机屏幕对着他:“你看。”   陆景重用没有受伤的食指一点屏幕,念道:“灌汤包不错,谢谢。”   我一时间有点惊奇了,“就这样?”   陆景重忍不住轻笑出声:“你以为是什么?”   我翻过来,又看了两眼那条短信,然后回复过去三个字:“不客气。”   晚上,李峥科一个人回来了,他已经送了周峪森去车站,踏上去找唐卡的路,我给周峪森发了一条信息,“见到了唐卡给我发条短信。”   周峪森不过两分钟就回复了这条短信,只有两个字:“一定。”   ………………   在医院里的生活,非常枯燥。原本我想要搬过去和陆景重住在一间病房里,结果倒是让那个医生吵了我几句,说:“俩人一个比一个伤的严重,这么折腾干什么?!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我觉得他是不是这几天折腾的也真是受够了我了,才会找到一个突破点发泄出来,连忙说:“不好意思,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   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前几天还觉得这个医生看起来挺平易近人的,生气起来简直就是一只狮子。   我注意到他白大褂前面别着的一个姓名的铭牌,写的是:方元东。   这个时候,站在我身后的李峥科冷哼了一声:“你干嘛这么吵我姐啊?你不就是把平常的不满带到工作中来了么?你这种公私不分的……”   李峥科把我护在身后的感觉,真的让我感觉心里一热。   不过,在医院这种场合。我还是连忙拉了一下李峥科:“乱说什么。”   对方元东的医术,我当真是没有话说的,如果在医术上不在道上,也不会被李遇派过来。   “你拉我干嘛啊?”李峥科说,“姐,你不知道,这人就是抱怨吃住条件太苛刻了,真是心口不一,昨天我还听见他给我三叔打电话说呢,现在就又是一副嘴脸。”   方元东脸上闪过一丝惊异:“你三叔是……?”   李峥科轻蔑地一抬眼:“李遇,怎么,吓到了吧?”   方元东想必也是第一次知道李峥科竟然是李遇的侄子,不过像是在这种大家族里面,各种关系盘根错节的。或许抬头不见他低头见的都是亲戚。   他笑了笑,说:“你想跟你三叔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他一气之下让我回去,也正好合了我的心思。”   李峥科一努嘴:“我才不会如你的愿!”   方元东耸了耸肩,不置可否,不过临出病房来,还叮嘱了我几句,让我好好地卧床休息。   以前我以为李峥科已经足够成熟了。也长大了不少,但是今天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其实他还是稚嫩的很。有一丁点小事情就要发脾气,还是在家里从小到大宠的习惯了,就像是雪儿一样,在家里三世同堂只有他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不把她当掌上明珠对待么。   不得不说,我羡慕有父母疼爱的他们。   但是总归是宿命,如果我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里,那么也就不会遇上陆景重了,真的就像上一次陆景重在乔初的事情上给我说的那句话——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必定会为你留一扇窗。   ………………   虽然主治医生方元东不同意随便换病房,但是我还是会经常到陆景重的病房里。   因为现在我也不方便,所以就请了护工,给陆景重换衣服或者是做一些其它的事情,有一次护工不在,陆景重就问我:“护工呢?”   我说:“好像是出去买吃的东西了。”   陆景重登时就闭了嘴。   我笑嘻嘻地凑过去:“怎么了?让我做也是一样的。”   陆景重闭上了眼睛:“不用,等护工回来了吧。”   我一听陆景重这么说,就开始猜测了,人有三急么,顿时就明白了,嘻嘻嘻地凑过去,手指一下一下的抚着他病号服露出来的锁骨撩拨他,在他抓住我的手的前一刻,抽身离开。   陆景重索性扭过头去不搭理我了。   我是有轻重的,当然也明白陆景重心里大男人的自尊心,逗了他两句,就从床底下拿出尿壶来,顺势就拉下来陆景重的被子,陆景重这个时候特别像是个被欺负了的小媳妇儿,睁大眼睛瞪着我。   我只要摊手:“憋着肯定好受,万一憋出毛病了怎么办,我不看行不行?”   陆景重别开脸,但是我分明是看到他耳根有点红了。   以前陆景重总是打趣我,现在总算找到机会来倒打一耙了,忍不住心里就小小的猥琐了一把。   我帮陆景重褪下裤子的时候他没有反应,索性就直接一下子把他的裤子拉了下来,连同内裤。   陆景重的小家伙一下子跳了出来,我顿时脸一红,没有反应过来,直愣愣的看着他在我的视线下越来越硬的某物,脸上实在是烫得很。   陆景重磨着牙:“佳茵,你看够了没有?”   “哦,看够了。”我这才反应过来,顺嘴说道。   陆景重:“……”   我赶忙手中的尿壶赶紧递上去,然后冲陆景重暧昧的一笑,他脸上一黑。   哎,自己想要开放一次还是不了了之了,以后这种事情还是劳烦男护工来做吧。   正巧,这么想着的时候,护工就回来了,现在我俯身趴在他大腿上的姿势,真是能让人浮想联翩了。眼看着男护工轻咳了一声就转身要出去,我连忙叫住他,也没来得及把陆景重胯下的小家伙塞进去:“我去一趟洗手间,你过来帮忙。”   说完,我都没敢看陆景重的脸色,就急忙走出了门,听着身后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我宁愿相信是医院里出了老鼠。   我就先回了自己的病房,身后照例是有两个黑衣人跟着。   顾青城似乎是很忙,自从上一次离开后,就只留了这么几个黑衣人跟着,自己倒是一次都没有来过了,我也正好清闲,不用应付这个应付那个。   对于顾青城,我心里还是有芥蒂的,总不能说,自己活了二十多年了,突然有一天,自己一直以为的亲妈说不是自己亲妈,然后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找了上来。   经过这几年的磨练,我觉得自己的抗压能力是越来越大了,很善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四两拨千斤的招数也是跟高明学了不少。   想到高明,我心中一动。   在年前,高明驱车把我带到陆景重家里,告诉我其实陆毛毛没有死之后,我也就再也没有见过高明了。   翻开手机的通讯录,找到高明的手机号,我拨通了过去,但是很遗憾是关机。   现在这时候,既不是晚上也不是早上,按照高明这个超级工作狂来说,一天二十四小时开机手机随时为陆景重恭候,恐怕只有在飞机上才会关机,现在……难道是在飞机上?   看了一会儿电视,我就又给高明打了一个电话,还是关机。   我之所以会这样锲而不舍地给高明打电话,是真的想要弄清楚,之前陆正宇说过的,他说陆景重将来某一天,是肯定会宣布重回娱乐圈的消息的,如果陆景重真的有这个打算,那高明现在绝对是在为他谋划。   我想过,这件事情要不要问问陆景重自己,但是对于陆景重这么一个高傲的人,就算是我张的开嘴,他也不见得会实话告诉我,指不定就又是几句话的敷衍了事了,典型的闷骚。   又隔了一会儿,给高明打的电话总算是接通了。   “高明,我是杜佳茵。”   我这么热切的报上名字,换来的却是高明那边懒散的一句:“哦,我知道。”   我讪讪地一笑,说:“你现在有事么?如果没……”   高明直接打断了我的话:“有事,我刚刚下飞机。”   或许,高明认为是我葬送掉了陆景重的前程,他苦心孤诣的这十几年,在国内受排挤,再到国外从头开始,一点一滴,从头开始,高明陪伴,所以他知道的一清二楚,知道这种放弃意味着什么,虽然我没有眼睁睁的看着,但是我心里也清楚。   现在,不管过程如何,结果都已至此。   我只问一句:“那你现在……是为谁工作?蓝萱么?”   因为我记得在最后一次和蓝萱坐飞机,我曾经就拜托过蓝萱,那个时候还以为陆景重生死不明,高明毕竟是跟随陆景重多年的人,就让蓝萱这个在圈子里的大姐大能够照顾一下昔日旧友,蓝萱在圈子里的名望也是极高的。   很久,电话里都没有声音。   我笑了笑,知道不管是原来的薇薇,还是现在的高明,对我都不怎么喜欢,现在对我的印象更是差到了极点,算了,别人对我的印象,一向就是两个极端,喜欢的十分喜欢,厌恶的更是厌恶,也有不喜欢装喜欢的,比如郑娆,带了接近的目的,现在,我想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过,没有弄死我,应该是带了一些遗憾的。   我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我不想多为我开脱什么,说陆景重是为了我以一个假死的名号退出了娱乐圈,无可厚非,但是也不是完全为了我,不过我很感动,死心塌地的感动,”我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了,略一停顿,整理了一下思路,才继续说,“我的意思,主要是,看看有没有机会,让他重新走到公众面前的?他为了他的事业,真的付出了很多,我不想他现在才三十岁,就从此失去了喜爱的东西……好了,我的大概意思就是这样,这些话你不要跟陆景重说,我是背着他打电话给你的,看着我最爱的人有最光辉的一面,我才会更高兴。”   我正想要挂断电话,确定话筒里传来高明的声音:“我估计两个小时之后就到了,你如果没什么事儿就好好在病房里呆着吧。”   我听了这话一愣:“什么意思?”   高明说:“我现在等动车去X市,放心,不是看你,是看我家Vincent。”   我:“……”   其实,经过了这些事情,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在陆景重是天王巨星的时候,我默默地跟在他身后,闪光灯背后的阴影下,都不一定有我自己,我觉得特别委屈,想要走上前,做那个和陆景重并肩的人。   但是,我当时根本就忘记了,其实,陆景重在闪光灯下,那都是表面的,只有在我面前,他才是真正的他自己。   我愿意远远地站在台下,就像是上一次,他开演唱会的时候,我站在台下,看着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他,真的是打心眼里高兴,真的,我忽然想起,那天体育馆外,我对耿雨霏说的那句话:“舞台上的,是我男人。”   高明说的没错,果真,不到两个小时,高明就来了。   再一次见到高明,我内心的起伏很大,直接冲上去一把抱住了高明。   他顿时有一些僵硬了,不过还是拍了拍我的背:“好了,带我去看看Vincent吧。”   陆景重见到高明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惊讶,但是我分明可以看到,他眼睛里迸发出来的神采。   高明询问了一下陆景重的伤势,我能看出来,他是有话要单独跟陆景重说,所以就带着身后的李峥科出了门。   李峥科抱怨了一声:“干嘛要避开你啊?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我推了李峥科的脑门一下,“别瞎说。”   李峥科揉了揉鼻子:“我是为你抱不平。”   高明和陆景重谈过以后,也告诉了我一些事情。   有一些,确实是想陆正宇曾经告诉过我的那样,比如说,现在陆氏内忧外患,已经快要垮掉了,还有一些就是关于陆景重要不要回归。   高明说:“Vincent有顾虑,他的顾虑明显就是你……”   我打断了高明的话:“我全力支持啊!”   高明说:“除了你,还有蓝萱,毕竟蓝萱因为Vincent的事情已经宣布要终身不嫁了,虽然事实上这不是为了他,但是,一旦Vincent回来,就涉及到到底要用什么方式回来,还要以大众能接受的方式,现在欺骗大众是很严重的事情,不是因为你有才能就怎样,一旦触犯了别人的底线,事情就更会覆水难收,搞不好还把蓝萱也给拖下水,到时候如果真的到了那种地步,谁都不好过。”   我听了这些话,没有说话了。   高明说的没错,这都是一道道坎,如果真的过犹不及,反而会起相反的效果。   我正在想着,高明忽然问:“外面那些保镖……”   “顾青城留下来的,”我无奈地一笑,“说是可以保护在医院里的安全,毕竟这里也是公共场所。”   高明挑了挑眉,不过也没有再询问什么了。   我知道高明在想什么,顾青城在S市,和C市还是一江之隔,现在又为什么会来到我的老家X市呢,现在,我和顾青城是同父异母的兄妹的事情,除了我们两个当事人知道,陆景重知道,恐怕就连李峥科都是云里雾里的。   但是,现在这事情,真是知道的越少越好,我不想要影响到别人的生活,我亲生父母的生活,也不想让别人影响到我自己的生活。   本来想让高明在酒店里住一晚,但是他说有十分重要的事情,直接要去外地,我也就没有再多做挽留了,不过在他临走之前,说:“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   ………………   其实,我到现在为止,都不太能看得透陆景重。   他有什么困难,从来都不告诉我,硬生生憋在心里,但是,唯独有一点,我看的通透,那就是陆景重对我的好,他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在对我好。   从一开始,他就对我好,就算是有时候摆出酷酷的样子,表现出来的都是对我的好。   只不过,这一次,我决定要和陆景重好好谈谈。   但是,要是想去找陆景重,必须有一个契机,总不能直接上去就是一句“我要跟你谈谈”。   于是,我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抱着被子去了陆景重的病房。   因为,为了今天晚上的谈话能够继续,我在晚上给他喝了一杯浓咖啡,所以,料定了他也没有睡着。   我轻手轻脚地打开门,不出所料,就看见了正在看电视的陆景重。   我抱着被子站在门口,说:“毛毛,我睡不着。”   陆景重现在已经能够在慢慢走动了,他向旁边挪了挪,让我躺在他身边。   “你怎么也睡不着啊?”我明知故问了一句。   陆景重捏了捏我的脸蛋:“有预谋的吧?”   我嘿嘿地笑了两声:“哪有啊,我是清白的,比小葱拌豆腐都一清二白。”   枕着身后的靠枕,我拿过遥控器调台,现在半夜三更这种时间段,也没有什么好看的电视节目,只剩下了一些财经新闻、历史讲述或者军事节目,就连电影都是几十年代的黑白战争片,正好合我的意,我就说:“没什么好电视,要不我们……”女他介圾。   陆景重说:“我觉得这个历史节目挺好的,就看这个吧。”   我:“……”   这个节目讲得是清朝历史上一些政治手腕和权谋之术,我记得,自己在高中的时候,什么都不喜欢,除了对历史算是情有独钟,特别是在流行过一段清宫穿越剧之后,就开始疯狂地喜欢上了清朝的历史,各种犄角旮旯里的戏说都被我挖掘了出来,但是,那个时候只是专注于情情爱爱的,比如说皇帝宠哪个妃子了,哪个阿哥和哪家的婢女又勾搭上了,所以,一些主要的朝堂之上的权谋,都被我一眼带过了。   这一次,再看这种电视节目,忽然就觉得很有亲切感,时不时的就会就节目的旁白的话提出几点疑问,然后陆景重就会为我一一解答,甚至比电视上的旁白解释的还要清楚。   这从四年前,陆景重给我解释高考题的时候我就知道,陆景重绝对是高智商的学霸。   想到这儿,我不自禁就问:“毛毛,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选择进中科院,还是走上演艺这条路,你会选哪条路?”   我之所以会这么问,因为之前不管是薇薇还是高明,都只把陆景重局限在这条路上,没有向其它的路子上想,但是,我分明知道,在陪我去艺考的时候,那个教授说的话,本来,陆毛毛是有机会进中科院的。   陆景重把我的手拉到小腹上,好像孩子碰上了好玩的玩具一样,随意拨弄着我的手指。   很久,只有电视机里传来的旁白的声音,陆景重才开了口:“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亲情爱情友情,只有我一个人,我会进中科院,因为那样才能做到心无旁骛地做好一个研究员。但是,我不是一个孤立的个体,我会有所惦念,外界的牵挂太多,受到的干扰也就太多,我这个人太复杂,如果做了研究员,也不会走多远。更何况,根本就没有让我能多想的机会,我急需用钱,急需让自己独立起来,急需让别人看到我……这个世界上,有时候,真的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但是,有些事情,明明是逼不得已的,但是到头来,却爱上了,”陆景重顿了顿,才继续说,“比如说唱歌,比如说……你。”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都觉得,这句话,是陆景重给我说过的,最真实,却动人心弦的情话。   ………………   我以为,在医院的这一个月,就会这样平淡的度过,就在一天天看着陆景重恢复,看着在保温箱的小女儿成长,沉浸在这种点点滴滴的欣喜中,慢慢度过,偶尔来一两个人看一下,在这期间,最让我吃惊的,就是忽然来探病的苏晴了,只不过,虽然苏晴是童养媳,毕竟也是大家族里的,举手投足都特别优雅,送了我一捧百合花,还给我留了手机号码。   我十分不解,苏晴说:“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打电话给我。”   等到苏晴走了很久,我才反应过来,或许,苏晴口中所谓的麻烦,是指陆正宇?   既然当年陆正宇那么喜欢苏晴,那现在呢?如果还是这么喜欢,我难道还要当那个大恶魔的媒人吗?简直是可笑。   不过,我还是把苏晴给我的这张记着电话号码的卡片放进了包包的内层里。   如果说苏晴的造访已经足够让我吃惊了,更令我吃惊的,就是后来找到医院来的这个女人了。   有一天傍晚,李峥科刚刚下楼去买东西吃,不过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就是站在门外的保镖大哥的话:“大小姐,您不能进,您不要让我们这些做下属的为难好不好?”   “你们为难不为难管我什么事?”   说着,病房门还是被打开了,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走进来。   她穿着一件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刺绣无袖连衣裙,上面罩着一个香芋色的皮草,一看都是奢侈品的国际名牌,脚上登着一双细高跟的翻毛皮靴,整个人看起来都是珠光宝气贵气逼人,看人的眼神也多了一丝居高临下。   我皱了皱眉:“请问小姐你找谁?”   她抬起手腕,露出白皙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嘴角挑起一抹讥讽的笑:“你就是我哥藏起来的那个女人?”   如果原本还是有点疑惑的话,那么现在一听她这种口气,我就明白了这女人的身份。   ☆、第一百二十七章 璞言:金玉良言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女人应该就是那个顾家大小姐,顾青城的妹妹。   可是,她现在来这里找我算是怎么一回事?不是顾青城说我的身份并没有告诉其他人么?   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微微垂下了眼睑,在搞不清楚状况之前,还是不要妄下论断。   我没说话,可是一直在病房门口的那两个黑衣保镖绝对不能不说话,一个人拿着手机给顾青城,一个过来拉这个女人,“大小姐,老板已经快过来了,医院里面还是注意一点。”   这个女人直接一把甩开了保镖的手,扬手就是一个巴掌:“以为我是来闹场了是么?我只是想要找可能是我未来的嫂子的人说说话。”   听了“未来嫂子”这四个字,我觉得我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不过可以确认,顾青城确实是没有骗我,我的身份现在还隐瞒着。不光顾家这个大小姐不知道,恐怕我那个爸爸顾振宇也不知道。   毕竟是顾家的大小姐,做事还是有一些魄力的,只是几句话几个动作,就把这两个保镖给赶到了门外,自己坐在沙发上。   我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名字,只好说:“顾小姐,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她直接报上了自己的姓名:“我叫顾青凉。”   “嗯。”   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和顾青城是一个家族里出来的。   顾青凉坐直了身子,说:“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听说你是结了婚生了孩子的,你背着老公跟我哥搞在一起,就算是你觉得脸上没什么,我们顾家可是丢不起这个人,听说你家里也没什么钱。还住在破旧的筒子楼里,你现在开个价,别再缠着我哥。”   我真的是被顾青凉这些话给雷焦了。   平常大户人家出来赶人,不都是当妈的或者是正室出来么,现在当妈的不管了,顾青城也还没有结婚,就轮到姐姐妹妹出来了?   况且,我还什么都没有做,怎么就落了个这种下场,虽然我本来就不是那种跟人逞口舌之快的人,但是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我也断然不会承认,任由别人欺负到我的头上来。   我说:“顾小姐,你说话应该讲究点证据的好不好?我是结了婚了。但是我和我的老公的感情很好,我和你哥哥顾青城认识,也只是因为他和我老公之间是合作伙伴的关系,平常有过照面,至于你说的其他事情,全部都是子虚乌有的。”   顾青凉笑了一声:“那你说,他为什么要从S市来到这种县级市?最近比较忙,全都是通过电脑远程会议的。三天两天坐飞机往返,再说这个小城市也没个机场,还要到省会在转车。”   “那我怎么知道,也许就是他愿意呢。”   “你……”   我一向不认为自己是伶牙俐齿。相比温温的那种口才和乔初的爽直,我根本就是提不上台面的狗肉,但是现在,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的污蔑,特别是这种毫无根据的污蔑。   我接着说:“如果你想要跟我对峙,不应该是一个人在这里,而应该找到你哥哥,一起站在这里,跟我说清楚。”   “是啊,你应该先找到我。”病房门从外面打开了,顾青城走了进来,“谁让你自己先来的?”   顾青凉站起来,一跺脚,“哥,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妹妹啊……”   “不知道,”顾青城打断她的话,“我都不知道我有顾振宇那个爸爸,又怎么会知道我有个妹妹呢。”   这话说的好像若有所指,我看了顾青城一眼,他没有看我,一双略微阴鹜的眸子闪着光,却是那种狠厉的光。   顾青凉向后退了一步,坐在了沙发上。   能看得出,顾青凉对顾青城这个哥哥还是有所忌惮的,只不过也许是因为在家被娇惯惯了,所以就算是走出来也是无法无天的。   我觉得接下来的对话我就没有必要参与进来了,就下了床:“我去看看我女儿。”   “你不许走!”顾青凉大声说。   我微微顿了一下脚步,看见顾青城若无其事地看了顾青凉一眼,顾青凉就哑口无言了。   出了门,正好遇上了买了东西上来的李峥科。   李峥科惊奇:“姐,你怎么出来了?”   我说:“里面来了人,咱们到你重哥病房里吃。”   在病房里,有一张圆桌,李峥科把在外面买的饭菜放在桌上,我们三人一起坐在桌边。   陆景重已经好很多了,就等着再过几天拆石膏,额上的刀伤看起来已经好了很多了,只不过好像蜈蚣一样的缝针,无论如何还是掩藏不了,我有时候用手指摸着他额上的伤疤,心里都莫名的难受,陆景重倒是无所谓,说:“男人嘛,谁身上不带着点小伤小疤的。”   “不是说了一会儿去你房间里去吃的么?”   我说:“去不了了,房间借人家了,顾青城的妹妹来了。”   陆景重挑眉看了我一眼,对上他的眼神,我微微点了点头,不过我并没有注意到李峥科瞬间的僵硬。   这顿饭,算是给李峥科的送行饭。   不管怎么说,他这样的大好时光,还是不应该浪费在医院里,给我端茶倒水下去买饭上面,终于,在我一天天的唠叨下,他终于松了口,在网上买了回C市的高铁票。   因为陆景重之前伤到了右手,现在右手虽然已经拆了线,但是拿东西的时候还是用不上力,会不自然地就发抖,索性,陆景重现在就开始用左手拿筷子,用左手吃饭,不过说真的,他真是我见过的最有学习能力的人了,几乎不需要过度,他已经学会了用左手拿筷子吃饭,偶尔还能用左手写一些东西,字迹也看得清楚,就连李峥科也特别惊讶:“重哥,你真是神人!”   李峥科对陆景重的崇拜,是从一开始就有的。   不过像是陆毛毛这样的男人,有几个能不崇拜他呢?单单从之前他的演唱会上天王巨星的范儿就能够看得出来了。   在吃饭的时候,陆景重对李峥科说了一些关于高考考试上蒙题的技巧,还一本正经说的煞有介事。   我说:“怎么尽说这种投机取巧的事情啊?峥科,别听你重哥的,回去了好好复习,等考上大学了,姐给你一份大礼。”   李峥科用筷子敲了敲碗边沿,立即揭我的短:“去年你说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送我一份大礼的,那个诺言还没兑现,现在就又是一份大礼啊?”   李峥科不说,我都忘了还有这回事了。   “前提你要考上大学,考得好,”我说,“不是你爸妈托关系给你找后门,直接空降过去名牌大学的。这次我保证,连上你十八岁的大礼,一块儿送你。”   “这一次有重哥作证,你可赖不掉哦。”   正在说着,病房门忽然象征性的敲了几下。   紧接着,顾青城就转动门把进来了。   在看到顾青城的那一瞬间,我明显是看到李峥科的脊背僵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开始不自然起来,两条秀气的眉不知不觉已经拧了起来,或许他对他这些细微的动作都没有在意,但是我都看在眼里,心里不禁打了一个问号,难道顾青城跟李峥科中间也有过过节?   顾青城说:“哟,吃着呢啊,能不能加一双筷子?”   我一句话说的毫不客气,“都是一次性筷子,买了几个人的饭就只有几双筷子。”   不过,不管我说不说这句话,顾青城总归是把自己不当外人的厚脸皮,不过,我没想到的是,陆景重却说:“我这里多留了一双筷子,你搬把椅子过来坐。”   我听了这话,立即冲陆景重挤眉弄眼,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就写着:干嘛让他坐下来啊?   陆景重只是对我笑了笑,略微一颔首。   不过,顾青城这种厚脸皮还是坐了下来,他刚一坐下来,李峥科就把筷子放下,“我吃饱了。”说着就要走。   我拦住他:“才吃了这么几口就饱了?你胃口什么时候这么小了,来,把这个鸡腿吃了。”   李峥科现在对我的话是百分之百的顺从,于是,一时间,吃饭的氛围有点诡异了,好像各自都心怀鬼胎一样。   我问顾青城:“你妹妹走了?”   顾青城一笑:“我妹妹只有你一个人啊。”   李峥科手里的鸡腿啪的掉在了桌子上,可能是表皮太油,又滑到了地上。   我又夹了一个鸡腿给李峥科,他却忽然转身出去了,说:“我出去透透气。”   我的手僵在半空中,倒是顾青城,直接接过我手里的鸡腿,“谢谢了。”   真是难以想象,顾青城这种黑帮大哥却啃着一个油滋滋的鸡腿的模样,如果被他的手下看见了,肯定是私底下要八卦死了,不管男人女人,都有一颗始终不变的八卦心。   就比如说现在,顾青城啃完一个鸡腿,也说出去透透气,桌边就只剩下了我和陆景重两人。   我问:“他们两个人不会有什么冲突吧?”   陆景重挑了挑眉:“你觉得呢?”   我说:“我要不出去看看吧?”   顾青城那个腹黑狼,我担心李峥科会吃亏。   陆景重拍了拍我的手背:“肯定没事儿,你别把李峥科当成是一个孩子,他现在已经长成一个男人了,真正的男人,如果总是让女人在前后左后,就连他自己都会不好意思的。”   也是,该是让李峥科自己独当一面的时候了。   ………………   只不过,当夜,顾青城和李峥科两人都没有回来了,我给李峥科发的短信都如同石沉大海,打电话也是关机。   陆景重说:“他已经十九岁了,足够自己照顾好自己,你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关心关心我。”   我笑倒在陆景重身上:“陆毛毛,我会以为你在吃醋的。”   陆景重挑眉,说:“我就是吃醋了啊。”   虽然知道陆景重是在开玩笑,我还是说:“我一直把李峥科当自己的弟弟看。”   陆景重握了握我的手:“我知道。”   不知不觉间,我觉得我对李峥科的关心,已经完全超过了对亲人的认定,似乎潜意识里,我就认定了他就是我的弟弟,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我把自己的这种感觉告诉了陆景重之后,他很久都没有说话,等到我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他说:“那就把他当成是自己的亲弟弟看吧。”   ………………   第二天早上,李峥科给我打了个电话:“姐,我现在已经在高铁站了。不用你来送我,我们约定好,等高考结束后,把雪糕和小不点儿都留给重哥,就你和我俩人,你陪着我去一趟拉萨布达拉宫,我记得你跟我说过,那是距离天堂最近的地方,说的话在天上都会听得到。不管你同意不同意,就这么愉快地约定了。”   我看着这条短信忍不住笑出声来,摇了摇头,回复过去一条短信:“好,路上小心,回到家帮我向你妈妈问好。”   李峥科走之后,感觉整个病房都空荡荡的了,因为之前,李峥科为了让整个病房不显得太沉闷,特地从网上找了很多段子给我说,基本上只要有他在身边,就不会寂寞了。   不过,现在我也完全好的差不多了,可以常常陪着陆景重下去走走,等到再过两天,一拆石膏就可以回去了。   再说我自己的小女儿,陆景重给小女儿起的名字叫璞言,璞意为璞玉,言寓为良言——金玉良言。   其实,陆景重早在很久以前,甚至医生还没有诊断孩子的性别的时候,就已经给孩子起了名字。   “璞言,陆璞言,言言,”我在口中喃喃,越念越觉得这个名字好听,“那要是后来生下来是男孩儿呢?”   陆景重说:“我有预感,一定是女儿。”   言言恢复的不错,等到满月之后,从保温箱里抱出来,开始给他喂母乳,不过还是瘦小,比起其他婴儿,都要小一号,小的我抱着她的时候都觉得手在颤抖,好像是瓷娃娃一样,一不小心就会碎掉,真的好像是手中的珍宝璞玉。   我没有带孩子的经验,生雪糕之后,是直接给我表叔表婶带了,陆景重也没有带孩子的经验,经常我俩被折腾的精疲力尽,却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直到陆景重的妈妈打电话过来,说是要过来帮忙带言言,陆景重说:“妈,你别来回跑了,再过两天,我和佳茵就回去了。”   午后,我会抱着小言言在阳台上晒太阳,而陆景重就在一边看书,三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下的感觉,异常美好。   可是,我知道,现在的安然,也只是养精蓄锐,还有一场苦战在等着我们。   这一次郑娆所做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就这样不了了之,涉及到我自己的性命,我可以不去追究,但是一旦威胁到我孩子的性命,我就一定要讨回来。   但是,不管荣凌对郑娆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有荣家在,这条路就注定不会走的顺畅。   因为我和陆景重都涉及到这一次绑架事件的主要当事人,等我们都恢复的差不多了,警察也来人,帮我简单的做了一些口供,因为我不方便去警局,所以警察就拿了照片让我辨认了一下这些人。   我一一辨认,问:“查出这些人是什么人了么?”   警察说:“贩毒团伙的漏网之鱼,但是,他们矢口否认从郑娆那里得到了线索和情报。”   我顿时有点心惊,因为听说之前这几个人的口供里是有关于郑娆的,但是由于荣家的干涉,所以才没有把郑娆逮捕。   可是,现在在口供里索性也没了她这个人了,难道……又是荣家在中间做了手脚。   我看向警察,警察点了点头,但是并没有说破,彼此心知肚明就好了,这种事情都是暗箱操作,不能放在明面上来的。   陆景重的伤还没有完全好,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现在也才一个多月,他算是恢复的比较快的了,但是走起来还是有一些跛,右手始终用不上力气。   有一次,我从外面走进来,竟然看见陆景重蹲在地上,漠然的盯着一个角落,一动不动。   我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扶着他站起来:“毛毛,别吓我啊。”   我喂了陆景重喝了一些水,抚着他的背,他才缓缓地回过神来,叫了我一声:“佳茵。”   我点了点头:“我在。”   陆景重说:“如果因为这件事,我的腿伤好不了……”   我顿时猜到了他想要说什么,抬手就捂住他的嘴:“瞎说什么!好了,我跟你,退一万步,万一你的腿好不了,我也跟你,陆景重,这辈子我就赖定你了,你别想甩掉我。”   陆景重抚了抚我的眉梢:“看你激动的,我说什么了么?你是我两个孩子的妈妈,我怎么舍得放开你,好不容易抓到手心里的。”   我靠在他的胸膛上,渐渐溢出了眼泪。   在之前,我咨询过医生,问起医生关于陆景重的伤,医生说,脚踝上因为是重物碾轧之后的粉碎性骨折,如果想要完全恢复成本身的样子,那是不太可能了,所以要做好心理准备,至于右手手指,也是伤到了骨头,不拿重物就没有什么问题,多做一些康复训练。   我拜托一声不要把这些话告诉陆景重,医生答应了。   陆景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完全都是因为我,但是我也明白,如果真的有后遗症,那会带来多大的伤害,毕竟,原来是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   ………………   于是,在医院里,我陪着陆景重又接受了一段时间的康复治疗,专门请来了一个保姆来照顾小言言,然后也学一些带孩子经验。   毕竟,养精蓄锐,才可以回到C市,全身心地开始战斗。   在这些日子里,最想念的就是雪糕了,出院之后,我们搬到了酒店里去住,每天晚上,我都会抱着小言言和雪糕视频,雪糕那个小爪子特别不老实,总是向前抓,想要抓到视频探头似的,李妈妈在后面抱着他。   我问:“雪糕,想爸爸妈妈了没有?”   雪糕噘着嘴说:“不想!”   但是,转眼问我们什么时候回来,简直是一副小可爱的样子,还想要抱抱妹妹。   我问李妈妈:“峥科呢?”   李妈妈说:“把自己关起来了,这一次回来确实是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上次月考成绩在全校前进到一百五十名了,佳茵,不瞒你说,我和他爸从小都不是太管着他的,本想着高考结束之后就送出国去学金融,现在看来,这孩子一心想要自己考一个好大学,谢谢你了,佳茵。”   李妈妈这么说,倒是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了,我说:“峥科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也一直特别照顾我,我还要感谢阿姨你一直帮我照看雪糕呢。”   说到这儿,我忽然就想起来上一次,李峥科的爸爸忽然造访的那件事情,不知道李妈妈知道不知道,但是这事情也不好开口,不过,如果李爸爸知道雪糕是我的孩子,而李妈妈现在就养在家里……   李妈妈说:“你什么都不用多想,我和峥科现在在市区的华苑小区公寓套房里住,峥科离学校也近,他爸爸跟我女儿还住在别墅里,平常基本上不照面。”   听李妈妈这么说,看来也是知道李爸爸上次到这里来的事情了。   我说:“实在是对不起,如果有我的问题,我会跟叔叔解释清楚。”   李妈妈打断我:“别想那么多,没你的事。”   我转念想了想,确实也是,别人家里的事情,我总是一而再的掺和进去,并不是明智之举。女他史巴。   自从雪糕知道了还有视频这个东西之后,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让李妈妈打开电脑视频,有时候对着电脑唱个歌,有时候讲个笑话,有时候是说起在幼儿园小班里的一些事情,不得不承认,小孩子的观察力和大人的切入点就是不同,如果让现在的我去幼儿园,绝对和他观察的角度不一样,没有这么童真童趣。   我发现雪糕对陆景重比对我更依赖,摄像头里没有出现陆景重,却总是要爸爸。   或许是当初我们两个人一起出现的时候,是陆景重第一次抱的他,第一次给他洗了澡。   雪糕问:“爸爸,你头上怎么了?疼不疼?雪糕给你揉揉吧。”   雪糕这么乖,相比较来说,言言就特别能折腾了,可能是因为在我肚子里没有闹腾了,从我肚子里出来之后,在保温箱里的时候也不太闹腾,现在身体完全长起来之后,开始跟人比嗓门,哭的声音相当响亮,大半夜的刚刚睡着,这边就又哭了。   怀孕的时候是我辛苦,所以现在,晚上都是陆景重让我多睡一会儿,自己去哄言言,毕竟女儿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   ………………   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郑娆的电话,我眯了眯眼睛,按下了接听键,但是话筒里却没有人说话。   过了有几秒钟的时间,电话忽然挂断了,只剩下了寂静深夜里的滴滴滴忙音。   我顿时觉得冷汗涔涔的,陆景重把我抱在怀里:“放心,有我在,谁都动不了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在X市呆了这么久,等到五月底的时候,我们终于踏上了回C市的归程。   接踵而来的,我知道,会有苦会有难,我都要提起百分之百的精力,全力去面对。   我只希望,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都会好好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别装傻   这一次回到C市,我先去了一趟学校。   是梁易陪着我去的,连寝室都没有回,直接先去了系办找了院长。   虽说我现在即将大四了。但是说真的,我连院系的院长是谁都不知道,说出来也真是让人笑话的。   不过因为经常请假,所以见辅导员倒是挺多次。   梁易很不耐地白了我一眼:“辅导员就是比你们学生高一等,其实在院系里面也就是个管这管那打杂的,看你在学校这三年的关系网。”   “梁小六,”我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皮痒了?”   梁易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我问过陆景重,有关他这几个好哥们之前的次序,我见过了朱启鸿、李遇、周越和梁易,还有顶级大boss没有见到过,但是却见到过大boss的亲兄弟裴斯承。我一直觉得他们挺幼稚的,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说出来还哥哥弟弟的,其实我第一次听陆景重介绍朱启鸿和李遇的时候,差点没笑出来,只不过看他们都一本正经的模样,也就把那笑给咽进了肚子里。   这一次来见院长,主要就是说明我这段时间的学业情况,顺便梁易来代替他身为教育部部长的妈妈来给院长问个好。   这明显就是假公济私了,原本是我所不屑的,但是既然能达到目的,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哎,分明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这不是大一级了,简直就是大到了天边。   我发现梁易这人也特别上道,别看在熟人面前一副拽拽的幼稚模样儿。现在到了院长办公室,一口客套话拽的特别地道。   既然有梁易出面,我的事情就特别好就搞定了。   出了系办楼,我对梁易说:“我回寝室一趟,你先走吧。”   梁易一听这不乐意了:“用完就扔啊,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啊。”   我知道梁易陪着我来一趟学校肯定是满肚子的不舒服,索性也就没有搬出来陆景重来打压他了,说:“等赶明儿姐姐请你吃顿好的。”   “谁稀罕……”   虽然梁易是这么说的,但是我还没有向前走两步,就被梁易叫住了。   梁易摇下车窗,特别拽的说:“请我吃饭的时候记得带上雪糕。”   我心里已经快要笑翻了,原来梁易还记得雪糕这茬儿呢。但是,我为了给梁易留点面子,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沉静无比地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我在回去之前,原本是想三个室友挨个通知的,但是又觉得同样一句话,重复三遍尽是浪费口水了,索性就只给雪儿一个人打了电话。   雪儿一听我要回来了,当时嗓门大的能把房顶给掀翻,急忙就问我:“你给桑桑和温温说了没有呢?”   我说:“没有,你是第一个。”   于是。雪儿这个大嘴巴,十分尽职尽责地帮我向桑桑和温温转达了我回寝室的消息。   只不过,推开寝室门,我见到的却只有温温和雪儿。   雪儿一看见我就给了我一个熊抱:“佳茵。想死你了!你总算回来了!”   温温倒是显得很是沉静,等我走过去,互相抱了抱,说:“欢迎回来。”   我一直觉得,温温有一双能看透人的眼睛,就比如说,现在她说欢迎回来的时候,我总觉得她好像知道了些什么,虽然她不是C市上流圈子里的人,却是S市大家族的,而顾青城所在的顾家……不也是S市的么?但愿是我自己想多了。   等到咋咋呼呼的雪儿安静下来,我问:“桑桑呢?”   温温说:“她想要考X大的研究生,换个环境,去X大了。”   “X大?”   我忽然想到,X大是陆景重毕业的学校,上次艺考还是在X大。   温温奇了一声:“怎么了?”   我摇头:“没事儿。”女讨状巴。   打电话叫了一桌子菜,围着一张小圆桌吃的热火朝天。   少了一个人,我们三个人照样是吃的热火朝天,雪儿说起来被考试折磨的头发都是一把一把地掉光了,不过温温学霸当然不用担心。   因为她俩都不和我是一个专业,自然不知道我考试成绩全都是托了人。   我夹了一筷子香酥鱼放在口中,只听温温说:“佳茵,学校最近有一个钢琴比赛,你们院系通知了没有?”   我愣了一下神,然后摇头。   雪儿说:“她现在刚回来,哪儿会有时间去学校网站上看公告。”   说着,雪儿马上就拿起手机来,把公告给我看了看,“截止到今天报名截止啊,佳茵你赶紧报名!”   我心里犹豫了一下,没接话茬儿,雪儿那边已经想要去开电脑了,被温温按住了手背:“先吃饭。”   我的视线与温温在半空中相遇,略微点了点头。   雪儿这人就是典型的没心没肺,就算是现在慌慌张张地要给我开电脑,但是等到吃了饭,这件事儿她也就忘到了九霄云外了,开始走到阳台上和男朋友磊子打电话。   我压低声音问温温:“阿雪和磊子怎么样了?”   温温说:“没分呢。”   雪儿和磊子这一对情侣,其实寝室里面除了雪儿自我感觉良好,我们三个人,还有雪儿的哥哥,都不怎么能看中磊子这个人,这个人太圆滑,又过于世故,自从谢准佳那件事情之后,我就觉得磊子越发的不靠谱了,但是,去年的时候,雪儿还把我们拉到她在外面租的出租屋里,让我们见证了一段求婚。   对于一个在家里当掌上明珠的女孩儿,甘愿跟一个男人出去住在几十平米的破烂出租屋里,接受他的求婚,我想,雪儿是真的爱上了吧。   只希望,这段感情能够开花结果。   雪儿打完电话,就兴冲冲地换衣服出门。   温温靠着床栏杆站定:“大晚上的,这是要去参加选美啊?”   温温说话一向是这么一阵见血外加毒舌,雪儿从落地镜里瞪了温温一眼,说:“我这是去和我未婚夫约会去了。”   我忽然想起来去年夏天的时候,陆景重的朋友裴斯承问我是不是认识文学系同学,我给了他雪儿的电话,就顺嘴问了一句雪儿:“你记得有一个人给你打电话打听人的?”   雪儿愣了一下,把身上的无袖连衣裙脱掉又翻出来一个翻领衬衫裙,才说:“找我打听人的多了是了,你说的是哪个?”   我说:“带着个三岁多的小孩子的。”   “哦,他找的是我们班一个女生,我把电话给他了就没再参与了,我又不擅长跟人牵线搭桥,”雪儿说着,就踩上一双小高跟出了寝室,临走时还给了我一个飞吻:“佳茵,今天你刚回来,好梦啊!一定于鏊梦见我!么么!”   没有了雪儿,寝室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洗漱,上床睡觉都多了一丝按部就班的味道。   只不过,我打开电脑,面对着又一次的钢琴比赛,我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参加了,虽然一直秉承着都是重在参与的精神,可是,既然参加了,谁不想取得名次呢,只不过取得名次与否,有个人的努力,当然也有一些人力不可抗拒的因素。   温温正在书架上找书,注意到我的愣怔,就凑过来看了两眼电脑屏幕,说:“报名么?”   我说:“最近事情有些多,就算是报了,我觉得我也不一定能分出时间来练琴。”   “先报名吧,截止日期是今天,你报了名可以选择不去,但是如果错过了报名机会,到时候想去都去不了了。”   温温这句话算是点醒了我,我还是先报了名,进入报名的界面,我发现已经报了好几百人了,看来还是要在院系里面先进行一轮初选,然后导师推荐。   我想起上一次被临时换曲的不愉快经历,不由得摇了摇头,不知道如果按照我现在这种水准,能走多远。   我先上了床躺着,温温坐在书桌前学习。   我给陆景重发了一条信息:“晚上我在寝室里睡了。”   过了一会儿,才回复了一条短信:“嗯。”   我又发过去一条信息:“好梦,么么哒。”   发了这条短信之后,我就把手机往旁边一放,不再看手机了,看着仍然坐在台灯下看书的温温。   每当看到这样专注的温温,我都觉得自己特别不称职,这几年的大学生活,先是为了赚钱给人弹钢琴虚度过去了,等到大三了又是基本上没有看过几次书。   温温似乎是注意到我在后面看她,放下了笔,转过身,忽然没来由地问了我一句:“佳茵,你是不是恋爱了?”   我:“……”   完全没有准备,被温温这句话好像炸弹一样给炸中了。   之前还没有准备好如何向朋友坦白,因为陆景重的身份敏感,我实在是不好开口说。   但是,现在温温既然已经看出来了……   我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温温一笑,签字笔在手指尖转动,“我肯定有我自己的方法。”   既然都已经被人看透了,我也就点了头:“嗯,是,已经一年了。”   温温先是张大了嘴,然后几乎立刻就恢复了平静,脸上看不出一点波澜,“你瞒的真够深的,不过也不难猜出来,从去年这个时候,你就不怎么回寝室住了,只是偶尔回来一次……”   其实,不止是一年,而是四年。   夜深人静的这个氛围里,总是有一种希望倾诉的愿望,特别是在乔初离开了之后,我很久都没有跟别人说起自己的事情,那种没有人倾听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叶扁舟漂泊在大海中一样,虽然我也可以说给陆景重听,但是那和朋友之间的诉说完全不同。   所以,我从床上坐起来,靠了一个靠枕在身后,开始说。   “其实,我男朋友,也就是现在我老公……是,我们领了证了,只不过还没有补办婚礼,”我从温温的眼神里看出了惊讶之色,继续说,“就是陆景重。”   接下来,从四年前开始,开始于我的家乡,到阳城,再到C市,从初遇陆景重,到后来陆景重离开,再到一年前的再见。   说的口干舌燥之际,温温给我泡了一杯蜂蜜水,送到床边,我抱着温热的玻璃水杯,忽然觉得很温暖。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先挑这些话来告诉温温,或许是温温一直以来都比较沉稳,比较成熟,虽然她和乔初的性格是两个极端,但是,她却是能和乔初一样帮助我,能站在我面前替我遮风挡雨的好姐妹。   等我把我所能想到的,都说完了,喝下了一整杯的蜂蜜水,把玻璃杯放在桌上,抬眼看着温温。   温温说:“陆景重,就是年初报道的死去的Vincent么?”   我点了点头。   温温走过来抱了抱我的肩膀:“佳茵,你说过,你是最不幸的,你愿意用十年的寿命,和雪儿那样的家庭换一天……现在,你还愿意么?”   我忽然间想起来,是的,我曾经给温温说过这样的话,因为在那个时候,我觉得天地都是灰暗的,可是,现在我的光亮又回来了,不光有陆景重,还有雪糕和言言,我的两个可爱的宝贝。   我摇了摇头:“我不愿意了。”   温温也阖上了书,走进卫浴间去洗漱,我忽然想起来温温是S市的,应该会知道所谓的名门望族的顾家,就提高了嗓音问她:“温温!你和顾家打过招呼么?”   卫浴间里只有水声,没有温温的回答,等到她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走出来,我又问了一遍。   温温把毛巾挂起来,说:“在程家,我不管生意。”   “哦,”我翻了个身,“那顾青城呢?听说过没有?我听陆景重说,顾青城在S市很有名。”   温温正在往脸上拍打润肤水,说话的声音伴随着啪啪啪拍打在脸上的声音:“不知道。”   算了,我知道温温一向很在意她所谓的私生女的身份,除了寒暑假回家,其他时候全都在学校里,不是图书馆就是自习室。所以,尽量全部都靠自己,而不依靠程家,那些上流圈子里的事情也并不知道。   “问这个干什么?”温温换了面霜往脸上擦。   我寻思了一下,还是告诉了温温:“顾青城……好像是我亲生哥哥……”   啪的一声,温温手中拿着的面霜盒掉落在地上,顿时在地面上碎成几片,面霜糊了一地。   我不禁撑起手臂来看了一眼温温的表情,她低着头,额前的刘海在脑门上投下黑色的阴影,竟然直接蹲下来用手来捡地上的玻璃碎片,我叫了她一声:“别用手!划破了怎么办?”   温温好像这才回了神,走到墙边去拿起扫帚来,只不过动作有些僵硬了。   我总觉得,温温虽然说和顾家不熟悉,但是和顾青城是认识的。   但是,她的心事全都憋在心里,她不愿意说,那我也就不问了,心里也并没有觉得我把自己的事从头到尾都告诉了她,她却不告诉我的这种不平衡感,如果你想要保守秘密,那最好的方法就是紧闭嘴巴。   隔了很久,我才听温温说:“顾青城是我未婚夫。”   我:“……”   这算是我告诉了温温一个劲爆的消息,她又告诉了我一个如此劲爆的消息,我几乎被这个消息打懵了。   一时间,我真的不知道是该说恭喜还是其他什么,索性顿了顿,稳了稳心神,等着温温接下来要说的话。   温温也躺在了床上,撑着手臂看着我:“不过只是利益合作关系,我们也就见过几次面而已,你也知道大家族之间总会为了巩固采取儿女联姻的方式吧。”   “嗯,我知道,只不过我觉得很不公平。”   但是,当温温说出来只是合作关系的时候,我就忽然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顾青城好像伤害过温温,但是,现在听到温温否认,也就放下心来。   这种感觉真的很微妙,不知不觉,我好像已经把顾青城划定进入我周围的圈子里了,不想让在这个圈子里的任何人受到伤害。   睡前,看了一眼手机,才看到陆景重发过来了很多条QQ消息,最后一条停留在:“睡了么?”   我立即给他回复:“没有,刚才和温温说话呢。”   我本来以为陆景重已经睡了,隔了一会热,他却给我发过来一条语音信息,这个时候已经关了灯,温温躺在床上看书,我索性就翻出了耳机,语音里面是陆景重沉沉的声音:“刚刚哄言言睡着了。”   我一笑,打字:“中国好爸爸。”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就是陆景重给我语音,而我打字回复他。   我:“我把咱们的故事告诉温温了,温温,你知道吧,我一个特别好的朋友。”   陆景重:“知道,S市的。”   我:“她刚刚说顾青城是她的未婚夫,我都吓了一跳呢。”   写到这儿,我忽然想到,陆景重这么神通广大,指不定已经知道了,就瞒了我一个人。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陆景重语速慢了些,话音里都好像带着笑:“知道了什么?”   我发过去三个字:“别、装、傻。”   陆景重发过来一条语音:“呵呵。”   我:“……”   我又侧头看了一眼温温的侧颜,台灯的光芒勾勒出她的侧影,其实,温温是我们寝室四个人里面长得最令人惊艳的一个,最漂亮,属于那种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面容,但是,就像乔初原来说过的,女人如果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的话,不要长得太漂亮,原本,女人在职场上就会被划分在弱势群体一类,如果再加上长得太漂亮,很容易就被抹煞了内在的一些努力和品质。   我给陆景重发了一条信息:“你觉得顾青城会对温温好么?”   隔了很久,陆景重都没有再回复,我以为他是睡了,就去掉了耳机,随意地开始在手机上浏览一些帖子,等到眼皮快到耷拉下来的时候,陆景重回复过来一条语音,我当即就按了下去,声音陡然传出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机塞进被窝里,里面说了些什么也没听见,不过温温这个时候塞着耳机估计是听听力材料,我才松了一口气。   陆景重说的是:“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如果想知道,等你见了顾青城,就问问他。”   我望着虚空的天花板,抿了抿嘴唇。   自从知道了我的父母并不是亲生父母之后,我就很渴望有一份亲情的存在,不同于陆景重或者雪糕和言言的存在,而是另外一种血缘的羁绊,不得不说,顾青城的出现正好填补了我心里的这部分空缺。   所以,我潜意识里认为,顾青城是个好人,或许他对别人不好,可是,对我是好的。   我想,陆景重说的是对的,等我见了顾青城的时候,一定要把和温温的关系说清楚,如果对我好,那就要对我的朋友好。   我正在这么胡思乱想着,手机叮的响了一声。   我按下了语音,里面传来陆景重低沉的声音:“么么哒,老婆。”   想起来陆景重说“么么哒”这种搞笑的话的口型,再搭配上他那张俊脸,我就觉得特别有趣,忍不住就笑出声来了,只可惜,没有亲眼看到。   时隔很久,第一次在寝室里睡觉,我就睡的特别好。   或许是自从上了大学以后,我就把这里当成是我的家,之后又把陆景重的华苑套房当成了是自己的家。   现在,只要是有陆景重的地方,我就觉得是家。   ………………   已经离开了C市这将近半年时间,我手里拿着陆景重转让给我的那百分之十的股份,自然也是要经常去陆氏露露面。   我正在想用什么借口能进去露露脸的时候,陆正宇的助理就给我打过来电话了,说下午三点有股东大会,届时请准时来参加。   中午,我回去给言言喂了奶。   言言还是一样的闹腾,就算是吃奶的时候也一点都不安分。   当然,不安分的还有在坐在一边的陆景重,一会儿撩拨我一下,我把吃饱了的言言放进摇篮车里,回头怒狠狠地瞪了陆景重一眼:“别动手动脚。”   陆景重眼眸一闪过一丝精光,从背后抱住我直接按上我的胸,温热的呼吸吐在我的耳边:“我要被憋坏了……”   我耳根一红,他隔着毛衣揉捏的我嘤咛了一声,从毛衣下摆向上探去,他的指尖有些微凉,触碰到我皮肤让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压抑着自己主见粗喘的呼吸声,却听见门外传来陆妈妈的声音:“给孩子喂完奶了么?吃饭了。”   我急忙一下子把陆景重推开,整理着自己身上的宽大毛衣,陆景重抱臂站在墙边,答应了一声:“知道了,妈。”   不过,他看向我的眼神,却是多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调笑。   我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陆景重这个时候笑的特别无害,我都怀疑他这副模样,简直就是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学生,唇红齿白满面春风的。   陆妈妈从外地回来之后,现在直接就收拾东西来到了华苑里住,正好也可以帮我和陆景重带一下雪糕和言言。   要不然老一辈总是说要晚辈早一些要孩子,反正有了孩子也是他们帮忙带的,确实是这样。   ………………   陆景重下午要去嘉格,正好开车载着我去了陆氏。   路上,我问陆景重:“郑娆那边有消息了没有?”   陆景重说:“上个星期,荣家把她送到国外去养胎了。”   我不禁皱眉:“她真怀孕了?上一次她跟我说是假怀孕的,只是想要嫁进荣家,孩子是一个借口。”   ☆、第一百二十九章 王牌   对于郑娆是不是真的怀孕了,外界怎么说也都是没有任何依据的,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但是,关键就是在于。郑娆曾经去过李遇所在的医院做检查,这样一来,事情就简单的多了。   “你给三哥打过电话了?”   车停在陆氏大厦前面的临时停车位上,我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说。   陆景重在我额上落下了一个吻:“三哥去澳洲了,要一个星期,这事不急,等他回来了再说。”   我打开车门下车,忽然扭过来,皱着鼻子:“我有点忐忑怎么办?”   陆景重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要我陪你上去?”   我摇了摇头,冲他呲牙:“不要。”   陆景重当即把我按在座椅上来了一个法式长吻,舌尖探进唇齿间肆意追逐,一时间吻的有些动情,连车门还开着都忘记了。   最后分开的时候。陆景重帮我整理了一下上衣,嘴角带着一抹痞痞的笑:“快去吧,陆正宇现在就是只纸老虎,你不用怕他。”   我瞪大眼睛:“我什么时候怕过他?”   其实说怕他,那个时候也只是怕他会对陆景重下手,所以才会担惊受怕,到现在,根本就不会怕,再说了,我手里还有苏晴给的一张王牌呢,如果到时候和陆正宇搞不定,就直接把王牌给甩出去。   今天来参加陆氏的这个股东大会,我特意穿了一身比较正式的衣服,不算是OL套装。但是也很正式。   我到的时候,桌边几乎已经坐满了,只能怪在楼下跟陆景重亲热了一会儿耽误了时间,要不然我还是很有时间观念的。   微笑,颔首,落座。   我觉得自己做的还是比较像是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的,至于到底像不像是一个女强人的样子,可能就画虎不成反类犬了,但是在别人眼里我是什么样子,我不了解,也用不着了解。   坐了有两分钟,陆正宇才姗姗来迟,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坐在最前面的代理董事的位置上,而是坐在了董事右手边的第一个位置。我心里有奇怪,但是和陆正宇中间又隔着一个人,我也不好隔着这位心宽体胖的大叔和陆正宇说话,就折中了一下,微笑着问身边的大叔:“能不能麻烦一下,咱们两个换一下位置啊?那边陆正宇是我哥,我想跟他说说话。”   这个大叔向我投来了十分古怪的一瞥,然后拉开椅子。起身。   我就直接从这个椅子上挪过去,甜甜的一笑:“谢谢大叔。”   “……”   陆正宇正在摆弄手里的一份资料,不冷不热地瞥了我一眼,不过并没有说话。   我也并不是落井下石的人。就笑着对陆正宇说:“这段时间发生过什么吗?你也从代理董事位置上下来了?”   我真的没想带着冷嘲热讽的味道,但是无奈,这两句话起的效果就是这样。   其实,之前陆景重就已经对我说过了就在我们离开这半年里陆氏的大换血,陆高风彻底从陆氏的高位上退了下来,手中的股份算是不偏不倚,三个儿子平分了,所以,我身上就又平白无故地又多了百分之五的股份,达到了百分之十五,这样看来,陆正宇手里有百分之二十,陆正谦手里有百分之十五,我手里有百分之十五,还有百分之四十都在陆氏的其他旁系手中,最后剩余的百分之二十,就是零零碎碎的散股了。   现在众多股东都在等的一个人,就是私底下将流落的散股全都高价收回来的一个人。   其实这些都是明面上的名股,还有一些暗股,就是陆景重之前去日本收购的一些股份,不算多,但是放在陆氏的庞大资产里,就算是百分之零点一都能引起地震了,所谓的蝴蝶效应就是这么来的。   这些我本来是不懂的,但是无奈,陆景重耳提面命,一句一句给我讲解,在我不懂的地方还又重复了好几遍,无奈我这种木头脑子也记住了。   当时我还在跟陆景重开玩笑,说,我肯定是弹钢琴里面学经济金融最好的。   陆景重忍不住发笑,说:“你还真是抬举你自己了。”   从回忆中撤出来,我就看见陆正宇一张笑的诡异的脸。   “是啊。”   “不知道这个代理董事的位置会是谁呢?”我撑起手指,盯着摆在手边的笔记本。   陆正宇说:“我也好奇,这个代理董事的位置会是谁。”   我总觉得陆正宇这句话有点透着古怪,若有所指的,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最后要等的那个主持会议的人,推门进来了。   他一进来,我就彻底愣了。   顾青城?   真是哪儿哪儿都有他啊。   但是,顾青城也没有坐在最前面的代理董事的位置上,毕竟也是,他也是一个外姓人,就算是是几大股东之一,这个还算是陆家的企业。   顾青城落座之后,对着我笑了笑。   顿时我就惊悚了,可别给我在这里拉仇恨,我只想安安分分地开完这个会,我老公还在下面等着我呢。   等顾青城和陆正宇分别做了开场白,我才明白了,这个会就算是选代理董事的一个会,就跟上学的时候的投票选班长一个样。   只不过,这一次只能别人推荐。   “我推荐二叔。”   一个看起来挺斯文的人开了口。   顿时,下面纷纷附和:“二叔资历高,有能力。”   “而且对陆氏也算是跟了几十年兢兢业业。”   “对,当之无愧。”   我听着这些话觉得心里挺别扭,明明都是事先套好的巴结台词,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看来这些大家族的股东大会,真是水分深的很。   在上一次,我和陆景重一起来参加过的那个股东大会上,就是这个二叔上演了一出好戏,利用煤矿出事之由,把陆正宇给拉下了马,虽然没几天陆正宇又给放了出来,在公司里的势力也算是减半了。   有人推荐了二叔,自然也就有人推荐陆正宇,还有人横插一杠的,推荐的顾青城,我不禁在心底笑了一声,没忍住,可能微微笑出来声音来了,抬眼就看见顾青城正看着我,我翻了个白眼,端起桌上的水杯喝水。   顾青城清了清嗓子,两只手在面前交叉:“我推荐杜佳茵。”   噗……   我一口水就喷了出来,怕把面前的笔记本给弄湿了,就转了脸,一口水全喷在了陆正宇西装外套上。   陆正宇的脸马上就黑了,我赶紧抽出纸巾给他擦身上的水,对上陆正宇眼中的阴鹜之色,我真后悔刚才为什么不向右转,吐到这个肥头大耳的大叔身上,也比和陆正宇打交道要好。   至于刚才顾青城说的那个名字……   不是我听错了吧?   难道在座的还有另外一个叫杜佳茵的?   接下来,不用那个比较老道的二叔张嘴说话,一个人就提出了异议:“顾少,你虽然是股东,但是也知道,坐上代理董事这个位置的,必须是我们姓陆的人。”   其余人纷纷附和。   是啊是啊,我其实特别想要开口附和,我是第一次这么同意这个二叔的爪牙,但是,现在我不能这么打自己的脸啊,我就是杜佳茵,说自己不能当选,凭什么?   顾青城笑了笑,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杜小姐算是陆家的人,比陆二叔你都要真吧。”   “顾少,你这话算是怎么说的?”   这一次,接茬的却不是顾青城了,而是坐在我身边的陆正宇。   陆正宇从一沓文件里抽出来一张文件:“这是DNA的鉴定报告。”   我一听就惊了,不会吧,这么雷人?!   惊天大逆转?!   我还没来得及抢过DNA检测报告,身后已经有秘书已经抢先一步拿过,很快地复印之后分发给在座的各位。   当然,我手里也拿到了一份“我”的DNA检测报告。   只不过,上面写的名字却是……陆昭?!   我看向陆正宇,声音已经冷了三分:“是谁同意你拿我儿子去做DNA对比的?!”   陆正宇没说话,我想他也没什么话要说了,已经有人提出了不同的见解,就算我儿子陆昭是陆家的子孙,但是陆家又不是就他一个子孙,就不说外面流落的,就家养的肯定不少。   可是,前面的顾青城却又拿出了一份文件,他什么也没说,直接递给了身后的秘书小姐,说:“麻烦复印几份。”   顾青城扭头的一瞬间,我正好对上了他的目光。   这时候,我已经猜到了那份DNA报告是谁的了。   拿到手里的复印件,也证实了我的猜想。   是我和顾青城的父亲顾振宇的DNA鉴定报告。   我冷笑了一声,对身边的陆正宇说:“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跟顾青城联手了?”   陆正宇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这个时候我听到这句名言警句,心里只有讥讽的笑了。   顾青城这个时候脸上也没了笑,一时间特别阴森,因为我联想到陆景重告诉过我关于顾青城的那些血淋淋的过往,忍不住后背一阵发凉,昨天晚上,我还在想,这个人是我现在所知道的,除了雪糕和言言之外,唯一一个亲人,几乎已经填补了我内心的空缺,但是,这样的念头还没有来得及根深蒂固,就被连根拔起了。   我看着顾青城,顿时觉得特别讽刺,原来,所谓的亲情就是如此。   我还是心地太过于善良了,连被别人当枪使都毫无知觉,还以为别人是真心把我当妹妹看。   但是,我还是硬生生地按捺住自己要离开的强烈心情,不管如何,现在我是代表陆景重,我不能给自己老公抹下面子。   这个时候,顾青城说:“我的父亲已经在往这边赶了,预计明天早上就可以到,找回他一直流落在外的女儿,我还是坚持我自己的话,杜小姐当上陆氏代理董事的位置,会有我父亲那边的扶持,当然,也会得到我的扶持。”   有人问:“听闻顾少不是向来令尊不和么?”   顾青城冷冷的说:“不知道陆小少爷什么时候关心这些小道的八卦消息了?是从哪一本娱乐的八卦杂志上看来的吧。”   说话的那个年轻人顿时就有点支支吾吾了,一看就是阅历太浅,在谈判桌上,就算是无话可说,也不能让别人看不出你的无话可说。   就像我现在在这里坐着,明明心里火气大的不得了,但是还是稳如泰山地坐着,静观其变。   顾青城用一种别人无法忽略的气场接着说:“我是和我父亲向来不和,但是我挺喜欢我这个妹妹,所以,这里的事情,我父亲是一方面的看法,他对他一直流落在外的女儿到底是什么心情,我不知道,但是,我,S市城西少主的这个身份来说,我绝对是赞成票。”   这样一来,格局就有了变化。   虽然说我没有经验,但是也知道,在陆氏的业绩在这半年的时间里日益下降的趋势里,如果有庞大的外部力量的注资,那么将会有完全不一样的结果,最起码,除了陆景重的二叔这样只想要登上董事长之位的人之外,其他人只分得分红,还是希望公司能够多多的盈利,那样最起码就可以收获更多的利润,他们还是需要钱。   所以,在表决的时候,我几乎都不用听唱票,都知道自己肯定稳坐宝座了。   不过,他们都念在我这么一个小姑娘,确实也没有什么经验,如果没有一个副手的话,把公司引入歧途,所以,陆正宇还是坐在总裁的位置上,我只是一个董事长,事事需要向我报告拿到我的签字,但是决策权并不在我手里。   我相信,不用等到明天的早报,就算是今天晚上的晚报,哪怕是现在,估计我点开网页,都会有铺天盖地的“陆氏大换血”的新闻了。   等董事会散了之后,会议室里只剩下了我、陆正宇和顾青城三个人。   经过刚才半个小时的沉淀,我已经完全把自己内心的浮躁压了下去,就算是现在看着陆正宇和顾青城,只有他们两个在会议室里,也没有那种想要骂人的冲动了。   我起身,将那两张DNA的检测报告收进包包里,对身边的秘书小姐说:“董事长办公室在哪?”   陆正宇说:“是代理董事长办公室……你现在根本就不算是陆氏真正的董事长。”   “哦?”我笑着转身,“那刚刚是谁在投票的那张纸上写了我的名字呢?我是该感谢你的坦率还是该感谢你的真诚呢,陆总。”   说完,我也不想听他继续说什么,直接开门就走了出去。   我现在心里面乱的很,只想要找一个比较安静的空间,然后给陆景重打个电话说说话。   仅此而已。   秘书小姐把我带到了代理董事长办公室,我先打发了她出去,她说:“我叫黎娜,你可以叫我娜娜,你看起来脸色不是太好,我下去给你买一杯咖啡吧,焦糖玛奇朵还是卡布奇诺?”   这个黎娜一看就是非常能干的秘书,能够了解一半男适合女士口味的不同,但是现在我也实在是不想区分星巴克的焦糖玛奇朵和卡布奇诺的不同了,就说了一句:“随便。”   这个办公室很大,分为办公区和休息区,甚至还有休息区里面的娱乐区,我竟然看到了一个乒乓球桌。   我把自己摔在沙发上,然后打开手机,拨通了陆景重的电话,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楼下等着,因为嘉格那边也临时有事。   话筒里传来陆景重沉稳的声音的时候,我竟然有一种想要哭出来的感觉,觉得这两个半小时的会议,一点一点在我心上建立起来的堡垒,在我叫出“毛毛”的名字的那一瞬间,崩塌了。   我的声音兴许是有些哽咽的,我盯着天花板,泪水蓄了眼眶,将天花板模糊不清了。   陆景重或许听出来了我话音里不由得带出来的哽咽,开口就问我:“哭了?”   我“嗯”了一声,问:“毛毛,你这会儿在哪儿呢?”   陆景重好像跟身边的人低语了几句话,片刻之后才回答:“刚才在嘉格跟人谈合同了,已经谈妥了,来现在,告诉我,你受了什么委屈?”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于是,我只把最后的结果告知了陆景重:“我成了陆氏的代理董事长了。”   聪明如陆景重,一定会联想到这里面的一些蹊跷,至于董事会的具体细节,根本无需多说。   陆景重沉默了片刻,从话筒里,我好像听到了车辆的鸣笛声,但是刚才还好像有打印机的声音,难道他这个时候出来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发问,就听见陆景重说:“你昨天才告诉过我,佳茵,你说你觉得顾青城不管是不是对别人好,他对你是不错的,也是真的把你当成妹妹来看,上一次在X市医院的时候,你不是问过我有关顾青城的事情么?当时我忘了告诉你一点,顾青城从小就和他那个妹妹不对付,因为一度被心狠的舅舅锻炼成为下一任继承人,所以各种苦痛都吃过,从小时候三岁起,就不再让他见他母亲了,规定每次给他一个任务,做完了任务,才能有一次见到他妈妈的机会,所以,你才会看到现在这个杀伐果断的人……”   我有些听的入了神,坐起来,靠着身后的沙发,嗯了一声。   陆景重接着说:“你也知道,经过上一次绑架之后,警惕心不可少,但是,光有警惕心也是不行的,你必须要有足够和他们那些人抗衡的力量。佳茵,不瞒你说,这件事情,顾青城之前是征求过我的意见的,但是我提议不要告诉你,因为以你的脾气,事先告诉你肯定不会同意,但是如果到时候就像这这样赶鸭子上架,就一切顺其自然了。”   听了陆景重这样的话,我先是惊讶了一下,张了张嘴:“我不是……”   陆景重没有给我机会继续说下去,打断我的话,“要想别人不威胁到你,就一定要比那些能威胁到你的人站的更高,看得更远,那样他们才不敢,也没有那个胆量,所以,我才同意顾青城所说的,现在要把你扶上这个代理董事长的位置,明明知道只是一个虚职,但是,一旦坐上去了,他们要是想动你,或者是动雪糕,那就要事先掂量一下了。”   经由陆景重这么一说,我就渐渐地把自己心里淤堵的症结慢慢顺了下来。   “在我看来,顾青城还是比较在乎你这个妹妹的,虽然说我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你的,我想肯定不是去年在陆氏的那个会议上,肯定之前就已经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了,不过你可以就此问问他,问个明白。你昨天不是还想要问一下温温的事情么?连同一并问他吧,有些事情,不要一味的闷在心里,说出来会更好一些。”   我揉了揉鼻子,“我这不是跟你说了吗?”   陆景重一笑:“是啊,这是我的荣幸,我的宝贝。”女系鸟弟。   耳边是陆景重爽朗地笑,我心里暖暖的,抽出一张纸巾来随便擦了一下眼睛,心想眼睛上的睫毛膏肯定糊掉了,为了这次会议,我还学着化了淡妆。   心情好了一些,我就开始和陆景重说这个办公室的布置,“……里面那个乒乓球台完全可以撤掉,换成一个儿童房,里面弄来一些儿童玩耍的玩具,能让雪糕上来玩儿,还有里面的休息室,床需要换掉,再加上一个折叠床,你累的的时候可以进来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还有,这个办公室的装修风格简直太冷硬了,完全不是我的风格,颜色也太沉重,我也不想整天呆在这样的环境里,不过我自己也设计不好,能不能找一个设计师来帮我设计一下……”   看来,男人和女人还真的是不一样,我心情好了,自然而然就会关心身边的环境。   陆景重忽然打断了我的话:“下来吧。”   我一时间没有刹住,继续往下说:“还有那个窗帘……什么,下去哪儿?”   陆景重笑声低沉,掩饰不住的从唇间溢出来:“下楼啊,我到了,手里拿着乔娜给你买的焦糖玛奇朵。”   这个男人,在你难受的时候,给你安慰,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的身边,却从来不给你施加任何压力,没有来由的宠着你,只因为他心里有你。   我曾经问过陆景重,为什么会喜欢上我。   陆景重的回答,只有一句话,却是让我记住了一辈子。   陆景重说:因为心疼你,想要对你好。   在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真的是用掉了一生的运气,才遇上了陆景重。   而这辈子,只需要遇见一个陆景重,就够了。   ………………   因为我并没有带着化妆包,所以只是简单地在卫浴间里洗了洗脸。   一出门,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顾青城。   他好像在刻意等我。   ☆、第一百三十章 这就对了,亲爱的   我脚步一顿,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走过去,也同他一起站在前面等电梯。   电梯门的磨砂镜面上。正照出我和顾青城两人的身影,或许真的是那句话,因为心里抱的希望越大,失望才会越大,所以,刚才在办公室的时候,希望和失望是完全对等的。   但是,经由陆景重告诉了我一些事情,我越加的觉得,其实男人都是有闷骚的一面的,做了什么,都不会邀功一样地跟你要赏,就算是你误解了他。那就误解好了,解释的话,不多说一句。   所以,遇上这种人,还是我要开个头说第一句话。   我清了清嗓子,说:“呃,刚才陆景重都跟我说了,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了,其余的也没什么想要说的,只有一句话吧,谢谢你。”   顾青城侧身看了我一会儿,才噗嗤一声笑出来:“恐怕你今天晚上就不会谢我了。”   “嗯?”   “只要你的事情一见报,顾振宇就会连夜赶往这里……”   顿时我就有些慌了,说实话。我刚才只想到被人利用,倒是没有想到,一旦顾青城的父亲,顾振宇知道了这件事情,那事情会变成怎么样的一幅光景,“那……能不能找人把这件事压下来?”   顾青城反问我:“你觉得能不能?”   自然是不能的,覆水难收自古的道理了。   顿时我就有点头疼了,头疼的同时,心脏止不住地跳的飞快,如果顾振宇真的是我的爸爸……已经二十四年没有见面,现在再见到,我觉得……我真的不能像是平常心一样对待。   电梯到了,我先走进电梯里,顾青城问我:“不想见?”   我说:“没想好。我现在心里很乱。”   真的很乱。   这是别人说什么话都无法排解的一种烦乱,我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已经成了一团浆糊,而心里一团乱麻,真正剪不断理还乱了。   一整个晚上,我都盯着自己的手机,手机的推送消息一震动,我就是一个激灵,去拿手机。   陆景重说我太紧张了。给我放了热水,让我进去好好地泡泡。   我坐在浴缸里,水声哗啦啦的放出来,就好像是我堵塞了的泪腺。源源不断流出来的眼泪。   因为有水声的掩盖,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哭出来。   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失败,失败到长到现在二十四岁了,才知道自己的亲爹是谁,还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好像茫茫人海中流浪了这么二十几年,回头看,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我不知道陆景重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只觉得有一双手揉上了我的头发,轻柔地按着我的头皮,揉着我的太阳穴,他可能还不太会洗长发,不断地有泡沫从额前流过,他一边给我擦快要流进眼睛里的泡沫,一边挡着花洒的水避免流到我的眼睛里。   我看向他,眼睛红红的,他问:“泡沫流进眼睛里了?跟个兔子似的。”   我摇了摇头,直接转过身来,抱着陆景重的脖子就吻了上去,吻的特别激烈。   我只想用这样一种方式,提醒自己,哦,不管怎么样,我还有陆景重。   所以,我甚至都忘了自己现在是坐在浴缸里,光着身子,陆景重身上的衬衣很快就被浸湿了,他在片刻的停顿以后,也开始激烈地回应我,似乎真的是饿了他好久了。女池投血。   我坐在浴缸的边缘,有些滑,差点就又重新栽倒在浴缸里,陆景重不及防被我一带,上半身全都湿透了,我也算是完全醒了,顿时就有点支支吾吾了:“呃,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我就是觉得心里憋闷……”   陆景重眸色很黑,随手拿下一条宽大浴巾将我围住,横抱起来就向卧室里走去。   陆景重的腿基本上已经全好了,现在就算是一百五十斤的公主抱也绝对不在话下了,还好,没有留下什么遗憾,要不然我真的会后悔一辈子。   我的后背触碰到柔软的大床的同时,身上浴巾已经被扔到了地上,陆景重脱掉了身上湿淋淋的衬衫,直接把我锁在两臂下。   他肩上的伤已经全好了,只不过一个狰狞的弹孔伤痕,看着让人揪心,还有额上用碎发挡住的一道伤疤,以及胸膛上大大小小的伤痕。   陆景重一双眼睛黑漆漆的,问我:“看什么?”   我说:“看你。”   说着,我就推了身上的陆景重一把,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原本也是怕压到我,根本就没有用力,所以我这么轻轻一推,他就躺在了床上,我没有让他来得及反应,直接俯身趴在他胸膛上,就吻上了陆景重额上的疤痕,然后细细地向下,一点一点地吻下来,吻着他身上的每一处因为我受的伤,留下的疤痕,然后解开他的腰带。   陆景重似乎是没有想到,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似乎是在一瞬间有点仓促,“不用了。”   我笑着看向他:“老公,我要取悦你啊。”   以前,我看到,都觉得这样很脏,真的让人受不了,可是,和最爱的人做爱,真的是一种极致的享受,我微微动着口腔,看陆景重不受控制地抓紧床单,脸上的表情既梦幻又刺激,然后终于控制不住,按住我的后脑勺,顿时整根没入,我觉得喉咙一阵腥甜。   陆景重大口大口地喘气,出口的声音莫名的沙哑,带着浓浓的性感:“乖,去吐了。”   可是,都已经到咽喉了,吐不吐真的不由我了,我还是去浴室里漱了漱口。   从浴室里出来,就看见陆景重在腰间搭了一条薄薄的毯子,一只手拿着手机,正在讲电话,不过貌似是拿着我的手机。   陆景重还是一贯的打电话的方式,基本上除了“嗯”“是的”“好”之外,就没有其他超过五个字的一句话了,真是不知道,陆景重怎么能跟我打电话的时候就能那么长篇大论的说下去。   陆景重挂断了电话,我问:“是谁?”   “顾青城,”陆景重说,“刚才你……顾振宇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接。”   我的手一顿。   可能这个电话也真的不该轮到我接,我跟神经质一样等了一个晚上,就在浴室里的时候偏偏就错过了。   陆景重告诉我,顾振宇已经到了,在酒店里下榻,约好了明天中午一起吃一顿饭。   我问:“你同意了?”   陆景重说:“没有,顾青城说到时候顾振宇会去,他也会去,你想去就去,反正也算是他们父子两人吃的一顿饭,他们也有还没有结解决掉的事情。”   我趴到床上,环着陆景重的腰:“毛毛,你觉得我要不要去?”   “你想呢?”陆景重拿来毛巾帮我擦头发,细细地擦过一遍,又拿来电吹风,热风拂在我的脸庞。   我说:“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想的,既想去见他,又不想去见他,我想知道当初他们把我扔掉,是不是有苦衷,但是,哪一种苦衷能把自己的亲生孩子给扔掉呢?我不是不渴望父母亲情的,小时候,我跟村子里的小孩子玩儿,他们都欺负我没有爸爸妈妈,等到上了小学,开家长会的时候,别人家的小孩子都是爸爸妈妈去开家长会,但是我爸妈总是用各种理由推脱,因为我在高中以前都在我姑姥姥家里住,我姑姥姥就会去替我开家长会,我都觉得心里面很委屈……我以为我就是不招人待见,因为在村子里,总是有重男轻女的意思,所以我也不怪我爸妈……但是现在,我才知道,不是我爸妈不喜欢我,也不是重男轻女,而是我根本就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那些小孩子欺负我没爹没娘原来是真的……”   可能是吹风机里的热风吹得我有一些放松了,所以,我就絮絮叨叨地好像一个老婆婆一样,说了很多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很委屈的时候有,想哭的时候有,偶尔我爸妈来接我一次高兴的一蹦三尺高的时候有。   陆景重换了柔风给我吹头发,声音不是太大,偶尔还“嗯”两声表示他确实是听到了。   热风吹着,就容易思那什么了,陆景重把吹风机放下就又开始不老实了。   我抿着嘴:“刚才不是也有过一次了吧,小心纵欲伤身。”   陆景重笑的痞痞的,“一次够么?”   我立即巴结奉承:“嗯,您是一夜七次郎,但是我不行啊。”   不过,现在我说话不管用了,陆景重深知我的敏感点,他上下其手,几下就把我的兴致也撩拨起来了,勾着他的脖子就差叫“我要,我要”了,但是在床上这种事情上,我一般是处于比较被动的,就算是刚开始主动,到后面也就主动变被动了,每次都被体力很好的陆景重折腾的够呛,那些在床上所谓的叫床声,我基本上除了自己的喘息声,没有过其他的言语。   但是这一次,陆景重非要听我的叫床声,我觉得自己好像从笼屉里拿出来的虾,浑身上下都是热的红的,已经熟了,从陆景重的双眼里,我看到自己满是娇羞的脸,忍不住就凑上去吻他,可怜兮兮地哼哼。   陆景重一笑,吻了吻我的耳后:“自己求我。”   在陆景重面前,我最不需要的就是骨气了,所以他话音还没落,我就说:“毛毛哥哥,给我。”   然后,他就一下子冲了进来。   陆景重这一次真的是难得的有兴致,又非要我挑出一些话来夸他,如果不夸他他就不动,我只有难受的自己扭着腰,不得已了才说了一句:“老公你真棒?”   紧接着他狠狠地顶了一下:“我棒不棒你不知道?”   好吧。   正在兴头上的时候,咚咚咚三声敲门声。   是雪糕童声童气的声音:“妈妈,我要你给我讲故事!”   我推了身上的陆景重一把:“儿子叫呢!”   陆景重瞪着我:“那现在我还硬着怎么做到一半抽出来啊?”   “那你就赶紧啊,我一会儿还要给言言喂奶呢……”   雪糕在外面又开始挠门,我生怕雪糕能转动门把进来,心急地向门口看有没有锁门,陆景重捏了一下我腰间的软肉,我没有控制住,狠狠地一收缩。   片刻之后,眼前突如其来的白色烟雾才渐渐散去,我推了推身上的陆景重,才想到:“呀,又忘了带套了。”   陆景重正在穿睡裤,对我说:“下次我记得戴就好了。”   我想着就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避孕药要吃掉,陆景重走过来从我手里把避孕药的瓶子一把拿过:“不许吃。”   我撇了撇嘴:“但是我现在真的不想要孩子了,已经有了雪糕和言言了,等到雪糕和言言长大一些了,再说要孩子,好么?再说了,上次你不是也同意了吗,那你不是说了一儿一女就很知足了么?”   陆景重眼睛里闪过一抹光,很快,快的我都没有机会抓住。   他看了看避孕药瓶上的说明书,然后直接把药瓶扔进了垃圾箱里:“这个药副作用太大,明天我找张医生专门给你开点药。”   我顿时有点疑惑了:“事后药还有不一样的,我就吃这一次……”   “一次也不准吃,伤身体。”陆景重说完,就直接拎着垃圾袋打开了门。   雪糕一下子扑了进来,一双大眼睛眯起来看,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你们在干什么啊,真是急死我了。”   我:“……”   雪糕见我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就问陆景重:“妈妈睡着了么?”   “妈妈今天不舒服,她必须躺着。”陆景重说的一本正经,我简直都觉得无地自容了,真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坦然自若。   雪糕又问:“爸爸,那你拿着的是什么?”   “要扔掉的东西,”陆景重说:“来,爸爸给你讲故事。”   每逢陆景重对雪糕用这种给孩子说话的语气的时候,我都会觉得莫名地好笑,觉得陆景重就完全像是又变了一个人一样。   ………………   这一夜,我失眠了。   不仅仅因为言言哭闹了两次,还有关于第二天是不是要去见顾振宇。   我缓缓地推着摇篮车,哼着歌。   我唱歌真是算不上好听,只是勉强入耳,可以算得上是五音都在,陆景重唱歌特别好听,就算是普普通通的摇篮曲或者是小星星,都能唱出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只不过陆景重今天也累极了,我就没有叫他起来。   我找了一把椅子,坐在摇篮车旁,看着言言的安静睡颜,轻声问:“宝宝,你说,我要不要去见你外公?哦,你问你外公是怎样的一个人啊,你外公是很厉害的一个人,妈妈曾经在杂志上和电视上看到过,很威风……你想妈妈去不想啊?你说什么,你想要去见外公啊,好啊,那样你就有爷爷奶奶,也有外公外……”   说到这儿,我顿了顿。   外公外婆……   我从哪里去给言言找来一个外婆呢?   也就在这一刻,我确定了,明天要去见顾振宇。   人真的不能这样活的憋屈,我已经浑浑噩噩活了二十多年了,现在,从今往后我要活得明明白白的,首先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弄明白,我的妈妈到底是谁。   摇了一会儿摇篮车,我转身,就看见身后有一个身影,先是吓了一大跳,但是转而就放下心来。   是陆景重。   我走过去,压低了声音:“刚才下床的时候吵醒你了?”   陆景重帮我把散落在眼前的头发拨到耳后:“你都没睡着,我怎么能睡的着。”   我抬头看着他,从他深黑的眸子里,好像能看到灵魂,他总是能用这种若无其事的口吻说出一些麻到人骨子里的话,让人心里听了一阵甜。   陆景重的话总是时不时的会拨动一下我的心弦,我抱着他的腰,夸张的打了一个哈欠:“快走啦,去睡了,明天还要早起。”   “早起做什么?”   我白了陆景重一眼:“明知故问,画一个美美的妆,养好精神去见我亲生父亲。”   陆景重拍了拍我的脸蛋:“这就对了,亲爱的。”   ………………   第二天早上,我很早就醒了,一睁眼天都还没有亮,看了一眼时间才五点多,就翻了个身想要继续睡,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因为晚上我和陆景重都睡得晚,我怕翻身吵醒了陆景重,就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挺着,盯着天花板。   但是,陆景重还是醒了。   看着他睁开的眼睛,我咧了一下嘴:“毛毛,我又把你吵醒了。”   原本我睡觉就轻,别人一动就醒了,但是陆景重明显是比我更甚,所以,我们两个的卧房,绝对隔音效果要好,然后就是窗帘要厚实,晚上睡觉的时候能创造一个完全黑暗的环境,适合睡觉。   大早上的,陆景重精神看起来不错,翻身就把我压在了身下,“不睡了?”   我知道男人晨勃都是很厉害的,万一擦枪走火了,这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在他身下也不敢动,直勾勾的盯着他:“一会儿要去见人的,一定要精神饱满,但是现在如果来一次我肯定就蔫儿了,你也不想我去见顾家人的是一副被榨干了的衰样儿吧?”   陆景重恶意地咬了一下我的下嘴唇:“要榨干也是你把我榨干啊,你应该说我把你喂饱。”   “流氓!”   吃过早饭,因为我现在作为陆氏名不副实的代理董事长,而且还是上任第一天,总是要去逛一圈摆摆样子的。   所以,吃了饭,我先回到屋子里,把当天需要喂的奶挤好了,等到时候言言要喝奶的时候,陆妈妈只要放进微波炉里面热一下就可以直接喝了。   陆景重对我挤奶的这个过程十分感兴趣,非要跟着我一起过来,当着他的面我觉得脸上臊得慌,转过脸不想搭理他,背对着他撩起上衣来,刚刚露出一点乳白色的母乳,陆景重就伸过手指来揩了一下,我惊愕的回头,陆景重正把食指放在嘴里,一副没长大的孩子的模样,眯起眼睛,好像还砸吧了一下嘴巴品了品。   我直接推他:“出去,快出去!没见过你这么当爸爸的,还给小女儿争奶喝。”   …………   我去陆氏大厦,陆景重去嘉格。   “我到十一点半的时候来这里接你。”   “你要是忙的话就不用来接我了,”我说,“我自己打车去。”   这一次,来到陆氏,首先是黎娜给我讲了一下一些业务的流程,像是公司的高层会议,如果我有兴趣可以去听,但是他们开的所有会议记录,都会呈送过来给我看,所以,想当于各种会议有我没我都行,我真的就是一个摆设了。   黎娜说:“董事长您别这么说,公司的最高决策权还是在您手里……”   黎娜真的是一个很称职的秘书,原来是跟着陆景重的,现在跟我这个半吊子的董事长,也没有表现出半点不耐烦。   但是,到快中午的时候,我收拾东西准备走人,黎娜忽然进来,给我递上来一份融资的合同,需要资金启动。   我说:“这不应该是交到财务处么?找财务经理来办。”   黎娜从电脑里,当陆氏这个季度的盈亏报表给我看了看,还有一些支出收入的账单,密密麻麻一大张,我根本就是看的眼晕,但是黎娜帮我指出了几个数字,我就基本上懂了,也就是现在的财务是处于亏损状态的,而且还是比较严重的,完全都是在用本身的底子往里面贴钱。   可能是察觉到我我的脸色不是太好,黎娜补充了一句:“但是昨天晚上爆出董事长您的事情以后,市面上的股份已经开始回温了。”   我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还真是个好消息……那该怎么办?”   黎娜说:“顾氏准备向公司投资,只不过合同是在今天下午签订,听陆总说,数额应该是在十万以上。”   今天下午……   那今天中午的会面还真是不得不见了?   原来,就算是昨天晚上我没有纠结过,今天照样还是要去赴约。   我顿时觉得,原来,不管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或者失去了什么,人生的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见面 (谢谢简单→425968打赏葡萄酒么么)   说不紧张是假的,如果是一个普通的会面,也许我会放下心里的包袱,但是现在我心里完全都是毛躁的。说不上来从哪里来的感觉。好像心里面有千万只蚂蚁在啃。   陆景重因为公司里有事情,所以在楼下来接我的是高明。   这是回到C市以来第一次见到高明,高明看起来高高瘦瘦的,不过一如既往地对我没有什么太好的脸色,我打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微笑着说:“高明,好久不见。”   高明淡淡的“嗯”了一声,挂档踩下了油门。   我问:“陆景重在嘉格很忙吗?”   高明又是淡淡的“嗯”了一声,简直就是和陆景重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知道高明对我心里有所怨恨,陆景重是他带出来的艺人,虽然说不完全为了出名,一朝一夕的成就全都被抹煞,也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毕竟有所付出。付出了想要寻求得到相应的回报,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总是心有不甘的。   车厢里的空气一时间有些逼仄,我就打开了电台,可是谁知,打开的音乐电台第一首歌就是陆景重的成名曲,听着他的嗓音在车厢里缓缓飘荡,后视镜里高明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我索性把电台关掉,看着高明说:“我知道,现在你就是看我不顺眼,那总要想办法不是?你不要一见我就耷拉着脸,要么你现在停车,我自己打车去餐厅。”   高明也没有停车,过了一会儿才说话:“我对你没有成见。我对你有的看法,也都是之前在美国的时候,听薇薇姐讲的,但是到了这里在Vincent身边见到你之后,我并没有觉得你有那么糟糕……再说了Vincent的这个举动,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没有多大的损失,只是觉得有些不值得而已。”   “在美国……”我顿了顿,“很苦么?”   高明说:“刚开始是薇薇姐一直跟着Vincent的,我是到后期才过去的,刚开始一直是在一个工作室里工作,工作室是租的人家的写字楼的一间,当时整个团队只有五个人,我去的时候。又走了一个。你也知道,美国的枪支是合法的,有时候在写字楼了工作到半夜都会听到枪声,说不害怕都是为了面子,谁能不害怕枪声,又不是像在中国,携带枪支是犯法的,在那种地方。想要闯出一片新天地,根本就是难上加难。不过,当真是熬过了那段日子,就拨开云雾见阳光了。”   我听的鼻子有点发酸。我没有去过国外,但是也能想象的出来,虽然陆景重从来都没有想我提起过。   我说:“之前不是说在想办法么?能不能再回到公众视野呢?”   “比较困难,”高明说,“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Vincent的底子在那里放着,就算是他重新回来,给大众的应该是惊喜多余惊吓,至于绯闻,每个明星或多或少的都会有,就算洁身自好,火也会烧你一把。进了嘉格,Vincent现在做的是有关于明星包装的工作,其实相当于是一个幕后的总监,嘉格的老板对他这个朋友很器重。”   我听出了高明这句话的隐含意思,“也就是说,他不想重新开始唱歌演戏了么?”   高明说:“我旁敲侧击过,但是你也了解Vincent,完全是半天打不出一个屁来……”   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说着,约定好的餐厅到了,我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五十五,不算早也不算晚。   临下车前,我对高明说:“谢谢你为我做的,为陆毛毛做的,他的工作我来做。”   这才是高明跟我说那些话的缘由,就像是原来薇薇说的,有些人靠的是脸,但是Vincent不是,他是靠他的才气,靠他的声音。   所以,薇薇才会惜才,而现在的高明,才会从我这里下手,让我说服陆景重。   下了车,在走进餐厅之前,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暂时把高明所说的事情放在一边,顿时觉得心跳的厉害,好像已经完全不受我自己的控制一样。   一阶一阶台阶走上去,距离玻璃门越来越近,我心里好像钻进了一个小猫,猫爪子挠的心里面又痒又疼,站在玻璃门前,我忽然萌生了退意,我想要么给顾青城说一声,改天再见面吧,我觉得我现在的状态真的是不适合进去,手边想要拉住什么东西,心里没有谱。   也许,真的是这样,我手边想要抓到的这个人,就是陆景重。   偏偏,陆景重现在不在。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养成的这样的习惯,好像如果没有陆景重,我就走不下去了一样,这样依赖一个人,用乔初的话来说,就是自寻死路,因为总有一个人的时候。   我一个人在门口站定了一会儿,在心里告诫自己:杜佳茵,不管什么,你都是要去面对的,这扇门总之还是要打开的。不管我的陆景重在不在身边,他都在我的心里支持着我,我就不怕。   “欢迎光临。”   漂亮的迎宾小姐微笑着对我说,我也微笑着颔首,看见美丽的笑容,果真心里就顺畅了一些。   这家餐厅是选的比较上档次的,环境很优雅,就算是在人比较多的大厅里,也没有喧哗打闹的声音。   一个服务生迎上来,问:“请问您是一位么?”   我说:“我来找人。”   服务员马上做出一副了然的表情,可能是已经得到了别人的托付:“请问您是杜小姐是么?”   在得到我的点头称许之后,服务员带着我向前走,走到最里面一个包房里,为我轻轻转开门把:“有人在等您了。”   我说:“谢谢。”   这是一个复式的包厢,外面是茶几和一些配套的茶具,还有一架古筝,摆放在窗前,向右走,有一架很长很大的花鸟虫草屏风,挡住了别有洞天的里面。   我站在屏风前停顿了一下脚步,调整了脸上的笑容,才走进去。   看见桌前坐着的三个人的时候,我微微愣了一下。   除了本应该在的两人,陆景重竟然也……   陆景重笑着开了第一句口:“佳茵,你迟到了。”   我顿时就明白了。   这样的场合,陆景重怎么会让我一个人来应付呢?他不放心我,我也确实,也让陆景重放不下心来。   我走过去,坐在剩下的唯一一把椅子上,是在顾振宇对面,因为我不知道如何开口,就直接坐下,没有说话。   顾振宇和报纸杂志上看到的没有太大区别,带着一副眼镜,很是斯文的样子,只不过脸上已经能看出来岁月的痕迹了,但是就算是现在,也是一个十分有魅力的中年大叔。   顾振宇脸上有所动容,叫了我一声“佳茵”,却没有了下句。   因为我也不知道要叫他什么,索性就没有说话,心里面一时间有些憋闷的难受。   顾青城率先打破了这样的气氛,叫来服务员点菜,顺便问我:“佳茵,你有什么忌口的么?”   我摇摇头:“没有。”   原本,只是想要这样安安静静地吃一顿饭,如果谁都不开口说什么,那也就算了,我也就当来走个过场。   虽然,气氛有点尴尬,吃饭也只是一个幌子,四个人都没有怎么动了筷子。   忽然,顾振宇开了口,他说:“佳茵,跟爸爸回家,好么?”   家?   我把筷子放下,笑着看向顾振宇:“家?我家在哪里?这二十几年我都没有过家,现在你一句让我回家,我就有家了?!还有,我在我档案里全都是写的无父无母,我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个爸爸,退一万步来说,你是我爸,那我妈呢?你敢说,我妈在哪儿吗?!”   我越说情绪越是有些激动了,双手抓着桌布,有点喘气,眼泪已经大滴大滴的滚落出眼眶,我都不知道在说哪一句话的时候触动了心里柔软的地方,可能是说到妈妈的时候,也可能是在提到家的时候。   顾振宇眼睛里也隐隐有泪光,手似乎是想要递给我纸巾来擦眼泪,却怕我拒绝,动了动最终也没有伸过来,脸上的表情能够看得出来,他在克制着一种情感,或许就是类似于血缘亲情关系的情感,父女的情感。   陆景重拉住我的手站起来:“抱歉,先去一趟洗手间。”   陆景重的手掌很干燥,往常他的手都很凉,但是这一次他的手却是干燥而温暖的,包裹着我的手,一路上,走过长长的走廊,走到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然后推开拉着我走进去,或许是安全通道里太安静了,所以脚步声都有些空洞的回响。   陆景重站住脚步,扳过我的肩膀,盯着我的眼睛。   一旦陆景重用这种眼神来问我,我就知道,他这是在问我,问我内心里的真实想法。   我说:“我以为我准备好了,但是临到面前的时候,还是失控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听见他说话的时候,心里就难受,难受的想哭,难受的就说出来那些话,我都觉得自己的脑子和嘴巴都不受控制了……”   陆景重打断我的话:“佳茵,你这不是失控,你还是没有准备好,你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把他定位成了你的亲生父亲,把你抛弃掉的亲生父亲,那你永远都不会从心底里去接受他,以为你对他的这种定位,就在把他向外推拒。来,佳茵,你听着,我问你两个问题,你好好回答。”   我点了点头。   陆景重用拇指指腹揩去我脸颊上的泪水,说:“第一,你想不想有一个真正会爱护你的爸爸?第二,如果想,那你愿不愿意原谅他?”   陆景重的这两个问题,第二个问题本就建立在第一个问题之上的。   但是,如果我不想,不想有一个爸爸,不想有一个完整的家,那我今天又来做什么呢?   别说陆氏的兴衰或者说那几十万上百万的合同与我有关,就算是陆氏明天就破产了,也跟我无关,我只不过是在陆氏暂且庇佑。   在静默的这几分钟里,我眼前飞快地划过好几帧画面,就好像是电影剪辑的片段一样。   小学的时候,老师让从家里拿来全家福,我没有。   大年三十的时候,全家人坐在一起吃年夜饭,我没有。   家里的温暖,父母带来的温暖回忆,我从来都没有过,但是这一次,我真的可以得到所谓的温暖么?   我抬起眼,“那我可以先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再选择原谅或者不原谅么?”   陆景重点了点头。   又站了一会儿,我把自己的大脑清空了一下,平复了一下自己波澜的心绪,觉得自己的腿有点麻了,动了动膝盖。   陆景重问:“要回去么?”   我点头:“要回去。”   这一次回到包厢里,可能是我敏感,我发觉包厢里的气氛比刚才陆景重拉着我走之前还要糟糕,有点呛人的火药味,不知道刚才顾青城和顾振宇在说了些什么。   我一落座,顾振宇就把视线投到了我身上,我迎上了他的目光,说:“我能不能知道当年的事情?”   顾振宇顿了顿:“你……见过你妈妈了么?”   我刚想要开口否认,却同时传来异口同声的一声“没有。”   顾青城和陆正宇同时开口说的——“没有”。   我一时间有些奇怪了。   但是紧接着,顾振宇的目光向窗外晃了一眼,窗外,细碎的金色光束洒进来,洒在雕花古色古香的窗棂上,他的声音好像有压抑的很深的感情。   他缓缓地说:“你妈妈……和我,是初中同学,但是初中三年对彼此的印象都不是太深,只坐过一次同桌,但是,高中毕业之后的一次同学聚会上,我们又见了一次,还合唱了一首歌……然后,我就对她产生了好感,她也坦言告诉我,初中的时候,其实暗恋了我三年……但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然后你妈妈他嫁人了,我也结婚了,就没了联系……”   顾振宇说的很简洁,只有这么短短的一分钟的话,但是我却可以听到他话语中的无奈。   特别是那一句“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知道,肯定不是用一句话就能概括完的事情,当时的路,一定走了很远,走的很艰难,但是,两个人还是都选择了放弃。   忽然,顾青城冷笑了一声:“既然你心里还有真爱,那我妈那里又算什么?好,既然你说中间发生了一些棒打鸳鸯的事情,那好,你们都结婚了之后,也就是说都婚内出柜,然后又有了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当顾青城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感觉到,其实他心里对我是有些恨在的,虽然他也一直在帮我,但是我总是觉得,对于害自己父母离婚的女人的女儿,他心里那块石头不可能轻易放下。   但是,顾青城对我的那种感觉,我分明觉得好像是哥哥一样。   是我的错觉吗?   顾振宇接着说:“当时是我的错,和曼茹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去打扰他们!”   曼茹……女来吐才。   这就是我妈妈的名字?   可能是我现在的注意力太过于集中了,才会牢牢地记住这个名字。   顾青城说:“我可没有去打扰他们,是她主动找到我的,问我当初她扔掉的那个女儿,现在在哪儿。”   “你是怎么说的?!”   在这一瞬间,我在顾振宇的脸上,看到了紧张,这是从进包厢之后,我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的紧张,甚至有些慌乱了。   顾青城说:“我说死了,一个刚出生在襁褓里的女婴,还不足满月,刚刚过了寒冬,你现在心疼了,那当初送出去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后果呢?!”   这句话,我不知道对顾振宇是造成了怎样的影响,总之,在我心里狠狠地刺痛了一下,我的眼睛里似乎出现了一个画面,一个漆黑的夜晚,一个人抱着一个女婴,匆匆地送到了一个人手里,然后给了他一笔钱,从此,就断了联系。   漆黑的深夜,迷茫的黑月,伴随着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   为什么,这些人怎么就能狠下心来,眼睁睁把自己的孩子送出去给别人,眼睁睁看着这孩子睁开眼睛之后叫别的人爸爸妈妈……   “佳茵!”   在我意识模糊的前一秒,我听到了陆景重的声音。   然后,就是一片黑暗。   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抹亮光。   亮光中,走过来一个人影,我能看出来,是一个女人,但是只是黑色的身影,我看不到她的面容,她的声音特别柔美,好像是天边的天籁之音。   她说:“孩子,叫我一声妈妈。”   我好像不受控制一样,叫了一声“妈妈”。   女人轻声笑了一声:“你看,你可以叫我妈妈,也一定可以认下你的爸爸……”   我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女人接着说:“当时把你送走,是我自己一个人主意,你爸爸他……根本就不知道,要不然也不会在找回你的过程中,找回去一个根本就不是他女儿的女孩子,帮别人养了二十几年……”   现在,听这个女人说了这些话,我心里忽然就平静下来了,再也没有了那些波涛汹涌。   我问:“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久很久,她都没有再说话了,我想要转过去,看见这个女人的脸,但是她却忽然不见了,只留下了一个声音:“因为我做错了,就要去偿还。”   紧接着,我觉得好像地面塌陷,我掉入了悬崖,深不见底的悬崖之中,我大声叫喊着:“啊啊啊!救命啊!”   然后,我就听见一个十分清澈的声音:“我在,佳茵你醒醒,我是陆景重,我是毛毛。”   他的声音好像有一种让人稳定的力量,让我几乎在片刻就从挣扎的漩涡里逃脱了出来。   我睁开眼睛,就看见了陆景重的脸。   陆景重拨开我被汗湿的头发,说:“佳茵,你做噩梦了。”   我摇了摇头:“不是,我碰见我妈妈了。”   陆景重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呢?”   我说:“我没有看见她的脸,但是我听到了她的声音,特别甜美,她说都是她的错,不让我怪他。”   我和陆景重彼此都心知肚明,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因为我现在还没有想好该如何称呼他,如果叫名字会显得不太尊重,称呼顾先生又太疏远,称呼为爸爸……我根本没有想过。   陆景重给我倒了一杯水,扶起我喝水的时候,我才看到,这是在一间酒店的房间里,从入目看到的酒店号码牌就能看得出来。   他解释说:“餐厅旁边有个酒店,就直接抱着你上来了。已经给妈打过电话了,他去接雪糕,言言的话,饿了有我妈给她冲奶粉喝,你什么都不要想,就在这里好好地休息。”   我点了点头,伏在陆景重的胸膛上,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饿了么?”   我摇了摇头:“没有,不……”   但是,“饿”字还卡在喉咙里,就被肚子里极其响亮的咕噜声给打断了,真是自己打脸,打的还这么响。   察觉到陆景重想要起身,我连忙拽住他的胳膊:“你先别走,一会儿再去买东西吃,我现在没胃口。”   陆景重果真就不再动了,任由我抱着他的胳膊,贴在他的胸膛上,我甚至都能够听得到他平稳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陆景重的手机响了,从我的这个角度,刚好能够看得到他手机屏幕上出现的一个名字“顾振宇”。   陆景重接通了电话,因为我就在他的胸膛上枕着,自然也就能听见电话的漏音。   电话那边,顾振宇问:“佳茵怎么样了?”   陆景重说:“已经醒过来了。”   顾振宇说:“那我就放心了……合同上的事情,我的助理已经和你们陆氏总裁谈好了,无条件支持。”   我知道,因为顾振宇是银行企业家,家里开银行的,多少钱也都拿得出。   最后,我听见顾振宇说:“我在下面等着,等她睡了……我想上去再看她一眼,我机票已经买好了……”   我直接说:“让他现在就上来吧。”   从酒店的窗户看出去,是一片寂静的漆黑,原来,从中午到晚上,我已经睡了一个下午。   酒店套房的门铃响了,陆景重去打开门,我安安稳稳地坐在床边,双腿垂落下去,敛下眼睑。   片刻之后,在我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皮鞋,还有熨帖齐整的裤脚。   我顺着裤脚缓缓地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看似骄傲的中年男人,现在却变得灰头土脸,就觉得那些到嘴边的尖刻的话,全都咽了下去,找不到一句话来说出口了。   顾振宇屈膝蹲下来,伸过来想要抓我的手顿了顿,眼神注意到我没有反抗,才终于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不热,而且能够摸到手掌和指腹上的一层厚厚茧子。   “孩子,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妈妈……”   听了他这句话,我的眼眶里涩涩的,但是也许是因为中午的时候哭多了,现在只是眼眶酸涩,却没有能滴落下一滴眼泪。   顾振宇说:“孩子,以后,爸爸会对你好……如果你不想认我这个爸爸,我不勉强,真的不勉强,我们这辈人造的孽,让你替我去承担,都是我的错……但是,我会补偿,补偿你之前二十几年在外面所受的罪……但是,如果你问我你妈妈是谁,我还是不能告诉你……不想再打扰到她平静的生活了,我毕竟是已经离婚了,但是你妈妈现在有儿有女有一个完整的家,所以,我……”   我知道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已经过了半辈子的男人来说,说出对不起,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情。   如果说原来我还是在怨他恨他,那么现在,那些恨意已经稍微消减了一些。   这时候,门口忽然有一个声音传过来:“顾总,我们快要赶不上航班了。”   顾振宇才松开了我的手,问:“佳茵,能叫我一声爸爸么?”   ☆、第一百三十二章 雪糕不见了 (谢谢亲爱哒向日葵打赏巧克力么么哒)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却死死地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我觉得自己的嗓子里有一个即将呼之欲出的字,但是因为哽咽。没有说出口。   顾振宇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难过,但是嘴角却还是挂着笑的,好像刚才他说的那句话只是一句玩笑话,我没有回应他,他就自己一个人说下去,温文尔雅地说下去,但是,再开口的语气,也就透着些许失望了。   “我下个星期再来看你……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你好好休息……”   直到酒店的房门咔嚓一声反锁了,我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咬着嘴唇。用尽浑身的力气,甚至肩膀都在剧烈的抽动着。   陆景重走过来,扣住我的下巴,我这才松开了自己已经逐渐麻木的嘴唇,他幽沉的目光看进我的眼睛里:“想哭就哭吧。”   我一下子扑在陆景重怀里,哭出了声音:“我想要叫他爸爸的,我真的想叫他爸爸的……”   因为从小没有体会过亲情,所以现在就格外渴望亲情,渴望能够有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日子。   陆景重抚着我的背:“我知道。”   ………………   这段时间里,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了很多,让我无暇顾及,在酒店里睡了一夜,睡的头晕脑胀,躺在床上根本就没有力气起床。浑身上下都好像是酥了一样。   迷迷糊糊之际,我听见陆景重在叫我起来吃东西,我摆了摆手说:“不想吃,你先吃吧。”   陆景重临走前帮我把被角掖了一下,我半睁着眼睛,都能看到他用肩膀夹着手机,正在跟人讲电话。   临出去之前,陆景重说:“我买了早餐,你醒来放微波炉里热一下。”   隐隐约约能够听到陆景重的声音,我只是胡乱地哼了两声,也不知道陆景重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房间里始终都是一片寂静。   等到我又睡了一觉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两点了,看了一眼手机。上面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来自于陆景重。   我用手肘压在额上,给陆景重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毛毛,我刚睡醒。”   出口的声音沙哑低沉,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仍旧觉得头痛欲裂,还有点恶心想吐。   电话另外一头,我听到陆景重说:“哪儿难受?”   我说:“头疼,还恶心想吐……对了。你上回拿走我的避孕药没吃呢,不会是怀孕了吧?”   “不会,别乱想,”陆景重顿了顿。才说,“还在酒店么?用不用我回去接你?”   “不……”   用字还没有说出口,我就直接坐起身,结果站起来的时候头晕眼花,一下子就栽了下去,额头撞上了床头柜,嘭的一声让我疼出了眼泪。   要不然说陆景重从来都不放心我,现在也是一样,不过十几分钟,等到他来了,我从床边走到门口去开门,每一步都好像是踩在云彩上一样,晕晕乎乎的,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干了一样,打开门看陆景重的时候都是重影,松开门框就有点晃荡。   陆景重直接将我打横抱起,放在床上的时候顺带摸了一下我的额头:“发烧了。”   我疑惑地摸了摸头:“刚才我也摸了,我就没觉得啊。”   陆景重直接拿了我的外套穿上,又蹲下来给我穿鞋:“你自己当然摸不出来了,走吧,先去医院,你身上的温度简直烫手。”   我嘿嘿一笑,说:“没事儿,我这不还是活蹦乱跳的么。”   但事实上,真是不如我想的那么乐观,到医院一测温度,竟然已经三十九度二,简直是我记事以来的最高温度。   所以,我就乖乖地转到休息室里去打点滴了。   这个时候,休息室里没有一个人,窗外晚霞的光透过疏密的树叶枝杈,散落在一排一排的座椅上,光影交错。   陆景重的侧影背光,十分好看,只不过棱角更加鲜明了,好像是用雕刻家手里的雕刻刀雕琢而成的,而此时此刻,好像整个人都沐浴在夕阳的光晕之中。   我想起来,昨天和高明说起的那件事情,顺便就想要趁着精神不错,探一探他的口风,“毛毛,你有打算重新回到圈子里么?”   “没有。”   陆景重直截了当的拒绝,完全没有给我一丁点可以转圜的余地,我不由得就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就不能委婉点儿啊,好歹我也是说客,总不能刚开了一个头就被断掉了。”   一时间,陆景重没说话,我就靠在他的肩膀上,耳边听着滴答滴答的钟表走动,在心里默数。   隔了一会儿,等到这一瓶点滴要快输完了,陆景重忽然开口说:“既然已经决定退出来了,我就不会再选择进去那个圈子……”   “但是会很可惜,毕竟你……”   陆景重打断了我的话:“你觉得什么可惜?”   我说:“你唱歌很好听……”   “我只是退出了公众的视野,并不是说以后就不唱歌了,”陆景重说,“以后跟你们一起去KTV唱歌。”   我脑海里顿时就浮现了一幅画面,在KTV包厢里的阴暗灯光下,陆景重手里握着麦克风不撒手,顿时觉得当麦霸也很有喜感,就笑了笑,说:“那肯定没人敢跟你抢麦克风。”   所以,我的游说就被这个话题莫名其妙地打断了。   医院的护士又给我挂上一瓶水,陆景重手机铃声响了,他走到窗边接了一个电话,是陆妈妈打来的,本来是平平静静的两句问候的话,但是,陆景重的声音却陡然提高了:“什么时候?!我现在就去。”   我觉得事情不好,就问:“怎么了?”   陆景重看了我一眼,神色有点凝重,“你先输液,我回家一趟。”女豆叨号。   我一把拉住陆景重的胳膊:“到底什么事儿?你不说我现在也安不下心来。”   能看得出来,绝对是出了一件大事,要不然一向沉稳的陆景重不可能这样慌张,我拉着他的袖子不肯撒手,我觉得如果一旦有什么事发生,我这个做妻子的,也一定要和陆景重一起承担,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陆景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妈刚才去幼稚园接雪糕……没有接到雪糕。”   我顿时呆愣住了,眼前猛的出现了一片白光,喃喃:“没有接到雪糕……是什么意思?”   陆景重按着我的肩膀,好像怕我忽然摔倒一样:“电话里面没有说的清楚,现在我就去幼稚园里看看,你别担心,雪糕那么聪明,肯定丢不了。”   片刻之后,我直接一下子拔掉了左手的输液针,没有顾得上手背上的刺痛和从针孔殷出来的鲜血,说:“我跟你一起去!”   见陆景重皱眉,我抢在他前面说:“我现在已经不烧了,不信你摸摸……陆毛毛,你要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心神不宁么?找到雪糕,我再回来继续输液。”   我说的十分强势,就是怕陆景重不让我跟去。   开车去幼稚园的路上,陆景重车速特别快。以前他开车很稳,但是这一次,不禁车速提到最快,经常险险超车,而且每每都是赶到黄灯与红灯交界的那几秒钟急速闯过去的,我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觉得好像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一颗心也随着陆景重越来越快的车速,越加的焦躁不安。   等到了幼稚园,已经接近晚上六点了,天色有些暗淡,陆景重车都没有停稳就冲了出去,一路拉着我进了幼稚园。   都已经这个时间点,幼稚园里除了全托的孩子,其他的孩子都已经被带走了,在幼儿教师的办公室里,我一眼就看到了陆妈妈和雪糕的老师。   陆妈妈很焦急,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了,“早上送他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也不是我在路上遇上你江阿姨多说了一会儿……刚才来了之后就没……”   陆妈妈说话特别着急,前言不搭后语,还是幼稚园的老师走上来说:“我来说吧。”   幼稚园的规定是必须见到平常来接的家长才会安心把孩子交出去,这一次也是在见到陆妈妈之后才把雪糕安心交给家长的,因为雪糕下午一直肚子疼,陆妈妈就让雪糕去了一趟厕所,因为没有拿卫生纸,就去旁边的超市里买了一包手帕纸,在洗手间外面等了十几分钟也没有见雪糕叫人,叫了几声都没有应答,陆妈妈一下子就慌了,匆匆忙忙进去已经没了人影。   陆景重很是平静地听完了幼稚园老师的叙述,只说了三个字——“调监控。”   然后,我在一边安慰着陆妈妈,陆景重给他二哥朱启鸿打电话,一边让院长把也幼稚园周边的监控调出来,事情做的有条不紊。   “妈,肯定没事儿,雪糕可能就是图贪玩儿,不知道跑去哪儿了。”我安慰着陆妈妈。   可是,我都觉得自己这句话没有一点说服力,雪糕才三岁多,能跑到哪里去玩儿,况且雪糕那么乖的一个孩子,在没有得到大人的许可,就对不会乱跑,平时给他灌输的思想就是不能跟陌生人走,遇到事情一定要喊大人,但是这一次,在洗手间周边,没有人听见里面传来什么声音。   其实,这个时候我心里也是乱成一团乱麻了,但是我一定不能慌乱,我不能帮什么忙,但是也不能给陆景重添乱。   陆妈妈的精神看起来很不好,她一直在说是她自己的错,问雪糕有没有事情。   我就打了一辆车把陆妈妈送到了家里,安慰她:“妈,有事儿我就会给你打电话的,肯定没事,你在家好好休息着。”   因为我怕陆妈妈一个人在家里胡思乱想,不太放心。我对C市的圈子又不是太熟悉,几乎在瞬间就想到了李峥科的妈妈,于是问了陆妈妈:“妈,你跟李峥科的妈妈熟么?”   陆妈妈有点没有反应过来,过了许久才点了点头,“哦,李峥科的妈妈?曼茹?”   “曼茹?”   这个名字特别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一样,不过一闪而过,我明明好像能抓住了什么,却又从指尖溜走了。   果真是巧合吧,如果这个名字没有出现在雪糕丢失的这个紧要关头,而是平常茶余饭后的谈资,那么,这个名字,就会和前些天的那个名字重合在一起了。   只不过,现在我满脑子都是雪糕,自然也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多想一秒钟。   我立刻就给李峥科的妈妈打了电话。   原本是想要给李峥科打电话的,但是转念一想李峥科还有两三天就要高考了,现在正是不能分心的时候。   “李阿姨,我是佳茵。”   得到李妈妈的回应,我询问了一下她家里的地址,把陆妈妈送到了李家的公寓楼外面,然后自己才急匆匆地上了车,临走时,还特意交待了陆妈妈:“妈,千万别多想,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一醒来,雪糕就回来了。”   陆妈妈可能确实是精神有些恍惚了,等出租车开出去几十米,我从后视镜里看到追着车跑的陆妈妈,又赶紧叫了停车。   陆妈妈说:“还有言言……”她说话有点喘气,“言言还在家里,刘姨在家带着。”   刘姨是家里的保姆,是从陆家就跟陆妈妈的人,比较放心。   我给家里的座机打了电话,确实是刘姨接通了电话。   我说:“今天晚上我估计会晚些回去,如果言言饿了,就先给她喂些奶粉。”   但是,我隐约心里特别不安,可能是因为刚刚不见了雪糕,所以打车又回了一趟华苑,开门进去的时候,刘姨看到我挺惊讶的:“太太,你不是不回来了么?”   刘姨手里正拿着一个奶瓶试温度,我说:“我放不下心,就来看看。”   因为今天输液了,怕是母乳里会有一些药物,所以我还是拿了奶瓶喂言言,等哄着言言睡了,又再三叮嘱了刘姨,才又打车赶回警局。   等到我转了这么一大圈,再回到幼稚园的时候,幼稚园外面已经停了好几辆警车了,足够看得出经手朱启鸿的力量,这件事情变得有多重要。   走进监控室,看到陆景重的那一刻,我才觉得脑子里一直绷紧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下来了,两边的太阳穴还是一跳一跳地疼,可能又有点发烧了,再加上体力有些透支。   因为陆景重和前面的几个警察都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监控,我就问了一下守在门口的那个警察现在的具体情况。   其实,在下午放学接孩子的这个时间点,如果单单看开出去的车辆,那根本就无从下手,毕竟这个幼稚园的孩子有不少非富即贵,车辆来来往往。   难道这就没有突破口了么?   警察又在陆妈妈所说的那个洗手间周边找线索,只可惜,一个三岁多的孩子又会留下什么线索。   “洗手间外面不是有一个摄像头么?”我问。   警察回答说:“摄像头也有一个死角,”他拿出一个纸板来,用马克笔在上面简单的画了一个示意图,“就在这个方位,是死角,估计带走孩子的这个人也是经过计算的,知道这是个死角,不会被拍摄进去。”   看来真的是有备而来。   当晚,我和陆景重从幼稚园出去,就直接去了警察局,在那里呆了整整一个晚上,但是所有的消息都集中在两个字上,那就是没有,真的好像是石沉大海一样。   虽然说在我面前放着一杯水,但是我连伸手握住玻璃杯的力气都没有了,就窝在沙发上,陆景重给我找了一条毯子盖在身上,触碰到我额头,皱了皱眉:“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我摆了摆手:“没事儿。”   陆景重当即就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让他直接过来警局。   找来的这个医生就是当初被李遇调往X市人民医院的方元东,他也算是一个十项全能的医生了。   量了温度,是三十八度五,他就给我开了几样处方药,把处方放在茶几上。   但是,我和陆景重都坐着没动。   方元东:“好吧,我去药房买药。”   他说着,就拿了处方走出休息室,边走还边嘟囔了一句“真是被差使的忙碌命。”   这一夜,注定是无眠的。   不过因为我吃了退烧的药,有些昏昏沉沉的,陆景重就把这间休息室的大灯关掉,只留了桌子上的一盏台灯,时而按动鼠标发出咔啪咔啪的声音。手机也调成了震动,他为了避免扰乱到我,接电话都是走到阳台上去接,但是每每回来,我都会询问他是不是有消息了。   可是,没有。   那种失去孩子的心焦,一整夜,好像把我的心从胸腔里挖出来,然后放在火上,用小火慢慢烤,昏昏沉沉地缩在沙发上,却如同惊弓之鸟,只要有一丁点风吹草动,我就能从沙发上一下子跳起来。   闭上眼睛,就是雪糕可爱的小脸。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自己最最对不起的是谁,就是雪糕。   从雪糕出生之后,我几乎都没有抱过他,就把她留给了别人。   我又有什么资格指责顾振宇和我的亲生母亲呢,我同样也做了三年的罪人。   我双手合十。   上天,如果你真的能听见我的声音,那就让我的孩子好好的,我情愿减去我十年寿命,护他们平安喜乐一生。   看着窗外的天色一点一点亮起来,我一直强绷着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眼泪开始溢出眼眶,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布艺沙发上,在白色的布料上晕染开很大的一块痕迹。   陆景重走过来,蹲下来蹲在我面前。   他的眼睛里全都是血丝,眼底也有一片浓浓的黑色阴影,眼神里隐隐有泪光在闪动。   一个一贯隐忍的男人,留下的眼泪,是比一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女人更让人感到心疼。   自从今年见到了雪糕之后,陆景重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有关于雪糕的事情,没有责怪过我,反而更加疼爱雪糕,我觉得,如果是我,忽然冒出来一个三岁多的,是自己的儿子,我肯定会彻底石化掉了,而不是片刻之后就镇定下来,在春运紧张的情况下,又打电话订机票,一切都做的有条不紊。   就像是刚才,明明是知道了雪糕不见了这件事情,却一直在撑着,做整个家庭的主心骨,也只有他在我身边,我才会感觉到,哦,是的,我不能倒下,我不能让陆毛毛一个人挺着,我要陪着他一起站着。   我向前倾身,抱住他的腰,埋首在他的脖颈:“毛毛,不哭,现在还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其实,经过这一夜,最坏的结果已经可以预想得到了。   第一,就是绑架,拿雪糕来敲诈勒索。   那么,现在就只需要等着绑匪的敲诈勒索电话。   第二,就是人贩子的拐卖,所以,在近期只要查好汽车站火车站的各种闲杂人等出入,朱启鸿已经调派了人手,在各个火车站、汽车站和高速路口都开始严加排查,但是,C市毕竟是一个大城市,漏网之鱼总是会有的。   这两种情况都不是最糟糕的,因为在这么一瞬间,我想到了郑娆。   可是,郑娆现在应该是在国外,不可能在国内,况且,上一次在X市,不是已经把郑娆的贩毒团伙剩下的那些人一网打尽了么,郑娆也不会有其他的手下了吧。   难道,这件事会和荣凌有关系?   沉默了片刻,我对陆景重说:“我想要去找一趟荣凌。”   本来,在去年,荣凌在碧海蓝天第一次解救我于危难之后,到后来,他告诉我和郑娆的婚事,我就一直在想要和荣凌谈谈,把这些年的事情,以及我所知道的关于郑娆的事情,郑娆最近发生的一些改变全都告诉他。   可是,中间发生了实在是太多的事情,让我自己都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工夫去多管别人的事情。   只不过,真正让我放下戒心的,还是在餐厅里,郑娆对我说出其实和荣凌是真爱之后,我宁愿相信,我的这两个朋友,会成为一对真正相爱的人,携手走完这一生。   可是,现在真的还是如此么?   和荣凌见的这一面,晚了将近半年,但愿还不晚。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觉得值不值得   见荣凌,是约在一个咖啡厅里,不算是市区内繁华地段的咖啡厅,而是在比较偏远的一栋大楼内。只有一楼的书店和一间咖啡厅开业了,楼上还时而传来叮叮咚咚的装修声。   因为打电话的时候,给荣凌说的只是我一个人,所以我就没有让陆景重跟进来。   陆景重就把车停在了一个能看的清楚的位置,我看着咖啡厅的落地玻璃窗,指了指靠窗的一个位置,“我就坐在那里。”   这一次我刻意早来了半个小时,荣凌就算是再早到,也不会在我之前到。   咖啡厅的布置很幽深,红木的桌子,光洁的地板,耳边是悠扬缓缓地钢琴曲,只不过这种刻意营造的气氛因为偶尔传来的咚咚砰砰的声响破坏掉。   坐下来之后。我环顾了一下咖啡厅的环境,不知道是因为刚刚开业不久,还是因为这个时间点来喝咖啡的人本就不多,整个咖啡厅里,也就有三五个人。然后,我看了一眼窗外,就在桌子正对着的路边,就停着陆景重的那辆黑色的私家车,我仿佛能看到,透过漆黑的玻璃,正有一双眼睛注视着我。   想到这里,我狂躁的心就有些渐渐安静了下来,开始想,等到见到了荣凌。我该怎么说,怎么问,才会让他可以接受。   毕竟和荣凌也是很久没见了,他比起过去,改变了多少,谁都不得而知,如果有哪一句话触动了他心里的禁忌,我可以承受,但是已经失踪了一个晚上的雪糕,不能承受。   私底下,我还是想这件事和荣凌有关系,因为这样最起码会有一个突破口,让我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倘若真的跟荣凌郑娆无关。那……   我简直不敢想。   如果让我在两者中选其一,我宁可有一条线索能够顺藤摸瓜的找下去。   因为也是一夜没睡,为了省神,我就先要了一杯黑咖啡,没有放糖也没有放牛奶,就一口喝下去,苦涩刺激着味蕾。   没有等多久,荣凌来了。   因为我是在落地窗旁边落座。所以,透过窗子,基本上有一个全景的视野,所以也就可以看见一辆黑色的商务车缓缓驶过来。车停稳以后,荣凌打开后车门下了车,他的目光在陆景重的车上停了几秒钟,然后才走向了这个咖啡厅。   荣凌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在六月初这样的天气,我感觉还是热了些,但是荣凌走下来的时候,竟然来紧了紧衣领。   推开门进来,他走到我的对面坐下来,没有要咖啡,相反只要了一杯白水。   我双手扣紧,扯了扯嘴角想要冲这个高中同学笑笑,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荣凌抿了抿嘴唇,他的嘴唇有些发白,说:“客套的话就不用多说了,找我出来,是有什么事情吧?”   我点了点头,确实也没有精力谈其他的事情,就直接切入的问:“郑娆真的去国外养胎了么?”   荣凌看我的眼神好像带了一点别有深意,他说:“怎么,你最近见过她?”   这句话什么意思?   我眯了眯眼睛,又抛出了一个分量很足的炸弹:“郑娆真的怀孕了么?”   荣凌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沉默不语,他不慌,我也不能怯场,也就坐在位子上,搅拌着手里的咖啡,汤匙碰壁的声音叮当作响。   最终,还是荣凌先开了口:“我知道你想要说些什么,之前我也都调查过,所以在云南的那些事情都一清二楚。”   我顿时就有点不理解了,不知道荣凌既然了解过郑娆的过去,那还为什么要接受这样一个心里还装着别的男人的女人,只不过,这不是我现在所要关心的。   我说:“对不起,不过我没有其他想法。”   荣凌点点头:“佳茵,我知道,已经过去了四五年,毕竟我们都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我们了,现在你为了陆氏,我为了荣家,本来就是势同水火,所以,这一次见面之后就不必见了吧,如果真的让人看见了,对彼此都有所影响。”   “那你知道我在X市被绑架的事情么?”   这件事情虽然说陆景重已经让人压下来,但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加上荣家也算是大家族,在很多地方都安插有眼线,那件事情,别说荣家,就算是C市大大小小的家族,我觉得肯定都已经知道了,再加上前两天我当上陆氏代理董事长的消息也太过于震撼,雪糕的身份曝光,可能已经是那些大家族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果然,荣凌点了点头:“知道。”   我冷笑了一声:“那你知道,是谁指使了这一场绑架么?”   荣凌一直是低着头的,现在猛然抬起头,我才发现他的脸色很白,是惨白,与那种阳光的肤色一点都不相符,“知道。”   “知道?”我笑了笑,这一次,没有硬逼着我自己笑,就笑了出来,两颊的肌肉有点僵硬,“你就喜欢郑娆喜欢到这种地步了么?能为了她连基本的道德都忘了?!就算是你我不算是好朋友,但是最起码是高中一年的同桌……”   荣凌直接站起来,在桌上放了一张百元大钞,然后叫服务员:“结账。”   我瞪着荣凌,说:“荣凌,我不是来给你套近乎的,现在,只问你一句,你还记得原来同桌的时候,你问过我的一个问题么?你还记得我的回答么?”   荣凌转身离开的背影僵了一下,但是仍然大步向外走去,没有丝毫停留。   我知道他记得。   我也记得清楚,那是个被阳光照耀的冬日午后,荣凌照例是趴在课桌上,一副没有骨头的样子,我正在和一道很难的数学题抗战,直到郑娆从座位上绕过讲台,走出去,荣凌的视线都胶着在她身上。   忽然,他开口说了一句:“你说,如果郑娆有一天喜欢上我,前提是我必须放弃所有,那我还要不要接受?”   当时,荣凌在我眼里,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男生,因为学校里的学生都不会向外公布自己的家庭背景,我自然也就不会知道他其实是一个伪装很好的豪门子弟,不过,我也没有一点歧视他的意思,还是好好地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那就看你怎么想的了,是不是值得。”   现在,时光过隙,已经过去了将近五年时间,我的答案,和当时一样,只看你觉得,是不是值得。   我看着荣凌的背影,我知道他肯定记得这句话,想着前几天回寝室的那天,终于在柜子里找到了几年前的高中毕业照,现在还在包里好好地放着。   在那张照片上,荣凌站在郑娆的侧后面,眼睛一直盯着前面的郑娆看,那种眼神,是让人看一眼就能记住的,满满的全都是深情。   可是,如果到现在,他选择站在郑娆的身边,那么,就完全与我站成了对立面,我不会心慈,根本不会,在X市那个废弃的工厂里,我绝对忘不了,害了我孩子的,伤了陆景重的,我一个一个都不会放过。   ………………   又过了两天。   雪糕已经失踪超过七十二小时了。   我和陆景重基本上除了喝几口水,被周越硬逼着吃了几口饭,陆景重也说:“吃点东西,吃了东西才有精力去寻找。”   我咬着唇:“那你怎么不吃,你也要吃。”   所以,我们两人就在彼此的监督下,喝了一碗小米粥。   周越作为心理学的佼佼者,自然是了解我此刻的心境,只要是陆景重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必定在我方圆三米以内,盯着我的举动,有时候我都被周越搞得有些神经质了。   “我没事儿,在见到我儿子之前,我绝对不会寻死,你放心。”   周越坐在沙发上玩儿手机,“你知道现在你这样的表情,你微微用力的脸部肌肉和收紧的下眼睑,都在说明你现在处于崩溃边缘,所以,现在找个人陪着你是应该的。”   听了周越这种分析,我忽然觉得有趣,就问他:“那你说,陆小五,现在是哪一种状态?”   周越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他的抗压能力比你要强,所以在你倒下之前,他绝对不会倒下。”   也是我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我不再脑子里一直想着雪糕,就跟周越说起来从面部表情如何推断出这个人的心理,我说我从网上看到过很多可以验证说谎的细小特征,比如说在说话之前想一下向旁边看一眼。   周越翻了个白眼:“那都是最肤浅的,不是说绝对不正确,但是现在一般人都会注意这种小细节了。”   然后,周越就十分专业的知识说的我晕头转向的,彻底把脑子里雪糕那张小脸用一连串的专业心理学术语所掩盖了。   静默了一会儿,警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说在邻省的一个县城,刚刚破获了一个拐卖儿童的案件,就有从C市拐卖出去的孩子,有十七八个。   我一听,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哪儿?!我现在就去!”   警察说:“你不必过去,你丈夫已经跟随上一辆警车去了。”   “我也要去!”   经过这么长时间,如果第一眼不看到我的儿子,我心里总是悬着,放不下来。   原本周越说要自己开车过去,但是正好后续还有一辆警车要去事发现场,所以我和周越就上了警车。   可能是长时间的体力不支,在坐着警车去邻省县城的时候,我就又开始了头晕恶心,但是因为是在高速路上行驶不能停车,周越就赶紧递给我一个袋子,“别吐车上。”   但是胃里面基本上没东西,吐也就是光吐了酸水。   大约行驶了有两个多小时,警车才下了高速,上了一条崎岖的山路,又是一路颠簸,到当地公安局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我心急火燎地冲进去,一个女警察把我带到了二楼,打开房门:“这里面一共有十三个小孩子。”   一开门,入目我就看见在长条板凳上,地上和一边的沙发上,坐了很多个孩子,一见我进来,目光全都齐刷刷地向我这边看过来,一张张小脸都是脏兮兮的,小的有两三岁,和雪糕差不多大小,有大一点的是八九岁了,已经很懂事了,看起来都很可怜。   但是,没有雪糕。   我一个一个仔细地看过去,真的没有雪糕。   我转身,问警察:“麻烦你了,同志,这就是所有的孩子了么?有没有已经卖给其他人的?”   “嗯,是所有的孩子了。人贩子交待是没有,况且,这个抓捕行动是上面催的特别紧急的,他们都还没有来得及下手,就被抓的正着。”   从二楼下来的时候,我感到心里一阵阵的失落。   终于有了一点消息,却还是假的。   陆景重所在的警车虽说比我和周越所在的警车要早出发半个小时,但是因为路上正好遇上一起交通肇事事件,就协同车主处理了一下现场,比我和周越还要晚到半个多小时。   在等陆景重来的这半个小时里,有两个大人陆续过来,签字办了手续,把孩子给领走了。   可是,我的雪糕呢?   我有一种深深的预感,雪糕失踪了这件事情绝对和郑娆脱不了干系。   但是,现在能联系到郑娆的唯一方法,就是通过根本不太配合的荣凌。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监听荣凌的所有电话,以及查他的邮件Email。   于是,我询问了当地的警察,警察说如果想要监听电话,必须是得到上级允许和某些案件联系人有关,并且是通知当事人。   可是,如果通知了荣凌,那我还何必监听他的电话。   正想着,陆景重就到了。   他见到我和周越都在外面坐着,看脸色就明白了,问我:“没有事么?”   我点了点头:“没有。”   得到了我的确认,我分明看到陆景重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和我刚才如出一辙的失望。   我不禁握紧了他的手,给他支撑,也给我自己支撑。   是啊,已经三四天了,时间拖的越长,希望就越渺茫……   这个时候,周越提出了一个可能性。   “因为最近公布了雪糕是陆氏继承人的新闻,会不会是你们陆氏内部人员做的?比如书你那几个叔伯?”   陆景重一听,眼睛眯了起来。   是的,我们都把这条线给忘掉了。   所以,当夜回到C市,我和陆景重没有片刻休息,就赶往了陆家大宅。   其实,就算是我现在嫁给了陆景重,走进陆家大宅的次数也是一只手可以数的过来的。   我对这一座看似有些阴森的大宅院,完全没有好感,我从来都没有觉得,这个大宅有过家的感觉。   这一次倒是来的很齐全,陆高风的正太太苏玲竟然也在。   真是难得,前几天我还听说苏玲在s市处理家族的企业,现在就已经回来了,也该回来了,一旦听见丈夫的公司要落在我这个不知名的女人手里了,也必定会慌张了,但是看她现在的样子,却是稳坐钓鱼台。   虽然说苏玲不是陆景重的生母,但是陆景重和陆高风的父子关系刚刚缓和,所以也不能太过强硬,还是打了招呼。   苏玲找陆景重去陆高风的书房里谈,我在后面想要跟过去,却被苏玲拦住:“别人父子之间谈话,你算什么?”   我被这句话说得窝火,当即反驳:“我算是陆景重的老婆,陆董事长的儿媳妇,你算什么有资格来问我么。”   苏玲可能没有想到我会反驳她,被我说的也是这么一愣,高高的扬起手想要给我一个耳光,但是却被陆景重用胳膊挡住,狠狠地向后一甩:“苏阿姨,请您自重。”   苏玲扶着后面的墙站稳了身形:“你就是这样对待长辈的?!好歹你还叫我一声阿姨。”   我说:“是啊,在大街上随便见个人都是阿姨,清洁工阿姨,保姆阿姨,你想当哪一种阿姨?”   苏玲真是被气的不轻,正好书房的门打开,陆高风拄着拐杖走出来两步,说:“景重,你进来一下。”   陆高风的书房,我还是没有跟进去。   可能父子两人有些比较重要的话要说,我就等在客厅里,苏玲找保姆给我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我只是对保姆说了一声谢谢,并没有喝。   苏玲冷笑了一声:“怕我毒死你啊?”   我面无表情地回答:“嗯,就是怕你毒死我。”   “你……”   或许是以往我给人的印象太过呆板和木讷了,所以现在变得伶牙俐齿了,让苏玲这种女人没有调整好面对我的态度,以至于屡屡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等到她终于恢复了贵妇人的雍容华贵的面容,刚刚开口叫了我的名字,说:“杜佳茵,你真以为你现在嫁进了陆家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么?别说你跟了陆景重这个外面的野种,就算是你……”   “妈!”   正在这个时候,从晨曦初微的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个黑色的人影。   从身形来看,我看得出,是……陆老师。   陆正谦走过来,目光在我和他母亲脸上掠过,最终落在我的脸上,视线已经柔和了一下,说:“佳茵,跟我出去走走吧。”   如果让我选择,我肯定会选择陆老师,而不是跟这个半疯了的女人坐在这里,听她的冷言冷语。   但是,确确实实,我还是犹豫了一下。   在我起身的时候,苏玲说了一句:“正谦,你自己有点分寸,这个女人已经跟陆景重结婚了。”   “妈,我知道了。”陆正谦没有直接表示拒绝,但是他微蹙的眼睑,我已经能看得出来他的不耐烦了。   看来最近真是跟周越呆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都会用这种狗屁不通的心理学表象来剖析内心了。   跟在陆老师身后走出去,经过一条长长的鹅卵石小路,我走在后面,他走在我前面两步远。   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因为毕竟已经这么长时间了,除了在五年前,我还是那朵隐秘在角落里的花的时候,我跟陆老师有过直接的接触,到现在,我几乎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到过陆老师了。   之所以说几乎,因为之前来陆家的时候,也照过两次面,但是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单独相处过。   忽然,前面的陆老师停了下来,我没留神,一下子撞上了他的背,又向后退了两步。   陆正谦转过身来,笑着扶了我一把:“当心点。”   我不着痕迹地把胳膊挣开,低着头向后默默地退了一小步。   陆正谦摇了摇头:“佳茵,你看,我既然已经改口叫你佳茵了,就说明我现在已经完全接受你了,你也不用一直排斥我。”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发觉到他的视线,急忙就又低下了头。   不管是与不是,在陆正谦面前,我始终像是一个学生,不管是以前年少不懂事的时候,还是现在已为人妻的时候,我都好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学生,恐怕真的是从一开始就界定了老师和学生这样的鸿沟,一日为师,终生为师这样的道理。   陆正谦也没有在勉强我抬头看着他,而是向前走了两步,走到绿树荫蔽下的一个石凳旁边,坐了下来,“过来,你也坐下。”   这是陆家大院西边的一个小树林,现在正值初夏,阳光不算强烈,晨光熹微,清晨的风还不是太燥热。   我坐下来,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陆正谦打破了寂静,说:“以后你见到我的机会多了,都要这样低着头么?”   我这才抬起头,抿了抿嘴唇,说:“陆老师,对不起。”   陆正谦笑了:“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当初的事情应该是我给你说对不起,那个时候,我也就是想要存一个突破点跟我妻子离婚,正巧因为你的事情一闹,我就打了一场离婚官司,之前有过利用你……算是我跟你说对不起了。”   “不用不用,”我连忙摆手,“要不是师母找到我学校里去,我还不一定能见到……”   陆景重的名字,在舌尖滚动了一圈,也没有说出来。   但是,事实本就如此,如果不是因为陆老师,那么这一辈子,我注定都不会遇见陆景重,注定只能是长在角落里的花,不为人知的开花,然后再衰败。   不过,说到底,当时陆老师对我是利用,而陆景重又何尝不是借用我来演一场戏。   只不过,我有幸让陆景重对我假戏真做了。   此时此刻,倒是陆老师化解了我现在的尴尬,他说:“事情已经过去四五年了,就算是有恩怨,忘了也就该忘了。当初是我自己的不对。”   看着陆老师一如往昔那样的神情,我就觉得好像回到了高中那段黑暗的生活里,陆老师就像是一簇火苗一样,而我注定是因为初次见到火苗,然后有一段飞蛾扑火的爱情。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自己错了。   我错把陆老师当成了火苗,其实,后来认识了陆景重,我才知道,他才是吸引着我的火苗,引我奋不顾身地一次又一次扑向火苗,哪怕是焚烧自己,也要取得的温暖。   “那师母……”   “现在还没有师母,”陆正谦一笑,“你也知道,我这样的二婚男人,不好找人家了。”   陆正谦这样的话让我忍俊不禁地一乐,原本尴尬的气氛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既然把话都说开了,我也就对陆老师没有那么尴尬了,从树林里出去,向主楼走的时候,和陆老师并肩走着,还说起了乔初。   “乔初去年检查出来得了白血病,今年三月份的时候……”女叼尤血。   我一时哽咽,有点说不下去了。   “乔初的事情我听说过了,”陆正谦叹了一口气,“乔初是个好姑娘,但是年纪轻轻,现在就……”   我猛的一愣,然后倒抽了一口冷气。   陆正谦喊了一句:“佳茵!你去干嘛?!”   我没来得及回答陆老师的话,因为,刚刚从树林里走出来,只有那么一瞬间,我就看见了一个身影,从人工湖旁的假山绕了过去,虽然只是一闪,我在反应过来的片刻,拔腿就追。   那个身影,我绝对不会认错!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过时不候   那个身影,是我恨之入骨的,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认识!   是郑娆!   我飞快地向前跑去,身后的陆老师在叫了我两声之后。也跟在我身后,想必他也看见了那个穿着红色衣服的身影。   似乎郑娆也注意到我了,才会跑的越来越快。   但是,从陆家的后门跑出去,她直接上了一辆黑色的私家车,距离太远,我只注意到车的车牌照是黑色的,我忘记陆景重跟我提起过的,黑色的车牌照是代表着什么,我也根本来不及多想,直接冲到马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就坐了上去,紧随其后。陆老师也上了车。   我说:“跟着前面那辆黑色的车。”   因为刚才跑的急了,现在我和陆老师两人坐在车上,都是气喘吁吁,全都是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我说:“陆老师,其实你不必……”   陆正谦打断我的话,直接问:“刚才那人是郑娆?”   听了陆老师的话,我猛的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是郑娆?”   按理来说,陆老师和郑娆应该没有交集,况且陆氏和荣家的家族产业又是向来不和,也不会有那种摒弃前嫌同仇敌忾的情况,可是生意场上从来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也许也说不准。   陆正谦说:“我跟她照过面,大约今年三月份的时候。荣老太太检查出来得了癌症,在私人医院里住院,时候不多了,需要骨髓移植,很多亲的近的都去做了匹配,但是最后只有郑娆的结果是匹配的,可以做手术。”   或许是我眼里探寻的意味太过于强烈,陆老师说:“恰好我有一个朋友在那家医院里当护士,因为觉得是豪门大家族的事情,可能彼此之间都有了解,所以就告诉我了。这件事情随后就被荣家压下来了,所以至今都还没有人知道。”   我皱了皱眉:“什么时候做匹配手术?”   陆正谦说:“因为那个时候还是说郑娆有孕,就要等到生产之后吧,小可说要等到今年十一月份了。”   我顺嘴就问了一句:“小可是谁?”   陆正谦回答的坦然。说:“我的那个朋友。”   骨髓匹配是很难匹配成功的,要不然每年都有那么多的癌症病人死亡,所以,能够匹配成功真的不容易。   再说荣家老太太,如果郑娆真的是能匹配,那绝对会被当成掌上宝一样了,也怪不得昨天和荣凌见面的时候,荣凌总感觉欲言又止。原来是这样。   陆正谦微蹙了眉:“但是,现在看来,是不是郑娆根本就没有怀孕,如果是孕妇。现在恐怕也有五六个月的身孕了,肯定不能这样冒冒失失地跑。”   这一点我早就有猜测,这一次见到郑娆,倒是坐实了我的猜想。   出租车和那种高性能的私家车想比,肯定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所以不过两条街的工夫,就跟丢了。   司机师傅一副很抱歉的表情,我摆了摆手说没事儿,反正是意料之中的,如果跟到了,反而不正常了。   在回去的路上,我想了很多,如果郑娆现在骨髓跟荣老太太匹配,那么荣家对她的保护就绝对是严上加严,绝对不会任由她有一丁点损失,只不过,我敢肯定,除了荣凌之外的荣家人,肯定都认为郑娆确确实实是怀了荣家的血脉,否则说不定现在就回把她押到手术台上做手术。   这也就是她敢这么猖狂的原因。   我出来的时候没有拿包,所以是陆老师帮忙付了车钱。   陆老师安慰我:“小雪糕一定会没事的,别想那么多。”   我点了点头,对陆老师,虽然说现在还有一些放不开,但是我知道他一向是对我好的,就和以前一样,但是我和他中间的身份是绝对不会调换了,他就是我的老师,这一辈子都不会改变了。   回到陆家,陆景重和陆高风的谈话还没有结束,苏玲仍旧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见我和陆老师先后走进来,冷哼了一声,说:“真是以为自己是谁了,要不要脸……”   陆正谦皱眉:“妈!你如果以后还整天这么说,别怪我以后不回来了。”   我觉得苏玲现在就处于爆发边缘,脸色刷的一下子就变了,“我养了你二十几年三十年了,你现在就为了这么一个外面的女人来欺负你妈啊,要是你老婆也就算了,还是老二的老婆,你这是……”   “行了,妈,如果你不想让爸把你赶出去,就安安稳稳的,不要再生事了。”陆正谦说,“要不然你就还回到外公那里去,来了想回去,回去了又想来,妈,你别总是这么幼稚行不行?”   我敢说,被自己的儿子说幼稚,而且是当着我这个外人的面,绝对是让苏玲非常难堪的,但是也许她也注意到了陆老师说这些话没有转圜的余地,也就怒气冲冲地别开了脸,端着桌上的马克杯喝咖啡。   我向陆老师感激的笑了笑。   不过一会儿,陆景重才从二楼走下来,他在看见陆正谦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却没有多说什么,跟我的视线在空中一交接,也就明白了。   “走吧?”   陆景重点了点头。   不过,陆老师也跟着走了出来,说:“景重,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十分识趣地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虽然我不知道陆老师有什么话要跟陆景重说,但是我直觉感觉到,是跟我有关的。   所以,我去洗手间里洗了下手,就又折返回来了,陆景重和陆老师两人站在一排四季青前面,正好有树影掩映着,距离不算远,我可以勉强听得见他们的说话声。   陆老师说:“说来也真是笑话,五年前我劝你不要把她拉进这个圈子里,可是你还照样这么做了。”   陆景重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说了,我都知道,对佳茵,我会从一而终,绝对不会有你想的那种情况发生,我也不会允许有那种情况发生。”   陆景重说完就要转身,我急忙向后侧了侧身,挡在后面的树影里,避免被看到。   “你先等等,”陆老师叫住了要转身离开的陆景重,说,“我这里有一个比较可靠的消息,我哥……他可能精神上又出现问题了。”   从我的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陆景重猛的抬眼,眼睛里已经浮现出一抹复杂的情绪。   我几乎是反应了又十几秒,才反应过来,陆正谦口中所说的“我哥”,就是陆正宇。   同时,我也注意到了他的用语——又。   那么,当年一定还发生过一些事情吧,除了那个视频的事情之外。   只愿和那个视频的事情无关,因为现在陆景重还不知道,我其实已经看过那段视频了,在看的时候几乎肝肠寸断。   想到那样的情景,我就不禁握紧了拳头,陆正宇还真是阴魂不散,他要是这一次还敢轻举妄动,我一定放不过他,一定!   ………………   雪糕照样是没有消息,我和陆景重都已经连续好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睡觉了,陆景重强迫我先去睡一觉,我本来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一闭眼就能看见雪糕的小脸,怕的不得了,所以不敢闭上眼睛。   但是,躺倒床上没有一会儿,我竟然有些昏昏沉沉,脑海里全都是雪糕,我也分不清是梦还是醒了。   或许是梦里。女低坑技。   我抱着雪糕去海洋馆,人特别多,一眼看过去黑压压的全都是黑色的人头,雪糕特别惊奇地指着游来游去的大鱼,特别兴奋,好像能从我的怀抱里直接跳下来一样,一直叫:“妈妈,快看快看!”   身边是陆景重,他怀里抱着小女儿言言,一边有人都说羡慕啊,一儿一女多幸福。   我听了心里特别甜,好像浸了蜜一样。   但是,下一秒,忽然有一股大力撕扯着,将我怀里的雪糕硬生生的扯开,我拼命地拉着他,他开始哭了,说:“妈妈,我疼!疼!”   我怕伤到孩子,就急忙松了手。   然后,海洋馆周边的蓝色海水忽然开始旋转成为一个巨大的漩涡,黑洞洞的好像能将我席卷进去一样,身边的陆景重也不见了,我大声的叫喊着陆景重的名字,这个虚无缥缈的空间里好像没有尽头,我的声音空洞的在回转,回音响亮的恐怖。   忽然,黑色的一片汪洋中洞开一片金灿灿的阳光,我急忙向那个洞口跑过去,什么都没有想就直接冲了进去。   前面,确实是一片阳光的天地,一大片向日葵田地灿烂地开着,天空是没有雾霾的澄澈。   但是就在此时,身后传来雪糕童声童气的声音:“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我急忙回过身来看,雪糕张开手臂向我抛过来,我想要回去,面前的一扇小门越来越小,最后我听见了郑娆的狞笑:“杜佳茵,你毁了我的幸福,我要你后半辈子生不如死!你等着,你会付出代价的——”   “佳茵,佳茵……”   我猛的惊醒过来,睁开眼睛,入目是一大片白光,扶着床板大口的喘息,等视力恢复之后,就看见正坐在我面前的陆景重,怕又是梦境,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紧紧地攥着。   陆景重将我扶起来:“做噩梦了?”   我点了点头,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睡过去了三四个小时了。   “还要不要再睡一会儿了?”   我摇了摇头:“肯定是睡不着了,我陪你一会儿。”   已经凌晨三点多了,这样的深夜,格外寂静,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壁灯,灯光调到最弱,将陆景重的侧影勾勒出来,别说是我,陆景重这几天也没有好好地睡过一觉,现在脸上的颧骨更凸出了一些,因为瘦了,脸庞更显得瘦削,好像用锋利的刻刀雕刻过一样。   “毛毛,你也睡会儿,你看你眼睛里全都是血丝。”   我强迫陆景重一定要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他本来是不肯,但是我一句一句地说,最后偷偷地给他倒了一杯放了安眠药片的水,他才肯躺下水上一会儿。   我给他盖上薄薄的毯子,空调的温度调成睡眠温度。   “我在这盯着电脑和电话,有消息我一定会叫醒你的,你安心睡一会儿。”   可是,陆景重躺在沙发上,闭了一会儿之后却又忽然睁开了,我吓了一跳。   陆景重说:“我真的睡不着。”   不是吧,我刚才放了两片安眠药啊,难道是买错了?   但是,现在的陆景重,我能够看出来,就是强弩之末,如果一味的继续这样透支下去,就算是雪糕找回来了,他也就累垮了,我就趁着去卫生间的时候,给那个私人医生方元东打了个电话。   那边接通了电话,我急忙说:“你有没有办法能让陆景重睡一会儿的?”   “大小姐,现在几点你知道么?!”方元东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   我现在也算是昼夜颠倒了,却一时间给忘了其他人这个时间点是在睡觉的,十分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实在是打扰了,但是陆景重他睡不下去,我刚刚给他服了安眠药想要他睡一会儿,都没有效果,我好歹还睡了几个消失养了养神,但是他……”   电话那头慢了几拍:“你给他吃安眠药片了?”   “嗯,但是一点用都没有,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剂量不够。”   “不是安眠药片的问题,”方元东忽然叹了一口气,说,“是因为陆景重在美国那几年,因为晚上经常睡不着,就开始吃各种安眠药,以至于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对安眠药片形成了抗体,一般剂量的安眠药片对他根本就没有效果,但是如果休息时间达不到的话,白天就算是喝大量的咖啡也不能完全集中注意力,那样的话,身体总有一天会被掏空了的,所以,我才给他调配了一种特别的药,但是长期服用对身体有害,只是偶尔给他调节一下。”   我听电话那头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我根本就没有想过,陆景重竟然曾经有过一段那样的时光。   我问:“为什么?”   “大脑皮层承受的各种压力都太大,”方元东说,“一些原因他自己不愿意多说,要不然也能看心理医生精神医生就好了,后来受过一次催眠,本来是想要把大脑里的一些记忆给封存起来的,但是在催眠到一半的时候他醒了……现在我过去给他打一针吧,估计半个小时就到。”   挂断了方元东的电话,我站在盥洗台前面,盯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真是恨透了自己的无能。   方元东来的很快,拎着一个医药箱,陆景重看见方元东的时候明显是愣了一下,我嘿嘿笑了一声:“是我给方医生打的电话。”   “你确实是需要休息了。”   方元东毕竟是资历很老的医生了,他转身问我:“有没有一些稀饭或者是羹汤?你们两个都需要吃一点东西,然后好好地睡上一觉。”   我就去厨房里熬了小米粥,方元东和陆景重坐在客厅里说话,声音很小,但是勉强可以听得到只言片语。   我听见方元东问起小女儿言言,陆景重说:“在我妈那里,这里这两天不太平。”   这两天,因为弄丢了雪糕,陆妈妈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陆妈妈一直住在李峥科妈妈那里,所以言言现在也就送到了李峥科妈妈那里。   我算了算日子,今天是六月十号了,李峥科已经高考完了,却还没有来找我,这倒是让我挺吃惊的。   不过不粘人了倒也是一件好事儿,他就该多和他同年龄段的人在一起,如果三年算一个代沟的话,那我和他也算是有一个半代沟了吧,还是希望他能考上一个好大学,最起码对得起自己。   煮好了小米粥,我还炒了一个油麦菜,顺便给方元东加了一双筷子。   因为有方元东的监督,就算我和陆景重都没有食欲,还是勉强吃了一小半。   给陆景重打了一阵镇定剂,我才送方元东出门。   在楼梯上,方元东说:“你们两个都是这种状态,根本就不行,真是要找一个人来监督着你们。”   我笑了笑:“没关系,肯定能照顾好自己的,谢谢你了,方医生,这个大晚上的打扰你了。”   “打扰都已经打扰了,还在这儿说什么这种话,”方元东摆了摆手,“别客气了。”   可是,方元东走了没有两个小时,就真的来了一个来监督我和陆景重的人。   李峥科。   我打开门看见李峥科的时候都愣了一下,刚才还想着他是不是高考完了,现在就又过来了。   李峥科背着一个不算小的登山包,笑的阳光灿烂地给我打招呼。   我问:“你这是要出远门么?”   李峥科将背包放在沙发上,说:“是啊,我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我觉得你和重哥都需要照顾。”   他说到这儿,忽然顿了顿,“雪糕……还是没有找到么?”   现在即使是听到别人提起雪糕,我心里都是一阵抽搐地疼,快要窒息的感觉。   我想到大早上的李峥科过来,一定是还没有吃饭,就把小米粥热了一下,让他垫垫肚子。   陆景重总算是睡着了,现在已经过去有三四个小时了,能睡到中午十二点,正好起来吃中饭,基本上精神就可以养过来了。   我一直守在电脑旁边,等着最新的情况发过来,但是一直没有,我和陆景重的手机也都没有响过,一片死寂,就像是死亡之前的死寂。   李峥科为了转椅我的注意力,就跟我说起了这些天备考高三的各种灰暗,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简直是没有阳光了。   我笑了笑,“那你前两天考的怎么样?”   李峥科耸了耸肩:“就那样儿呗,考得好了得奖励,现在先退一万步说,真要是考不好了,还能找借口,你说是吧,姐……别忘了你答应过我啊,如果这次我考好了,你跟我去一趟拉萨旅游,哦,不对,应该是旅行,文艺范儿。”   我听得噗嗤一笑,“什么时候改当文艺青年了?”   李峥科咧开嘴:“我一直走的文艺路线啊,我还写过散文呢,什么时候给你念念听,语文老师都说拿出去能拿奖了。”   李峥科还是一如既往的开朗,有说不完的话,有他在我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根本就没有机会胡思乱想,一直到我的手机响了。   我一下子抓住我的手机,我以为是警察有消息了,都没有来得及看手机屏幕上的号码,直接就按下了接听键。   “喂!我是杜佳茵。”   我抓着手机,一颗心都提起来了,如临大敌一般。   但是,电话里的声音,却在一瞬间让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一声冷笑过后,“杜佳茵,我当然知道你是杜佳茵。”   李峥科也注意到我的脸色变化,不着声色地坐在我身边,电话话筒的声音不算小,我相信他也听见了里面的说话声。   “郑娆,”我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你想干什么?”   郑娆冷笑了两声:“不干什么,很长时间没见你了,怪想的,咱们见个面吧。”   “我跟你不熟,有什么好见面的。”我故意装出不在意的样子,想要试探一下郑娆的反应。   果然,郑娆直接打断了我的话,“你真不想见我?那前两天在陆家,为什么要拦下出租车追我?!”   “果然就是你!”我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郑娆说:“当然是我,我还知道,你肯定知道你儿子是我给带走了,所以,不仅仅有我,还有你儿子,来,乖宝宝,叫一声妈妈听听。”   话筒里倒是没有传来久违了的“妈妈”,却有小孩子隐约的哭声,我整个心都揪在了一起,好像用钢丝生硬的拧着,疼得都已经麻木了。   “你卑鄙!”   “我就是卑鄙无耻,那又怎样,”郑娆唇角绽开一个笑,“我料定了你动不了我,就别说你身后陆氏撑腰,就算是加上顾青城的力量,我照样不怕!本来我应该害怕的,因为我对荣凌根本就没有感觉,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份年少时候的喜欢就保我至今呢?你说说,上天是不是还是眷顾我的,让我在最关键的时候,和荣老太太的骨髓匹配上了,哈哈哈,这就没办法了,他们荣家的人想要护着我,我可是拦不住。”   这个时候,我终于体会到,一个丧心病狂的人,有多可怕。   我努力地让自己沉静下来,只有沉静下来才能想出办法:“你到底想怎么样?跟你之间的事情,都是我的错,你放了我儿子。”   虽然我知道,说这句话会让我失去谈判的资格,但是,郑娆一定也看得出我和陆景重这些天为了找回雪糕所做的那些坚持不懈的努力。   话筒那边很长时间都没有声音,传来打火机啪嗒的声音,每一声都好像砸在我的心上。   李峥科目光炯炯的盯着茶几的一角,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忽然,郑娆又开了口:“杜佳茵,你说,咱们在这世上活着的,总会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点代价的吧,总不能好事儿全都让你一个人占了,是不是?我就活该到手的幸福被你毁了,你就有丈夫有儿有女?这世界上哪儿有这么便宜你的事情,我在平徐路的XX酒店前面等你,过时不候,就你一个人来,不要叫警察或者其他人,你也知道,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怕了,大不了拉上你儿子给我垫背!”   说完,我手中的电话就断掉了,我心急地叫了两声,但是只剩下耳边滴滴的忙音。   ☆、第一百三十五章 怕   我愣了两秒钟,然后站起来就往外跑,还是李峥科拉住了我:“姐!你干嘛去?”   “我……”   一句话没有说出来,我现在浑身都抖得厉害。原本只是猜测,猜测是郑娆带走了我的孩子,但是到现在,忽然这样的猜想得到了证实,我心里就开始慌了,慌的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既然她都能对我做出绑架那样丧心病狂的事情,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刚才郑娆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强装出来的镇定,在顷刻间全都崩塌了,我想要找到一个支撑点,紧紧地抓着不放手。   幸而李峥科拦住了我,他把我按坐在椅子上。按着我的肩膀:“姐,你现在需要冷静一点!我现在数一二三,你听着,我数到三,你深呼吸。”   他伸出手指来,“一、二、三。”   其实,不用李峥科在我身边这样说,我也一点点逐渐镇定了下来。   我开始回想刚刚郑娆所说的话。   雪糕在郑娆手中,这一点是确认了。   再有一点,就是她让我去一个酒店门口见面,只要我一个人。   只要我一个人,郑娆未免太小看我了。   我拿起电话就要报警,却被李峥科一下子拦住了:“姐,你先别打。让我想想。”   李峥科想必也是听到了刚才电话里郑娆的话,现在却比我还显得镇定,眼睛盯着房间的角落一眨不眨的。   我趁着这个时候,上楼去卧房里看了一眼陆景重,他还没有醒,看来方元东给他下药的剂量不算少。   我推门进去,想着要去见郑娆这样的大事,还是一定要叫醒他的,只不过犹豫了一下。   毛毛是好不容易睡着的,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有结果……   我想了想,避免陆景重再次因为我或者雪糕受到威胁,那还不如我一个人去承受。   就在这个时候,站在我身后的李峥科也忽然按住了我的胳膊,摇了摇头。   李峥科说:“不要告诉重哥了。我陪你去。”   虽然李峥科只是个将近十九岁的孩子,可是很奇怪,我竟然会觉得他好像长大了的感觉,带给我一种稳稳地成熟感。   看来,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真的会成长。   在出门之前,我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叫醒陆景重。   如果陆景重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雪糕,那就好了,那是我的动力。   但是,我给一直负责跟进关于雪糕绑架案的警察萧凌霄打了一个电话。这个警察是陆景重的二哥朱启鸿安排的,绝对是一个可靠的人,我把郑娆给我打电话的大致内容说了,话筒里,他沉吟片刻,说:“你打电话有没有录音?”   “嗯,有。”   自从雪糕失踪之后,我就长了个心眼,但凡是打进来的电话,都开着录音功能,我整一通电话的录音传给了萧凌霄。   “你现在先开车去指定的地点,我会安排好,和我的人会在周围埋伏,你到了之后不用东张西望,只管和郑娆说话,但是注意一定要稳住情绪,不要失控。”   “好。我一个人么?”   “最好是你一个人,但是在这段时间内,你的手机会被我们监听,事先通知你一声。”   我懂这个警察的意思,既然郑娆提出了要我一个人去,如果我不听她的,难免会让雪糕受到伤害。   至于李峥科……   李峥科说:“姐,你到时候尽管下去等人,我在车上绝对不会暴露的。”   ………………   XX大酒店门前。   我再三叮嘱李峥科在车里好好呆着,然后才下了车。   下了车,左右环顾了一下,车流攒动,没有任何异样,我果真还是一丁点看不出来哪些人是伪装的便衣警察。   我站在酒店门口,等了一会儿没有人过来,就拿出电话来,翻出刚才的通讯记录,把刚才的那个手机号码回拨过去。   但是,明明是刚才郑娆打过来的号码,现在却没有人接听。   我忽然觉得心里隐隐不安,不会是郑娆发现了什么吧,我倒是不怕我如何,就是怕在她手里的雪糕。   不管我和她之间有什么恩怨,孩子是无辜的。   在酒店前默然地等了有半个多小时,距离接到郑娆的电话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半小时,可是,郑娆还是没有出现。   我不信她能看出来周围哪个是便衣警察,因为XX酒店是位于比较繁华的市中心地段,车流量和人流量都很大,特别是酒店对面有一个比较大的购物广场,现在的这个时间点,正是购物的高峰时期,几乎每隔几米就有一个人。   有这么一瞬间,我觉得郑娆就在暗处,不知道在哪里看着我,看我现在像是一个傻子一样站在酒店门口等着。   她选择的这种地方,连警察都不敢轻举妄动。   忽然,我的手机响了。   是郑娆打来的!   我的心一下子跳的特别急促,一下一下敲击着我的心脏。   “杜佳茵,你到了么?”郑娆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   我两只手扶着手机,尽量控制自己的声线不要发抖,说:“我早就到了,你在哪?”   “我还在家里啊,”郑娆笑了一声,“你也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看你敢不敢来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   郑娆现在不在其它的地方,而是在荣家!   忽然,从话筒里传来雪糕的一声哭声:“妈妈!”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目龇俱裂,强忍下自己想要骂人的冲动,深深呼吸了两口气,才继续说:“郑娆,你有什么恩有什么怨都冲着我来,都是源于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和第三个人没关系,和一个三岁多的小孩子更没关系,你不要丧尽天良!”   “现在轮到你说我丧尽天良了么?我现在已经没有心了,随便你怎么说,但是你记着,”郑娆冷笑了几声,小声好像是盘桓在天空中的秃鹫一样,甚至有些诡异,“杜佳茵,我说过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说完,电话就再一次被挂断了。   我听着耳边的忙音,手指一松,手里的手机就掉落在地上。   现在真的是心力交瘁,心脏更是好像用钢筋绞着一般,恶狠狠地缠上几圈,腿一软,没有站稳,晃了两下,直接向后踉跄着,还是一个路过的好心人一把扶住了我。   “小姐,这是你的手机。”   一个好心人帮我捡起了手机,我扯了扯嘴角说:“谢谢。”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现在像是这种好心人已经不多见了,我摆了摆手:“不用了,真谢谢你先生。”   但是,身后这个人一松开手,我就一时间没有站稳,晃荡了两下。   “用不用扶你去那边坐一下?”   现在站着确实必须有一个支撑点,要不然真的会倒下的,我刚想要点头,身后已经有另外一双手扶住了我。   “谢谢你了,这是我姐姐,我扶她去休息。”   转身就看见了李峥科笑的阳光灿烂的一张脸,我皱了皱眉:“你怎么出来了?郑娆还没有来。”   李峥科说:“刚才你打电话我都听见了,她不可能来了,姐,你休息会儿吧。”   “可是,”我看着李峥科一张一合的嘴,有点头晕了,“可是,雪糕呢?郑娆不出来,那我儿子呢?”   我说着,就一把甩开了李峥科的胳膊,向人群里挤去,大声喊着:“郑娆!你听到没有!有什么都冲着我来!”   李峥科在身后一下子抱住了我的腰:“姐,你这是干什么啊?!你冷静一下!”   我挣扎着:“我要去找我儿子!”   旁边的陌生人有的纷纷停下来看着我,此时此刻,我完全顾不上自己是不是像是一个跳梁小丑,是不是郑娆的目的就是这样,觉得身体里有一股悲伤的怒火,疯狂地乱窜,需要找到一个发泄点。   李峥科直接扳过我的肩膀,死死盯着我的眼睛:“杜佳茵,你要去哪儿找你儿子?!你现在不冷静下来,怎么能想出办法来?!你到底还是不是那个杜佳茵了!”   哪个杜佳茵?   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只想要我的孩子,真的是压抑了太久了,几天来一无所获,我已经濒临崩溃边缘了,没有哪一个妈妈能在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还一直保持镇静的,我只是一直在压抑着自己,让自己把那些呼之欲出的情感残忍的压抑下去。   但是,一直到刚刚从话筒里听到雪糕的声音,听见雪糕哭着叫我妈妈,我真的受不了了。   应该感谢李峥科现在半拖半抱着我,要不然我现在恐怕早已经坐到了地上,就像是一个疯女人一样。   从咖啡厅外的玻璃窗上,我可以看到自己披头散发的好像是一个女鬼的样子,这真的是我么?   忽然,身后李峥科的手忽然撤走了,我一下子向后栽倒,却被一个更加宽阔温暖的臂膀抱在了怀里,一阵熟悉的气息蹿进了我的鼻孔,几乎在一瞬间,我就确定了,我身后的这人,是陆景重。   他将我转过来,抱在怀里,按着我的后脑勺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我暴躁不堪的情绪才一点一点被抚平了。   陆景重抚着我的背:“佳茵,你放心,雪糕绝对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把雪糕安安全全地带到你的身边。他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视线被泪水模糊了,从身边的落地玻璃窗上,倒映出被陆景重抱着的我,以及站在我身后不远处的李峥科。   玻璃窗内,李峥科站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了,直到上车的时候,我都没有再看到李峥科。   陆景重正在和警察萧凌霄说话,我隐约可以听到一点声音,但是听不太真切,貌似是有在说什么搜查令之类的东西。   我靠在车窗玻璃上,玻璃冰凉的温度终于让我脸颊的温度有所下降了,脑子也逐渐地清醒起来。   这个时候,李峥科打开车门坐了进来,手里抱着三大杯咖啡,我看着咖啡杯上面星巴克的logo,才知道他这是去了咖啡厅。   “姐,喝杯咖啡吧,我可是排了老半天队才买到的,现在咖啡厅里的人真是多。”李峥科脸上的笑依旧让人看了很暖,是那种没有一点杂质的笑,可是,我总觉得,他的眼睛里好像藏了一些什么东西,藏得很深很深,就算是我仔细探究,都看不出来。   我咬着吸管,对李峥科说了一声“谢谢。”   毕竟是无亲无故的,李峥科却能这样照顾我,看来他是真的把我当成了姐姐。   如果我能真的有李峥科这样一个弟弟,有李妈妈那样一个母亲,那该有多好。   陆景重给朱启鸿打了电话,也是在寻求一张可以进入荣家的搜查令,因为荣家是在军区大院里,原本首长的力量不容小觑,现在绝对更是戒备森严,不是我们私下里不能偷偷进去,而是偷偷进去了一旦被发现,那绝对会有各种严重的罪名加诸在身上。   但是,朱启鸿虽然涉足政事军事,但是也只是冰山一角,跟荣家红三代的荣家根本没办法比,虽然,和近期的荣首长可以算是平起平坐。所以,荣家真的不是那么好进的。   不过,陆景重还是取得了一次和荣首长见面的机会,约在一家中式餐厅里。   陆景重本来说不要我跟着,但是我再三说我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绝对不会有失控,绝对不会添乱,陆景重才带上了我。   荣首长看起来很年轻,从远处看就是那种很严谨的人,看起来就有一种军人的风范,我们走到他面前,对上这人的眼睛,我几乎都想要立正站好行礼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个人应该是荣凌的堂兄。   我刚刚动了动唇,说:“首长,我想要……”   荣首长开口的拒绝就十分冷硬:“如果还是想要进家里大院搜查,那两位就连坐也不必坐了,请回吧。”   陆景重握着我的手掌心坐下来,“我就是来和荣哥你喝酒聊天的,其余的都不必说。”   我立刻懂了陆景重的意思,笑了笑:“第一次见面就迟到了,来,我自罚三杯,请。”   荣首长抬了抬眼:“请。”女宏讨划。   看荣首长的眼神,似乎就是在看我和陆景重的笑话,好像料定了我们一定会支撑不住把真正的目的说出来。   但是来之前,陆景重就已经说过了,这一次来只是为了套近乎,让荣首长减轻对我们的敌意,最起码以后在发生了正面冲突之后,他不会在不分青工皂白的时候就一味的偏袒荣家。   之前我也听说过,这位荣首长很是刚正不阿。   为了配合荣首长,一顿饭我也吃了不少,也喝了不少,这也算是填饱了肚子。   中间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在洗手间又给郑娆的号码打了一个电话,依旧是没有人接通。   我洗了一把脸,把自己脸上的狼狈和脆弱全都收敛起来,这种脆弱只能让陆景重一个人看,对别人,我应该一直是刀枪不催的人,任何时候,都应该是这样,就像在很小的时候看过的一篇小说里说的一样,你只有我能欺负,我的狼狈脆弱只给你一个人看。   从洗手间里出来,座位上的荣首长不见了,换成了李峥科,正在大快朵颐。   顿时我就明白了,跟荣家这位首长的谈话,一定是无疾而终了。   陆景重说:“来,坐下来,吃顿好的,还想吃什么尽管点。”   我笑了笑,直接敲碎了一个螃蟹腿,蘸了酱汁递给李峥科。   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可以安心下来吃一顿饭,在我眼里,真的是可遇不可求了。   但是,如果雪糕在就更好了。   我现在真的不能让自己去想雪糕,所以,一味的呆在家里等消息,倒不如让自己真正的忙碌起来。   于是,连续两天,我都在陆氏那个大的出奇的董事长办公室里处理文件,甚至我让秘书黎娜把近两年的财务报表都给我拿了过来,一张一张地翻看着,然后对照报表账号,在电脑里重新制作成一个表格。   李峥科总是往返在陆景重和我的办公室之间,不过我能看得出来,这个阳光男孩现在心情也不好,脸上的笑全都是强颜欢笑的。   我说:“喂,李峥科,不想笑就别笑,笑的真难看。”   李峥科哼了一声,“我是笑给你看的么?真是的……”   在办公室里,前一段时间我稍微布置了一下,里面多余的装饰全都换掉了,而且多加了一架钢琴,因为我报名了这一次的钢琴比赛,现在算起来,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那个时候是心血来潮报的名,也是心血来潮让黎娜抬了一台钢琴来给我送来,但是现在,我还有坐下来弹琴的心情吗?   我正在胡思乱想着,面前就忽然出现了一张脸。   李峥科说:“姐,我最后给你弹一首曲子吧。”   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李峥科口中所谓的最后是什么意思,只不过等我后来明白了“最后”,已经晚了。   李峥科也没等我同意,直接就坐在了钢琴前面,用手指摸了一下钢琴上的灰,顿时一副暴殄天物的表情,夸张的很。   我问:“弹什么曲子?”   李峥科一笑:“你第一次教给我的。”   第一次……   我第一次教给李峥科的曲子,哦,对了,是一首《致爱丽丝》。   那个时候虽然是李峥科的姐夫介绍我过去给他当家教的,但是到了之后还是要先经过考验的,我就挑了一首听起来比较顺畅的《致爱丽丝》弹给黄静雅听,只不过,黄静雅似乎并没有看中我,看来,这份钱真的不是那么好赚的。只见黄静雅摸着下巴踌躇了一会儿,刚刚动了动唇,我能看出她是想要拒绝了,也就已经收拾好心情准备还没有开始兼职家教就被人炒掉,但是下一秒,从楼梯上忽然走下来一个穿着宽大白色T恤的大男孩,他说:“姐,就让她给我当家教吧。”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黄静雅是想要弟弟学点钢琴,而李峥科对这音乐是绝对不感兴趣的,可是,到了最后,却成了李峥科执意要学钢琴了,看来人还真的是会变的。   李峥科弹琴的时候,我的门被敲响了一下,琴声就戛然而止了。   我说:“请进。”   门外黎娜探进头来:“陆总说有一个会要开,在会议室,十点。”   我看了一眼时间,点了点头。   但是我的行程表上,并没有黎娜所说的这个内部会议啊,难道陆氏又有什么内部变动了?   等到我卡着十点这个时间点走进会议室,才知道,这个所谓的内部会议,只有我和陆正宇两个人。   推开会议室的门走进去,我脚步顿了顿,即使陆正宇到现在为止一直没有动过我,但是我对他的记忆,始终是有胆战心惊在里面的,就跟当初时隔三年见到方唯一,却依旧很害怕的那种感觉。   只不过,我直觉上觉得,陆正宇和方唯一不是同一种人,或者说陆正宇是后天精神上的错乱,而方唯一是先天的变态,如果让我选择,我宁可选择陆正宇。   见我走进去,陆正宇抬起头来,“雪糕找到了么?”   我没有想到他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说的这个,微愣了一下,才敛下了眼睑,说:“没有。”   陆正宇说:“既然你都能找到苏晴,怎么就会找不到雪糕呢?”   我猛的抬起头,完全不懂陆正宇为什么又忽然提起了苏晴,这两者根本就没有可比性,苏晴又不是被绑架。   恍然间,我想起来上一次在陆家外面,陆老师对陆景重说的那句话,说陆正宇又被检查出来精神上出问题了,难道是和苏晴有关?   陆正宇面前放着一个打开的笔记本,现在双手正在键盘上十指如飞地打字,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一副很斯文的样子,根本就看不出来有什么精神上的疾病,只不过越是这样的人,越是禽兽,这个我知道。   我还是相信陆老师的话,对陆正宇多加提防一点。   陆正宇忽然停下了敲击键盘的声响,问:“你见过苏晴了?觉得她人怎么样?”   我愣了一下,脑海里已经浮现出那个温柔知性的女人,说:“知性,优雅,得体,看起来好像是一幅画。”   这是实话,在想到苏晴的时候,这是我的第一印象,在那个山水交映的小镇上,美人确实是一幅画。   忽然,陆正宇冷笑了一声:“都是装出来的,她会知性?她上完初中就不上了,你以为她是国外哪所名牌大学毕业的么?”   ☆、第一百三十六章 对不起   我根本就不知道陆正宇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苏晴,正想要接话,陆正宇又忽然转了话题,说:“我有个办法能进荣家。”   我眼睛蓦地瞪大。心急地问:“什么办法?”   陆正宇笑了笑,“只要郑娆不在了,荣家也就没必要护着她了。”   郑娆怎么可能不在了?   真是痴人说梦。   陆正宇找我去会议室,还是有另外一件事情,就是盘算一下最近两年的账目,这件事情我这两天没什么事就做这项工作了,所以,大大小小都有表格记录,很轻松就能找到,我让黎娜帮我把电脑硬盘拿过来,拷贝到电脑上让陆正宇看。   “你忽然问账目做什么?”   陆正宇眯着眼睛:“你说,陆家这么多资产,如果坐吃山空。要多长时间?”   我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今天的陆正宇真的很不正常,话题扯的跨度太大,跳跃地让人赶不上思维。   我出门之前,陆正宇脸上忽然现出一抹诡异的笑,我以为我是不是看错了。   陆正宇说:“硬盘我先用一下,用完了我会让黎娜给你送过去。”   我不疑有他,转身出了门。   中午,照例是和李峥科一起吃的饭,虽然是没有一点胃口。   这些天,郑娆再没有给我打过电话了,我甚至一天二十四小时开着手机,却没有等到一个电话。   直到一个下午,电话铃声让我蹭的一下从座位上窜了起来。正坐在沙发上盯着平板发呆的李峥科都吓了一跳。   我接通电话,不出所料,是郑娆。   真的是等了太久了,不等电话那头说话,我就急切的说:“你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这么长时间,我已经顾不得保持镇静不饶对方抓住我的软肋了,雪糕就是我的软肋,已经让人抓在了手里,谁都不可能说不担心,除非他不是我的儿子。   郑娆不紧不慢地说:“杜佳茵,你知道这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我手里有你的把柄,但是你手里却没有我的。”   我脑子里忽然就冒出来那个在云南曾经见过一面的大毒枭,我知道。那是郑娆的软肋,但是,已经没有丝毫用处了。   但是,如果给郑娆的条件是把那个人放了来换出雪糕呢?   郑娆说:“你是不是想到了量哥,”她冷笑了一声,“你是不是想用他来换你的宝贝儿子?你知道我昨天晚上得到一个什么消息了么?”   我心里忽然涌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郑娆说:“量哥死了,惨死狱中,狱警给出的尸检报告是心脏病突发。”   我倒抽了一口气。   “真是可笑。我跟了量哥五年,大大小小的阵势都经过了,医院里也做过很多次检查,根本就没有心脏病前兆。他的身体一直很好!”郑娆说着说着有点歇斯底里了,“但是现在,他却突然,没有一点预兆的就死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我还有我儿子管不过来,何必要去管一个已经判了无期的人。”   电话里一声凄厉的笑声,郑娆说:“二十分钟内,广茂大厦,你如果不过来,我就把你儿子从楼上扔下去!”   “你还是不是人?!”我红了眼睛,真是难以想象,如果郑娆现在在我面前,我一定会冲上去掐死他,不管是不是杀人要偿命。   电话就在此刻断掉了。   因为我手机开了扬声器,所以刚刚的电话,在房间里的李峥科也听的一清二楚。   李峥科当即给陆景重打了电话,具体说了什么我不太清楚,我脑子里嗡嗡了一会儿,才彻底地回过神来,李峥科已经挂断了电话,说:“重哥和警察已经去了,但是不保证郑娆这次又是报的虚假地址。”   不管是不是虚假地址,我都要去看一看!   李峥科开着车,先载着我去了广茂大厦,我急忙上了电梯,一直到天台,但是过了很久,别说没有人想要跳楼,前面的路边全都是一派风平浪静的样子,山雨欲来的气息都没有,还有几桌在天台上遮阳喝酒的情侣。   从楼上下来,重新坐到车上,我不禁捂住了脸。   陆景重从警车里下来,到这辆车了,抱着我坐到后座。   李峥科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说:“我去买盒烟。”   如果是往常,我一定会责备李峥科抽烟,但是现在我真的快要被折磨的精神衰弱了,心里的地方真的很小,现在完全腾不出其余的地方去管其他的事情了。   陆景重将我抱在怀里,下巴搁在我的肩头,说:“佳茵,对不起,我没照顾好你,也没照顾好孩子。”   我摇了摇头:“不是你,都是我,如果我在云南没有……”   我哽咽了。   如果我没有惹上郑娆这个丧心病狂的人,现在也就不会陷入这种境地。   生活在世上,有些事情真的是环环相扣的。   陆景重紧紧地抱着我的腰:“如果你当时没有,到后面也会有各种事情让你惹上郑娆的,有些事情谁都说不准,别乱想,再说,当时我也在,我也同意了,咱们谁都没有先见之明。”   我点了点头,闻着陆景重身上熟悉的气息,狂躁的心终于逐渐平静了下来。   在车上过了很久,李峥科才回来,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气息。   陆景重摸了摸我的头,下了车,对李峥科打了个手势,李峥科跟了出去。   车门再度关上,隔绝了外面此时此刻车流和人流喧嚣。   陆景重和李峥科靠在车门上,好像正在说些什么。   李峥科叼着一支烟,抖了抖烟盒,示意陆景重从里面抽出一支来,那种神情,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好像真的从一个青涩的少年,长成了一个男人的感觉。   陆景重抽了一支烟出来,就着李峥科的打火机点燃了。   他似乎是真的累了,因为以前我让陆景重戒烟,他说他没有烟瘾,有时候抽支烟只是为了提神,但是几个月来他都没有抽烟了。   车窗玻璃是密封的,他们两人在外面说的话我完全听不到,就靠着车窗坐着,手指甲死死地掐着身下的皮套,深呼吸让自己的思绪全都压制在内心里,只祈祷着雪糕没事。   陆景重和李峥科在车外说了一会儿话,就转身向前面的警车里走去,而李峥科转身上了车。   我坐在后座上,有点累,说:“直接回华苑吧。”   如果说,前两天我还有心力将自己埋首在工作里,那么现在,完全不想动弹了。   李峥科没有说话,只是聚精会神地盯着挡风玻璃,在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他忽然急踩了刹车,因为我在后座并没有系安全带,李峥科这么一紧急刹车,我因为惯性一下子撞在前面的靠背上。   片刻后,李峥科问了我一声:“姐,没事儿吧?”   我摇了摇头:“没事儿。”   李峥科把车停在旁边的临时停车位上,忽然转过头来,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我:“姐,给我买杯圣代吧。”   “怎么忽然想吃圣代了?”   李峥科指了指外面肯德基的标志牌:“你看啊,第二杯半价。”   难得李峥科对我有所要求,我就开了车门下车,李峥科摇下前面的车窗:“我要巧克力的!”   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李峥科却忽然又叫了我一声:“杜佳茵!”   我回头,“怎么?”   李峥科目光看着我,一双眼睛好像会说话,这个时候露出牙齿笑,唇红齿白特别好看,眨了眨眼睛,才说,“没事儿,姐,就是想叫叫你。”   我无奈地一摇头,李峥科也算是百变了,刚才还叼着烟好像是不良青年,现在又好像是阳光大男孩,不过唯一一点不变的,就是他始终对我的那种温暖,和陆景重一样的温暖,却又完全不一样。   在这个时间点,肯德基里面的人不多,我没有排队就买到了两杯圣代,顺便还买了两包薯条,拎着袋子往外走的时候,忽然就听见路上有人大喊着:“有人开车撞人啦!”   我原本也没有在意,我这人一向不喜欢凑热闹,别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当个看客,我就偏偏不,喜欢绕道走,对于与我无关或者与我关心的人无关的事情,我不在意。   现在也是一样。   可是,当我走出肯德基的玻璃门,从高处看见了马路对面的车和人,脑子里嗡的一下炸开了,手中的圣代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咖啡和奶油混杂在一起从杯子里漏出来,糊在奶白色的大理石地板砖上,好像是女人哭花了的妆。   李峥科开的那辆黑色的商务车,猛的向前撞去,前面有一个身影摔倒在地上,路上爆发出女人的刺耳尖叫声。   与此同时,李峥科再一次倒车,然后又踩下油门。   然后,我就看见前面被撞的那个人,好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偶一样,在地上滚了一下,地面上一片血水。女上役亡。   那个人……竟然就是郑娆!   场面一下子失控了,有人报警有人打120急救电话,还有用力地拍打着车窗想要将肇事者揪出来的人,骂人的有,谈论的有,看热闹的有。   过了足足有好几秒,我才反应过来,捂着嘴,丢掉手里的袋子就向前冲过去,撞翻了一个人,又差点和一辆骑过来的电动车撞了满怀,疯狂地挤开人群,捶打着车窗玻璃。   “峥科!李峥科你是不是疯了?!你快给我滚出来!”   李峥科没有动,目光呆滞地盯着前面,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好像是一尊雕塑。   我拍打着车窗玻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满脸都是泪了,“李峥科,你是不是疯了啊!求求你了,姐姐求求你了,打开门好不好?你这是要做什么啊,你说要听姐的话的!”   不管我如何哭喊,李峥科始终一动不动,没有看我一眼,盯着前面看着。   直到警察来了之后,用警棍将车窗玻璃敲碎,然后将李峥科带出来,直接按在地上,反手戴上了手铐。   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一下子冲过去挡开警察的胳膊,“别动我弟弟!他是我弟弟!你要抓就抓我吧!”   李峥科木讷地重复着:“是我撞了人,跟别人没关系……”   我看向他,他的眼睛是空洞的,没有一点焦距,看向我的时候,好像是在透过我,看向另外一个空间,我心疼的好像被揪紧了,狠狠地攥着。   我想起刚才他让我去帮他买巧克力圣代最后叫我的一声,泪水滂沱划过脸颊,那是他对我的最后一个笑脸,他是不是刚才紧急刹车就是无意中看见了正在过马路的郑娆……   我看着李峥科被生硬地推进警车,看见车前,浑身是血的郑娆被抬上救护车,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雪糕回来了,白白胖胖的,没有一丁点事情,和往常一样。   他拉着李峥科叫小舅舅,每叫一声,李峥科就答应一声,然后在他脸上亲一下,雪糕也照样子在李峥科脸颊上亲一下。   忽然,李峥科怀抱里的雪糕不见了,我吓了一跳,正准备到处去寻找,李峥科忽然拦住了我。   “姐。”   “雪糕呢?!”我有点心急地问。   李峥科扳过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说:“姐,我喜欢你,我知道这是错的,但是……我还是喜欢你……”   面前一片黑暗,李峥科的脸忽然从眼前消失了,只停留着他的声音——“对不起,姐,不能和你一起去西藏了……”   梦醒,睁开眼睛,脸颊旁边的枕头上,全都是湿的。   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这里是医院的病房,刺鼻的消毒水味很强烈。   我刚刚挣扎着要从床上起身,病房门就从外面打开了,是陆景重。   我撑起手臂,急忙问道:“峥科呢?”   陆景重缓步走过来,先帮我在身后垫上了一个靠垫,我推他:“说啊,李峥科呢?郑娆死了没有?”   “李峥科被逮捕了,”陆景重说,“郑娆现在不能死。”   我当时没有明白陆景重口中所说的郑娆不能死是什么意思,但是旋即就明白了。   李峥科开车故意撞人,死了和不死,就是两种概念,意味着故意杀人是不是成立。   “不过,有一个好消息,”陆景重握着我的手,“雪糕找到了。”   ………………   雪糕并不是在荣家找到的,而是在郊外一所居住家属楼里,看着雪糕的是两个男青年,除了在吃住上克扣一下,雪糕身上并没有外伤,郑娆从来都没有来过,对他们都是电话单线联系的,就算是给我打电话威胁我拿出雪糕的声音,也全都是事先录好的。   这两个男青年确实是想要借由绑架勒索钱财,但是郑娆之前给的钱确实是不少,所以暂时就没有直接跟陆氏开口要钱,他们两个也是一度想要放弃或者是报警自首,但是一想到可以因为这钱发大财,一颗心就完全被熏黑了。   他们已经连续有两三个星期没有出门了,家里的食物吃完了就叫外卖,所以,没有人进出,也就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警察就一直没有找到这两个人。   我到病房里去看雪糕的时候,他正睁大着眼睛盯着房门,当看见我的那一瞬间,他毫不犹豫地大声叫了一句“妈妈!”眼睛里全都是委屈,蓄满了泪水。   我快步跑过去,抱住了雪糕,上上下下看他是不是受了什么伤,一看没有什么大事,心才放了下来,亲着雪糕的小脸:“妈妈再也不会丢下你了!乖宝贝!”   雪糕打了两瓶点滴,躺在床上渐渐地睡着了,他在睡的时候,一只手拉着陆景重,一只手拉着我,死死地拉着不放开。   过了一会儿,等雪糕睡熟了,我给他掖了掖被角,将陆景重拉到病房门外。   “我想去看看郑娆。”   郑娆经过一个晚上的抢救,现在仍然在重症监护室里。   走到郑娆的病床前,她的身上插着各种颜色的管子,还找着氧气罩,前面的心电图缓缓地波动着,基本上趋于一条直线了,但是仍旧显示有微弱的生命力存在。   陆景重告诉我,郑娆已经手术过了,脑部受到重创,能活下来就是一个奇迹。   但是现在,看着她这样沉静的面容,我真的恨不得将她的氧气管道掐断。   陆景重似乎了解我在想什么,他说:“你在想的,我也在想,但是佳茵,为了峥科,她必须活着,哪怕就这样用营养液支撑着。”   正在这个时候,有一个护士进来给郑娆测温度,见到我和陆景重在床边站着,以为我们两个是郑娆的家人,还对我俩说了一些注意事项。   我说:“我不是她的家属。”   护士脸色尴尬了一下:“那抱歉啊,”护士量过温度之后走出去,“奇怪了,家属怎么还不来。”   郑娆又家属么?   哦,对了,荣凌。   我知道荣凌会来,但是没有等到他来,陆景重就带着我去见了C市很有名望的律师,沈宸良。   沈宸良在律师界算是一个后起之秀,但是在从大学毕业三年之内,已经位列十佳律师,是周越的朋友,但是听周越说,其实沈宸良刚开始大学毕业之后做了一年多的公司法律顾问,然后才抛弃了这份工作从零开始,是罕见一个律师界的奇才。   我和陆景重直接去了沈宸良的律师事务所,在一个写字楼的三层,乘电梯上去,一看看过去干净整洁,令人十分舒适。   走出电梯,就有一个助理模样的女人过来,询问过后领着我们去了沈宸良的办公室。   沈宸良确实很年轻,我记得有一次经过报亭,就有一期杂志是用他作为封面,特别上镜,气场一点都不比当红的电影明星差,当时我还借由这个调侃了一下陆景重。   大约是去年的事情了,现在,原来已经过去了快一年了。   沈宸良十分体贴地问我们两人喝些什么,我摇了摇头,他就让助理泡一壶茉莉花茶端过来,然后才开始给我们讲这次的关于李峥科的这个事件。   法律上规定的,故意杀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听了这句话,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抿着唇没有敢开口说话。   沈宸良看了我一眼:“但是,只要当事人脱离了生命危险,可以比照法律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是的,在来之前,我就已经料定了,现在这个重要的关头,郑娆不仅不能死,还要活得好好的,才能救的了李峥科。   在临走前,我动了动唇,问:“沈律师,能不能让我见李峥科一面?”   沈宸良摇头:“现在不允许探视。”   我一下子很失望。   沈宸良说:“你有什么可以让我帮你转达。”   “告诉他,如果我……”我顿了顿,“算了,让他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其实,沈宸良虽然说现在不允许探视,但是,用朱启鸿手里的权力,也是可以进去见上一面的。   陆景重将我的手纳入掌心里,问:“我给二哥打个电话。”   虽然我心里说了一万遍,不能因公徇私,但是,我心里实在是迫切的想要见李峥科一面,必须要见他。   这件事情暂时还瞒着李峥科的妈妈,有陆妈妈还在那里陪着她,也幸好,李峥科的爸爸在外地出差,这两三天都赶不回来,不过现在的网络信息渠道这样通达,也许他能无意中注意到C市这边的情况。   在c市这边,虽然瞒的了李峥科的妈妈,但是却瞒不了黄静雅。   黄静雅在当天晚上就找过来了,她按响门铃的时候,是我去开的门,但是打开门一看见是黄静雅,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黄静雅抬手就给了我一个耳光:“我弟弟都进了监狱了,你怎么还能在这儿?”   这是我听到过的最伤人的话,但是,也能看出来,黄静雅对他这个弟弟真的是很上心,不管以前对李峥科如何的毒舌相向。   我站在原地,没有还手。   ☆、第一百三十七章 男人之间的秘密   黄静雅的力道很足,顿时我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脸偏向一边。   “你知道峥科都为了你疯魔了不知道?为了你这么一个已婚女人,差点跟我爸闹崩了。离家出走!你真是不要脸!”   黄静雅说着,胳膊已经高高地抬起,眼看就要一巴掌拍下来,我直接抬手架住了她的手臂:“我是看在峥科的份上才挡下你一巴掌的,但是不意味着你想打我,就一直可以!”   我向后退了一步,让开门口的位置,“如果你是为了李峥科,那就请进,如果你只是想要来打我两巴掌,那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慢走不送。”女亚在弟。   “原来我怎么就没有看出来,你竟然这么牙尖嘴利会说话。看来以前在我家里当家教的时候都是你装出来的吧。”黄静雅冷笑着看着我,一双眼睛好像是着了火一样。   我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说话虽然不好听,从刚开始就对我像是对待敌人一样,但是我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是李峥科的姐姐,我忍。   黄静雅还是走了进来,坐在沙发上,我给她倒了一杯水。   “等景重联系好,可以进去探视。”   黄静雅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我能看出来,她不想对我说话,现在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只蟑螂。但是,偏偏有事情必须要她开口。   我问:“你父亲知道这件事情了么?”   黄静雅说:“你觉得他知道了还会任由我来么?我知道在X市医院的时候,我爸去找过你,但是那一次,李峥科护着你,你知道回来之后,我爸一夜之间好像老了十岁,唯一的一个儿子,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已婚女人做出那样的事情,做父亲的谁不伤心,我当时还觉得没有那么严重,因为峥科毕竟是青春期,有点叛逆也是可以体谅的。也就由着他了,但是现在,真的晚了!杜佳茵,我弟弟要被你害死了!”   我握着水杯,热气熏腾着眼睛,“我知道。”   我不能说对这件事我没有一点责任,如果我可以对李峥科干脆一点,狠一点。在李峥科的父亲找来的时候,就直接跟他断绝关系,那样就不会有现在的这件事情。   只因为,我贪恋那么一点来自亲情的温暖。我也以为,李峥科是把我当成姐姐看的。   我把手背放下,捂住脸。   隔了许久,黄静雅才说:“算了,也不全是你的错,都是峥科……我们都太钻牛角尖了,可是付出和回报,真的不是能够成正比的……这次,能活着最好。”   陆景重疏通好了关系,开车来楼下接我去警察局,他见到我身后跟着的黄静雅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异,但是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疑惑,只是微微颔首。   这一次是违规操作,陆景重花费了不少工夫才得到了仅有的半个小时。   在休息室里,看守人员估计是知道我们都有一些背景,所以说话用语很客气,而且并没有隔玻璃板,而是直接把我们带到了一间封闭的小屋里,能够面对面的说话。   陆景重扶着我坐下,轻柔地力道按了按我的肩,我握住他搭在我肩上的手,心里有些忐忑,有些紧张。   只不过,警察出来之后带着一副很抱歉的表情;“对不起,当事人不想出来见人。”   黄静雅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告诉他,我是他的姐姐,让他出来,有本事做没本事出来见人了啊!告诉他啊,他最爱的女人就在这里,让他出来抢啊!”   黄静雅好像有点疯了,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话,外面的两个警察直接按住她把她拉了出去,她一出去,总算是安静了一些。   我说:“能不能麻烦你报上我们的名字,就说是杜佳茵,还有重哥来看他的,还有他姐姐……”   警察也是比较通情达理,就又进去了一次,这一次,带来了一个比较好的消息。   “他说他想见一见重哥,也就是这位先生。”   “那我呢?”我从椅子上腾地站了起来。   警察抱歉的一笑:“没有。”   现在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几分钟,每一分钟都显得尤为重要,我对陆景重说:“你见了他,帮我跟他问好,让他好好照顾自己,宽慰他一定会没事的。”   陆景重拍了拍我的手背:“我知道该怎么说,放心。”   我当然放心陆景重,比我自己办事都要放心,但是,总是觉得心里有些许的不甘心。   我在走出这间会客室的时候,还特意又叮嘱了一遍:“我就在外面,如果他改变主意想要见我,就赶紧来叫我。”   陆景重笑了笑:“知道了。”   我站在外面的走廊上,看着外面的一方天空。   灰白的天空中,投下来几片阴影,阳光很弱,好像经久不见的光明的人的眼,看着有点痛。   我不知道为什么李峥科不肯见我,但是我是真的想要再看他一眼。   这种想法一冒出来,我就用力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瞎想什么啊,什么叫最后一眼!真是乌鸦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真正把李峥科当成了自己的弟弟,刚开始其实并没有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哦,对了,是从李峥科跟我说的每句话几乎都叫一声姐姐开始的。   他给我这种假性,听得多了久而久之,我就真的以为他是我弟弟了。   过了十几分钟,陆景重从里面走出来,却直接牵着我的手向外走。   我问:“他没说要见我么?”   陆景重摇头:“没有说。”   我心里顿时觉得空落落的,之前那么黏人,但是现在为什么连见一面都不肯。   “他跟你说了什么?”   陆景重刚才走路的动作很快,察觉到我在后面快步跟着太吃力,放缓了脚步,转过身来:“这是男人之间的秘密。”   ………………   在这些天里,我找到了乔初原来的报社,想要借助媒体的力量,将这件事情撰写一下,报道出来,制造一些舆论影响。   我看着这栋写字楼,就想起来第一次乔初带我来这里的时候,说要给我介绍一个平面模特的工作,让我辞了碧海云天的兼职,我当时还说,乔初真的是我的福星。   可是,我的这个福星,现在已经在天堂了。   我抹了一下眼角,然后上了写字楼。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竟然在电梯里见到了张小燃。   更让我想不到的是,张小燃竟然还认识我。   “佳茵!杜佳茵!”张小燃一如既往地乐呵,一下子就拽住了我的衣袖,好像怕我逃跑了一样。   我笑了笑:“好久不见。”   张小燃兴致勃勃,非要拉着我去休息室喝一杯咖啡,我说:“我可没有什么料要爆。”   张小燃嘿嘿一笑,坐下来就是长篇大论地说:“我早就不做娱记了,没前途,我现在做民生新闻这一块,接的是乔初的班……”提到乔初,她的脸上也有些许落寞闪过,我能看得出,张小燃还是很喜欢乔初这个同校学姐的,虽然乔初当时很看不上张小燃。   “对了,你见周峪森了没?”张小燃说,“这个学期开学报道他都没去,不是说去云南旅游了么,现在暑假都过完了还不回来,上次还听我室友说导员都找不到。”   我笑了笑:“兴许是也有些什么事情吧。”   虽然我表面上是这么说的,但是其实我心里也是为周峪森捏了一把汗,周峪森是在四月份去的云南,路过X市还见了我一面,可是现在已经四个多月过去了,为什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留下来。   我试过给他C市的手机号打电话,一直提醒着不能接通,手机里,除了那条报平安的消息还好好的呆着。   不过,这些话只能藏在心里面,就算是张小燃和周峪森算是校友,也不能说。   张小燃说:“你今天是来做什么的?”   看着张小燃真挚的目光,我从刚开始就知道她这人心思单纯没有什么恶意,当初当娱记做狗仔的时候也是各种糗事百出,所以就简单的把李峥科的事情提了两句。   张小燃愕然睁大了眼睛:“我跟我师父现在就是负责这个案子的采访报道!”   我:“……”   “你师父是谁?”   张小燃说:“董泽凯呀。”   确实,这一次我来找的就是董泽凯,看来还真是有了一点效果,所以,我基本上没有费什么工夫,就直接进了董泽凯的办公室,张小燃脸上挂着浓烈的笑:“师父,这就是你要找的人。”   董泽凯是一个比较负责的记者,也很有资历,除了听取部分人的话之外,还搜集了一些证据,包括我在X市被绑架的人证物证,以及郑娆给我打电话留下的录音材料。   “我今天晚上就连夜撰写出来,争取上明天的早报。”   我握了握董泽凯的手,再三感谢。   找舆论报道是一个方面,还有就是一直护着郑娆的荣凌,和他后面的荣家。   我翻出荣凌的号码,犹豫了片刻,还是打了过去。   按照梁易梁小六的内部消息,荣家内部已经自乱阵脚了,一个是因为荣老太太的骨髓提供者忽然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另外就是因为郑娆竟然真的怀有身孕。   梁易告诉我说,其实荣家内部对郑娆怀孕的事情一直是保持着两可的态度,有的人相信她确实是怀了孕,有的则根本不相信,开始借机对荣凌抨击。   至于荣凌怎么想的……   我忽然想起来在机场见到的那一幕,那个时候,荣凌小心翼翼地护着郑娆为她挡开前面的人群,看来,荣凌知道她确实是怀了身孕,但是又很有疑点,按理说从国从那个时候开始有了身孕,那么到现在郑娆应该已经怀了五六个月了,但是医院的医生很可惜地说胎儿才有一两个月,还是个未成形的胚胎。   在我想了这么多的同时,荣凌接通了电话,没有等我自报家门,就说:“我在医院里。”   于是,我就打车去了一趟医院。   在郑娆的病房里,荣凌在病床前坐着,一动不动地盯着郑娆苍白的脸看,郑娆身上还插着管子,但是呼吸机已经取了下来,很安静地躺着,呼吸微弱但是很平稳。   我问过医生,医生说,现在的情况已经是最好的了,但是具体什么时候会醒,到底会不会醒来,这都是一个变数,况且,就算是醒来,脑子受了很大的撞击,也肯定成了植物人了。   这个几乎要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命的人,现在竟然有可能一直会这么躺着,直到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突然断气。   荣凌没有回头,“你来了。”   我点了点头,说:“嗯。”   在这样的病房里,没有人说话就显得格外安静,好像置入真空里一样安静,没有一丁点的声音,只剩下机器偶尔滴的一声。   停顿了许久,我才听到荣凌开口说第一句话。   “郑娆怀了两次身孕,第一次不是我的,这一次是我的。”   荣凌的声音有点涩涩的,说不上来有什么感觉,听着让人觉得很难受,好像只是用一句话,就逼问是你错了,就算不是你的错。   “对不起。”   原本只是想要来向荣凌服软,说一声对不起说一身抱歉,让荣凌乃至于荣家在李峥科的事情上多做一些让步,不会纠缠到底,但是现在,我的这一句对不起,真的是真心实意的。   也是为了郑娆肚子里的那个,荣凌的孩子。   我想,李峥科是不知道的,如果知道郑娆肚子里有孩子,一定不会撞车。   李峥科真的是个好孩子,只不过……   想到李峥科,眼眶就有些红。   虽然郑娆对我有仇有怨恨,但是荣凌,不得不说,从一开始,他就对我不算差,还不遗余力地帮过我。   “这个时候,我不会站出去乱说,荣家也不会,这个你放心,”荣凌说,“李峥科我见过,是个好孩子,我家和李家没有宿怨,我不会因为郑娆的事情去报复,这都是郑娆她自己咎由自取的。”   在这个过程中,荣凌始终没有回头,我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佝偻。   我想要绕过床尾,走到前面去看一眼荣凌脸上的表情,终归是没有这样做,而是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就出去了,关上了病房门。   ………………   李峥科的庭审是在三天后,不管我想什么法子,现在也见不了李峥科了,只有沈宸良往返于现在的委托人陆景重和关押待审的李峥科之间,不过因为郑娆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期,所以拿出的医院证明会起到很大的效果,会从轻宣判。   庭审这一天,天气灰蒙蒙的,清晨醒来,透过窗户向外看了一眼,没有一点阳光,远处的高楼好像灰蒙蒙的遮住了。   阴天。   我坐在床边,盯着窗户看了很久,现在已经入了秋,天气有些凉,我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坐的时间久了,有些冷,正想要从身后拿过一条毯子,却抓住了一只温热的手掌。   忽然,身后伸过来一双有力的臂膀,将我圈住,下一秒,我就靠上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陆景重将我完全护在怀里,下巴轻轻地抵着我的头。   他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直到陆景重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   我转过身,从他的身后捞过一床棉被,给他披在身上。   陆景重看着我的目光很深,很沉,说:“很快就会结束的,快结束了。”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环住了他的腰。   只希望宣判的结果,不是那么糟糕。   这是我第一次走进法院,坐在木制的椅子上,盯着前面的侧门,等着从里面走出来的李峥科。   陆景重本来说不让我来的,但是我执意要过来,我不知道基于什么原因,李峥科不想见我,所以,现在,此时此刻,我想要看他一眼,哪怕是远远的。   其实,后来我想通了。   如果不是李峥科的这一撞,或许,我和郑娆所代表的两个集团,还是会像是天平两端一样,悠悠晃晃,却没有一个制衡点,不知道会耗到什么时候,但是因为出现了李峥科的这件事,制衡终于被打破了,而且,理论上来说,是我赢了。   但是,我宁可不会赢,只要李峥科能好好的站在阳光下,而不是高墙之内。   过了一会儿,等台上法官就做,侧门走出来一个身影,穿着灰色的衣服,带着手铐。   我咬住自己的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李峥科瘦了,比以往更瘦了,一件宽大的灰色衣服,空荡荡地罩在身上,瘦的好像是一根杆子。   他现在才十九岁,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却……   我的眼睛湿润了,死死地盯着李峥科,但是他没有抬头,自始至终一直低着头,不管是沈宸良询问还是法官询问,都是一直低着头。   最后宣判的结果——十年。   我终于哇的一声哭出了声,陆景重扣着我的后脑勺,我的眼泪全都蹭在了他的外套上,泣不成声。   我知道,在这一类的案件里,十年,故意杀人未遂,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都是因为陆景重的奔走,朱启鸿的出面以及沈宸良作为律师在业界的名望。   可是,十年,对于一个才十九岁的大男孩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一些。   真的,太残忍。   如果可以,我宁可代替李峥科去住这十年的牢狱之灾。   就在这个时候,李峥科即将被带离收押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哭嚎:“峥科!我的儿子!”   几乎在这一秒,法庭内所有的人都回身。   是李峥科的妈妈。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李峥科的妈妈飞快地奔跑过来,直接就想要越过警戒线冲进去,被警察拦住,李峥科的妈妈喊:“孩子,你怎么能这么傻啊!李峥科,你就这么把爸爸妈妈抛下了。”   终于,李峥科抬起了头,也是在这一个半小时的审判过程中,唯一的一次抬起头来。   他的眼窝很深,脸庞瘦的锋利,颧骨高高的耸立。   他的目光在李妈妈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看向我的方向,他动了动嘴唇,说出了一句话,但是没有声音,只是口型。   我不擅长读哑语,只能看得出来第一个字是“姐”,最后一个字是“妈”,却不知道这一整句话说的是什么,想了想,也没有拼凑出来。   可是,终究是来不及多问,李峥科就被带走进了侧门。   李妈妈看着李峥科的声音消失在侧门里,门一下子关上,终于体力不支一下子歪倒,幸而黄静雅在她身边扶住了她,而紧接着就是黄静雅焦急的叫喊声:“妈!”   ………………   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就这么短短的半年,从乔初的去世,再到李峥科的入狱,我真正的体会到了,真的是这样,我们永远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来临,所以能做的,就只是把握好眼下。   李峥科的妈妈住院了,因为李峥科的事情,诱发了心肌梗塞,幸好送医院及时,还有在法庭上一个好心人的速效救心丸。   我来到医院里,帮着照顾李妈妈。   李妈妈看我的眼神,好像多了些什么,我认为这是责备,她曾经让李峥科好好照顾我,但是将心比心,我真的没有照顾好李峥科,反而让他因为我的事情,成了现在这种情况。   每当看见李妈妈那双和李峥科极为相似的眼睛,我就心里一堵,红了眼眶。   我曾经带着东西去监狱里看李峥科,高高的墙,到处都是持枪的狱警,给人一种森严落寞的感觉,但是,不管我去几次,得到的都是一句“不见。”   我也只好托关系,送钱,让他在里面能过得好一些。   虽然,李家也是大家族,就算没有我托关系,他的父亲也会找人的。   一个夜晚,我依旧在李妈妈的病房里,将刚刚在家煲好的汤打开,浓浓的味道,李妈妈说:“不用你天天来看我了,你还要照顾两个孩子。”   我一笑:“没关系啊,景重和妈都在家照看着。”   我盛好了汤,端着送到李妈妈手中,身后的门忽然开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曼茹,你现在感觉……”   话音戛然而止。   是李峥科的爸爸。   在几个月前,看到他的时候还是意气风发,但是现在看来,头发已经掺杂了一些银丝,花白了,他看着我的眼神明显的排斥。   我能看出来,他是有话要对李妈妈说,“我先出去一下。”   我走到走廊上,将身后的病房门轻手轻脚地关上,然后狠狠的深呼吸。   靠在墙上,我给陆景重打了个电话。   “下班了么?”   陆景重的声音很稳很沉,总是有让人安定下来的力量,“还没有,一会儿要去医院接你么?”   我说:“不了,我去找你吧……”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想我了?”   我脸上一热,仍旧笑了笑:“嗯。”   挂断电话,无意间我摆弄起手机上的挂坠,想等李爸爸出来,就进去向李峥科的妈妈告辞。   忽然就想起来刚刚李爸爸口中的曼茹,是李妈妈的名字吧。   只不过,这个名字为什么莫名地感到熟悉呢?   忽然,脑中闪过一道亮光。   ☆、第一百三十八章 真相(一)   是的,这个名字,我还从顾振宇口中听到过。   那么,李峥科的妈妈。就是……   我想到这儿,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嘴。   病房门忽然打开,我有些惊恐地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李爸爸,对上他的目光,好像是见不得人一样,然后转身就直接从安全通道跑下了楼梯,下楼的时候慌张了,从两节台阶处一下子踩空了摔下去,脚踝顿时针扎似的疼了一下。   我按着脚踝,蹲在地上,针扎似的疼痛一点一点蔓延,我咬着牙,过了有一分钟,才勉强可以用力。   现在。我的内心有一个巨大的空洞,正在一点一点吞噬着我,将我的血肉都模糊进来。   在我的脑海里。曾经无数次的想过,幻想过一个平静的早晨,就像是在李峥科家里吃的那一次早餐,温馨。温暖,有长辈的关心,也有来自弟弟的关怀。   现在,终于成真了,我却有点不敢相信了,心里莫名的恐惧。   我想起来以往的点点滴滴,想到李峥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好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叫我姐,后来我在X市生下言言住院之后,李妈妈说让李峥科好好照顾我……   一系列的事情,就这样全都串起来了。   原来,他们都早就知道了,就我一个人还蒙在鼓里!   最终,我的记忆停留在法庭上,李峥科看向我的最后一眼,其实说的是,“姐,帮我照顾好妈。”   原来,我和李峥科竟然真的是亲姐弟。   我坐在台阶上。咬着下嘴唇,抬头看着楼道高处的那一扇窗户,唯有那一扇窗户透出来一丝丝光,现在,李峥科那里是不是也是这样的,高高的地方有一个光亮的地方,只有那么一个光亮的地方,其余全都是黑暗的。   如果真的是那样,我想我会心疼死了。   现在就要心疼死了。   我的指甲掐进手掌心,用外在的疼痛,来麻痹内心的苦痛。   现在,李峥科的爸爸,妈妈,还有顾振宇乃至于顾青城,这些人,每一张脸在我面前闪过,轮流闪过,我的头疼的快要炸开了,心里有两股力在猛烈的撕扯着,好像要生生地把我的心撕扯成碎片。   我不敢大声哭,只是一滴一滴地往下掉眼泪,眼睛酸涩的几乎睁不开,就仿佛切洋葱的时候,被辣到了眼睛似的。   不知道以这种状态过了多久,忽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熟悉的味道包裹着我,我转了身扑倒在陆景重的怀抱里,然后放声哭了出来:“毛毛,我知道了……我妈妈……怎么会这样?峥科真的是我弟弟……”   陆景重将我抱在怀里,轻柔地抚着我的头发,用那种好像哄小孩子的语气说:“你不是一直希望有个弟弟么,现在弟弟这么大了,还能为你打架……”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觉得对不起李峥科。   我哭的有些哽咽了,断断续续地说:“能不能……想个办法,把峥科换出来……我真不想……”   陆景重扶着我的肩膀,侧过脸来,用手指揩去我脸颊上的泪水:“你知道那一次见到李峥科他跟我说了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   陆景重说:“他说,这一次能判二十年他就心满意足了,你说他是男人,他要保护他的姐姐,所以,让你一定不要对他有内疚之心,要不然他会哭的。”   “真的?”   陆景重眨了眨眼睛:“是啊。”   我推了他的肩膀一下:“这话怎么看怎么像是你胡编乱造出来的。”   陆景重一笑,在我脸上吻了一下,“走吧,他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做这些事的理由。”   我扶着楼梯栏杆站起来,哎哟了一声,扶着栏杆才没有摔倒。   对上陆景重询问的目光,我说:“脚崴了一下。”   陆景重的眉头皱紧,好像能夹死一只苍蝇,目光从我的脸上,向下移动看着我的脚踝。女在土扛。   我赶忙解释:“就是轻轻扭了一下,还是可以走,就是不能太用力。”   陆景重才不听我的解释,直接蹲下来在我脚背上按了一下,我嗷呜一声叫了出来。   “……”   我扯了扯嘴角:“其实一点都不疼。”   陆景重本来说抱我,我觉得不好意思,说能走,但是他执意要抱,我只好折中了一下,让他背着我,下了三楼的骨科,照了个X光。   没有骨折,只是脚背上有淤血肿块,医生给我冷敷了一下,上了药。   在这个过程里,我咬着牙一直沉默不语,盯着脚背上那个不大不小的包看着,用那种可以力透纸背的目光视线。   等医生出去之后,陆景重说:“想去看你妈妈?”   陆景重总是能够一眼看出我想什么,然后戳破,我别开脸,“没有,回家。”   只不过,陆景重还是把我背到了李峥科妈妈的病房门前,他背着我,我的视线刚好和病房房门上的小窗平齐,能够看到病房里面。   里面黑黑的,但是今天的月光很好,透过月光洒进窗户,可以隐隐约约看见床上一个身影。   陆景重转动门把,我按住了他的肩膀:“不要打扰了……我就看看就好。”   我的妈妈,原来一直在我身边,用另外一种方式,关怀着我,爱护着我。   不管我现在内心究竟有多么烦乱,心里的千丝万缕,也和一丝丝心痛的感伤分不开,我抗拒着,却也接受着。   病房门窗上,映出我的脸,我张了张嘴,无声地比出一个口型:“妈妈。”   ………………   崴了脚的第二天,是最疼的时候,根本就不用用力,陆景重就背着我下楼去餐厅里吃饭,我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恍惚间就想起啦在四五年前,也是在C市,陆景重背着我冲上一座立交桥,然后给我调了一杯鸡尾酒,动作干净利落特别的帅气。   我揪了揪陆景重的耳朵,“毛毛,你还记得那个酒吧么?你给我调了一杯鸡尾酒,说是叫末日曙光。”   陆景重点头。   我说:“我想再去一次那间酒吧。”   这次,陆景重开着车带我去的时候,经过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看着路边崛地而起的高楼大厦,我想起来,在那个时候还都是一些不算高的楼房,在立交桥的这边,还修了天桥。   在我记忆里,那一块土地的楼房,不算很高,也不算是特别热闹的闹市区。   “不会拆掉了吧?”   我扒着车窗向外面看,好像没有见过世面似的。   陆景重说:“不会。”   “这么笃定啊,你又没有来过。”   “我是没有来过,”陆景重说,“但是我认识酒吧老板。”   我:“……”   “酒吧老板你也见过。”   “谁?”   “裴斯承。”   哦,这人我确实是见过,我还挺喜欢他家的那个小霸王的。   这间酒吧的名字叫做“beloved”,和五年前一样,花体的英语字母,没有重新换招牌,已经有些破旧了,看起来很有年代的厚重感。   这一次来的时候是白天,里面没有那么多类似牛鬼蛇神的场景,我顿时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由着陆景重搀扶着,一跳一跳地走。   “为什么裴斯承会在这里弄一个这种酒吧?”我环视着周围,“地段不好,效益不好,基本上就是往里砸钱的吧。”   不过,像是裴斯承这种大家族里面的少爷,应该也不会在乎手里面的钱,随便弄一个酒吧挥霍一下也是可以的。   陆景重说:“为了找一个人。”   “那他找到了没有?”酒吧名字叫“beloved”,就算是我英语成绩再不好,也知道是宠爱的意思。   陆景重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我又不是裴斯承。”   坐在吧台座,我让陆景重给我再调一杯和当年一样的鸡尾酒,末日曙光。   陆景重说他已经有两三年都没有调过酒了,调酒的动作有些生疏了,不过酒的味道一样的苦,相当苦,上一次我只喝了一小口,相当于用舌尖抿着,这一次,我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大口,呛出了眼泪,但是,留在齿颊间的,却是一股清甜,非常奇异的错觉。   酒吧淡蓝色的灯光下,陆景重的眼光潋滟,好像是沉沉的海水中闪耀的霓虹。   “佳茵。”   “嗯?”   “等你脚好了,咱们结婚吧。”   我听着陆景重这种郑重其事的口吻,差点就噗嗤一声笑出来,其实,我了解陆景重的性格,是属于那种闷骚型的,不事到临头绝对不会事先告诉你,看来这一次,陆景重一定是憋不住了。   “不是已经领证了么?”   陆景重捏了捏我的手掌心:“你知道我指的是婚礼,女人这辈子,都渴望的盛大的婚礼。”   我摇了摇头:“其实我没有想着多么盛大,只要有你,有我,有家人有朋友,就足够了。”   虽然嘴上这样说,我还是感到心里跟擂鼓一样在跳动,真的为这个即将到来的婚礼有了不少期待。   我知道,陆景重心里一定已经有了一个蓝图。   可能是酒精的刺激下,我伸出手指来挑了陆景重的下巴,“长得不错啊,来,给小爷笑一个。”   陆景重眸光一暗,就把我的手腕扣在掌心,我急忙装着叫了一声:“别忘了我崴了脚了啊。”   “我知道你是崴了脚,不是手腕脱臼了。”   我:“……”   然后,在这样旖旎的环境里,陆景重就直接扣着我的后脑勺吻了下来,细细的吻着,我觉得自己的脸腾地一下烧起来了,耳边隐约听到有别人吹口哨的声音。   陆景重的脸庞就在我面前,我看着他如同浩瀚海洋一般的眼睛,深深地将我抓住。   我渐渐地放松了自己,搂住他的腰。   这是我的爱人,这是我的男人,是要陪着我走完一辈子的人。   ………………   当天晚上,回到家里,我犹豫再三,想给顾青城打个电话。   陆景重拿着毛巾给我揉脚,我痛的叫了一声。   他在我的脚下垫了一块很高的木板,“想打就打吧,知道你想把这事儿告诉顾青城。”   我一脸的不满:“我有这么明显么?”   随后,我还是给顾青城打了电话。   第一是因为我妈妈的事情,第二,就是因为李峥科的事情。   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顾青城没有接通,我以为他是睡着了,就说明天再打。   陆景重说:“顾青城那种人,晚上睁着眼睡觉的情况都是有的,别说是别人打的,你打的他更要接了。”   从一开始我就不太理解,为什么顾青城会对我那样好,如果说只是同父异母,那么当初他也是恨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顾青凉恨之入骨了,对她也并不好,我皱了皱眉,“我是不是之前在哪里见到过顾青城?在陆氏签约之前……”   陆景重一笑,将我的腿固定好,“那你要问他了。”   我眯了眯眼睛:“你说,是不是他原来看上我了啊?”   陆景重掐了一下我腰上的软肉,是那种捏着一点皮肉的掐,我顿时嗷的叫了一声:“我错了,毛毛哥哥!”   我发现陆景重特别喜欢我叫他哥哥,特别是在做爱的时候,每一次非要折腾得我连连讨饶,才肯罢休,或许真的都是男人的一种恶趣味,怪不得以前乔初说过,每一个男人身体里,都住着一只小恶魔。   不过几分钟的工夫,顾青城就给我回过来电话了,他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是精神奕奕的。   我说:“我知道我的亲生母亲是谁了。”   “嗯,”顾青城说,“意料之中,你早晚都会知道的。”   我顿了顿,问:“你……最近有没有见你父亲?”   顾青城轻笑了一声:“我父亲难道不是你父亲么?”   是,怎么能不是。   现在我爸爸妈妈都找了回来,按理来说,我应该高兴了,可是,我内心却没有一丁点欢欣鼓舞。   因为这相当于第三者,和婚姻中的第三者一样,会因为我的插入,而打破了原本的平衡,顾振宇可以认下我,是因为他和顾青城的妈妈已经离婚了,而李峥科的妈妈黄曼茹,还和丈夫孕育着两个孩子,黄静雅和李峥科,她绝对不可能认下我来。   想到这儿,心里没来由的就是很堵。   我问:“顾青城,你知道他们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电话里,一时间只剩下了空白,好像信号不是很好,还有一些杂音。   我才意识到,这是触及了顾青城内心深处的隐秘吧,他小的时候父母就因为外遇出轨而离婚,换做谁都不会好受。   “你不想……”   顾青城打断我,说:“你知道我问过我妈为什么要离婚,我妈说什么吗?她说,见过了黄曼茹,才知道那种书香气真的是骨子里带出来的,我妈和顾振宇,本来就是迫于利益结合。”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触及到顾青城的记忆。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顾青城说,“不要把不干你的事情硬扣到自己头上,就像是李峥科这件事情,我听说过了,你别一直苛责你自己,根本就没你的一点关系,他已经成年了,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决定,每一个决定都是对他的未来产生影响的,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现在才知道黄曼茹是你妈妈,但是在之前他就知道了,他和黄曼茹都知道,只不过瞒了黄静雅和李少岩。”   李少岩就是李峥科的父亲。   顾青城说:“不要对他们任何一个人说抱歉,其实,当时你的出生,李少岩是知道的,但是刚刚生下来,你妈妈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被人抱走送到了乡下去……”   “那顾青凉?”   顾青城一笑:“你是不是觉得顾振宇特别傻,给人养了二十几年的女儿,结果还不是自己的亲身骨肉,刚开始我也特别同情他,但是现在我才知道,他一早就知道顾青凉不是你的女儿,他也一直在找你。”   “那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为了让黄曼茹放心。”   挂断电话,许久,我都没有说话,呆呆的看着窗户。   在之前,寝室的温温一直对自己是豪门私生女的事情耿耿于怀,每逢提到都好像被钉子扎了一样,也是她母亲的自杀才换取她走回豪门的机会。   但是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也是见不得光的,否则就会再度破坏我妈妈的家庭。   所以,如果他们都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就装作不知道吧,不知道我的亲生妈妈是黄曼茹,不知道李峥科真的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在电话里,顾青城有一句话说的没有错,李峥科的这个决定,真的会影响一生。   隔了两个星期,李家的保姆在收拾李峥科的书房,将一摞摞的书从桌上收拾,摆放在书架上,从两本厚厚的本子里,掉落出来一张纸。   是李峥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我曾记得,在高考前那段日子,每次我给李峥科打电话,都是黄曼茹接通的,说李峥科简直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激情在学习,几乎是要学疯了。   我恍然间想起,在我生下雪糕之后,再次参加的高考之前,也是那样一种状态,好像用生命在赌,就这一次机会,抓住了你就可以去C市,才有可能离陆景重更近一些,才能见到陆景重。   没错,那个时候我的信念,就是陆景重。   而现在,我知道,李峥科的信念,就是我。   直到现在,我的手机里还保存着李峥科发给我的那一条短信——姐,等我考上大学,不用你送我一份生日大礼,去拉萨,不告诉重哥,就你和我两个人。   有些时候,我真的搞不懂李峥科到底是怎么想的,想多了头就疼,眼眶就会酸,索性不再多想,只隔三差五地给李峥科送一些东西进去,希望可以尽自己的微薄力量,让他过的好一点。   ………………   虽然我已经知道了黄曼茹就是我的亲生妈妈,但是我依旧是在医院里每天照料着她,偶尔和黄静雅打个照面,她看我的眼神都是阴狠的,只不过碍于黄曼茹对我的态度,没有再说什么过分的话了。   只不过,在病房之外的走廊上或者电梯上看见,她还是会毫不留情地讽刺挖苦我,我当然只是淡淡一笑,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黄静雅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正在寻求着一个心理上的突破口。   因为黄静雅现在也算是一个单亲妈妈,带着一个才一岁多的小女儿。   这个小女儿我见过,黄静雅说不是她前夫虞泽端的,但是,很多见过的人都说,明明就是和虞泽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简直像到不能再像。   黄曼茹很娴静,从一早我就能看出来,她的性格本就如此,适合那种嫁了人之后就开始的相夫教子的生活。   但是,我真的是难以想象,她为什么会在结婚之后,瞒着丈夫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而且多大的勇气,才生下了我。   我现在也理解了,根本就不怨她,当年是李峥科的父亲李少岩将我送走的,她根本就不知道。   现在,我能在她身边,就好了。   “阿姨,我今天做了冰糖银耳粥,你尝尝。”   我觉得在医院旁边的外卖及不干净,又难吃,所以每天就在家里多做一份,用保温饭盒端过来。   我盛好了粥转身,给黄曼茹送到手边,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睛里好像藏着一些什么,不过转瞬即逝,说:“佳茵,以后不用这么麻烦了,在这边餐厅随便吃吃就行了。”   我说:“我在医院住院的时候,峥科也是天天陪着我,现在我就是代他照顾你。”   听我这么说,黄曼茹又垂下了眼睑。   我是故意这么说的,我知道这样说,她就不能拒绝了。   我脑子里时不时地就蹦出来,在法庭上李峥科最后跟我说的那句话,我真的忘不了他的眼睛。   如果当真他要在里面呆十年,那么,这十年的孝道,我尽两份。   晚上陆景重来医院接我,我拎着保温壶出了病房门,一出门就看见在旁边站着的一个身影。   “顾……”   ☆、第一百三十九章 真相(二) (谢谢亲爱哒向日葵打赏葡萄酒一杯)   顾振宇。   我不知道要用怎样的称呼他,心里微微扭曲了一下。   “她……怎么样了?”   顾振宇的眼眶有些凹陷,虽然说这一次李峥科的事情我们并没有告诉他,但是毕竟是上流圈子的一件大事。他总会听说,后面也默不作声地付出了很多,要不然,用沈宸良律师的话来说,十年听起来是很残忍的一件事情,但是实际上,站在法律上过往案件来说,已经算是轻之又轻了,这和这么多人在外面的努力肯定也分不开。   只因为,李峥科是黄曼茹的儿子。   我能看得出来,顾振宇是真的对黄曼茹有心,或许,放在二十多年前,更是爱到不可收拾。但是,事实已经如此,和覆水难收是一样的道理。   如果我不是站在自己现在的这个角度。没有李峥科,没有黄静雅,也没有他们的父亲,我想我会撮合他们。谁不希望自己的亲生父母能开开心心的在一起度过呢。   可是,真的,顺其自然吧。   我说:“她精神不错,你进去看看吧……爸。”   顾振宇的眼睛陡然间瞪大,眼睛中隐隐闪动,“孩子……”   我笑了笑,转过身。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波动,说:“景重还在楼下等我,我先下去了。”   顾振宇愣了片刻,才说:“好,你慢些……”   这一刻,我真的能感觉到,这样一个一直叱咤商场的中年男人,此刻的笨口拙舌。   心里某一块柔软的地方,被戳痛了一下。   就像我刚刚叫爸的时候,那种从未有过的……温暖的感觉。   陆景重在医院门口等我,远远地,我就看见他倚在车上抽烟。投在地上一道颀长的身影。   我轻手轻脚地从后面绕过去,陆景重没有发现我。   我从后面猛地扑过去抱住陆景重的腰,陆景重没有一点惊讶,反手握住我的手,掐了烟,我向前探头,才看见前面正是一个水果店的落地镜,分明能看我看的清清楚楚。   我哼了一声,陆毛毛还是一如既往的腹黑。   上了车,我还能闻见陆景重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但是我却不讨厌。   恐怕这是我这辈子唯一一个可以忍受烟味的男人了。   陆景重帮我系上安全带,我抱着他的腰不撒手,“我刚才叫他爸爸了。”   既然顾振宇出现在黄曼茹的病房门口,那在医院前一定是和陆景重照过面的,他必定知道我话里指的是谁。   陆景重揉着我的头发,揉的有些乱了,淡淡的“嗯”了一声。   我蹭了蹭陆景重的手:“我是不是有点矫情了?”   陆景重一笑,勾起我散落在耳边的一缕黑色头发,“我就喜欢你这种矫情。”   我:“……”   这一夜,我觉得我睡的比往常都要好,梦中,我不仅梦到了陆景重,还梦见了我的爸爸妈妈。   ………………   十月中旬的时候,一场秋风秋雨之后,温度骤降几度,秋风瑟瑟中,枯黄的树叶在枝头打颤,道路两边法国梧桐的叶子飘飘洒洒落了一地,好像一夜之间就从夏天到了冬天,中间没有过度。   这一天,正在逗言言玩儿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来自云南。   当看到来电归属地的时候,我心猛地一跳,赶忙就接通了电话。   “你好杜小姐,我是张毅,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了?”   陆妈妈在一边看我一手接电话,一手抱着言言有些困难,就过来摆手让我去接电话,言言她来照顾。   我点了点头,拿着手机出了儿童房,走上了阳台,才说:“当然记得,张警官。”   “可别这么说,”张毅说,“让我们大队长听见了可是要扒了我一层皮下来。”   我知道,张毅时隔将近一年再给我打电话,肯定不是为了这两句玩笑话,就附和着笑了两下,问:“这次,是唐卡的消息么?”   确实是唐卡的消息。   张毅告诉我,唐卡在最后的一次任务中,一条腿受了伤,然后截肢了。   我听了心里一惊:“怎么……那周峪森呢?”我怕这人不知道谁是周峪森,毕竟当时,唐卡没有直接和周峪森联系,在云南的那两个星期,也都是我在给他们两个之间做传声筒,“周峪森就是那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是跟我一起的,个子没有我男朋友那么高。”   “我知道是他,”张毅说,“他前一段时间来过一次,和唐卡见过一面,然后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周峪森失踪了?!   “唐卡现在在你身边么?”我说,“能不能让我给他说两句话。”   张毅说:“他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估计不能接电话。”   重症监护室……   如果只是伤到腿,截肢,那绝对不会躺到重症监护室里去!   我的心一下子凉了,抑制住自己内心的强烈颤抖,问:“唐卡到底怎么样了?!”   张毅这才告诉我,是在最后的一次任务中,先是一场大火引燃了爆炸,然后受到歹徒偷袭,然后注射了大量的卡洛因,一针筒,直接推入血管里,那种高强度大量的纯毒品,基本上就是致命。幸好警察到的及时,抢救的及时,处理得当,才没有当场暴毙,只不过,现在也只是在病床上吊着一口气。   张毅最后说:“可能,我是说可能……”   在听到张毅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握着手机的手难以抑制地颤抖,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可能,那样的场景经由张毅的语言,在我脑海中重组,拼凑起来,我仿佛看到了唐卡的脸。   挂断张毅的电话,我稳了稳心神,然后用我所知道的所有周峪森的方式,手机号、qq和MSN,所有我知道的,都给他留言了,只不过全都好像是石沉大海一样,杳无音信。想去周峪森的学校去看看,却想起前一段时间张小燃所说的,系里面也联系不到周峪森本人。   到现在,我才发觉,其实我对周峪森这个人,真的一无所知。   他和唐卡两个人,在我眼里都特别神秘,从五年前在学校里见到的时候,周峪森特别自闭,特别黏着唐卡,而唐卡却有一个像林萧萧那种混迹夜场的女人当姐姐,至于家庭情况,我不知道。   当时我觉得不好问,所以没有多问,就我所看到的做出猜测。   等到现在我想知道了,却已经没有人能告诉我了。   我势必是要再去一次云南。   这几年来,我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虽然心肠已经很硬了,磨出了厚厚的茧子,不敢轻易对别人展现出柔弱的一面,但是,我还是希望,我的朋友,都能安好。   ………………   “我想去一趟云南。”   等陆景重回来,我抱着他的腰,仰头看着他,用那种好像已经经过深思熟虑才终于说出来的语气。   陆景重这几天在嘉格的事情特别多,每天都忙到很晚,我打趣说是不是你大哥一直压榨你啊,陆景重笑着把我按倒在床上,“也只有你一直压榨我。”   我愣了一下,才恍然回神,捶着他的肩膀,“流氓!”   这些事情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再回过神来,陆景重眼神幽幽地看了我一眼,“不行。”   我知道陆景重的顾虑,他不允许我再去,恐怕还是上一次的事情心有余悸,但是这一次性质完全不一样,我只是去看唐卡。   我捧着水杯递给陆景重,一副小媳妇的模样,讨好的说,“我这是去办正事,真的是正事。”   但是,陆景重仍旧是不同意,说:“等两个星期后,我忙过这一阵,跟你一起去。”   “两个星期?”我瞪大眼睛,“恐怕唐卡等不了……”   这么说着,我自己倒是被吓了一跳,捂住了自己的嘴。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我费劲了心思讨好他,还专门跑到浴室里去给他擦背,甚至为了满足他的恶趣味,双手涂满了沐浴液给他在身上打泡泡,给他按摩,刻意在他小腹上画圈圈。   这个时候,水汽氤氲中,陆景重的眼睛尤其亮,我发现雪糕的眼睛完全是继承自陆景重的眼睛,都是亮的惊人。   而陆景重的眼睛一旦亮的惊人的时候,就意味着他现在不仅很有兴致,而且很有性致。   从浴室到卧室的大床上,湿哒哒的淋漓了一路,这一次,陆景重好像特别有感觉,非要折腾的我发出羞人的声音来才罢休,最后,我躺在床上就好像一直苟延残喘的鱼,几乎被折腾的褪去了一层皮。   而陆景重,一副餍足的表情,歪着头看着我,好像一直慵懒的大猫。   我看着他右肩膀上一个子弹的伤痕,伸手摩挲着,凑上去吻了吻,然后有气无力地问:“批准了?”   陆景重在我额上落下一吻,抬手将壁灯关掉,在我耳边说:“批准了。”   只不过,这次批准,并不是我一个人去云南,我一个人去他不放心,陆景重自己又实在是抽不开身,就找了一个人来陪我去。   这样一条长路漫漫,所以必须要找一个信的过的人陪着,而且应该是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但是如果只找一个男人,孤男寡女又难免擦出火花来,如果找一男一女的情侣,我又难免被冷落。   所以,我就在机场,看见了裴斯承父子俩。   裴斯承带着一副遮着半张脸的大墨镜,而裴昊昱,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也拿出一副蛤蟆镜戴上,还冲我招手:“杜阿姨!你真是太慢了!不合格!”   陆景重覆在我耳边说:“裴昊昱正在选妈。”   我囧了一下,只听说过选妻,还没有听说过选妈。   离开的时候,我踮起脚尖主动吻了陆景重的唇,从他的瞳孔里,映出我笑的弯弯的眼睛。   “等着我回来,不要找其他女人哦,要不然我会吃醋的。”女投吉技。   回头,就看见裴昊昱一双小手捂着眼睛,两只手指间露出一条缝,吐了吐舌头,“真是少儿不宜。”   陆景重说:“以后看好雪糕,可不能和裴昊昱混在一起。”   我点了点头:“必须的,简直太可怕了。”   陆景重看着我们进了候机大厅,就开车走了。   公司的事情现在离不了他,陆正宇最近也有些动作,需要时时刻刻盯着,希望不要再出其他的事情了。   裴斯承很有绅士风度,等到飞机起飞的时候,还为我挡上遮光板,问我需不需要喝点什么。   裴昊昱眯着眼睛,双手抱臂,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   等裴昊昱缠着漂亮的空姐去洗手间的时候,我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心,问裴斯承:“你上次给我要文学系同学的电话,就是为了找他妈妈?找到没有?”   裴斯承扭头看了我一眼:“找错方向了。”   我:“……”   “现在换了个方向,成效显著。”   我不禁一笑,看着刚刚从洗手间走过来的裴昊昱,真是粉雕玉琢十分漂亮的一个小男孩,就逗他:“你马上就要有妈妈了,开不开心?”   裴昊昱淡淡的看了我一眼,真是跟他爸爸如出一辙的眼神:“我已经有过七八个妈妈了,每一次她们都说我是熊孩子,阿姨,你看我是不是熊孩子?”   “呵呵,你真正的妈妈,不会把你当成熊孩子的,她只会对你好,比你爸爸对你都要好。”   就像陆景重对雪糕一样,即使有三年没有见到儿子,但是第一次见到雪糕,还是会对他好,我一直觉得陆景重什么情感都藏得很深,就算是见到雪糕的时候,他也并没有表现出太过于波动的外在情绪,不过,每一次贴着他的胸膛,我都能感受到,他的内心。   至于裴昊昱,如果一个只是想接近裴斯承的女人,对于这个小拖油瓶,肯定会认为是大煞风景的一个熊孩子了,况且裴昊昱又这么聪明,但是,如果真的是裴昊昱的妈妈,那就另当别论了。   ………………   到达云南昆明已经是接近傍晚,说是要坐车去唐卡所在的那个小镇,已经没有车了,要等到第二天早上五点半发第一趟车,所以就找了一家旅店住下了。   我一间,裴昊昱和他爸裴斯承一间。   我在浴室里洗了个澡,出来之后躺在床上刷微博。   看到一条热门微博,瞪大了眼睛。   确确实实是蓝萱的微博,说蓝萱下周大婚!   想起蓝萱,确实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了,只不过一直都在微信上联系着,偶尔还可以看到她拍戏的进程,她的助理依旧是阿凛。   但是,这一次大婚……是和谁?   我还记得,在那个暴风雨夜,蓝萱面对所有的摄像机说出来此生不嫁的誓言。   正在天马行空的想着,手机刚好响,接通了是陆景重。   我在床上找了一个十分舒服的睡姿,然后翘着二郎腿给陆景重煲电话粥,嘴角挂着笑。   “下班了么?”   “没有,还在办公室。”   我说:“竟然敢上班时间打电话,我要是老板就把你开除掉,回家陪老婆去。”   陆景重轻笑一声:“求之不得。”   我顿了顿,问:“蓝萱要结婚了?”   “你从哪儿看的?”   “微博上啊,蓝萱自己的微博。”   虽然我知道,蓝萱的微博也不一定是她自己发的,她后面有一个公关团队,也可能是深思熟虑之后代发的,那个时候跟陆景重的时候我就知道。   “嗯,”陆景重说,“下周日,你可以赶得上。”   “和……谁?”   我觉得自己的嗓音竟然有些发抖,我希望从陆景重口中说出阿凛的名字。   但是,陆景重却说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薛淼。   我沉默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说短短的几个月,就能够让蓝萱移情别恋,那么之前阿凛跟着蓝萱的那二十年呢。   陆景重在电话那头也并不催促我,相反让我等片刻,他接了一个电话。   直到我开口问:“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么?”   “可能有,”陆景重说,“你早两天回来,去见一见蓝萱。”   我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谁啊?”我对电话里的陆景重说等一下,就跑过去开门,就看到了正阴沉着脸的裴昊昱,“你怎么一直不过来开门!”   说完,这小孩儿就直接一把推开我进了门。   电话那头,陆景重问:“是谁?”   我说:“裴昊昱。”   陆景重那边轻轻笑了一声:“能搞定的来么?要不我给裴三打个电话。”   “不用,”我说,“一会儿我把他送回去,挂电话了啊,么。”   挂断电话,我低着头打量着这个正穿着一件海绵宝宝睡衣的小男孩,“你是来找什么东西的么?”   裴昊昱说:“我爸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把我赶出来了,我没地方去,只有在你这里借住一宿。”   “……”   因为裴斯承在入住之前,订的是两件双人床,所以即使多睡了裴昊昱,也不会显得拥挤。   裴昊昱在浴室里洗澡,我敲了敲门,然后直接拧开门把进去:“昊昱,用不用我帮你洗?”   裴昊昱直接用一条比他还要长还要宽的毛巾从头包裹到脚:“女流氓!男女授受不亲!”   我摸了一把鼻子上的水珠,心想着这些话到底是裴昊昱跟谁学的。   不过,这个晚上,也正是由于有了裴昊昱这个小机灵鬼,我根本没有机会胡思乱想,一晚上睡的很安稳。   第二天早上,我们坐了车去小镇上,我给张毅打了个电话,告知了车次和地点,他说会在车站接我。   两个小时以后,终于到了镇上。   张毅看到我身后还跟着一大一小两个人,我都能看出来他的惊愕,趁着上警车之前,他拉着我问了一句,瞄着裴斯承:“怎么跟上一次那个不一样?”   “……”顿时我就知道了,他这是把裴斯承认成了是陆景重了,于是解释了一句,“他是我朋友,我老公没有来。”   到了医院,裴斯承和裴昊昱只是跟随到病房门口,然后就在走廊上的公共座椅上一坐,裴昊昱也跟着裴斯承坐在公共座椅上,小脑袋一耷拉,给裴斯承要来iPad玩游戏。   我知道裴斯承跟着我跑来这一趟也是为了陆景重的托付,心里还是很感激的,想着回去的时候,给裴昊昱买一些什么东西。   跟着张毅进了病房,病房里没有开灯,只有照着床的一扇窗,自然光从窗户里透出来,将病床上的人勾勒出一个起伏的轮廓。   张毅已经走上前去,而我站着没有敢移动半步。   我心里有一种忽如其来的感觉,我怕看到唐卡现在的样子,是真的害怕。   但是,这一次专门来这里,就是为了看一看唐卡。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走上前去。   光线逐渐缩短,在床上投下一个剪影。然后,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捂住了自己的嘴。   在病床上,唐卡的连一片灰白,瘦的颧骨凸出,好像只有一层皮包裹着,脸上似乎还有烧伤的痕迹,眼眶凹陷,头发全都剃光了,用纱布缠了一圈。   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终抬头逼了回去。   我记得,第一次在酒吧见唐卡的时候,他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大男生,拿着话筒唱《饿狼传说》,后来,在操场门口,他嘱托我照顾周峪森的时候那种决绝,接到林萧萧的电话骂他不长进的时候,他的那种隐忍,也记得,在火车站,他挥着手臂向周峪森告别脸上灿烂的表情。   也记得我见唐卡的最后一面,在一间阴暗的小旅馆里,他坐在床头默默地抽烟,脸庞晒得黝黑。   不论我记忆里的唐卡是哪一种,都不是现在的模样。   都不该是现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灰白的脸色,皮包骨头,眼角抽搐着。   张毅在唐卡耳边轻声说:“阿卡,你朋友来看你了。”   我看着唐卡的眼球在颤抖,隔了有十几秒钟的时间,他才睁开了眼睛。   黑色的眼球不再有光亮,好像是蒙了一层灰色的石灰。   他先是看了在身边的张毅一眼,然后才转向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特别古怪的表情,我知道他是在笑,可是,笑的却真的是连哭都不如。   ☆、第一百四十章 回到阳城   “唐卡。”   我眼眶里蓄满了眼泪,在快要掉落的时候,急忙抹了一把眼泪,然后走过去。坐在唐卡的床边。   唐卡的声音好像是磨着沙子,嘶哑难耐。   “佳茵……”   我点了点头:“我来看你了。”   唐卡又笑了笑,我真的想告诉他,不要笑了,笑的比哭还难看。   看着现在的唐卡,我根本想象不出来,现在这个躺在床上的病的只剩下皮包骨头的男人,就是曾经意气风发的唐卡。   我端了一杯水给唐卡送到手边,就在唐卡想要伸手端的时候,胳膊猛的抬起,一下子甩掉了我手里的水杯,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我后退了一步:“你怎么……”   唐卡浑身开始抽搐,眼睛里的眼珠一跳一跳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这些动作都好像是无意识的,他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抽搐。   身后的病房门开了。几个医生护士冲进来一把将我推到一边,然后给唐卡打了镇定剂,又服了镇定剂。   我在后面看着,忽然觉得呼吸好像被阻塞了一样。急忙走出去换了一口气。   张毅跟在我身后,将病房门关上。   他给我解释说,当初大强度的海洛因直接从动脉注入,及时抢救及时,及时唐卡为了阻止毒品在血液里的扩散,当机立断地砍断了手臂……   我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他……砍断了手臂?!”   张毅的眼光黯淡了一下,“右手臂。在被子下面盖着……如果不是唐哥自己砍断手臂,恐怕当时就性命不保了。”   “……那现在呢?”   张毅的目光从病房上的窗户看进去,“能拖一天是一天吧,警队里已经在帮忙准备后事了。”   “怎么可能?!”我尖叫了一声,“这里的医疗条件不行!我认识C市最好的医生,你等着,我打电话!”   “别忙了……”   我甩开张毅的手,拿出手机走到安全通道去给陆景重打电话,没有顾得上坐在座椅上看向我的裴斯承和裴昊昱父子两人,我的手一直在抖,翻找通讯录找了很久,找到陆景重的号码之后。抖的按不下去,直到后面伸过来一直指骨分明的手来。   裴斯承一把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按坐在蓝色的公共座椅上,然后拿了我的手机拨通,等到接通,说:“小五,我是裴斯承……”   裴斯承的话我没有听清楚,我脑子里全都是嗡嗡的,好像有一千只苍蝇在脑子里乱飞。   裴昊昱从他的小书包里拿出来一瓶水,递给我:“杜阿姨,你喝点水吧。”   我看着裴昊昱闪亮的眼睛,一下子把他抱在怀里,终于落下了眼泪。   哭了一会儿,我才慢慢地重新恢复了平静,松开了这个时候一点都不闹腾的裴昊昱,说了声:“谢谢。”   裴昊昱拿起纸巾帮我擦眼泪:“杜阿姨,你别哭了,一哭就不好看了,我老爸看不上你就不能给我当小妈了……喂,干嘛啊?!不是你让我安慰杜阿姨的吗?”   裴斯承拎着裴昊昱的后衣领,把他放到一边,坐在我身边。   “我给陆小五说了,估计医疗队明天就能到。”   我点了点头。   “陆小五还说,让你照顾好自己,婚礼的请柬都已经发了。”   我蓦地睁大眼睛,看着裴斯承,明显是难以置信。   裴斯承说:“我也收到了一份请柬,下个月二十号,黄道吉日。”   我说:“谢谢,真的谢谢。”   ………………   第二天,从C市来的医疗队就到了,虽然说最有名望的医生来了,但是在这种医院里,还是因为医疗条件不行,而且,在国内,这种医疗手法还不够先进,其实,到国外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唐卡之后,他却摇了摇头。   “佳茵,别麻烦了,”唐卡说话的时候,眼珠都在不由得颤抖着,放在棉被上的一条胳膊,每隔一会儿都会不由得猛的颤抖一下,根本就不是神经所能控制的了的,“你看我这样的身体,还能经受住坐飞机去国外么?恐怕要死在飞机上了。”   我怒斥打断了唐卡的话:“你胡说什么,你就这么死了甘心么?”   “不甘心,不甘心又有什么办法……”唐卡说,“佳茵,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趁着我意识还算清醒……”   我立即就想到了他想说的是什么,瞪大眼睛,“又是周峪森么?我告诉你,这一次我不会心软了,我不会照顾他,要照顾他你自己去照顾他!你要是敢死,明天我就找到他丢掉海里去喂鱼!”   “不用照顾他,”唐卡笑了笑,“只要你能帮我找到他,我想要在临死前,再听听他的声音。”   “他,”我顿了顿,“是不是来看过你了?”   唐卡点了点头:“是,来看过我了,我意识清醒的时候,张毅告诉我他已经呆在病床边一个星期了,基本上都是不眠不休,然后我就跟他狠狠地吵了一架,他就跑了。”   我想起想起这两个大男人像是孩子一样吵架,忽然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唐卡说:“之后,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再看到他了。”   我想起之前给周峪森打电话发短信,甚至qq和MSN上都留言,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收到回复,心里不禁一紧,看着唐卡有些模糊的双眸,说:“你等着,我一定会找到周峪森。”   但是,找一个人是那么好找的么?   就好像是大海捞针。   不过受唐卡所托,我宁可自己想一想。   我想了几个地点,学校,阳城的家乡,和云南这个小镇上。   我先给张小燃打了个电话,自从她帮忙报道了李峥科的事情之后,我对她的印象有所改观,她毕竟是和周峪森是同一个学校的,我就请她帮忙,去周峪森的院系里问一下,是不是周峪森回去了。   得到的答案是——没有。   那么第一个地点排除,还有两个地点,家乡阳城和云南这个小镇上。   我觉得在云南这个小镇上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因为周峪森不可能走远。   但是有一种预感,周峪森其实是回到了家乡阳城。   我手机里有周峪森的照片,把照片发给了张毅,他是当地人,对当地的一些地点比我熟悉,我让他在这个镇子上多留意。然后当天晚上,我就坐火车回了阳城,裴斯承受陆景重所托,当然要跟我一起回去。   “真是麻烦你了,我一个人可以回去……”我对裴斯承这个人,其实心里还是很有好感的,而且,裴斯承第一眼看上去就是让人惊艳的那种相貌,对帅哥自然都没有什么免疫力,但是潜意识里我还是会把他和我家陆毛毛比一比,还是没有我家陆毛毛长得英俊帅气。   裴斯承摆手,刚刚说了一个字,裴昊昱就凑过来小脑袋:“阿姨,我老爸受了情伤了,最近需要四处散散心。”   裴昊昱正在拿着iPad玩游戏,我凑过去看了一眼,游戏上都是全英的,大段大段的英语单词我看着都觉得眼晕,但是看裴昊昱还有模有样的玩儿,还拿着平板来给我解释:“你看看,就是这样,很简单的。”   我实在是玩不来,索性就转了头,跟裴斯承攀谈了两句,才知道,原来裴斯承一直带着儿子在美国生活,是去年才回国的。   到了阳城,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了。   裴昊昱已经睡在裴斯承的肩头,一副蔫儿巴了的样子。   索性就现在酒店里睡了一夜。   时隔四年,我再次来到阳城,这个我和陆景重再遇,我真正喜欢上他的地方。   第二天一大早,不到六点钟,我就醒来了,也没有打扰裴斯承,给前台说:“如果512房间的男士询问我,麻烦您告诉他我出去一下,中午之前回来。”   阳城这个地方,隔了四年回来,不得不说,我的心里是有些许雀跃的。   比起四年前,不算有太大的变化,只不过道路便宽阔了,高楼大厦也多了,只不过毕竟是一个县级市,近年来又因为环境污染问题,炼钢炼铁关闭了很多大的厂房。   我坐上公车,先去了那个酒吧,名叫盛夏光年的酒吧。   还是一模一样的蓝色卷闸门,因为酒吧白天人不多,卷闸门只开了一半,我从下面弯腰钻进去,扑鼻就是一股浓重的烟酒气息,呛得我顿时咳嗽了起来,捂着鼻子。   虽然已经有四年没有来了,这一次来,我还是能清晰地记得这个酒吧的包厢位置。   只不过,在门口,有一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年轻人拦住了我:“你站住!”   我笑了笑,从钱包里抽出来两张百元大钞递给他,“我进去找人。”   有时候关系是一定的,有时候钱是一定的。   这个地方,是我见到唐卡和周峪森的第一面,就是在后面的包厢里,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周峪森特别胆怯羞涩,我就坐在周峪森旁边,问他要不要吃东西,周峪森脸红的像是要滴血,吓的就一下子冲了出来,唐卡丢掉手里的话筒也就冲了出去。   我站在包厢门口,摸着墙上的开关打开。   里面和三年前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摆设,在空气中,我仿佛可以看到四年前,彼此青涩的我们。   在这个酒吧里,不仅有我,有容易脸红的周峪森意气风发的唐卡,有爱恨分明的郑娆有心比天高的林萧萧,还有过……陆景重。   那个时候,碎酒瓶划过陆景重的眼角,被划出了一条红痕,痕迹鲜明,他只是微微侧了侧头,一句话都没有说,一副拽到家的样子。   我想到这儿,不禁摇了摇头,嘴角带着一抹笑。   出了酒吧,我坐公交车去了曾经的高中学校。   下了公交车,一眼就能看到一个筒子楼,因为距离学校近,所以我就在这里租了这房子。   但是,自从陆景重抛下我离开以后,这房子我就给退掉了,因为看着就会有回忆。   不知道房东是不是已经把房子租给了别人,我想着就抬步向院子里走去。   黑乎乎的楼道,依旧没有灯光。   片刻之后,眼睛适应了黑暗,我向里面走过去,数着门牌号,第三个,停下了脚步。   其实,在临走之前,我偷偷地配了一把钥匙,把原装钥匙交给了房东。   我把包里的钥匙拿了出来,握在手心里有些凉。   要不要试着开一下房门,或许房东租给的新房客并没有换钥匙,这不会被认为是入室抢劫吧,只是看一言而已。   我敲了敲门:“有人吗?!”   房里没有人回答,却惊动了旁边的住户。   一个老大娘打开门探出头来,“小姑娘,找人啊?”   我点了点头。   “这家没人的,三年前有一个人来把这房子给买了下来,叮叮当当装修了很长时间,但是一直没有人住过,这房子都要拆了。”   “哦,谢谢你啊,大妈。”   看来真的是有人住了,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算了,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我还真是做不来,蹲下来把钥匙从门底下塞了进去,转身离开。   今天刚好是周日,作为高中生一周唯一一天的休息时间。   这所高中算是省重点,进门的时候门卫都要问清楚才会放你进入,我好说歹说了半天,面对一个中年大叔,又露出那种比较甜的微笑,大叔终于让我进去了,末了还又不放心,问了我一句:“你真是这学校毕业了的学生?”   我点了点头:“是,我还知道四年前,这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我说:“一个女生跳楼自杀了。”   门卫大叔神色黯然了一下,他在这里当门卫不下十年,怎么不记得十年之内,这一起跳楼事件呢。   但是,他肯定不知道,这个女生,是我曾经的同桌。   “你是什么时候毕业的?”   我下意识地把自己休学那一年隐去了,说:“零九年。”   门卫大叔说:“这几天也一直有个小伙子来这里,也是零九年毕业的,每天都来。”   我眼睛一亮:“他今天来了没有?!”   门卫大叔说:“来了,向老师办公楼那个方向去了。”   我听了之后,心里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反身就向校园里面跑去。   昔日的校园,我以为我都忘记了的事情,原来都在脑海里,一点一滴地回忆起来。   跑过两排高耸的白杨树下,经过操场,经过喷水池,经过两棵海棠树,风呼呼的吹在我的耳侧。   越往里走,我心里的感觉越是强烈。   记得四年前,在老师办公楼后面的那一片区域,那里有一个已经废弃掉的乒乓球台,是周峪森和唐卡的“秘密基地”,我当时听了还翻了一个白眼,还“秘密基地”,真是幼稚。但是,随后每逢吃了饭,想要散散步,我就会跟着唐卡周峪森到这个“秘密基地”去。   转过一个树大根深的墙角,里面豁然开朗。   果然,在假山石后面,我看见了一个人影。   我放缓了脚步,慢慢走过去。   果然是周峪森。   周峪森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靠着一个乒乓球台站住。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睛里没有惊讶,相反笑了笑:“你来了啊。”   我抿了抿嘴唇,走过去,双手支着两侧,坐上了乒乓球台,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周峪森说:“你去见了唐卡么?”   “嗯,我从云南专程过来找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感觉。”我说,“我有感觉,你应该是会在这里。”   周峪森沉默了,他靠着乒乓球台坐在地上,伸直了双腿。   有那么一会儿,我们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但是我能看出来,周峪森是有话跟我说的。   只不过这份沉默,还是要我来打破。   “唐卡说想听听你的声音,就算最后不见一面。”   我清楚地看见,周峪森的肩膀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佳茵,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看出来了,其实,我对唐卡,一直是那种感情,”周峪森的声音被刻意压低,甚至有点沙哑,“因为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是天生的,对女人从来没有感觉,当我知道自己这种特殊性之后,我一个人在外面躲了一夜,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怪物,是一个变态,没有人理解的怪物,但是,我把这件事情告诉唐卡之后,他刚开始也只是震惊,完全不能挪动一步,但是后来也就释然了,从网上查了很多资料给我,让我宽心……”   我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起初见到周峪森的时候,是唐卡带着他去酒吧找女人,那时候,恐怕唐卡就想要把周峪森往正常性向上拉。   周峪森低着头,继续说:“但是,我没有感觉,真的找不到一点感觉,刚开始跟着唐卡他们去音像店里看AV,我没有一丁点感觉……”   我动了动唇,有些艰难的开口:“那唐卡呢?”   隔了许久,周峪森说:“唐卡本来不是,但是可能是长时间跟我在一起,又被我影响,也就是了。”   我抱起双腿坐着,看着天边云卷云舒,其实,我早就猜到唐卡和周峪森中间这种感情,只不过不敢确认。   同性恋虽然是一种正常的现象,但是确实违背自然规律的。   但是,我能看得开。   “那你……出柜了么?”女岁助才。   周峪森抬头看着前面,是一棵很高很大的古树,庞大的树冠在地上投下黑色的阴影。   “前几天我告诉了我妈,我妈气的心脏病突发住院了,”周峪森说,“我爸说我孽子,说让我断干净,然后说那是不对的,那是错了!是的,如果往前倒退十年,我会以为我是错的,但是这十年,我看了这么多人,这么多事,我知道这不是错的,这只是不被人接受的一种现象。”   是的,不被接受。   “他说让我改,但是我和那些后天那些可以接受同性的不一样,我是天生就是,根本改变不了,我以前试过,在我爸的逼迫下也试过。”   周峪森这是离家出走的第五天,他身上的钱全都用光了,我就路过超市的时候,和他一起进去买了日常用品,带到酒店里开了一间房。   “你好好泡个热水澡,然后睡一觉,其它的都不要想,”我看见周峪森脖颈后面有一条红痕,估计是他父亲打的,幸好刚才在药店里拿了一管外伤药,“别想着一味的躲了,是你把唐卡带到这条路上的,现在你把他一个人丢在医院里,自己跑回来算是怎么回事?这种事情,如果你想给你父母解释清楚,那就跟他一起来。”   其实,我更想说周峪森傻,这种事情,能瞒着就瞒着,哪怕是一拖再拖拖一辈子呢,怎么就能坦白了呢。   像是我们这一辈的父母,都是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的人,观念里怎么会有两个同性别的人喜欢这种事情,在他们眼里,这肯定就是错的,就是不被世俗所允许的,就是家丑,就必须制止。   回到酒店房间里,我给张毅打了个电话,说:“你告诉唐卡,说我找到周峪森了,明天的车,估计后天就到了。”   张毅的声音也有难以隐藏的喜悦,“这就好了,总算是没白等了。可能让唐哥高兴两天了。”   我问:“唐卡现在怎么样了?”   张毅沉默。   我就明白了,现在,恐怕也只有支撑着见周峪森最后一面吧。   放下了手机,我走上了阳台,站在窗前,看着前面一片小树林,全都是黑黝黝的剪影,偶尔有鸟雀扑腾着翅膀飞起来,在此刻幽静的心里,啄开一条波纹。   忽然,隔壁阳台上传来一声吹口哨的声音。   隔壁房间是裴斯承父子的房间。   我转过头,对上裴斯承的目光,笑了笑。   刚才吹口哨的那一声裴斯承吹的,裴昊昱或许觉得有趣,现在正在拼命地吹口哨,腮帮子鼓鼓的,唾沫星子乱飞,就是吹不出声音来。   裴斯承没管他自己的儿子,转而问我:“明天回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百 你可以颠倒众生(郑娆)   你可以颠倒众生   从郑娆记事起,她妈妈郑媛就日复一日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一针一线地织毛衣,说是要织给她老公。这是她安静地时候。等到她发疯的时候,她会被妈妈拿着鸡毛掸子打,甚至用刚刚烧开的水往身上泼。   所以,自小,郑娆就练就了一身不坏的筋骨,就算是前一秒郑娆还被母亲抓着头发打骂,下一秒就能下地去干活。   村子里的人都说,她妈妈郑媛有精神病,是因为被一个男人抛弃了,但是那个时候已经怀了郑娆,村里的人押着她去诊所做流产,打引产针,她拼命地挣扎着,还推翻了两个人。跑了,拼着命的护着自己的孩子。   村里人说是为了她妈妈好,毕竟郑媛跟那个大城市的男人好的时候。才十八岁,怀上郑娆才十九岁。   郑娆完全随了母亲的五官外貌,不仔细看,永远都是清纯。但是仔细一看,就能看得出妖娆,特别是化妆之后,一双眼更是桃花泛滥,能勾男人的魂,因为长的太好,总也不招人喜欢。   在郑媛清醒的时候。郑娆曾经问过母亲,她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   郑媛说:“很英俊的一个男人,他说了,他回来接我的……我等他。”   听同村里的人说,那个男人确实长得好,几次来接郑媛都是开着豪车,好像是城里的富贵人家,豪门大家族。   从那个时候开始,郑娆就开始仇恨一切有钱人。   郑娆十三岁那一年,是一个阴冷的冬天,郑娆的母亲去世了,十分安详。他还是没有等到那个爱了一辈子的男人。   村子里,有一个老族长说,“人太痴,命都不久。”   ………………   第二天早上,郑娆完全不知道,还去房间里叫母亲起床吃饭。   但是,床上没有动静。   郑娆对这种情况也是习以为常了,就说:“妈,灶台上热着饭,你起来记得吃,我去上学了。”   等郑娆中午放了学回来,发现家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正好从门里面抬出来一个担架,上面蒙了一块白布。   她蓦地瞪大了眼睛:“你们要干什么?!”   有人说:“你妈妈死了。”   郑娆转过头:“你妈妈才死了!她早上还对我说话了呢!你胡说八道什么?!”   小小的年龄,双手护着担架,对着过来拉她的人是又踢又咬。   按理来说,她妈妈对她不算好,却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也知道,一旦她的妈妈辈带走了,她也就要被带走了。   只不过,她妈妈还是被带走了。   村民们怕她出去发疯,毕竟有一个这样发疯的母亲,女儿也要提防着,所以,在挖坑埋掉的时候,郑娆被反锁在家里。   她哭的嗓子哑了,索性就不哭了。   等到邻居的奶奶来送饭,带着她去认了村头的一个坟头,“这就是你妈妈的坟头。”   这一块全都是堆积起来的土丘,大大小小的,一眼看过去全都一样。   郑娆就在旁边找了一块木牌,插进坟头,然后跪下来,对着坟头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郑娆还不到成年,所以是县里的福利院领着送到了当地一所初中。   郑娆什么都没有,她想要改变自己的未来,就只有靠自己。   每当走过“知识改变命运”的大牌子的时候,郑娆都会看上两眼,然后在心里默默地鼓劲儿。   九年义务教育,你能考上高中,那就继续上,如果考不上,那就出去打工。   这一年,郑娆考上了高中,虽然说不是极好的重点高中,但是她也很高兴。   也就是这一年,她认识了荣凌,一个从大城市里来的富少爷。   其实,荣凌来的时候,并没有说自己是京城里的富二代,行事也十分低调,但是,郑娆眼尖,有一次看见一辆来送荣凌的劳斯莱斯,她在心里唾弃了一口。   她对那种富二代有钱人,简直就是深恶痛绝,因为她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那个有钱人。   荣凌对她表现出来的好,在她眼里全都是作秀。   既然第一眼印象如此,那么,不管以后如何去对一个人好,那么已经成了既定印象。   十八岁她成年,从福利院里搬了出来。   其实之前,也都是她死皮赖脸地呆在里面,不管听见多么难听的话,因为她毕竟是要讨生活,所以,她是唯一一个到十八岁成年才搬出去的人,看着那些几岁的小孩子,郑娆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因为一个人要生活,郑娆就去酒吧应聘,听说那里赚钱容易,她现在需要赚钱。   在酒吧里,她认识了林萧萧,郑娆叫她萧萧姐。   林萧萧是那种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女人,也是从底层,一步一步向上,攀附上酒吧背后的老大,成了老大的女人,才有了现在不愁的生活。   林萧萧第一眼见郑娆,就笑了,说:“郑娆是吧,就凭你这张脸,你可以颠倒众生。”   郑娆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长得有多漂亮,但是,她也不是没有听到过其他人讨论她的时候,说她是那种男人一看见就想要压在身下的风尘女人。   郑娆在心底冷笑。   这就是所谓的颠倒众生的另外一种说法吧。   然后,她就开始跟着林萧萧做,从一个普通的小鸡头,慢慢做起,成了手下有十几号人的人物,她用了两年,到高三。   荣凌曾经问过她,为什么会在酒吧里,郑娆说:“我姐是开酒吧的。”   郑娆从荣凌的眼睛里,看得出来一丝不相信和质疑,但是他并没有点破。   直到后来的后来,郑娆都感谢荣凌,在她最落魄的时候,为了她保存一丝鲜有的自尊心。   也是从那个时候,她对荣凌有了一丝改观。   高三那一年,有一个转学生来了。   叫杜佳茵。   郑娆看着杜佳茵,主动跟她打招呼,因为她能看得出,杜佳茵是和她一样的人。   但是,她的预料错了。   第一次带着杜佳茵去酒吧,杜佳茵却拒绝了林萧萧。   这一刻,郑娆好像看到,杜佳茵,或许是跟她完全不一样的人。   林萧萧抽着烟,烟气缭绕后面,说:“她还会回来的。”   不出所料,真的,杜佳茵又回来了。   这个社会,总会逼的人走投无路,这就是一条路。   但是,杜佳茵又是跟她不一样的。   杜佳茵,比她幸运。   那一晚,在最后关头,一个男人出现带走了杜佳茵的时候,郑娆就知道,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赶得上杜佳茵的运气。   人和人,真的不能比的。   高考结束,郑娆接到了林萧萧的电话,让她去广东,她在那边需要一个人帮忙。   而就在这种时候,郑娆也接到了荣凌的邀请。   荣凌对郑娆坦白了自己的家世,想要带郑娆回到C市,给她最好的生活。   荣凌鼓足了勇气,拉住郑娆的手,郑娆没有挣脱。   有那么一瞬间,郑娆真的是动心了。   但是,荣凌许下的承诺,并没有兑现。   郑娆在X县等了两个月,没有等到回来接她的荣凌,才买了南下的火车票。   其实,郑娆不知道的是,荣凌到了荣家,就被荣老爷子软禁起来了,两个月后,直接飞机押送到美国洛杉矶。   也许,命运总是这样阴差阳错。   荣凌在洛杉矶用了三个月时间,让荣老爷子彻底对他放了心,并且有了自己的心腹,年底的时候,坐飞机回了一趟中国,没有回荣家,而是直接去了X县。   只不过郑娆已经不在了。   房东说:“八月份走的,那小姑娘也可怜的很,说是在这里等人,等到最后身上只剩了几十块钱了,才买了车票离开。”   那天晚上,荣凌看着天空中的惨淡白云,握紧了拳头。   这个时候,他明白了一个道理,真的不会有谁会在原地等你。   ………………   郑娆在广州,并没有找到林萧萧。   林萧萧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电话打不通了,人也不见了。   广州鱼龙混杂,人多嘴杂,郑娆真的是用身上最后的钱买了车票,等到下车的时候,身上只有买车票剩下的两块钱零钱。   人总有走投无路的时候,也总有绝处逢生的时候。   就是在这种时候,郑娆遇上了赵林量。   到后来,她认为,如果她是杜佳茵,那么赵林量就是她生命里的陆景重。   她认为。   至少在意识的终点,她都这样认为的。   赵林量眉毛上有一道疤,被削掉了一半,笑起来有些邪气。   郑娆饿晕了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床边的赵林量。   郑娆说:“是你救了我么?”   赵林量点了一支烟抽,说:“是,我救了你,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对于一个年轻女人,没有钱能饿的昏倒在路边,能够报答的,自然就只有自己年轻的身体。   赵林量比郑娆大十五岁。   原本他开车在路边看见郑娆的那个时候,也就是动了动心思,让手下把郑娆带上了车,等到郑娆一张脸擦干净了,才看得出这张初看只是清秀,细看越发惊艳的脸。   郑娆以前不是没有过男人,但是和赵林量上床,是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是凶狠的,却又不是以前伺候她的一些有S倾向的客人,赵林量的力道每一下都非常足,好像每一下都要将你揉进骨血里一样。   以前,郑娆绝对不信的就是因为上床爱上一个人,因为她本就是靠这种方式赚钱的女人,她不信。   但是,直到她跟了赵林量之后,才终于知道,做,爱原来不止是一种职业手段,而是真的能上瘾的。   她爱上了赵林量在办事情的时候的那种魄力,那种狠辣,对别人的凶神恶煞和对自己的温柔。   赵林量是初中毕业就不上了,刚开始是跟着老大打拼,但是后来,因为办砸了一件事情,被老大找人手去要砍掉他的一条胳膊。   那个傍晚,算是血色残阳,郑娆从菜市场买了菜,想要给赵林量做一次丰盛的晚餐,但是,还没有到虚掩门面的门市部,就看见外面围了一群人,有人手里拿着很长的砍刀,正在叫嚷着。   郑娆眼睛一红,旁边有赵林量的小弟来拉郑娆,他们知道这算是量哥的女人,也是量哥说了要保护的人,“娆姐,快走吧,量哥说了让我们把你先送走。”   郑娆的眼睛里全都是红血丝,她转过脸连看着小弟,然后从他手里抢来了一把砍刀,丢掉了手里的袋子就冲了上去。   “都给我让开!放了我男人!”   赵林量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当三五个人把他强硬的按在地上的时候,郑娆踩着台阶上的如血残阳,冲过来挡在他的身上:“要砍就砍我吧!”   说真的,赵林量对郑娆,起初也只是兴趣,都说要随波逐流地弄上两个干女儿,养着玩玩,但是渐渐地,他发现郑娆这人是真的不一样的,每次看他的眼神,和那些逢场作戏喜欢上他的钱的女人不一样。   也正是郑娆这一扑,将赵林量体内的野性彻底给激出来了。   这个晚上,他仿佛是杀红了眼。   只是为了他的女人。   砍伤了人,但是索性没有杀死人,就被抓进局子里去了,连同郑娆。   不过,赵林量把郑娆的罪名一同给顶了下来,郑娆只在拘留所里呆了十五天就给放了出来,而赵林量进了监狱,原本判了是两年,但是因为劳改好,再加上赵林量的一些道上的人的帮忙,只关了八个月就出来了。   在赵林量出狱那一天,郑娆早早的就等在了监狱门口,看着阴森森的监狱大门,还有两边持枪的狱警,没有一点胆怯。   大门上的小门缓缓打开,赵林量从里面走了出来。   因为在狱中,统一剃成寸头,赵林量没有了凌乱的头发,眉梢被削掉的那一块眉毛更是让人感觉满是戾气,他走出这个阴森大门的同时,就看见了等在车边,穿着大红深v衣裙,好像一个女模。   “量哥!”   郑娆一下子冲了过去,直接扑进了赵林量的怀抱里,分别八个月,两个人还没有来得及上车,就在监狱门口激烈地开始亲吻,赵林量的手顺着郑娆的腰,托起她的臀,用力地靠向自己,用尽所有的力气,郑娆即使被吻的喘不上气来,还是拼命地去回应。然后上了车,两人也不顾的前面有人开车。   赵林量喜欢用一些低俗的话来寻求言语上的刺激,郑娆刚开始觉得不好意思,到后面也就完全放开了。   她爱赵林量,甚至爱到了疯魔的阶段。   这一次从监狱里出来,赵林量跟人合伙开始做打擦边球,黑白两道,贩卖军火和走私毒~/品,走的全都是能被枪,毙的事情,但是每一单都赚得很大。   他原本是跟在一个毒枭老大哥手里,老大哥有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儿,只不过因为一次警局缉毒大队的突击,在枪林弹雨中被吓到了,赵林量拼死把他女儿救了出来,老大哥的女儿就看上了赵林量,其实赵林量只是为了博得老大哥的信任,好把他手下的这一摊,手下的这些人全都交给他。   果真,这一招十分奏效,老大哥几乎把赵林量当成了内定的女婿了,但是,赵林量却没有想到,老大哥为他想的就是想让他干完最后一大票,然后陪着他女儿去国外定居。   赵林量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哪里肯就此跟一个女人隐退,况且,就算是隐退,也是带着郑娆。   但是,戏还是要演。   有一次,郑娆给赵林量打电话,刚刚说了两句话,就听见电话那一头一个娇俏的女声,说:“晚上要吃鱼么?”   郑娆听了,心砰的一跳。   赵林量对郑娆说:“等一下我再打给你。”   郑娆听着话筒里的忙音,觉得心脏上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着,难受的很,等到赵林量打过来电话,看着手机屏幕亮了暗,暗了之后再亮起,却始终没有接通电话。   直到半夜两三点的时候,郑娆刚刚挣扎着睡着了,就被一阵嘈杂的声音给吵醒了。   郑娆睁开眼睛,就看见床前站着的赵林量,正在脱衣服。   “你怎么……”   赵林量脱了自己的衣服就开始脱郑娆的衣服,直接把她压在身下。   郑娆开始拼了命地挣扎,不停地骂着,后来赵林量实在是用的劲儿疼了,郑娆开始哭讨饶,最后,她有气无力地倒在赵林量的怀抱里,说:“你既然是有了其他女人,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赵林量伏在她的胸口吻着:“我只有你一个女人。”   听了这句话,郑娆掉下了眼泪,她抱着赵林量的背,因为赵林量用力地冲刺,指甲在他的背上划下一道一道的红痕。   郑娆问:“你爱我么?”   赵林量说:“我爱你。”   郑娆说:“如果你不爱我了,一定要告诉我,我走。”   “永远不可能!”赵林量狠狠地用力,郑娆猛的痉挛了一下,但是,眼睛却湿润了。   因为赵林量说:“只有你不爱我的时候,没有我不爱你的时候。”   后来,赵林量就开始在老大的手里,逐渐收买人心。   因为赵林量身上有一股野性,也有一股狠劲儿,比起来那个毒/枭的老大哥,在他手下的人都觉得要换上新鲜血液了,所以,也都拥护着他。   最后,那个毒/枭老大哥被人算计最终被赶出帮派的时候,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内定的女婿,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几乎是把他当成亲生儿子在养的男人。   真是断定了一句话,真的是狼子野心。   但是,赵林量还是为这两个人寻了一条活路,送他们父女二人出了国,还亲自去机场送了。   老大哥看着赵林量,眼里面是讥讽的笑,“做这一行,总有栽的一天,不过栽在自己人手里,总比栽在条子手里要光彩。”   他女儿则是抱着赵林量的胳膊不撒手,直到两个人把她拖着上了飞机。   然后,生意越做越大,不仅往越南,柬埔寨这些贫穷落后的国家,而且开始和某些发达国家交易,赚的越来越多。   郑娆看着也觉得越来越不安心,每天看电视的时候,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有一个什么风吹草动,就把赵林量给抓起来,也只有每晚和他做,抱着他睡的时候才会有安全感。   赵林量也看得出郑娆的顾虑,已经在澳洲买了一块地,准备等到这一单货运完之后,就带着郑娆先去美国拉斯维加斯登记结婚,然后飞去澳洲定居,也找好了接手的下一任。   郑娆问:“是我了我么?”   赵林量说:“为了我们,我想有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了。”   然而,等她真的有了赵林量的孩子,赵林量却锒铛入狱了。   她恨死了杜佳茵,在心里诅咒了她几千遍几万遍,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她心里想,如果不是杜佳茵,那么赵林量就绝对不会被抓,他们就可以去拉斯维加斯登记结婚,然后去澳洲,飞到一个没有一个人认识的地方去。   都是杜佳茵,毁了她所有的幸福!   赵林量用了所有的外面的力量,将郑娆保了出去,而自己扛下了所有的罪名,判了个死刑缓期执行。   郑娆听到判决结果的时候,直接就晕倒了,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医生告知:“已经三周了,既然怀了孕,就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   郑娆捂着被子哭了。   她终于有了赵林量的孩子,可是,他却不可能出来了。   她去监狱里见了一次赵林量,赵林量身上穿着宽大的囚服,郑娆说:“我有了咱们的孩子。”   赵林量的瞳孔骤然紧缩,然后说:“去打掉吧。”   他已经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就要在监狱里生活了,而郑娆才二十五岁,还正是年轻的时候,她还可以去找自己的幸福。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探监室,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自己会这么伟大无私到这种地步,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可以传宗接代的骨肉。   但是,他终究还是这样做了。   ………………   郑娆回了一趟老家,去了母亲的坟头。   曾经插上的木牌已经不见了,郑娆不知道哪个是母亲的坟头,然后就在十几个坟头,每一个坟头都磕了三个头,说:“妈,我爱上了一个人。”   郑娆要报仇,她带着肚子里赵林量的孩子,来到了C市,寻求契机报仇,却无意间遇上了荣凌。   真的是上天赐予的一次大好机会。   荣凌是C市荣家的小公子,这么好的一个名号,如果不好好利用,怎么能行呢?   关键是,郑娆看得出,荣凌对她仍旧有情。   如果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有情,必定是想要得到她。   所以,在见到荣凌的第二天晚上,她就灌醉了他,然后跟他上了床。   如果直接放安眠药,让荣凌不省人事,做不做爱还是可以看得出来的,哪有一个醉死的人会和女人发生关系。   所以,郑娆就在酒里面加了一种能让人身体无力的药,避免荣凌失控,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再加上酒精的刺激,和郑娆刻意的撩拨,荣凌将郑娆身上压着做了一次。   第二天醒来,荣凌的酒醒了大半,郑娆躺在他的身边,长长的睫毛扑簌着,好像是两把小扇子。   他吻了吻郑娆的眉心,说:“我会负责的。”   郑娆的心微微动了一下。   如果是放在以往,还没有和赵林量在一起之前,郑娆听见这样的话,一定会喜欢上荣凌的,因为以往她睡的,全都是客人,全都是为了找乐子的交易,而现在,荣凌是第一个在睡了她之后,说出“我会负责的”这样话的人。   然后,自然而然的,郑娆开始用心计重新接触杜佳茵,甚至和荣凌办了婚宴。   但是,郑娆却因为身份证找不到了,没有和荣凌领证。   郑娆说:“我现在就去补办,一般三个月以后才会办好,到时候我们再去民政局。”   其实,以荣家的势力,别说身份证没有了需要补办,当天办当天就能办好,甚至,就算是不用身份证,也能登记结婚。   但是,荣凌没有说出来。   虽然,他能看得出来,其实郑娆心里是有别人的。   三周之后,郑娆去了一次医院,买通了一个妇科的医生,然后开了一个胎儿四周的检验单子,然后拿给荣凌。   荣凌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眼睛里的惊喜真的是溢于言表。   郑娆说:“我有了你的孩子。”   荣凌一下子抱住了郑娆,说:“谢谢你,娆娆。”   时隔五年,原来,真的可以在原地等的。   直到,荣凌的一个在医院的朋友,告诉了荣凌,关于郑娆买通医生的事情,荣凌就去了一趟医院,从这个被郑娆买通的妇科医生手里,拿到了一份真正的检验报告单。   郑娆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四周,而是将近两个月了。   那么说,在那一夜之前,在荣凌和郑娆做爱的那一夜之前,郑娆就已经有了孩子。   这一刻,荣凌真的是怒了,他喝了很多酒。   半夜三更才回到家里,他将郑娆从床上拖下来,说:“去打掉!去把孩子打掉!”   郑娆不明所以:“为什么?这是你的孩子啊!”   荣凌冷笑了一声:“我的孩子?哈哈,这个孩子我不想要了,去打掉!”   这是荣凌喝醉了酒所说的话,第二天,荣凌却没有忘掉,只不过用了完全不一样的一种方式,说了出来。   他说:“我找了庙里的高僧,给咱们孩子算了一卦,说你和我的这一胎不保,大约在两个月的时候就会流掉,性命堪忧。”   其实,郑娆已经猜到了,但是依旧装作不知道,问:“那要怎么办?”   荣凌说:“去打掉吧。”   荣凌的这句话,让郑娆想起来在监狱里,赵林量最后给她说的那一句话,也是一句——“去打掉吧。”   去打掉吧。   郑娆点了点头,说:“好。”   在打掉孩子的时候,郑娆只是局部麻醉,能够感受到机器在体内翻搅的感觉,她流下了眼泪。   最终,还是没有能保住赵林量的孩子。   但是,说真的,一个孩子,如果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能得到祝福,那么又怎么会长久呢?   在流产手术之后,郑娆有了半个月的抑郁期,然后荣凌就推掉了公司里的所有事情,陪着郑娆去各个旅游景点去散心。   直到,郑娆真的接纳了她,或者说,他以为郑娆接纳了他。   郑娆又怀了孕。   这一次,是荣凌陪着郑娆去医院做检查的,在知道了结果之后,抱起郑娆,好像一个孩子一样,在地上转了好几圈。   “娆娆,我要当爸爸了。”   郑娆在荣凌的脸上,真的看到了开心,是真的开心,那种能够感染别人的开心。   在感受到荣凌的开心的同时,她又怀有一丝的愧疚,是真的愧疚,对赵林量的愧疚,浴室,这种愧疚,都转化为报仇,和对杜佳茵的恨意。   现在的杜佳茵,有一个特别疼爱的儿子,有一个很好的老公,郑娆只要是看见她,脑海里就会浮现出赵林量看他的最后一眼。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他们绝对不会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一定不是!   所以,她找到了原来在云南的一些跟着赵林量的人,在杜佳茵在X市的时候,下了手。   郑娆狠心地想,是你让我没了孩子,你也别想要你的孩子!   她的仇恨,逐渐转移到孩子身上。   先是杜佳茵肚子里的女儿,又因为她的女儿早产得救,转向了雪糕。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荣家的老太太检查出了癌症晚期,需要骨髓移植,先是近亲去做了骨髓的匹配,郑娆也去了,她是唯一一个匹配上的人。   然后,郑娆就好像是上宾一样被保护了起来。   郑娆只想冷笑,真的是嘘寒问暖大不一样,刚开始她来找荣凌的时候,几乎是要被乱棍打出来的野女人,要不是荣凌护着,说不定已经被遣送出国了。   现在,有了荣家人的保护,她就更加的肆无忌惮了,趁着不注意的时候,她绑架走了雪糕。   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完全扭曲了。   每当听见杜佳茵在电话里冲她吼,要自己的孩子的时候,郑娆的心里都充斥着一种恶意的快感。   让你也尝尝,孩子终于离开的滋味!   她几次想让人堆雪糕下毒手,但是看到照片里那个可爱的小男孩,就抚着自己的肚子,终究是上一辈的恩怨,何必连累到孩子呢。   终究,没有舍得下手,只是一味的恐吓着。   一个下午,郑娆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从云南打来的。   当时在离开云南之前,郑娆曾经拜托了一个兄弟,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及时的通知自己。   这一次,是这个赵林量的兄弟,第一次通知郑娆,唯一一次通知郑娆,也是最后一次通知郑娆。   电话里,那个人说:“量哥死了。”   啪的一下,郑娆的手机摔在了地上,她完全僵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隔了许久,她才捡起手机,手机仍然显示正在通话中,她把手机放在耳边,说:“他……死了?”   对方说:“是的,娆姐,量哥死了,他有一封遗言的信,说是给你的。”   “你……给我寄过来吧。”   郑娆听着自己的声音,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声音了,沙哑,难耐,好像是从另外一个时空里传递过来的声音。   当天,郑娆就收到了赵林量的这封遗言。   这封信,是用牛皮信封装着的,没有封口,反正从监狱里拿出来的物件,都是要经过狱警筛查的,想必这封信也是被无数个人看过的。   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薄薄的稿纸,字迹不多,只有三行字。   第一行:郑娆。   第二行:就算是我死了,你也是我的人。女序帅血。   第三行落款:你的男人。   这一刻,郑娆哭了,眼泪滂沱。   在监狱里,赵林量所说的什么忘了他,说什么让她去打掉自己的孩子,根本全都是假的,他根本就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伟大,他为了郑娆顶了罪,这辈子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就要老死在监狱里了,却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爱的女人嫁给别人,然后给别的男人生孩子,不可能!他没有那么伟大无私!   爱情,都是自私的。   这一次郑娆出去,没有戴墨镜和围巾,她在出门之前,给荣凌发了一条信息:“荣凌,我肚子里的两个孩子,都不是你的,我骗了你。”   然后,在过马路的时候,车子撞过来的时候,她本可以躲,但是她没有躲。   猛的撞击,她的小腹疼了一下,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流失掉,但是她的心却轻松了。   眼前,浮现出赵林量的脸,眉毛被削掉了一块,眼神邪气,露出痞痞的笑。   郑娆笑了笑,说:“量哥,我来找你了。”   ………………   两年后,不吭不响的,郑娆在病床上终于没有了呼吸,一点声音都没有,直到下班的时候,医生来查房,才察觉到,直到这个病床上的人是荣家的贵客,急忙就给荣凌打了电话。   接到医生电话的时候,荣凌在会议室里开会,只是略微停顿了十秒钟,然后说:“接着说那个招标案。”   但是,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眼角有一滴眼泪滑了下来,滴在手背上,被烫了一下。   荣凌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郑娆,苦笑了一下,原来,爱情真的不能早一点,不能晚一点,要不然就是一辈子。   在收拾郑娆遗物的时候,他找到了一张昔日他和郑娆合照的照片,翻过来,背面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荣凌需要郑娆对她说很多话,却唯独不是这三个字。   ☆、第一百四十二章 此志志不渝   我点了点头。   裴斯承说:“那我进去订票。”   裴斯承进去之后,裴昊昱仍然站在凳子上,趴着阳台站好,仍然在练习吹口哨。感觉连吃奶得劲儿都用出来了。   我看着裴昊昱这小样子,就想到了雪糕。   有些时候都没有见到雪糕了,还有小言言,等这次回去,一定要带着他们去好好地玩玩,去游乐场,去海洋公园。   想着雪糕,手机就响了,是陆景重的号码。   我接通,里面传来雪糕的声音:“妈妈!”   “哎,雪糕乖,怎么想到给妈妈打电话啦?”   “想妈妈啦,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雪糕会数数了么?雪糕数,再过三天。妈妈就回去。”   然后,手机递到了陆景重手里,他问:“找到周峪森了?”   我点了点头:“嗯。找到了,明天回云南,见一见唐卡,我就回C市。”   我顿了顿。然后把周峪森今天下午告诉我的话,向陆景重复述了一遍。   “你说,同性恋真的是一种病么?”我想起来在网上查到的有这么一句话——“同性恋和癌症一样是一种必死无疑的疾病。”   “傻子,”陆景重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什么是必死无疑的病,这就是喜欢。喜欢上一个人,刚好是同性而已。”   “那……”我斟酌了一下语言,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雪糕将来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你会怎么办?”   “那你会同意么?”陆景重反问我。   “我……”我犹豫了一下,“如果我不接受,也是因为他们这样与众不同,在社会上会很辛苦,我为他们着想的。”   “如果自己的亲人都不能接受,那么他们会更辛苦。他们会觉得,只有一个人在跟全世界对抗。”   然后,陆景重说了一句话,让我记了一辈子。   他说:“所以,只要他愿意,我们也应该愿意站在他身旁,陪他对抗这个世界。”   ………………   裴斯承的效率很高,直接买了第二天早上开往云南小镇的高铁,只用几个小时就到了,刚刚过了吃中午饭的时间。   裴昊昱小朋友饿的早就前胸贴后背了,直嚷嚷着要去吃麦当劳。   来接的张毅囧了一下,咳咳了两声:“镇上没有麦当劳。”   裴昊昱惊愕的张大嘴:“那肯德基呢?德克士呢?”   张毅说:“……有乡村汉堡。”   指了指路边的一个店面。   裴昊昱:“……好吧,也是可以吃的,快给我买来!”   裴斯承直接拎着裴昊昱的衣领把他丢在马路边,从皮夹里夹了一张十元的钞票:“自己去买,只等你五分钟。”   裴昊昱一听,撒丫子就跑了。   我说:“我要不跟他一起去吧?”   四岁多的孩子,总是不放心。   裴斯承摇了摇手指:“让他自己去,自己买的上就吃,买不上就别吃。”   反正也不赶时间,所以就等了一小会儿,裴昊昱买了一个汉堡,端着一大杯可乐,脸上笑的跟朵花似的。   裴昊昱只比雪糕大一岁半,看来以后也要锻炼雪糕的独立自主能力了,不能让他太黏着陆景重了,要不然我会吃醋的。   在车上,周峪森一句话都没有说,一直扭着头看车窗外,脸色有点阴沉。   等到医院门口停了车,周峪森去旁边的鲜花店里买了一束花。   病房是在五楼的特护室,病人不多,从电梯里走下来,走廊上安静的只能听见脚步的回响。   此时此刻,病房里没有人,只有唐卡正在安安静静地睡着。   我推开门,请周峪森先进。   周峪森站在门口顿了顿脚步,然后径直走到窗前,把话插进了花瓶里,说:“阿卡,我来看你了,这一次,我不走了,不管你怎么骂我,都不走了。”   张毅眼见着要进来,我急忙一把拉了他出去,关上了病房门。   “现在就不要进去打扰了,让他俩说说话。”   张毅摇头,眉头拧在一起:“唐卡有问题……”   我心里一惊,已经冲半开的门缝里望进去,听张毅说:“他现在连眼皮都没有颤动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惊诧地瞪大了眼睛,但是旋即就镇定了下来。   “你去找医生过来,我先进去。”   这个时候,周峪森坐在唐卡的身边,正在拉着他的手,见我进去,嘴里的话才停了,抬头看着我。   我说:“我给你倒杯水。”   周峪森说:“我不渴。”   我径直走到桌边,依旧是倒了一杯水,“那就给唐卡喝。”   周峪森说:“阿卡,那个时候我不是故意跟你吵架的,我就是想气气你,怎么不告诉我……”   在周峪森说这些话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唐卡根本就没有一丝动静,又不像是深入睡眠,果真像是张毅说的,就连眼睑的薇薇颤动都没有。   我稳稳地端着玻璃杯,走到周峪森身边,将玻璃杯递给他的同时,伸手快速地在唐卡的鼻下探了一下鼻息,倒抽了一口冷气,向后踉跄地退了两步。   周峪森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怎么了?”   我的手有点颤抖,正要开口说话,从病房门外推门进来几个医生,进来就把唐卡的床围住了,为首的一个主治医生蹙着眉:“准备心脏起搏器,电击。”   我把已经完全僵住的周峪森拉到后面,本来想要拉着他出去,他却像是木头桩子一样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掀开唐卡的被子,我看见了他包裹着的断手,医生们撩开病号服,他的肋骨凸出,根本就不见原本胸膛上的胸肌腹肌,我看着都觉得眼眶一酸,便转身出了门,靠在墙壁上,抿着嘴唇,默默地掉眼泪。   我知道,这算是最后的急救了,如果这一次不成功,那就和唐卡真正永远的拜拜了。   张毅正趴在墙上,一只手支撑着额头,肩膀忍不住地在抽搐着。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难过,说不定还有……”   ……希望。   我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都觉得一点说服力都没有,简直就是打自己的脸。   而就在这个时候,病房里爆发出来的一声叫喊,“不!不可能!”   我抢在张毅之前推开病房门,就看见周峪森正在死死地抱着唐卡的身体,“不可能死了!你们别想动他!我刚才跟他说话的时候,他还睁开眼睛冲我笑了!你们都瞎了眼,从哪里看见他死了!他活得好好的!”   主治医生见我和张毅进来,将口罩摘下,说明了情况。   护士想要给唐卡蒙上白色的床单,周峪森一直抱着他不肯撒手,“滚!都滚出去!你们敢咒我的阿卡死,你们才死了!”   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周峪森,好像是被疯魔附体一样,头上闪烁着黑色的火焰一般。   我说了声抱歉,先让医生护士出去了,给周峪森留下一个可以逐渐冷静下来的空间。   唐卡真的是瘦了,周峪森只用一只胳膊就能抱住他。   他的断臂,在白色的床单处十分明显,上面缠着一圈纱布,因为周峪森的触碰,还殷出了鲜红的血。   周峪森看见了有点慌乱:“怎么办?佳茵,你快去叫医生来帮他包扎一下!”   张毅红着眼睛向前走了一步:“唐哥已经死了!”   周峪森摇头:“你们别骗我了,不可能的,你们就是不想给他包扎,想看着他流血,我不想!”   周峪森说着,就从旁边的医疗柜里拿出了纱布,自己亲自动手,给唐卡在断臂处裹了一圈。   我看着周峪森现在的动作,眼眶很热,滚烫的眼泪就掉落下来。   我制止了要走过去的张毅,微微摇了摇头。   张毅这样一个大男人,此时此刻也是红了眼眶,转身就出了病房门。   我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病床前,对面坐了周峪森,中间隔着如今骨瘦嶙峋的唐卡。   周峪森给唐卡包扎好,然后抬头看了我一眼:“佳茵,他们都说唐卡死了,但是我真的看到了,他对我笑了。”   我点了点头:“嗯,他对你笑了。”   周峪森说:“他现在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我们都说好了,等到他这一次做完任务之后退下来,会有一大笔抚恤金,原来两次唐卡都没有要,但是这一次,他说他拿到这笔钱,就要带着我去国外,他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真正的男人,对我说的话从来都会算数的!”   “是,唐卡是真正的男人,铁骨铮铮的汉子。”我说着,眼泪已经源源不断地流淌下来,顺着脸颊流到下巴,好像断了线的珠子。   周峪森说:“那你哭什么?唐卡好好地在这里躺着。”   我抹了一把眼泪,说:“沙子迷了眼睛了,我没哭。”   周峪森忽然嘴角挑了一抹笑意,在这么一瞬间,眼睛亮的惊人,看着唐卡说,又好像是在对我说。   “你知道么,在高三那年,就在他跟着他姐姐去C市之前,一个晚上,他吻了我,”周峪森说,“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落在我的额头上,你们是不是觉得恶心,但是我那个时候心跳的特别快,好像有一只鸟雀在扑腾着翅膀乱飞,我特别高兴,直接凑上去在他的唇上落了一下,现在想起来,中间好像隔了一层空气,没有亲到,然后我还耿耿于怀了好长时间,就是为了这个没有亲到的吻。”   我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周峪森抬起头来问我,此刻,他的眼睛亮的惊人:“你说,我现在趁着他睡着了,偷偷亲他一下,他不会发现吧?”   我摇了摇头:“不会。”   周峪森就像是一个孩子似的,俯下身来在唐卡脸颊上偷偷落了一下,抬起头的时候,眼睛弯弯的。   ………………   唐卡毕竟已经去世了,遗体不能一直放在病房里,但是,周峪森精神特别好,说不困,一直不去睡。   最后,在我的哄骗下,总算是去洗手间里洗一把脸,我摆手让几个医生赶紧进来,把唐卡的遗体抬走。   我想我,真的忘不了,当周峪森洗过脸之后从洗手间里出来,看见空空如也的病床,那一瞬间,眼睛里迸出来的悲怆,好像整个世界都在这一瞬间覆灭了一样。   只不过,这一刻,周峪森表现的特别冷静,没有再喊叫了,只是静静地问:“唐卡真的走了么?”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周峪森自问自答:“嗯,唐卡真的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我扳过周峪森的肩膀,因为他比我要高一头,我必须要仰着头看他,我迫使他看着我的眼睛,“周峪森,你听着,唐卡说了,要你好好地活下去!”   “是,我知道,我为什么不好好活下去,”周峪森似是在自嘲地笑了笑,“我要连同唐卡的,带着他的份,活下去。”   我知道,周峪森既然说出来的,就一定会做得到。   临走之前,我帮着周峪森去收拾了一下唐卡的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除了几件衣服,手机,其余的就是日常的生活用品了,只不过,在一个堆满纸张的杂物箱里,我发现了一个相册。   一本厚厚的相册。   只不过,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是周峪森和唐卡的合照,两个人都还是特别青涩的年龄,看起来大约还是十几岁的模样,唐卡搭着周峪森的肩膀,阳光下,两个人的笑脸熠熠生辉。   我将两人的照片抽出来,趁着周峪森睡着的时候,给他夹进了皮夹内层。   ………………   唐卡的葬礼是警队的人一手操办的,进火葬场的时候,只有短短的三分钟,然后唐卡就被装进了一个巴掌大的骨灰盒里。   上一次,我没有去参加乔初的葬礼,是因为我怕,我怕我会支撑不住,反而让别人费心。   而这一次,我知道自己必须要挺住,我还要看着周峪森。   但是,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周峪森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在骨灰盒递在他手中,他也只是用手掂了掂,然后交给了张毅。   唐卡的墓在墓园的东边,墓碑上只有两个字——唐卡,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写。   周峪森只在下葬的当天,对着墓碑鞠了三躬。   回到酒店里,我问周峪森:“要回C市么?”   周峪森说:“当然要,我还没有毕业,总要去销假,毕业证还是要拿到手了,毕竟高考那个时候拼了老命了。”   我一笑。   虽然周峪森和往常并没有太大区别,也经常笑了,但是,他的笑却只在嘴角,永远到不了心里,也到不了眼睛里。   ………………   回到C市,我首先参加了蓝萱的婚礼。   在婚礼前一天,蓝萱要我去试伴娘礼服,是一件白色的小礼服,不算很抢新娘子的风头。   但是,在礼服店里试礼服的时候,跟着蓝萱的并不是阿凛,而是另外一个一看就是跟干练的高挑女人,将蓝萱周围的一切都能默不作声安排的井井有条。   不是我刻意去戳蓝萱的痛处,我还是开口问了:“刚才那个女人是你助理?”   蓝萱正在弯着腰整理礼服长裙的长纱,“嗯”了一声。   “那阿凛呢?”   蓝萱的手顿了一下,“他回去了。”   “回哪里去了?”   “回美国了,我把等到大别墅缺一个管家,他就又回去了。”   “哦。”   我故意拉长了尾音,蓝萱始终低着头,我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其实,蓝萱比我要大几岁,但是,每个人都是这样,在遇到自己的爱情这方面,总没有旁观者清。   我说:“萱萱姐,说真的,你根本就不在乎圈子里的这些名和利,你为什么要进来呢?你原来说过,是为了阿凛来的,但是现在阿凛都走了,你还在这里呆着做什么?等着结婚么?那我问你,你要嫁的这个薛淼,你了解过么?你又为什么要嫁薛淼?”   蓝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爱情没有为什么,结婚也一样。”   我一笑,“既然没有为什么,何必不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呢?反正都是没有原因的,这是后半辈子的事情,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儿的。”   蓝萱这个时候并没有说什么,离开礼服店的时候,有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来接她,一个男人下来,亲自为蓝萱开了车门,还走过来问我:“需不需要我送您一程?”   这个人就是薛淼了。   我笑了笑:“不用了,我老公来接我。”   薛淼的迈巴赫开走之后,陆景重才开着一辆奥迪A6缓缓开来,我知道陆景重现在这是刻意保持低调,之前也有见他开过宾利欧陆一类的车,但是一上车我就故意啧啧唇,说:“你说,人家来接蓝萱的薛淼开着十分小言的一辆迈巴赫,你就开一辆奥迪,直接降低了一个档次。”   陆景重微微皱了皱眉,问:“什么叫小言?”   我揉了揉鼻子,用十分平易近人的语言说:“小言就是……女主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书里几乎每个男人都喜欢。男主是霸道总裁,然后开着像是薛淼那样的迈巴赫类型的车,然后喜欢上了灰姑娘的女主,一路上追啊追啊,然后误会再和好,和好再误会,最后大团圆结局。”   听着我这种解释,陆景重也笑了:“那你说我们俩算不算是小言?”   我摇头:“一定不能够啊,你又没有开迈巴赫。而且我又不是人人都喜欢。”   其实,我和陆景重的故事,真的算不得是小言,他从来都不是霸道总裁,他经历了很多,曾经的辉煌,全都不是唾手可得的,而是经过长达十年乃至更长时间的努力。   而我和陆景重之间,也从来没有那么多的误会,只有四年前的一次误会吧,总算没有相见恨晚。   陆景重接我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又去了一趟陆氏。   以前,接管陆氏只是为了挡住郑娆和荣家,现在,郑娆和荣家都没有了威胁,索性,我也就不必要继续坐那个代理董事长的位置了,原本我就是学的钢琴,在公司里面管人,根本就不上台面,所以,这一次去,就是想要把这个位置还给陆正宇。   当我说明来意之后,陆正宇的脸一下子黑了。   我笑了笑解释:“我这不是施舍,就是给你的,不用还。”   然后,陆正宇的脸色更黑了,好像我说的这些话是故意的一样。   嘿嘿,没错,我就是故意的,既然要换给你了,就要膈应死你,反正身后有大boss,再也不怕你了。   陆景重上来的时候戴了一副墨镜,等到了陆正宇的办公室之后,才把墨镜给摘了下来,我急忙十分狗腿地把椅子给他拉开,让他落座,我站在他身后充当临时称职的小秘。   陆正宇冷笑着看着陆景重:“你这是起死复生了?”   陆景重没有像陆正宇这么没有修养,而是好好的说:“明天,我会以佳茵的名义在公司的高层邮箱里发一封邮件,董事长之位转给你,但是股份还是佳茵的,具有法律效益。”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陆正宇的脸色始终是阴沉着的,一副仇大苦深的面容。   但是我知道他不敢轻举妄动,因为陆高风把陆正宇叫到书房里,整整教训了两个小时,内容无外乎兄弟之间不要互相残害。   这是陆高风亲口告诉我的。   …………   昨天晚上,陆高风叫我去了陆家,我没有告诉陆景重,而是自己去了。   陆高风说:“对于正宇,你们也不要太苛责了,我已经说过他了,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其实,我对陆高风的这种事后诸葛亮的行为十分不齿。   “现在知道去管你大儿子了?那早些时候干什么了,你不仅没有帮毛毛,而且还狠心地把他丢弃出去,你以为现在你为了毛毛做,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么?”   这是我对长辈所说的最严重的话,但是我现在想起陆景重曾经受到过的那些苦,我就对他的这个亲生父亲喜欢不起来,只不过因为是长辈,才会一直都客气着。   对我这两句话,陆高风并没有反驳,也没有呵斥我,仿佛是默认了。   自从之上一次出院之后,陆高风的身体就一直不好,现在更是每况愈下,忽然咳嗽了一起来,一声急似一声,我慌了想要打120急救电话还是出去找人,陆高风一把拉住我:“咳……抽屉……第三个,有药。”   我急忙蹲下来,拉开抽屉把里面一瓶白色的药片拿给他,他没有用水,直接就咽了下去,接过我端来的水向下顺了顺。   在他低头的时候,我看见他头上的白色发丝,心里不禁一软。   许久,陆高风才抬起头说了一句:“谢谢……你好好照顾他。”   “我肯定会好好照顾我毛毛,但是不是因为你这句话,”我说,“你如果觉得对他有所亏欠,那就自己去照顾去弥补,别想让我照顾他了,你就可以甩手掌柜了。”   我这句话是故意说的,我真的怕陆高风会因为现在身体逐渐不好,就自暴自弃。   但是我说出这些话之后,就觉得自己简直是多费口舌了。   既然当初他能够狠得下心来,现在又为什么不会狠下心来呢。   临走前,陆高风给了我一个镯子,我觉得这个镯子特别眼熟,陆高风说:“和景重他妈妈的是一对,现在交给你了。”   手里的翡翠镯子,握在手掌心里沁凉,晕着玉的光泽。   …………   现在,我站在陆景重身边,看陆正宇和陆景重,脸庞果真是有几分相似的,特别是眉毛。   最后,两个人就陆氏的掌权达成了协议,我能看得出来,陆正宇对陆景重是有愧疚的,这个大恶人,就算是有愧疚之心,也不值得被原谅。   …………   第二天上午,是蓝萱的婚礼,在一个大教堂里,薛淼十分大手笔的将红白玫瑰从路口,一直铺了一整条街,直到教堂门口。   可是,一直到婚礼吉时,去接蓝萱的婚车还迟迟没有来。   宾客们都开始窃窃私语了,各种猜测都有,薛家人的脸上也十分不好看,不过反观薛淼,倒是一脸淡定,在一边和裴斯承说话。   裴昊昱穿着花童的白色小礼服,此刻十分懊恼地说:“想我第一次参加婚礼,新娘子竟然就逃婚……”   我蹲下来,一把捂住了裴昊昱的嘴,然后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陆景重踱到我身边:“昨天给蓝萱说了点什么?”   我嘴角一弯,“不告诉你。”   等到过了吉时,去接蓝萱的婚车才迟迟开过来。   司机从车上下来,走到薛淼身边耳语了几句。女央布技。   薛淼随即走到台上,拿了话筒,说:“今天新娘子有点私事赶不过来了,所以就我一个人招待大家,请大家慢用……但是礼钱收了概不退回,敞开了吃,尽量把份子钱给吃回去。”   如此,台下宾客,乃至于薛家人脸上,真可谓是异彩纷呈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接到了蓝萱的一条短信——佳茵,我去找阿凛了。   天空中,一架飞机飞过,在蓝天上划下一道白色的云雾线。   祝福你,蓝萱。   ………………   原本陆景重订的婚礼是在下个月,但是学校毕业季的事情特别多,我总觉得在校期间举办婚礼有点无视校规的意思,虽然说学校也没有不允许办婚礼这样的校规,我还是磨着他给推迟了,推迟到毕业之后第二年。   虽然我对陆景重一手操办的婚礼也十分好奇,据他自己说绝对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问他:“到底什么样的婚礼啊?”   陆景重挑眉:“你好奇?那还是下个月婚礼。”   “别啊,”我说,“还是毕了业之后吧,桑桑的事情先定下来了,到时候说好的先去参加她的婚礼。”   陆景重刮着我的鼻子:“你不觉得委屈啊,给我孩子都生了两个了,还没有办婚礼?”   我抱着他的腰,脸颊蹭在他身上:“是啊,委屈死了,你一定要对我好!一定要宠我!”   陆景重说:“我对你还不够好啊?”   说着,他就又开始对我上下其手了,我一下子被压翻在床上,挠的喘不过气来。   “行了行了,我怕了你啦!但是!”   我强调了一句,“但是,毛毛,我觉得你浑身都是秘密啊,我想知道你的事情,所有的事情。”   陆景重故作高深地挑了挑眉:“真想知道?”   “当然了!”我趴在陆景重的胸膛上,“我在你面前就是透明的,你能一眼看透我,知道我的所有事情,知道我在想什么,”其实,陆景重了解我,是因为我的人生,是从他的出现才开始的,但是陆景重的人生,是因为遇上我之后才开始渐渐圆满的,我顿了顿,接着说,“但是我都不知道你到底经历过什么,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苏晴!”   陆景重忍不住勾起唇角,逗我:“你是不是憋了很久了?”   我用力地点头:“嗯嗯嗯,上次在小镇上见了苏晴,我就想知道了,但是苦于不好开口。”   “现在憋不住了终于开口了?”陆景重轻笑了一声,用了一个巧劲儿,翻身过来,扣住了我的手腕:“我也憋了很久了。”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讷讷地问了他一句:“什么憋了很久?”话音没落,我自己就反应过来了,捶他的胸膛:“你这个大色狼!”   陆景重漆黑的眼眸里好像湖水荡漾,低头吻了下来:“你先满足我的生理需求,我就满足你的好奇心……”   黑暗中,衣物一件件剥落,我在心里叹了一声,果真是好奇心害死猫,一点不假。   ………………   我将我的一生,说给你听。   只等你将你的故事,说给我听。   毛毛,此志不渝。   ——杜佳茵。   ☆、第一百四十三好章 你要好好努力,峥科(一)   这是半年来,杜佳茵第三次来看我了,我依旧没有出去。   我怕她看见我现在的样子,会心疼的哭出来。   早上刷牙的时候。从镜子里,我竟然看到自己的鬓角,有了两根白发,顿时,我叼着牙刷站了一分钟,直到身后的人催促,我才匆忙吐掉口中的泡沫。   在这里面的生活,真的就是完全机械化的,每天按照时间起床,然后去厂房工作,然后按照时间睡觉。   我一直表现的很好,因为沈律师说,劳改的好,会适当减刑。我现在只想要通过这种方法,减轻杜佳茵对我的负疚感。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杜佳茵的时候。是她来我家里应征家教,她是我姐夫介绍进来的,那天来的时候,穿着一条特别土的白裙子。一双帆布鞋。   我一直站在楼梯上,用我能看得见的角度看着她,她却看不见我。   我姐问她的一些问题特别刁钻,但是她依旧是从容不迫地回答着,然后她坐下来,坐到钢琴前弹了一首《致爱丽丝》,就在她十指放在琴键上的时候。我感觉她整个人都活了起来。   所以,在我姐不看好她的时候,我站了出去,选择了她,让她留下。   她向我投过来感激的一瞥,我哼了一声别开了脸。   其实真的不是拽,而是我觉得我自己的耳根子有点热,估计脸红了。   杜佳茵是那种很现实的女人,喜欢钱,我刚开始特别鄙视这种女人,这种女人最好打发了。   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她要钱,是因为要养活雪糕。   杜佳茵当我家教的时候,她才是刚刚上大学的女学生,扎着辫子,脸上没化妆,完全素颜,一看就是从小地方来的穷学生。   如果不是看见她眼睛里透出来的灵气,还有看她坐下弹钢琴的动作,我就会跟我姐一样,露出那种有钱人看穷人的眼神去看她,不过庆幸,我没错过她。   记得一次月考结束后,试卷我放在了桌上,不过一会儿,杜佳茵来我家里教我钢琴,无意中看见了我的卷子,她伸手就要拿我抢先一步拿在手里。   杜佳茵扬起了眼角:“又没及格?”   我把卷子放进书包里,没搭理她。   她又煞有介事地说:“哦,考了几分?”   我直接把卷子摔在桌子上:“看,看吧!你不就是想看我笑话么!”   她一笑,耸了耸肩,“四十六分,比上次进步了哈。”   这听在我耳朵里简直就是讽刺,我看着她那张云淡风轻的脸,真是恨的牙痒痒。   其实,在杜佳茵来之前,我已经换了几个钢琴家教,之前还有过小提琴家教,我对乐器不感兴趣,根本是一丁点的音乐细胞都没有,唱歌也是,五音不全,但是在上流的这个圈子里,总要有一技傍身,我之所以答应的原因,就是其实学点乐器,将来能用来泡妞。   刚开始的时候,我不喜欢杜佳茵,甚至觉得她很讨厌,管这管那的,本来就是一副土包子样。   我就故意让她出丑,正好好哥们苏佑祈办了一个小型的生日宴会,在家里的别墅,我就以没有女伴,让她陪我去参加。   当时是夏天,她就简单的穿着短裤和宽大的T恤,我不由分说拖她上车,瞪着我。   我没理会她,直接踩下油门。   她一路上都没有跟我说一句话,等到到了别墅门口,我让她下车,她说:“李峥科,我就纵容你这一次,如果再有第二次,我肯定再也不理你了。”   我听了就笑了,他明显还是把我当成孩子,要不然也不会用这样幼稚的话来打发我。   我忽然心里一动,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向前倾身,本来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来戏弄她的,但是,当我近距离地看到她好像小刷子一样的睫毛,呼吸拂在我脸上,我就动不了了。   杜佳茵一把把我推开,好像根本就没有在意,拂了拂衣服,抬眼看着我的时候眼睛一亮:“脸红了呀。”   “你……”   “快进去吧,要是让你姐看见了指不定下次工资都不结直接拿了扫帚把我赶出去。”   我撇了撇嘴角,真的是调戏不成反被调戏。女丸杂划。   但是,让杜佳茵难堪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因为在别墅里,来的全都是富家子弟,穿着名贵的礼服,带着的女伴都是穿着出自名设计师之手的礼服裙子,反观杜佳茵,一看就非常廉价的宽大T恤,还有短裤,简直就是格格不入。   在别墅前,有一个很大的泳池,泳池周边亮着许多霓虹灯,将水池上照的波光粼粼。   绕着泳池,有两两站着举杯攀谈的,也有随着音乐缓步起舞的,而我跟在杜佳茵身后,就站在泳池边缘,随着她的目光看向泳池。   身后,有两个人的声音清楚地传入耳膜。   “你看这个女人,真是土死了。”   “不知道是怎么上位的,真是让人恶心。”   我心里一火,这些人都是苏佑祁从哪里找来的,真是一点修养都没有,我听了都是心里火冒三丈,虽然我是带着杜佳茵来的罪魁祸首。   我刚刚转了身,一个字出口,就被杜佳茵拉住了手腕。   她的手指修长细腻,因为是学钢琴的,一双手漂亮的能去当手模了,她手心的皮肤在我的手腕上一落,烫了我一下。   “这些话我听得多了,不用为了这点事情给我出头,别惹上麻烦。”   杜佳茵说这些话的时候,是背对着我的,仍然是看着前面水光闪闪的游泳池,发丝轻轻拂动,拂在我的脸上。   我说:“你经历过很多么?”   杜佳茵一笑,并没有回答,不过一会儿,忽然扭过头来,在我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反正比你经历的多,你要好好努力,峥科。”   这是杜佳茵对我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   就是,李峥科,你要努力。   从那以后,我偶尔逼不得已,也会带着杜佳茵去参加一些宴会,但是不一样的是,我去参加的那些宴会,都会给杜佳茵准备好礼服,高跟鞋和珠宝首饰,既然带着她去,就一定要风风光光的。   虽然说杜佳茵是从小城市里出来的,但是她身上有一种气质,或许是学音乐的都有这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么,我总觉得越看她越不相同。   学校里有很多女生追我,不是我自恋,每天情书都能收到好多。   但是,我对她们就是不来电,相反,看到她们都会想到那个清丽的身影,日复一日,就有点弥足深陷的意思了。   有一次期中考试结束后,学校照例要开家长会,但是十分可惜,当时我爸公司忙,我妈回娘家了,我姐又因为去抓姐夫的小三,没时间管我的事情,所以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杜佳茵。   给杜佳茵打电话没有人接,我索性就直接开车去了她的学校。   这不是我第一次进大学的校门,以前跟着一些朋友,去体育场玩儿,也进来过,但是这一次,心里却实实在在有一些小忐忑,为了一个女人,我这是头一次。   进了学校,把车停在停车位上,我下车给杜佳茵打电话。   靠在车门上,听着耳边滴滴滴的电话声音,我注意到有经过的女生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这才注意了一下自己今天的穿着,幸好没有穿高中的校服,一套休闲的西装很衬身材,应该是不丢人的。   当我打了第三个电话的时候,杜佳茵接通了电话,开口就问:“什么事?”   或许,在杜佳茵的印象里,我没有事就不能给她打电话。   我略微愣了一下,杜佳茵又反问了一句:“是这周的钢琴课时间要推后么?”   难道我找她就只可以是家教的事情么?   我说:“你现在出来,我在你学校西门口的电子屏下面,如果你不过来,我就直接找到你们系办去。”   说完,我就自以为气势很足的挂断了电话。   但是,说完这些话我就后悔了。   既然想要改变自己在她面前的这种形象,那就必定不能再用这种小儿科的方式威胁她了,不过也只有这种方法奏效。   果真,不过半个小时,她就来了,斜跨了一个包,头发没有扎起来而是在脑后披散着,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本来不想告诉她让她帮我开家长会的事情,杜佳茵眯了眼睛:“你说不说?不说我就走了。”   “哎,”好不容易来一趟,我给她开了车门,“帮我开家长会吧,我家里人都没时间。”   杜佳茵好像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估计这是她第一次给别人开家长会了,“以什么身份?”   我说:“我姐。”   真不知道,是该怨我这张乌鸦嘴,还真是好听点说是一语成谶,在两年后,我真的听说了杜佳茵是我同母异父的亲姐姐,我顿时咬了舌尖,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窜入口腔。   我真的没有想到。   如果想到了,我肯定会把对杜佳茵的这种懵懂的感情,扼杀在萌芽之中,而不是任由它好像是野火烧不尽的草一样,肆意生长着。   我对杜佳茵的感觉,在陆景重,我重哥出现的时候,其实已经收到过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当时我站在杜佳茵的斜对面,看见她看重哥的眼神,就知道,这辈子都难以企及了,我就意识到,我完了,花了两年去经营的一段感情,终于在没有开花结果就夭折了。   杜佳茵曾经问过我,为什么会这么崇拜重哥。   我回答的杜佳茵都是十分官方的回答,什么长得帅有韧性唱歌好听。   其实,我崇拜重哥,仅仅是因为,重哥小的时候救过我。   在很小的时候,大约是三四岁的时候,我被人贩子拐卖过一次,当时是大冬天,我身上生了冻疮,那些人贩子根本就不是人,就敞开我身上的衣服,用我身上的青紫冻疮来博取来往人的同情,来讨钱。   这些我本来以为我不记得了,但是就算是现在想起来,都会觉得近在咫尺,虽然只是一些片段。   这些片段里,最鲜明的记忆,就是重哥从天而降救下我的时候。   那个时候,重哥也就十几岁,背上却扛着一大块水泥石膏板,听见我的哭声,就把我给救了,顺道给了人贩子一个沉重的教训。   在杜佳茵和重哥之前的事情一点点曝光出来以后,我无数次地在心里给自己暗示,其实就算当时不是陆景重,也会有警察找到我,我也不会有事。   但是,这种心理暗示根本没有用,我还是一如继往的把重哥当成是偶像。   如果是别人,我还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抢,就算不能光明正大,暗里藏刀的也是可以的,却唯独对重哥,我甘愿退让。   在重哥陪伴着佳茵的这段时间里,我试着去交往了两个女朋友,一个是学校的同学,另外一个是在上流圈子的宴会上认识的。   学校的那个同学叫白晓,家境不算好,和杜佳茵一样,也是从小城市里来的,不过也算是清秀可人,但是,她这种人让我最看不惯的地方,就是她明明喜欢钱,喜欢一些贵的东西让我帮她买,可是却又做出那种其实是我心甘情愿给她买的,她其实视钱财如粪土,是我非要送给她的一样。   所以,再一次我刷了两千块钱给她买了一条裙子之后,她装模作样的推辞了一句,我就直接把裙子给退掉了。   她目瞪口呆,就连一边的导购员小姐都没有想到。   我第二天就给她发短信说了分手。   后来,也就是第二个,上流圈子的一个名门淑媛,算是在一个商业酒会中遇见的,这个更是矫情了,我一分钟都不愿意跟她多呆。   我总会若有似无地把这些女人和杜佳茵做比较,这在当时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是后来等我知道了,想要遏制的时候,已经晚了。   有一个晚上,我姐问我,“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我的脑子里立即就浮现出杜佳茵的脸,不过还是满不在乎地说:“没有啊。”   我姐用十分不相信我目光看了我一眼:“别以为你现在藏的多深似的,都能看出来。”   不会吧。   如果别人都能看得出来,那杜佳茵是不是也能看得出来?   要不要问问她,是不是知道我喜欢她?   不过这种喜欢,也只能埋藏在心里了。   我绝对不可能破坏重哥的。   我又开始浑浑噩噩了,去学校就是为了混日子的,什么都不想做,整天趴在桌子上睡觉都觉得没劲。   但是我知道我必须遏制住自己现在正在疯狂蔓延的这个念头,我不能喜欢杜佳茵了,因为杜佳茵有重哥了。   苏佑祁也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了,就问我:“你这几天有点不对劲啊。”   苏佑祁算是我的一个好哥们,我也就直言不讳了,“我喜欢上一个人。”   “喜欢就去追啊。”   “但是她不喜欢我,喜欢另外一个人。”   “她喜欢谁关你什么事啊,你喜欢你的你的,”苏佑祁十分古怪地看了我一眼,“难得啊,竟然有不甩咱们峥科小少爷的……”   “滚!”我抬腿踹了他一脚。   不过,经苏佑祁这么说,我心里也就渐渐地有了底了。   我还是可以喜欢杜佳茵的,为什么要把这种念头遏制住呢,藏在心里就好了。   这么一想,我就释然了。   重哥所乘的航班坠机了!   当我在朋友圈刷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   在我意识恢复的第一秒,第一个闯入的念头就是杜佳茵该怎么办?!   几乎在这个念头闯入的时候,我就飞奔出了自己的房间,下楼的时候还踩空了一节台阶,等冲到楼下,我看见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站在我妈面前,而我妈正惊愕的瞪大眼睛,我看见她的泪水划过脸颊。   我立即跑过去,将我妈护在身后,“你想干什么?”   这个男人微微倚靠在沙发靠背上,正眯着眼睛看着我,眼睛里全都是让人不易察觉的戾气。   他看见我这种满是防备的眼神,笑了笑:“李峥科是吧,杜佳茵是你亲姐姐。”   我脑子里轰的一下就炸开了。   我妈已经瘫倒在沙发上,捂住了脸,“这种事情只告诉我就好了,为什么要连累峥科……”   在一片空白中,我听见面前的这个男人说:“他必须知道。”   这个男人叫顾青城,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是杜佳茵同父异母的哥哥。   在当时,我想我妈应该不明白为什么顾青城要说出这样的话,但是,我却觉得,在一瞬间里,我被顾青城看透了,他完全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感觉心里有一些东西已经倾塌了。   我看着身后的妈妈,就知道现在自己不能失去理智,所以就先把我妈扶到了房间,问:“佳茵也是我爸的……”   我妈摇了摇头,“不是,你和你姐,都是你爸爸的孩子。”   我妈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我咬着牙:“妈,你现在一定要镇定,我不知道你当年是怎么糊弄我爸的,现在你必须安静下来,如果真的让我爸知道了,你是想要我爸去对付杜佳茵么?”   我妈就冷静了下来,“我知道。”   安抚了我妈,我下楼去招呼顾青城。   顾青城正背手站在窗前,我走过去,我觉得越是距离他近,就越是感觉到这人的气场强大,深呼吸,说:“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不欢迎我?欢迎你同母异父的亲姐姐杜佳茵?”顾青城一笑,“真的,李峥科我告诉你,有一些念头,是该扼杀在萌芽状态的,要不然你就是自作自受。”   我被他这句话激起来了,我说,“她是我姐姐又怎么样?我一直把她当成姐姐的。”   “那样最好,”顾青城点了一支烟,“市医院1231病房,你姐在那儿。”   “她怎么了?!”我一下子急了。   顾青城说,“没什么大碍,我已经去看过了。”   但是,这个晚上,我没有去医院。   我在家里,整整坐了一个晚上,我听见我爸回来了还给我妈吵了起来,不过好像不是因为杜佳茵的事情。   我就没有下去劝架,倒是我姐下去了。   第二天下午,我才去了医院。   但是刚到了门口,就看见了杜佳茵和高明,两个人正在争执着什么,走近了我听见,是因为杜佳茵想要去海边的搜救船。   高明说的话特别冲,我就吵:“你干嘛吼我姐!你不就是一个小助理吗?!现在重哥已经死了!你还想怎么样?你没有痛失所爱过,当然体会不到这种感觉了!”   说到“痛失所爱”这四个字的时候,我心里猛的痛了一下。   高明看了我一眼,嘱咐了几声。   杜佳茵的脸色苍白,是那种完全灰白,没有一点灵气了,我能够想象的出,这次出事,对她的打击有多大。   她有点体力不支,靠在我身上,我握着她的手腕,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我说,“重哥不会有事的。”   这一次,一同前往的还有蓝萱。   毕竟,蓝萱是重哥明面上的女朋友。   但是,在码头上的时候,一群记者蜂拥而至,都在采访蓝萱对于重哥生死未明的看法,我觉得在我身边的佳茵在瑟瑟发抖,我问:“佳茵,你冷么?”   杜佳茵摇了摇头:“没有。”   在搜救船上,她一天一夜没有休息,我就在一边,给她打着伞,累了扶着她,让她可以有一个肩膀依靠。   最后,还是没有消息的时候,我问她:“如果……我是说如果……重哥他不在了的话……”   杜佳茵说:“就算他不在了,我会当他在。”   这两天来,她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她晕船,呕吐,脸色苍白的像纸一样,瞳孔近乎透明,每当她扶住栏杆干呕的时候,我的心都揪在了一起,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强化自己对她的称呼,叫她“姐”,几乎每说一句话都不离口,我以为这样,就可以强化自己,将那些扭曲的喜欢引到正路上来。   正路上……   我都为自己的这种感觉吓了一跳,确实是一种扭曲的心理么?   ☆、第一百四十四章 你要好好努力,峥十科(二)   回到C市,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盯着墙上的挂钟,看着指针走过了一圈又一圈。   重哥的葬礼。我没有去。   因为在葬礼前一天,我就已经知道了,其实重哥是想用这么一个方法金蝉脱壳,然后能和杜佳茵做到真正的开始,而不是为了权衡在圈子里的利益关系,中间还隔着一个名不副实的蓝萱。   但是,我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并没有告诉杜佳茵。   我几次拿起手机,几次输入佳茵的手机号,却又一个一个数字删去。   我想告诉她重哥没有死的消息,但是我又固执地不想告诉她。   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很自私。   我甚至不希望重哥活过来。   有这种想法从脑海里蹿出来的时候,我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啪的一声。很疼,却不抵心上的疼。   这个晚上,我打电话给顾青城。叫他出来。   本以为顾青城不会来,他还是如约而至。   我知道,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没长大孩子。连毛都没有长齐,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有时候特别像是杜佳茵看我的眼神。   顾青城开着一辆黑色的跑车,他的势力原本是在S市的,但是因为未婚妻到了C市,又开始往C市发展。   他见我走近,摇下车窗:“去喝两杯?”   我点头:“好。”   顾青城找了一家酒吧。我跟在他身后进去,见到有一个人见了他就是点头哈腰叫老板。   我撇了撇嘴:“你的生意挺大的嘛。”   顾青城一挑眼角,上面无色灯光照在他眼睛里,“我刚开始接手我外公的事业,就已经在C市发展了,只不过很少有人知道。”   我在心里冷冷笑了一声,还“事业”,都是漂白的事业吧,一早我就知道他黑白通吃,是一个狠角色。   顾青城没有找包厢,就坐在吧台座上,“随便点。我买单。”   我今天本也打算不醉不归的,就各种酒品点了个遍,但是,我在倒酒之后,犹豫了一下,因为我想起来杜佳茵曾经对我说过,不要喝酒,对脑子有刺激。   顾青城:“还准备做你姐的乖宝宝呢?”   我怒视着他。   顾青城耸耸肩,“别说你刚刚没想到佳茵。”   我死死地瞪着他,用我自以为最凶狠的目光,他也同样看着我,但是到最后,还是我先顶不住先别开了脸,端起酒杯就猛的灌了下去。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修炼到顾青城的这种程度,别人看不穿自己,自己却可以轻而易举地看穿他。   这一夜,我喝了不少酒,刚开始我一直在问顾青城的未婚妻,因为我觉得能让他这种满身戾气又阴鹜的男人看上的女人,一定是不一般。   “嗯,确实不一般。”   顾青城也要了一杯酒,是特别烈的那种伏特加,然后跟喝白开水似的,一整杯喝下去,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我见顾青城这样,心里就来劲儿了,也学着他,一杯一杯往下灌,但是等到我看着他是四五个重影的时候,他却仍然能够稳步拖着我向外走。   我问:“千杯不醉?”   顾青城说:“想醉的时候自然就醉了。”   我觉得喝醉了酒真的就容易变傻,加上智商变低,我问:“你能控制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喝醉?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能?”   “因为你不是我。”   就算是我喝醉了,但是也清楚地记得顾青城的这句话。   顾青城,也是重哥之外,第二个让我崇拜的真正男人。   而且,我根本没有想到,等到我从狱中出去,竟然会跟在顾青城身边做事,也逐渐见识到了他的手腕。   缘分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东西,真的。   ………………   乔初的葬礼,我跟着佳茵和重哥,一起回到了佳茵的家乡。   我对乔初的印象,也就局限于和佳茵一起去云南的时候,见过的那一面。   云南之行,是我硬要和杜佳茵一起去的,在路上,每每看见重哥和她之间很容易就流露出来的情感,我心里是酸酸的。   那个时候我对杜佳茵的感觉还不是太强烈,而且我也不知道杜佳茵是我亲姐姐,换成现在跟他们一起去,就完全是另外一个心境了,在路上,我甚至都在想,这一次真是不该跟他们俩一起来了,这个电灯泡当的真是太突兀了,而且弄得我自己心里也难受。   可是,我真的庆幸,我自己来了。   当听到重哥说杜佳茵被绑架了的时候,我腾地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几乎在大脑没有做出反应之前,就冲了出去。   我是先找到重哥,然后才一起去那些丧心病狂的绑匪所在的地方的,我很奇怪,为什么重哥会比警察的电话定位还要快。   重哥将手机里的一个人软件调出来:“这个是卫星导航,我给佳茵的项链里安装了一个。”   也是在这一次,我终于了解到了,其实重哥,已经爱到了极致。   他不让我从正面和绑匪冲突,我就躲在后面的一个铁脚手架旁边,半边帆布挡住了我的身体,我却能够看见,那些人对重哥的拳打脚踢,只不过,重哥只有一句话:“放了她。”   以重哥的阅历,不会不知道现在说这样的话,无疑就是把自己的软肋暴露在这些人面前,但是,他还是这样说了。   我唯一觉得我自己有用的一次,就是现在,当那个人隔断绳子的时候,我冲上前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杜佳茵,为她减缓了向下的冲力。   但是毕竟是十几米高的地方,而且杜佳茵已经怀了七个月的身孕了,当时她的羊水就破了,体内开始出血。   重哥也受了伤,但是,他因为穿着黑色的衣服,所以根本就看不出来血。   但是,随后赶来的一个小护士去扶他,惊叫了一声,我看见那个小护士一手的红色,身上白色的护士服上也染上了一片殷红。女司巨技。   就算是这样,重哥也要跟着佳茵一起进手术室。   医生说:“你现在的身体不能这么拖着,就是强弩之末!”   陆景重脸上还有血渍,笑了笑:“里面是我的老婆和孩子,就算我是回光返照,也要进去陪着她。”   他的脸上,写着决绝。   重哥还是进去了,我坐在外面的蓝色长椅上,头抵着后面的墙,睁着眼看天空。   因为去挡杜佳茵下落的冲力,我自己也被砸的不轻,医生给我照了X光,不太严重的软组织挫伤,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这点小伤,比起重哥,就是小巫见大巫。   经过将近三个小时的手术,佳茵和重哥的孩子生出来,是一个女婴,只有1750克,简直小的可怜,我都不敢抱她,直接就被医生送进了保温箱里。   我看着婴儿皱皱巴巴的脸,忽然嘴角一勾,笑了出来:“宝宝,我是你小舅舅,亲舅舅哦。”   在这一刻,我觉得这个长得皱皱巴巴,好像猴子一样的小宝贝,好像冲我笑了笑。   ………………   这一次从佳茵的家乡回到C市,我开始昼夜不分的学习,用杜佳茵的话来说,我一定要自己考上大学,一定要,让我的形象,在杜佳茵的面前,有所改善。   直到高考过后,我总算是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但是,就在一个晚上,我妈在和重哥的妈妈讲电话的时候,我听到我妈说:“雪糕还没有找到么?!”   然后,我才知道,雪糕不见了,被人拐走了。   当时,我二话没说,收拾了东西就去了华苑,临走前,我妈还特意叮嘱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姐姐。   我点了点头。   自从我从X市回来,我爸妈就已经开始分居了,分住在两所住宅里,这消息是封锁的,所以除了一些内部的人,没人知道。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跟现在的我姐一样,使劲儿去闹,就好像这是她自己的事情一样,但是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杜佳茵的存在,对于我爸妈曾经拥有的爱情,也就不相信了。   我搬到了杜佳茵的家里住,开始照顾这个现在失去自己孩子的女人,也就是现在,我才真正的见识到她的失魂落魄,比知道重哥出事的时候,还要失魂落魄,可能在那个时候,她内心还有一个支撑点,而现在,重哥是她的支撑点。   早上刷牙的时候,竟然会把旁边的黑色鞋油挤在牙刷上,要不是我及时地拦住她,恐怕一张嘴就成了黑的了。   在浴室的浴缸里泡着,一个晚上竟然泡了两个小时,重哥这两天一直在警察局协助找雪糕的下落,将杜佳茵交给我照看着。   “杜佳茵!姐!姐!”   我一边敲打浴室的门,一边叫喊着。   但是,浴室里面依旧没有声音。   我彻底慌了,直接从抽屉里拿了备用钥匙,开了门冲了进去。   浴室里面水汽弥漫着,将镜面上蒙了一层水雾。   我脚步一顿,就向最里面的浴缸里跑过去。   杜佳茵倚靠在浴缸边,脖子以下完全没入水里了,但是,因为没有用沐浴露,水面十分清澈,是可以见底的。   换句话来说,就是对杜佳茵的身体……一览无余。   我觉得我的脸腾地一下子烧了起来,我拿了一块大浴巾,然后闭上眼睛,将她从浴缸里拉出来,胡乱地裹上之后,打横抱了出去。   当触碰到她皮肤的那一刻,我竟然感觉到,自己有了反应!   杜佳茵躺在床上的时候,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眼神是毫不设防的,看了一眼之后,又马上闭上了。   我能看得出,她对我,是完完全全信任的。   可是,我却有了反应!   顿时,我觉得自己十分地龌龊,转身出了门,到楼下的浴室里,冲了一个冷水澡,看着镜子里满是水珠的自己,真的是道貌岸然,这么久了,已经一年了,却依旧没有把自己的这种念头压制下去。   我握紧了拳头,猛的砸向镜面。   镜面四分五裂,我手指关节破开的血,沿着镜面流淌下去,一滴一滴,将镜面彻底染红了。   手指关节的疼痛,是沿着神经末梢缓缓传递到我自己的脑海里的,我好像已经彻底退化了的感觉。   但是,也只有这种外在的痛苦,才能够麻痹我这种畸形的念想。   我闭上眼睛,正好因为眼皮下落,眼眶里有一滴眼泪被挤了出来。   上帝,如果真的有上帝的话,那就惩罚我吧,如果不惩罚我,那就原谅我,如果我还值得原谅的话。   ………………   一个孩子,对母亲,真的十分重要,这是真的。   我跟在杜佳茵身边的这些天里,也知道了郑娆,听见了郑娆那些让人恨之入骨的话,她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到了一定的地步,竟然会用一个孩子,来要挟一个母亲!   那个孩子,还是我的小外甥。   我现在想到雪糕那张红红的小脸,都会觉得很逗,都说外甥像舅舅,说不定小雪糕长大了,真的会长得像是我这样帅。   只不过,十年之后,等我出去,雪糕和言言,是不是都不会认识我了?   如果不认识了也好,就让他们只认顾青城那个强人当舅舅吧,但是总归是心有不甘,十年之后的事情,又有谁能提前预想得到呢。   杜佳茵现在是陆氏的代理董事长,应该说是重哥和顾青城的杰作了,不过这种身份应该能够保护的了她。   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在她身边,真的是可有可无的,因为就算是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伴随在她左右,帮她护她。   我也知道,自己就胜在一点脸皮厚,死乞白赖地缠着她叫她姐,她没办法。   如果能靠近她,我宁可做她弟弟,真的。   陆氏的董事长办公室里,有一架很大的黑色钢琴,我看着忽然手痒了,就坐过去。   杜佳茵问:“想要弹琴么?”   我点了点头,手指已经落在了黑白琴键上。   我弹了一首致爱丽丝。   是杜佳茵教给我的第一首曲子。   我还记得,她当时是从认曲谱开始教我的,但是无奈我对音乐真的是没有一丁点的造诣,学了两节课也不会认。   我当时特别不耐烦地摆手:“你直接给我说怎么弹的吧,我背下来就是了。”   杜佳茵用特别无语的表情看着我,估计也觉得我实在是一块朽木,就说:“我弹两遍,慢点弹,你认真看着。”   我点了点头,凑近了看着她修长手指好像是跳舞一样落在黑白琴键上,第一遍完全没有注意到是弹了那些琴键,一直在盯着她这双漂亮的手看,等到一曲完毕,她扭头问我:“能弹几个音?”   我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因为我一直在看她的手,完全没有认真听,就急忙转了脸,用特别不忿的语气说:“你弹太快了!没记住!”   此时此刻,在陆氏的这间大办公室里,我以为自己已经忘掉了那些繁复的音符,手指敲在哪一个琴键上,但是,当流畅的音乐流淌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算是彻底魔障了。   致爱丽丝……   瞒着杜佳茵和陆景重,我又找了一次顾青城。   “你有没有认识比较好的心理医生?”   电话里没有说话,倒是传来一阵嗷嗷的嚎叫,我皱了皱眉,问:“怎么了?”   顾青城说:“刚断了人一条胳膊。”   我知道顾青城也在找雪糕,毕竟雪糕也是他的小外甥,就问:“找到了?”   “快找到了,”顾青城说,“你刚才不是说要找心理医生么?”   紧接着,他报了一个地址,说:“找周越,到时候报我的名字也行,报你的重哥的名字也行。”   我是后来才知道的,这个周越,叫重哥小五,也是顾青城的表哥。   这件事情我觉得有点难以启齿,但是,我还是说了出来,因为签过了保密协议,周越不会往外说。   周越听了之后,脸上并没有露出或者鄙夷或者谄嘲讽的表情,而是给出了建议:“你现在需要离开一段时间,不要见她,不要给她打电话,把自己孤立起来,想清楚。”   从周越的心理咨询室里走出来,我看着天空中的灰白,有几只打眼飞过,心里疼痛的已经麻木了。   不是我不想离开,而是我狠不下心来。   就算是离开,我也不会断了和她的联系,我还是希望能每天听听她的声音,听见她的声音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心动。   如果能把我关进一个铜墙铁壁里,禁锢住我,有外力的阻力,那么,周越所说的孤立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   如果说这世上有很多无疾而终的爱情,而我的,就在萌芽阶段,就被冰雹打落了,只不过,没有死,相反,还在继续茂盛的生长。   但是,长歪了。   ………………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下午,我眼尖的看见了郑娆,那个还杜佳茵生下七个月的早产儿,害重哥差点丢掉了性命的男人,我就觉得心里全都是烦躁的怒火,愕然踩了刹车,车子差一点撞上了人行道。   有这么一个瞬间,我脑子里冒出来一个特别疯狂的想法。   只是一瞬间,我就完全镇定了下来。   我对杜佳茵说:“姐,去买两杯圣代吧,”   杜佳茵这个时候反应有点迟钝,经历了刚才的大起大落,现在还如何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呢。   我想到郑娆刚才在电话里说出的那些丧心病狂的话,就真的恨不得直接上去把她掐死,我不怕坐牢!   杜佳茵问:“这会儿怎么想起来吃圣代了?”   我一笑,顺手指了指外面肯德基的招牌,“第二杯半价。”   其实,杜佳茵对我也特别好,只要我对她有所求,她就算是现在不想动,也会帮我去办到。   她一直当我是她弟弟,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看着她走下去的身影,我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杜佳茵!”   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叫你的名字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姐,只能是我姐。   她扭过头来,询问地看着我。   我有些痴痴地看着她,摆了摆手,绽开一个自以为很是欢乐的笑:“没事儿,姐,就是想叫叫你。”   想叫叫你,最后一次叫叫你,很任性的叫你的名字,用另外一种感情,叫你的名字。   杜佳茵。   佳茵。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的名字很好听。   ………………   在满是白光的拘留室里,我呆了一整夜,白色灯光照的我头眼昏花。   但是,在这白光里,我分明看见了,杜佳茵在最后的时候,拼命地捶打着玻璃窗,让我开门,求警察不要把我带走。   我的余光看到,她哭了。   这是杜佳茵第一次为我流眼泪。   但是,不会有下一次了。   外面一定是为了我的事情忙翻了天,沈律师来问我具体的情况,我一一都说清楚了,我完全按照他所说的去做。   在审判之前,杜佳茵和重哥来看我了。   但是,我没有出去见她,我觉得我没有脸,就算她一直把我当弟弟,那我也要在她心里当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而不是被人可怜。   不过,我选择了见一面重哥。   重哥依旧是俊朗的身形,不管是经受过哪种磨难,一如既往。   在佳茵还不知道她是我亲姐姐的时候,重哥就已经知道了,但是他没有说,仍然护着她,在她需要肩膀的时候,伸过去。   重哥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我笑了笑,叫了一声:“重哥。”   如果顾青城都能看得出我对佳茵这种早应该遏制的感情,那重哥也一定能看得出来。   重哥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峥科,你要好好努力。”   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我的眼眶就蓄满了泪水。   在被逮捕的这一个多星期里,不管怎么,我都没有掉一滴眼泪,但是,现在我听见重哥说的这句话,就和佳茵曾经给我说的一句话重合了起来。   重哥笑了笑,沉沉的眼光注视着我,说:“你是一个男人,既然做了决定,就要为自己的决定付出点代价。”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一把抹掉了眼角的泪,坚定地说:“我知道!”   ………………   以前,杜佳茵喜欢用努力成绩来要求我,而我喜欢用前进多少名次来向她讨要求,只不过,一次都没实现过。   这一次,终于实现了,我考上了A大。   录取通知书,是我姐带来给我看的,她骂我傻,每句话说的都毫不留情。   我只是笑。   其实,我记得特别清楚,在佳茵的家乡那个时候,临走之前,我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说要想要去西藏。   我之所以会选择西藏的拉萨,是因为西藏是高原地区,一般人都会有高原反应,所以到那儿了以后,杜佳茵肯定就需要人照顾了,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照顾她,而不是她照顾我,而且,只有我和她两个人,不带重哥。   不知道,这个愿望,十年后,会不会实现。   只愿我从这个阴森高墙走出去的那一天,能真正做到问心无愧地叫她一声——“姐,你还好么?”   ☆、第一百番四十五章 陆毛毛番外(一)   陆景重这一生,曾经喜欢过三个女人,死心塌地地爱着一个女人。   第一个是苏晴。   苏晴是陆家的童养媳,陆高风将苏晴从孤儿院里领到家里。认作是养女。   陆景重包括陆正宇都知道苏晴是童养媳,只不过不知道是谁的童养媳,陆正宇以为是他的童养媳,陆景重以为是他的童养媳。   然后,兄弟两个的拉锯战就开始了。   不过,苏晴比陆景重要大两岁,陆景重小时候一度以为,其实姐弟恋很拽。   唯一一点觉得不太好的,就是身高差。   女孩子一般情况下都比男孩子要发育快,所以个头要高,更何况苏晴比陆景重大,一下子高出一个头来,陆景重给苏晴说话的时候,都要仰着头说话。这让他很受挫。   所以,在之后又很长一段时间,都拼命地吃XX钙、XX维生素、XX人参、维他命X号,但是,吃了一段时间,个头没有长高,反倒补的过了,开始全身浮肿,出现了过敏症状,肿成了一个猪头。简直惨不忍睹。   这还是苏晴无意中发现的。然后打电话叫了120,把陆景重送到了医院。   全程,小陆毛毛都捂着脸,心里悲愤不已,太悲催了,这种丑样子被喜欢的人看到了,怎么办怎么办。要抓狂了啊。   而且,在小陆毛毛最丑的这段时间,陆正宇正好过十岁生日,穿着西装打领结,头发上做了定型,还办了生日party,简直就是一个小帅哥。   原本不是太丑,但是一比较。就弱爆了有木有?   小陆毛毛十分不情愿地在医院里面住了两个星期,阴沉着脸回到家,本来想着重新振奋精神,却发现,苏晴移情别恋了。   哦,不,不算是移情别恋。   因为苏晴本来就没有喜欢上过陆毛毛。   所以,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大概有四五年,都是他跟在苏晴屁股后面追,而苏晴跟在陆正宇身后追。   苏晴喜欢陆正宇,从第一眼的时候就喜欢上了,有些喜欢都是毫无来由的,喜欢就是喜欢上了,她就喜欢乖乖坐在房顶上,然后偷偷地看着陆正宇在院子里进进出出。   陆景重这个时候就会上去,十分固执地陪着苏晴一起坐着。   一起看星星神马的,最有爱了。   所以,在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我们的小陆毛毛就表白了。   “我喜欢你。”   苏晴眨巴着眼睛看着陆景重,然后噗嗤一声笑了,说:“我也喜欢你。”   小陆毛毛十分天真地问:“真的吗?!”   苏晴点了点头:“是啊。”   小陆毛毛心里的粉红泡泡开始泛滥了,在心里一句话默念了三遍——啊,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就是你喜欢的人也正在喜欢着你……   但是,还没有念完,苏晴下一句话就好像冷水从头浇到脚。   苏晴说:“但是我更喜欢你哥。”   小陆毛毛的心里在哭泣,但是他现在已经不是哭鼻子的娃娃了,所以眼泪只能往肚子里咽,然后跑着回去找妈妈去了。   陆妈妈摸着小陆毛毛的头发,说:“小晴就是给正宇的儿媳妇儿啊。”   小陆毛毛吸了吸鼻子:“凭什么不能是我的?”   陆妈妈说:“没有为什么,你不是也刚刚说了,小晴喜欢的是正宇么。”   是的,喜欢的是陆正宇。   在童年时期,这是让陆景重最痛心疾首的一件事情,就是暗恋加初恋的对象,竟然喜欢别人。   在这个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就是你喜欢的人,正好在喜欢别人……   第二悲哀的事情,就是把暗恋,变成了明恋,不被回应的明恋。   好丢人……   但是,小陆毛毛本就生得一身钢筋铁骨,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苏晴虽然喜欢陆正宇,但是也只是比喜欢自己多一点点,那么自己就加把劲儿,把这一点点弥补上,让苏晴喜欢上他。   恋爱这种事情,一定要两情相悦才好,强扭的瓜不甜。   嗯,是的。   每一次陆景重去找苏晴,把自己从妈妈那儿拿到的好吃的,好玩儿的拿给苏晴,好几次都见到苏晴正在和陆正宇说话,而陆正宇摆出一副臭脸,一副厌烦的样子。   “你到底有完没完了,我不想跟你出去!”   陆正宇一下子甩开苏晴的手,苏晴没有站稳,向后退了两步摔在地上。   小陆毛毛看着怒了,向前走了一步:“你干嘛欺负女孩子啊?老师教过你没有?”   陆正宇:“……”   陆景重弯腰去扶苏晴,问:“你没事儿吧?”   陆正宇对陆景重这个弟弟从来都不喜,现在这样去关心苏晴,更是让他觉得这个弟弟长大肯定是扶不上墙的阿斗,在地上烂成一滩泥。   他肯定没有想到,曾经被他看成是一滩烂泥的陆景重,将来有一天会被逼,成为真正的王者。   看来,这世上,有多少事情都不能是直接下定论的。   刚开始陆正宇不喜欢苏晴,但是久而久之,也竟然被苏晴缠出了感情,日久生情千真万确是真的,绝对假不了。   而且,日久生情与一见钟情要长久的多。   但是,苏晴或许真的是累了,缠了陆正宇这两年,忽然就不再主动去找陆正宇了,这让陆正宇忽然觉得空荡荡的,原本应该在耳边轻柔地说这说那的女孩子忽然不见了,反倒不习惯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贱气。   比如说,女生会喜欢拽拽的男生,你主动追她倒是觉得没有骨气,好像倒贴一样。而男生也是一样,喜欢那种对自己爱理不理的女生,如果太放开太大胆,也就不矜持了。   所以在这个阶段,陆正宇的憋气对上苏晴的苦闷,最开心的倒是陆景重了。   在古今中外多少影视作品里,都是在女人黯然情伤的时候,然后一个温柔的男人出现,安慰女主,充当着护卫着自己喜爱女人的骑士。   嗯,肯定没差。   陆毛毛心里坚信,在自己温柔的攻势里,一定会的。   但是,那个时候的小陆毛毛一定没有注意到,其实,这个温柔的男人,都是男二。   而女主角,从来需要的都不是骑士,而是又虐心又暖心的王子。   苏晴和陆正宇真正开始交往,是在一次大事件之后。   孤儿院里有人来找苏晴,说是苏晴家里人找来了,原来当初,苏晴并不是孤儿,在老家还有舅舅和舅妈。   苏晴的舅舅和舅妈,这一次来,就是想要借着苏晴攀上的陆家,来趁机拿到一些钱,所谓的树大好乘凉就是这个道理。   苏晴当即就拒绝了。   “你们当初把我卖掉的时候就狠得下心来,现在又上来跟别人要钱,天下也有你们这种亲人吗?!”   舅舅说:“你也别说这个,当年你妈直接把你抛下了,家里没钱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弟那个时候都还在上私立高中,花钱一大笔一大笔的。”   苏晴冷冷的说:“那现在呢?”   舅妈说:“你弟也知道,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这不是知道你在陆家么,给你弟弟谋一条出路吧,看在舅舅舅妈也照顾过你的面子上。”   “照顾过我?”苏晴冷笑了一声,“从我有记忆起,我就在福利院了,你上辈子照顾过我还是下辈子要照顾我?”   苏晴说这些话的时候,不远处,陆正宇正在听着。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苏晴这样泼辣的一面。   舅舅和舅妈说苏晴是白眼狼,长这么大不知道知恩图报。   陆正宇听着不禁皱了皱眉,他刚想要打电话找门口的门卫,找两个保镖过来把这两个人带出去,身边一个身影就直接冲了出去。   “你们干什么?!放开她!”小陆毛毛恶狠狠地推了苏晴的舅舅一下,然后用自己的小身板将苏晴护在身后。   陆正宇不禁揉了揉太阳穴,有这么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弟,还真是一件“幸”事。   最后,苏晴的舅舅和舅妈还是陆正宇出面摆平的,给了他们一笔钱,直接让他们滚出C市。   小陆毛毛也把自己过年的压岁钱拿出来,将百元大钞直接甩在地上:“这是小爷赏你们的!快拿着钱给我滚出去!”   一边的保姆赶紧就把陆毛毛往后拉:“小祖宗啊,别添乱了。”   确实,小陆毛毛在八岁以前,被称为混世魔王,等到八岁到十五岁其间,因为有了苏晴,收敛了一些,却依旧改不了身上的那种嚣张跋扈的本质。   不过,现在在这个屋子里的人,一定想不到,在十年之后,陆景重会完全像是变了另外一个人,真的是另外一个人。   以至于身为资深穿越迷的保姆阿姨,在经历过几岁、十几岁和二十几岁陆景重的完全不同,一度以为陆景重是不是谁的魂魄穿越附体了。   再说陆正宇和苏晴,自从走了苏晴舅舅和舅妈,他们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就成了出去吃饭逛街看电影,回来抱着睡觉,然后不过两个月时间,就订婚了。   是的,没错,年仅十五岁就要订婚了。   未成年人就订婚了!   用陆毛毛的话来说就是伤风败俗!简直不可理喻!   在陆家人表决的时候,陆毛毛举双手双脚不赞成!但是他的意见,根本就好像是蚍蜉撼树,只能呵呵再呵呵了。   陆正宇跟苏晴好了,就留下了陆景重一个人灰溜溜。   没错,陆毛毛失恋了。   这简直比学校里被老师抓住揪女生小辫子更加伤心难过。   陆景重绝食一天,以表抗议。   但是,最后还是因为饿的前胸贴后背,偷偷溜到厨房里去找吃的了。   直到,陆景重的第二段爱情到来。   ………………   耿雨霏是陆景重的小学同学,然后初中同学,最后到大学同学,用特别流行的一句话来说,可以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说真的,耿雨霏原来给陆景重的印象,也一直都是一个邻家妹妹的感觉,更何况,这个邻家妹妹,到十几岁的少女时期,脸上长了一段时间的青春痘,一个个红红火火的。厚厚的齐刘海,一副呆板的黑框眼镜,简直就是一个十足的土包子样儿。   耿雨霏和陆景重开始有了交集,是在小学的时候,陆景重抄耿雨霏的作业,却犯了一个大多数学生都犯过的错误。   他把名字都照抄上去了。   所以,一个班里面就出现了两个耿雨霏。   无疑,老师把他叫到办公室里,狠狠地吵了一顿,还叫来了家长。   等到陆景重挨了批评回到班里,耿雨霏对陆景重说:“抱歉啊。”   陆景重特别男子汉地摆了摆手:“不要紧。”   这是第一次交集,然后老师就把耿雨霏和陆景重的座位调开了,两个人不再是同桌,却也一直保持着一个优良传统——每当耿雨霏写完作业,就把作业拿给陆景重抄。   因为陆景重从来都不写作业,等到有时候陆景重连抄都不想抄了的时候,耿雨霏就开始帮他写,当然,首先第一件事情,就是模仿陆景重的字迹。   模仿陆景重的字迹这件事,一直到初中。   说起来,耿雨霏真的很神奇,从小学开始,从字体还不成熟,一直到初中高中,字体慢慢形成自己的风格,耿雨霏不论是哪一个阶段,模仿的都简直可以以假乱真了。   杜佳茵肯定不知道,她一直以为是学霸的陆毛毛,从小到大,基本上就没有正经写过几次作业。   如果知道了,肯定要嫉妒的吐血了,有这样的高智商,有这样的脑子,竟然在黄金阶段放弃掉进中科院的机会!   为什么呢?   因为陆毛毛要赚钱养家。   好吧,过够了童年无忧无虑的生活,就必定要有点变故,才能磨砺成为现在王者一样的陆景重。   原因,在于陆正宇和陆正谦的亲生母亲,找上了门。   在陆家,因为彼此制衡的局面,终于被打破了。   要谈及陆景重的妈妈和陆正宇的妈妈,还应该往前追溯十几年。   外界传言的,其实陆景重的妈妈连小珺是正妻,而陆正宇的妈妈苏玲是小三,然后小三上位,连小珺成了下堂妇,然后疯掉了。   而另外一个版本,是陆正宇的妈妈苏玲先和陆高风相爱,然后未婚先孕生下了陆正宇,然后连小珺小三插足,将苏玲挤走,自己成了陆家的女主人。   但是,这两种说法,其实都不成立。   因为到后面,还有一个陆正谦。   实际上,陆正谦不是陆高风的亲生儿子,陆正谦原本应该叫陆高风叫堂叔,是陆高风的三哥和三嫂在一次车祸中丧生之后,陆高风感念三哥在事业上对他的扶持,就把三哥唯一的儿子陆正谦收在自己名下。   这件事情在当年是及其隐秘的,几乎瞒过了所有人,但是当事人心里却十分清楚。   所以,自从苏玲回来之后,连小珺和她之间,宅斗模式就正式开启了。   而在这场彼此之间的较量中,其实受到伤害的,只有陆正宇和陆景重,如果非要算上,那就还有苏晴。   因为母亲的关系,陆正宇恨上了陆景重,而且苏玲经常向他灌输一种思想,——陆高风手里的东西,都是要留给真正能够接管陆氏的人的,如果让陆景重拿走了,那么他们娘俩就会被赶出去,一席之地都没有了。   陆正宇原本觉得根本不可能,就像是陆景重那种扶不上墙,只会泡妞的废物性格,怎么能担当的起陆氏。   况且,陆景重对陆正宇这个哥哥,虽然说没有太过喜欢,但是如果不是他和苏晴的关系的话,陆景重会对这个哥哥更加亲近的。   在苏玲教唆陆正宇该如何如何去做的时候,连小珺正在教导陆景重,不要和苏玲阿姨正面冲突,陆正宇是哥哥,所以凡是都是哥哥先弟弟后,所以不要硬出头。   看来真的是这样,父母是孩子第一任老师。   如果让陆正宇换一个像是陆景重的妈妈连小珺这样的妈妈,那后面很多事情,或许就都可以避免了。   ………………   这一次回来,苏玲带来了她在S市的一大部分股份还有投资。   而陆氏正在风雨飘摇之际,如果这样一大笔钱能够注入,真的会带来起死回生之效。   而连小珺能带来什么呢?   什么也没有。   连小珺其实是一个小学老师,在没有嫁给陆正宇之前,一直在一所希望小学里面教书,等到嫁给了陆正宇,才放弃了喜欢的工作和那些可爱的孩子们。   其实,在苏玲,陆高风和连小珺三者中,谁都不算是谁的小三,因为当时陆高风和苏玲相爱,是恋爱自由,只不过苏玲在生下陆正宇之后,就把孩子留给了陆高风,不知所踪。   陆高风在一次外出,邂逅了平凡朴素的连小珺,帮她摆平了一个麻烦,觉得这个姑娘长相清秀而且又言谈大方,就进一步的交往了一下,然后两人结婚,生下了陆景重。   所以,要怪,只能怪苏玲为了权势的不辞而别,和陆高风作为男人的劣根性,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最后,在新欢和旧爱之间,陆高风选择了曾经爱过的苏玲。   但是,和连小珺离婚之后,并没有把她和陆景重母子两人赶出去,而是让他们继续留在陆家居住。   陆景重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真正懂得了什么叫做世态炎凉。   当陆高风逼着母亲签下离婚协议的时候,他对这个父亲的心,就已经从尊敬变成了恨。   他开始赚钱,开始从一点一滴做起,能够在不久的将来,和妈妈一起搬出来住,不用这种寄人篱下的眼光。   在陆高风面前,苏玲对着母子两人都非常好,嘘寒问暖,但是两人偏偏还都不领情。   她也就是做做样子,给陆高风看:你瞧瞧,我是给这两个人多少照顾,现在他们倒好,把我的好心践踏。   所以,在陆高风眼里,连小珺和陆景重,就成了不知好歹。   不得不说,男女之间,在做戏的时候,男人很容易会被表象迷住眼睛,不会探究根深蒂固的一些东西,因而显露出来渣属性。   这个渣属性,还包括有陆正宇。巨匠投弟。   这一年,因为陆正宇的一个失误,然后陆氏的财政上出现了大的漏洞,这个洞,正在以十分快的速度,渐渐扩大,然后反噬。   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先瞒着陆高风。   但是,天下如何有不透风的墙呢?早知道晚知道,都是会知道的。   直到C市薛家的小少爷找了上来,用那种特别轻佻的语气说,“我给你们注入资金,但是前提……让你家苏晴陪我睡一夜。”   他竟然看上了苏晴!   自古红颜都是祸水,难道到现在也是一样了么?   陆正宇说:“我考虑一下。”   薛家小少爷说:“我只给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如果你同意,那好,今天晚上我订好房间,你直接给我送过去,我见到苏晴的面,就让财务拨款,绝对不会反悔。”   临走前,薛家小少爷还说了一句:“别让别人以为你是为了一个女人,耽误了整个陆家,掂量掂量吧。”   陆正宇在和薛家小少爷说话的时候,陆景重就在门外等着,也就无意间听到了这些话。   虽然说,陆景重现在对苏晴没有当初那种喜欢了,却也不愿意让她在这种漩涡里受伤。   他飞快地跑了出去,在自己母亲的小木屋里,找到了苏晴。   “苏晴,我有事跟你说,你出来一下。”   连小珺见儿子跑的这样急,倒了杯水,“什么时候这么着急,先喝杯水吧。”   陆景重一把拉住苏晴的手腕向外拉,回头给母亲说:“一会儿喝水!”   苏晴也很是疑惑,“到底怎么了?”   十六岁的陆景重,个子已经比苏晴要高了,现在需要苏晴抬头看着他。   陆景重说:“陆正宇准备拿你一夜去交换,挽回陆氏。”   他说的隐晦,不知道苏晴是不是听明白了。   一看苏晴有点发白的脸色,陆景重就知道,苏晴听明白了,但是,这种感觉,知道自己的男友要拿自己跟别的男人的一夜,来得到利益,顿时天塌地陷。   陆景重觉得苏晴的脸色越来越差,就说:“不过他没答应,说要考虑一下。”   考虑?   这种事情还需要考虑么?   不是应该果断的拒绝么?   苏晴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问:“他是怎么说的,你再给我重复一遍。”   ☆、第一百四十六章 陆毛毛 番外(二)   陆正宇说考虑一下,其实就是已经同意了一多半,所以,当那位薛家小少爷打过来电话的时候。他只说了一句话:“晚上十一点之前,我把人给你送过去。”   这些苏晴是不知道的。   她一直在用自己的爱去相信,陆正宇是喜欢自己的,而一个男人,最不可能忍受的事情就是让自己喜欢的女人被别人染指。   但是,当陆正宇打电话约她出去吃饭,然后说要开房的时候,她还是失望了,是真的失望了。   苏晴按照陆景重所说的,把酒店的地址发给了陆景重。   陆景重收到短信,就赶到酒店里,用一些手段,查清楚了陆正宇所说的房间号,确实是薛家小少爷订下的。   他等在酒店门口。等陆正宇开车门下来,没打招呼就直接给了他一拳。   他从小学就开始学跆拳道,学了整整十年,黑段,有时候几个人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陆正宇后退一步,抹了抹嘴角的血迹。   “都多大了,现在还是这么毛毛躁躁。”   陆景重冷笑了一声,走上前一把拉住苏晴,“我告诉你,苏晴今天我带走了。”   陆正宇说:“慢着!”   他看向苏晴。已经眯起了眼睛:“你说。留还是跟他走?”   这句话,就是变相的问:你信我还是信他?   但是,其实苏晴哪个人都不信,不用陆景重来拦她,她也不会跟着陆正宇上楼去。   因为刚才陆正宇在打电话的时候,她都听到了。   当时,陆正宇说:“我知道。今晚留给你享受,我对几个人一起没兴趣。”   苏晴的心好像被用冰水一下子浇了下来,从头到脚,原本阳春三月,现在却瑟瑟发抖。   陆景重扶住苏晴,帮她开了自己的车门,苏晴没有犹豫,上了陆景重的车。   而在另外一边。陆正宇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这明明是苏晴的选择,但是,陆正宇却连同陆景重一起恨上了。   在当时的陆景重,对苏晴已经没有了当初喜欢的感觉,他也承认,他就像是一个看到糖想要吃,却得不到糖的小孩子。   但是现在,他成长了一些,懂得了,或许当初,并不算是爱。   什么是爱呢?   是陆景重在喜欢过三个女人之后,才真正懂得了爱。   苏晴和陆正宇的事情,其实为后来,陆正宇精神上出现问题,然后拿陆景重开刀,有着直接的关系。   …………   陆景重和耿雨霏开始交往,是在上高中之后,划着三条红线的重点高中,开始了隐秘的地下恋情。   和耿雨霏开始,其实挺乌龙的。   开始于十分俗气的一个游戏,真心人大冒险,耿雨霏输掉了,然后被要求去亲一下陆景重。   这对一个女生来说,算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了。   不过,只要是女生拉的下脸来,男生一般都却之不恭。   但是,陆景重不是一般的男生,当耿雨霏经过强烈的思想斗争,要凑过来的时候,眼看着就要亲到了,陆景重却别开了脸,说:“不是喝酒么?我喝。”   然后,陆景重就白的啤的混在一起,喝了一大杯。   耿雨霏的脸已经从红变成了白,然后成了灰,简直就跟调色板一样。   陆景重倒是十分坦荡荡,就算是喝了一大杯酒也面不改色,还斜挑了眼角睨着耿雨霏。   这算是自从小学初中抄作业事件之后,两人再一次发生的火花碰撞。   有心人自然可以看得出来,其实已经有了发展的趋势了。   这个给耿雨霏设定亲陆景重一口的这个大冒险,一点都不算难,也不算丢面子,因为在众多同学眼里,他们两人就是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的青梅竹马,这样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但是,陆景重拒绝了,这就可想而知了。   在同学聚会结束以后,众人都男送女,自然把耿雨霏留给陆景重送回家,耿雨霏直接给陆景重甩了脸,招手就上了一辆出租车。   她在车上越想越气,然后就开始变得有点委屈了。   这么些年了,追她的男生一直不少,但是她从来都没有动过心。   因为她心里一直住着一个陆景重。   她对陆景重的表现,虽然说不是太明显的,但是也绝对不会看不出来,像是陆毛毛这种高智商高情商的人,更不会看不出来。   这一次亲过去,耿雨霏也就是想要借此机会来试探一下陆景重,心里到底有没有她。   因为往常的陆景重表现的太过于高冷了。   但是,这一次试探,太失败了!   到了家门口,耿雨霏付了车钱,抹了一把眼泪下车,抬眼就看见了陆景重。   陆景重的身影被路灯拉的很长,双手插兜一副特别拽的样子:“你很慢啊。”   耿雨霏流着眼泪却笑了出来。   她还是看到了一丝曙光的。   可是,她没有坚持到最后。   现在回想起来,她还是会在那段时光里,看到爱情绽放的最美的花朵。   只不过,她没有坚持。   源于,苏晴在出车祸之后,陆正宇精神上的扭曲。   ………………   其实,在苏晴提出要和陆正宇分手的时候,语气一点都不容置喙。   陆正宇满胸的怒火,他勾起唇角,好像是夜里飞行的阴鹜的鹰,一把扣住了苏晴的手腕,把她压在了床上,用那种咬牙切齿地声音说:“你要跟我分手?然后好去找陆景重么?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贱?当初人家巴巴黏着你的时候,你一副矜持高冷的样子,非要跟着我,现在玩儿够了又想要一脚把我踢开?!你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我就是对你彻底死心了,我本来就没有喜欢过你,充其量只是好感!但是你这种人渣竟然想要把我送给别人,再见了!陆正宇!”   “休想!你休想!”   苏晴拼命的挣扎着,但是毕竟男女力量悬殊,再加上陆正宇现在脑子里有一团火在烧,直接一声招呼都没有打,就撕拉一声撕开了苏晴的衣服,然后直接恶狠狠地进入。   如果说,刚开始苏晴还一直在挣扎着,但是到后面,苏晴就好像是死鱼一样一动不动了,任由陆正宇在她身上凌虐。   以前不是没有和苏晴做爱,只不过这一次,陆正宇好像真的疯了一样,苏晴的意识逐渐飘渺,一点一点的消失,等到醒来的时候,就看见面前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医生是一个很慈爱的中年女人,她笑着问:“你醒来了?”   苏晴嗓子沙哑,喝了一口水才缓过来,看了一下周围,不是在医院,而是在一个房间里,在窗户上有黑色的铁杆。   “我想出去。”   苏晴说着就要撑起手臂坐起来,却被医生按住了肩膀,“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是陆正宇让你来照看我的么?不让我出去,不让我寻死?”   医生只是说:“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许久,苏晴才说出一个字:“好。”   此时此刻,她内心的爱,终于全都变成了恨。   ………………   然后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苏晴十分顺从陆正宇,是让他放松警惕,然后在陆正宇去外地出差的时候,逃了出去。   陆正宇震怒,几乎要把C市掀翻过来,也没有找得到苏晴。   然后,没有多久,陆正宇就接到了一个消息,苏晴在一个临近的县城里,出了车祸。   苏晴出车祸那天,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打电话通知陆正宇的不是别人,而是警察。   陆正宇心急火燎地就飞奔下了楼,一路飙车到车祸地点,车子已经被烧的辨不出本来面貌了,焦黑一片。   他哀嚎了一声,双膝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抬眼,他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陆景重,正在和警察协商一些事情。   在那个晚上,确实是开了一间总统套房,也确实是陆正宇带着苏晴要上去酒店房间里,也确实如苏晴所想的,他给薛小少爷打了一个电话,也确实说了会送上去,不想玩NP。   只不过,苏晴当时就想错了,陆正宇说的是送上去另外一个十分正点的妞儿。   这一夜,原本他是想要只属于他自己和苏晴的,是他们认识十年纪念日。   却完全被破坏掉了。   在陆正宇眼里,罪魁祸首就是陆景重。   就像现在这样,陆景重也出现在车祸现场,这里面绝对有猫腻!一定是陆景重搞的鬼!哈哈哈,一定是!   实际上,这件事情,陆景重完全是不知情的。   而苏晴,也只是恰恰撞上了而已。   苏晴脖子上一直戴着陆正宇给的那一条项链,但是终归是伤害太大,所以就去酒吧买醉,但是被人偷走了。   而后来出车祸,浑身上下被烧的像是焦炭一样的女人,脖子上戴着苏晴的项链,却不是苏晴本人,但是因为她刚刚偷走了苏晴的钱包,里面残留的证件信息,也和苏晴的分毫不差。   但是因为体型差不多,又因为车祸面目全非了,所以,陆正宇自然而然就认出来是苏晴。   所谓的情深,关心则乱。   陆正宇没有发现,问陆景重却发现了蹊跷。   他找来一个私家侦探开始顺藤摸瓜,终于找到了苏晴现在的所在地。巨坑在圾。   苏晴的身份证丢失,还没有来得及补办,这一次却是自己已经成了一个死人,已经盖棺论定了。   她看着面前已经逐渐长大,褪去青涩模样,终于长成一个男人的陆景重,忽然笑了起来,问:“如果当初我喜欢的是你,毛毛,是不是现在很多事情就会变得很容易?”   陆景重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真的只愿意把那段年少不懂事儿的时光,珍藏在心里。   他问:“真的不要告诉陆正宇么?”   苏晴摇了摇头:“既然我这个人已经‘死’了,就不要再活过来了吧。”   真的已经心死了。   苏晴和陆正宇的感情,归根究底,一个以为不爱了,一个以为爱上了,但是都晚了。   陆正宇对苏晴是爱的,或许从原来的喜欢,已经一步步走上了爱,但是,爱毕竟不是囚禁,不是禁锢,而是要放飞。   苏晴对陆正宇是爱的,爱到不能容忍他曾经对自己犯下的那种错,也不会原谅。   一段由于过早开始的爱情,到现在就完全化为灰烬了。   ………………   陆景重和耿雨霏真正开始,是在上高二的时候,其实说来也很乌龙,他也是因为同学们整天口口相传的两人是男女朋友,后来在一次考试过后,陆景重收卷子,一个女生拉住他:“陆景重,你女朋友还没交卷子呢!偏心吧,光收我的。”   陆景重随口答应了一声,就走到耿雨霏面前,也不顾耿雨霏正在埋头苦写,直接抽了她的卷子。   耿雨霏的笔尖在卷子上划了长长一道,顿时两条眉毛都绞在了一起:“喂!干什么啊,我还没有写完呢!”   也就是那个时候,陆景重默认了,他和耿雨霏这种男女朋友的关系。   他和耿雨霏第一次牵手,是在一个雨天,十分老套的小言的情节,两个人都被大雨困住了,但是只有一把伞。   耿雨霏将手里的伞递给陆景重:“你用吧,我已经打电话让我哥哥来接我了。”   陆景重看着外面瓢泼大雨,默了一会儿,把伞又塞给耿雨霏,没顾得上等她开口说话,就一下子冲进了雨里。   耿雨霏慌了,急急忙忙撑开伞追上陆景重,将雨伞举过头顶。   陆景重看着耿雨霏小小的个子,却将手臂伸长将大半的雨伞都倾斜在她身上,一只手拉过她的手,然后自然而然的接过伞,举起,另外一只手,已经扶在了耿雨霏的肩膀上。   到外面的超市前面避雨,耿雨霏等自己的哥哥,望着陆景重撑着伞逐渐离开的背影,才注意到,他的半边身子都被雨水打湿了。   这一刻,耿雨霏的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甚至在她哥哥来的时候,她就说:“我觉得我这一辈子都无憾了。”   让耿雨霏的哥哥以为这妹妹是因为高考的压力给魔障了,还带着他去看心理医生,又吃什么醒神补脑的东西。   其实,年少青涩的爱情本就是如此,你肯为了我淋雨,肯为了护住我,自己被大雨打湿,我就心欢喜,我就无憾了。   但是,这种爱情,注定不够深刻,也就经不起考验。   陆正宇正在蛰伏在黑暗中,好像一条毒蛇一样,准备着伺机报复。   在一个十分炎热的夏天,从外面回到家里的陆景重,看见保姆正在准备的冰摇柠檬水,就走过去喝了一杯。   但是,等走到自己的房间,就已经觉得不对劲儿了,身上的力气好像被抽干了一样。   随即,他就看见了陆正宇那张脸。   陆正宇俯视着陆景重,伸手卡住他的脖颈:“就看不得你这种人,明明是野种,还偏偏就孤高成这样,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不过是寄人篱下!”   如果是往常,陆景重没有因为药物丧失了力气,那陆正宇绝对不是跆拳道黑带的陆景重的对手。   但是现在,陆景重一丁点力气都没有,身上的血液好像都因为没了力气,开始流速减缓。   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陆景重忽然笑了一声,“哥,你真可怜。”   就因为这句话,陆正宇内心的狂怒被点燃了,啪的给了陆景重一个巴掌,“你他妈说我可怜?!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可怜!”   陆景重没动。   陆正宇踩上陆景重的小腿,狠狠地碾了一脚,“经常压女人,有没有试过被别人压?”   陆景重的瞳孔蓦地收缩!   陆正宇很满意陆景重的这种反应,他要把这个人的骄傲,狠狠地踩在脚下!   凭什么,他才是陆家的长子,但是出去的时候,别人先提到的都是陆景重的名字!凭什么?   有时候,真的不止女人才有嫉妒心的,男人的嫉妒心,有时候会更加强烈!   作为一个直男,不是gay,被别人强硬的开苞,是一种深深的耻辱,陆正宇不仅将他的骄傲踩在了脚下,将一个男人最基本的自尊,都践踏的粉碎。   这件事情过去以后,有两个星期,陆景重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从来都没有出来过,吃饭都是保姆把碗筷放在门口,刚开始两天,早上放了多少东西,等到晚上的时候再去收,里面吃的东西一丁点都没有动过。   但是,从第三天开始,碗里就时不时的是空的了。   保姆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开始吃东西了,陆高风让她来照顾三位少爷的起居,虽然她不清楚这期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是最起码的衣食住行是要有保障的。   其实,在这几天里,陆景重的房间里从来都没有亮起过灯,不管黑夜还是白天,全都是黑的不见五指。   只有他的一双眼睛,黑夜中,亮的愈发惊人。   陆正宇有过一瞬间心软,他觉得似乎自己是不是做的过了,但是转念就把这种想法给否定了,是他帮助苏晴逃走,害死了苏晴,陆景重这么趾高气昂,就要杀一杀他的这种傲气。   在陆景重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这段时间,耿雨霏来过好几次,但是陆景重都没有开门。   一次,耿雨霏来了,正好撞上陆景重的哥哥陆正宇,就询问陆景重的情况。   陆正宇冷笑了一声:“恐怕一辈子都起不来了吧。”   如果,陆景重这么容易被打倒,也就不是陆景重了,也就不会有后来,真正的王者。   陆景重又开始回到学校里上课,只不过比往常更加沉默了,就算是对耿雨霏,也就是偶尔才会笑一笑。   而这笑,在耿雨霏看来,却是有些刺痛眼睛,好像带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她刚开始不懂,不懂这种眼神里的空白,代表的到底是什么。   直到有一天,陆正宇给她看了一段录像。   等到电脑屏幕上出现四五个男人正在脱裤子的时候,她向后踉跄了两步,捂着嘴,忍不住就干呕了起来。   陆正宇嘲讽的笑了一声:“我这个亲爱的弟弟的眼光还不是一般的差,挑的女人还没有看就吐了。”   耿雨霏指着陆正宇:“是你!”   陆正宇耸肩:“是我,你能如何?”   确实,耿雨霏她不能如何。   连陆景重都不能如何,她还要怎么做呢?   但是,从这一天开始,耿雨霏对陆景重若有似无的触碰,终于表现出了抵触心理,在他一次帮她撩起耳边的头发的时候,尖声叫着躲开了:“你别碰我!”   陆景重的手一顿,“怎么了?”   耿雨霏大口的喘气,过了一会儿恢复了冷静,说:“没什么,走吧。”   明明这一切不是陆景重的错,但是耿雨霏不知不觉就把那一件事情,归咎在陆景重身上了,也正是陆正宇的目的。   陆正宇的精神一点一点垮塌,如果说刚开始只是为了苏晴,那么后来一切针对陆景重的事情,就已经好像成了习惯,习惯欺负他这个弟弟,习惯看着陆景重的骄傲一点点被击碎,他想要将陆景重脸上的面具全都剥落掉下来。   有一段时间,他以折磨陆景重为乐趣。   他不仅是精神上出现了问题,就连心理上,也出现了问题。   他制造了一次卧轨事件,将迷晕了的陆景重和耿雨霏绑在铁轨上,不是假的铁轨,而是真正的铁轨,然后计算着火车行驶过来的速度,把生的权力,只留给一个人。   但是不同的是,陆正宇在陆景重的手里,放了一把匕首。   如果陆正宇先解开陆景重的绳子,陆景重就可以去割断耿雨霏的绳子。   但是在有限的时间里,一秒钟都是在和死神博弈。   毕竟是经历的事情少,人还小,耿雨霏感觉到身下铁轨的震颤,大叫着:“救我!先救我!”   这一刻,她转头,看见了陆景重的眼神,失望的眼神。   似乎不仅仅为耿雨霏失望,而是对爱情失望。   她意识到,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明明是爱的,但是为什么还是会在生死一瞬,想到的不是自己爱的人的安危,而是只顾自己。   后来她知道了,明白过来,只因为爱的不够透彻,爱的不够深。   在很多年以后,耿雨霏见到了杜佳茵,知道了陆景重和杜佳茵中间那些生死相随的事情,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时间犹豫,丢掉了多好的一个男人。   只不过,这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而对于陆景重来说,他的人生,也就是从这个时候,才真正开始的。   ☆、第一百四百十七章 陆毛毛番外(三)   在这段时间,对他打击最大的,无外乎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母亲的突然精神失常。总是会大声叫喊着,然后抱住陆正宇喊毛毛,却将陆景重狠狠地推向一边,经常要闹到打镇定剂才能安静下来。   陆景重时常站在一边,握紧了拳头,看陆正宇脸上那种变态的笑,终于有一次忍不住了,直接一拳挥上去,陆正宇的嘴角顿时就出了血。   陆正宇抹了一把嘴角,一笑:“你动我一下,我就把这种疼痛加诸到你母亲身上,你尽管动手。”   陆景重一双黑的眼睛像是裹挟这浓浓的红光,周身都散发着难以抑制的戾气,他看了陆正宇半天。忽然笑了一声:“陆正宇,总有一天,不是你的,你要还回来。”   陆正宇看着陆景重转身走出大门的身影,忽然大喊了一声:“是你先跟我抢苏晴的!别怪我心狠!”   因为连小珺的疯癫,陆高风就安排了陆家宅院里一个小木屋,供她休息。   陆景重心知肚明,陆高风和陆正宇的生母苏玲,都对母亲和自己的存在,很是不满。终是要有一天从这个陆家宅院里搬出去。他需要的就是努力,然后给母亲想要的生活。   在那段时间里,他曾经扛着石膏去工地的施工队上给人板砖和泥,跟那些农村来的民工一起蹲在地上吃盒饭,也和人发生过冲突,其实在施工队里面,也有拉帮结派的。总有人趾高气昂,看不管哪个看不惯这个,陆景重就是头一个被看不惯的,被人掀的盒饭,一下子倒扣在头上,菜汤淋漓地从头上滴落下来,很是狼狈。   坐在陆景重身边的一个工友生怕陆景重站起来惹到了这些人,这些人是跟包工头有关系的。弄不好工资都不给结清就被开掉了。   不过,让他感到惊奇的是,陆景重根本就一动没有动,甚至把饭盒里剩余的米饭扒干净全都吃完了。   这样的动作,不仅工友,就连一边打人的都吃惊了。   不过,他们以为陆景重是认怂了,一副包子样,不敢惹事儿。巨阵役扛。   但是回来没有多久,他们就真正尝到了,一头沉默的狮子,终于爆发之后带来的恶果。   他们欺负上陆景重这种闷葫芦上瘾,几乎每天都要来找茬儿,动辄对他拳打脚踢,但是有一次,陆景重终于还口了,脸上带着那种轻蔑的笑,声音很小地骂了一句。   “操!给我打!”   几个人登时开始对他拳打脚踢,陆景重蜷缩在地上,只护住自己的头。   工友简直呆掉了,也想要操起地上一个木头棍子,却无意中看见了陆景重冲他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然后比了一个手势。   工友没看懂,但是略一思索,就马上跑走了,报了警。   警察最是厌烦这种工地上闹事的,准备三言两语打发掉,陆景重捂着肋骨站了起来,拿出来一支录音笔。   最后,这些打人的人怕把事情闹大,决定私了。   陆景重开口就是一万块钱。   “我操,你怎么不去抢钱啊!”   陆景重伤的不算轻,扶着肋骨一直咳嗽,咳到最后吐出来一口血,肋骨上的疼痛让他的五官都扭曲了,但是他还是笑了笑:“要么就是一万,要么就去警察局。”   陆景重就是料定了,这些人不敢把事情闹大,如果惊动了项目经理,收拾这些小蝼蚁一样的角色,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这个时候,一众人才了解到,陆景重的隐忍,都是为了最后的厚积薄发。   陆景重是隐忍的狮子,只怪他们当初没有认清楚。   只不过,这一幕不仅仅被工友和警察们看见了,还有在不远处站着的一个女人,就是后来陆景重的第一任助理,薇薇。   薇薇当时也只是一个小经纪人,手下带着几个不红不紫的艺人,也就是混口饭吃。   但是当她看到陆景重如此出色的相貌身段,和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桀骜不驯的野性,她就知道,这个人,会帮自己走上金牌经纪人的道路。   所以,她跟着陆景重和那个工友一起去了医院,照了X光,确实是伤了肋骨,小腿的胫骨也骨折了。   工友搀扶着他,“你怎么就能忍下来?你不是会跆拳道么?”   陆景重说:“不忍着怎么能拿到钱。”   等那个工友帮他去楼下拿药的时候,薇薇就走了出来,递上了自己的名片,“有没有兴趣?”   陆景重看了一眼名片,上面写着“光影娱乐”,立即就明白了:“没有。”   薇薇按住陆景重想要扔掉名片的手:“先别忙着下结论,你可以先留着我的电话,等你有意愿,再来联系我。”   通过刚才的对话,薇薇断定,陆景重是缺钱,急需钱。   “这份工作,一天,绝对比你在工地上做一个月都要赚得多。”   等薇薇转身上了电梯,陆景重盯着手里的这张名片,却并没有扔掉了,而是右手一夹,放进了口袋里。   不管能不能用的着,总之现在是留下了。   就算当时陆景重把薇薇的名片扔掉了,薇薇也一直关注着陆景重的一举一动。   在高考,陆景重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全国一流的大学,然后选择了物理专业,一个头疼的要死的专业,可是陆景重却每每能学到尽兴,就跟同学们去KTV唱歌唱到尽兴,是一个道理。   教授很欣赏陆景重这种学生,一点就透,而且在学术上有很高的天赋。   而同学都说陆景重是怪胎,这种无理的学术简直就是折磨的人分分钟吐血,他却能乐在其中。   但是,要想走上这条路,然后成名,赚钱,最终光彩地走回陆家,将妈妈接出来住,这条路未免太长,他在当时大一,十九岁。   大二的时候,有一场迎新晚会,物理班里一个节目都没有报上去,最后陆景重被系辅导员钦点要出一个节目。   无奈,陆景重就选择了唱歌。   看着别的系别的节目,有歌舞,有街舞,还有杂技,魔术,到了陆景重这里,就成了独唱。   他原本也是想要在卡节目的老师这里走一个过场,唱一唱就下台去,索性连伴奏都没有准备,直接就上台了,清唱。   对于真正的歌手来说,都知道清唱是最考验人的唱歌功力的,因为没有伴奏,一丁点瑕疵都能够听得出来。   其实,推荐陆景重来唱歌的导员,也就只是看中了陆景重出色的外形,不管唱得好不好,最起码往台上一站,那种气场就是不容小觑的,也算是给物理系挣足了面子,她手下的不光是呆头呆脑只会做实验的书呆子,也有超级大帅哥。   甚至,她还叫上了自己的朋友薇薇过来观战。   没错,就是那个曾经塞给陆景重名片的薇薇,这几年的大浪淘沙,她也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经纪人,但是她始终一直关注着陆景重的去向,甚至成了陆景重系里面导员的朋友。   这一次,导员她真的是没有选错人。   陆景重的声音一出来,整个排演场地顿时就雅雀无声了。   那首歌不是中文流行歌,而是一首有点爵士味道的英文歌,只不过被陆景重这么一唱,在X大的校园里,火了整整一个学期,就连附近的大学路上几所大学,都开始火这首歌了。   这个时候,薇薇就知道,这个人,如果能火了,绝对不是凭借他的脸他出色的外形,而是先凭借他的声音。   她等着陆景重来找她的那一刻。   不过,以陆景重这种性格,如果让他主动来找她,那恐怕要等到她退休了,所以,她还是选择了主动出击,并且抛出了橄榄枝——选秀大赛,可以拿到钱。   她知道陆景重需要钱,现在也正是如此,选秀每一轮不被淘汰下来,都会拿到一部分的钱。   她看出来,陆景重的眼睛里,有了犹豫。   “你再考虑一下,团队方面我给你无偿提供,你只需要唱自己的歌就行了。”   陆景重如果不想要用陆家的钱,就要真正的独立起来,他同意了参加这个选秀。   薇薇也如承诺的所言,从包装到制作的团队,全都是用她手下最好的。   从第一场选秀开始,陆景重的人气暴涨。   第二场,陆景重选了一首自己写的歌,然后惨遭淘汰,网上骂那些所谓的评委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于是在逆袭的一场中,陆景重一场外支持率第一的成绩,成功卫冕逆袭赛的第一名。   其实,举办方完全没有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二学生,会意料之外得到了网上成万的支持率,原本是想要借由这次大赛捧红主办发赞助商的侄女,现在完全被一个半路杀出来的黑马给搅乱了。   而像是陆景重这样没有后台赞助的人,能够走到最后一场,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制作方再三商量,还是决定要让陆景重止步于此。   而也有很多粉丝,因为陆景重在这次大赛的止步,他们也就跟着止步了。   当真是誓死追随到底。   决赛原本应该是收视率爆棚的最后一场,可是却因为陆景重的离赛,比往常的平均收视率还要下降了三个点。   这是连薇薇本人也没有想到的。   竟然让陆景重,从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大学生,一夜之间,几乎红透了整个C市。   只不过,这种选秀出来的明星,热的快,散的也快,陆景重不再出现在公众视野里,没有多久,也就被遗忘掉了。   其实,陆景重现在的重心也有所转移了,他开始试着自己写一些歌,然后拿给薇薇看。   薇薇帮他推上去,但是成效不大。   薇薇告诉陆景重:“如果你想要有一天,你写的歌能让大多数人都看到,那就让你自己站的高一些,才能让别人都看得到。”   站得高一些……   也正是陆景重想要的,他想要自己站在最高点,然后俯视着那些曾经给过他难堪的人,可以真正的说一声,冷漠的人,谢谢你们曾经看轻我,让我不低头,更精彩的活。   …………   如果按照教授的推荐,陆景重需要一步一步地做学术,那最起码也需要十年时间,学术上的东西,就是要小火慢炖,一点一点去钻研,才能有所得。   但是,如果如薇薇所言,走进她所说的那个圈子里,会省去很多时间。   而就在这个时候,带陆景重的导师想要推荐陆景重去中科院的实验室里,帮忙做一些零碎的工作,会给一部分钱,但是不多。   不过,这是一个过渡期,总会有一段时间的过渡期的,从一个小科员,然后一步一步走上真正的学术道路。   他说:“好。”   这是陆景重的决定,他答应了教授。   当天晚上,薇薇邀请他去一家酒吧里喝酒,陆景重去了。   他对薇薇,并不反感,相反觉得她很亲近,不过,刚开始的开始,薇薇只把陆景重看成是一个可以捧红的人。   那个时候,薇薇在挑选自己手下的艺人,所用的,全都是挑选货物的眼光。   不过到后来,这种一层不变的性质,有所变化了。   薇薇看陆景重,多了看男人的那种目光。   这个晚上,薇薇对陆景重说:“总要尝试一个新的领域,你知道为什么你写的歌都没有人看中么?”   陆景重的眸光映着潋滟色彩的酒液,没有说话。   薇薇说:“因为你还不够强大,等到你强大了,不用你说话,那些人就巴巴的跑来找你了。”   第二天,陆景重做了一个决定,他去向教授道了歉,然后到系里面导员办公室,办了休学。   教授和导员都挽留,但是他依旧是毫不犹豫地斩断了退路。   薇薇如愿以偿,但是陆景重在圈子里,毕竟算是一个新人,那个时候圈子里论资排辈的现象比较普遍,他进去了也经常被打压。   而写歌的灵感一度匮乏,陆景重有过彷徨,是不是这条路选错了?   但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出的决定付出代价,他也是一样,既然是自己选择的路,就算是跪着,也要走完。   薇薇在圈子里已经十年了,她接触到不少人脉,就利用这些人,帮忙推了陆景重,不过效果并不显著。   陆景重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薇薇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最后,是在殡仪馆里找到了他。   那个时候,他正在为棺木里的遗体整理衣物,注意到薇薇,抬头笑了笑。   薇薇一愣。   陆景重很少笑,但是笑起来,却很容易打动人心。   好像是黑暗里的一抹光,是的。   其实,不光是薇薇有这种看法,后来,杜佳茵同样也这样认为。   陆景重经历过最黑暗的黎明之前,却能够用自身的光,将她照亮。   这一次在殡仪馆呆的两个月,写出了一首歌《生死契约》,自己写词自己谱曲,自己唱。   在薇薇听到陆景重拿着这首歌,第一遍唱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深处都在震颤,等陆景重唱完一首歌,不知道里面的那一句触动了心,她的眼泪已经流了一脸。   陆景重走过来,歪着头,“你哭了?”   薇薇扯了扯嘴角:“陆景重,你会红,红遍大江南北。”   陆景重递了一张纸巾给她,“如果不呢?”   薇薇说:“如果你没有……我提头来见。”   说完这两句话,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后来,这首歌在新歌榜长久位居第一,并且拿到了陆景重此生的第一个最佳金曲。   ………………   陆景重对薇薇,总是有太复杂的感情。   因为,薇薇是把他提携起来的,算是导师,算是引路人,不过,有时候薇薇看他的眼神,都太过于直白,陆景重只好避而不见。   薇薇也从来都没有点破过,只愿意在他身边默默地做一个助理,做经纪人就好了。   毕竟,薇薇比陆景重大十岁。   十岁,这种年龄是一道鸿沟,也就是说,当陆景重还正值魅力的时候,大十岁的薇薇,就已经成了落日黄花了。   女人一旦过了三十岁,岁月的痕迹,就会很容易刻在脸上。   她清楚地知道,这一步,谁都不可能先走出去一步,不然这种制衡很容易就会被打破,或许,永远都恢复不到现在这种分界线了。   直到,陆正谦在支教的县城里,出了事情。   陆高风让陆景重去县里走一趟,说:“正宇现在走不开,这件事情不想闹大了,还是你亲自走一趟,把这事情搞定,别人我不放心。”   陆景重在心里冷笑,“是不放心别人还是不放心我?”   陆高风皱了皱眉:“怎么说的?”   陆景重转身,出了门。   在动身去县城的时候,不出所料,见到了陆正谦。   陆正谦说:“别伤害那个女孩子,她是无辜的。”   “无辜就要被利用么?”陆景重冷冷的说,“现在这种事情发生了,她还能在学校里立足么?”   陆正谦闭了闭眼,“这也是我要求你的,帮我把她转到一个新的地方吧,让她重新开始。”   过了许久,就当陆正谦都觉得陆景重不会答应了,陆景重突然开口问:“她叫什么名字?”   ——“陈诺琳。”   ………………   陆景重第一次见陈诺琳,就是在医院里。   躺在病床上的身影特别瘦弱,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额头上全都是细密的汗珠。   “给她洗胃吧。”   陆景重在陈诺琳的病房里呆了三天,时常就躺在旁边单人沙发上,划着手里的平板,找一些好听的字词。   不管她问什么,他都不回答。   直到终于有一天,他敲定了两个字“佳茵”。   然后拿了这个名字,让薇薇去办手续。   薇薇拿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你起的?”   陆景重点了点头。   可能是初到这种地方,水土不服,没有几天,陆景重就发烧了,脸色很红。   薇薇想他是在医院里过了病气了,就订了酒店房间,只不过,她没有想到,陆景重竟然会让她接那个陈诺琳一起住进酒店里。   在酒店里,他看到杜佳茵看他的时候偶尔就会脸红,就起了逗弄的心思。   杜佳茵说:“我是喜欢陆老师!”   陆景重摇了摇头:“什么是喜欢?”   “喜欢就是……有感觉!”   这是陆景重所听到的,最是搞笑的一个答案。   他扶着杜佳茵的手,在他身上摸下去,果然,她一张脸红苹果一样能滴下血来。   或许刚开始的开始,陆景重只是因为杜佳茵的名字,因为她的名字是自己起的,叫起来总会有一种别样的感情。   如果杜佳茵知道,陆景重对她有感觉,是开始于一个名字,会不会罚陆景重跪搓衣板呢?   姻缘就是这般奇妙。   后来的某一天,杜佳茵问:“毛毛,我的名字是你起的?”   陆景重说:“网上起名大师起的。”   杜佳茵:“……”   ………………   第一次从见面到分开,也就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陆景重将杜佳茵送到长途汽车站,然后就离开了。   本以为,这就是此生唯一的交集了,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到后来,他被圈子里的人排挤,莫名其妙地得到了两个星期的假期,他想到要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那个把杜佳茵送过去的阳城。   当天在那个酒吧,陆景重原本没有想到,竟然会在那种地方遇上杜佳茵。   她穿着一条很大裙摆的裙子,吊带,露出两个圆润的肩膀,有点瑟瑟发抖。   在进门之前,陆景重就已经看见她了,包括她在洗手间前抽烟的样子。   明明不愿意,明明怕的要命,却硬着头皮上前去。   陆景重摇了摇头,仍旧回到了自己的包厢里,却没有兴致了,脑子里不由得就浮现出杜佳茵的一张素颜。   薇薇也注意到陆景重的心不在焉,刚刚开口问了一句,陆景重已经站起来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事情,就连陆景重自己都没有想到。   何必,要为了这个小姑娘,得罪了C市方家的人。   但是,在犹豫之前,他就这么做了,只因为他想起了杜佳茵这个名字,想起了通过他自己的手起的名字,然后送到这个偏远小城市的这个姑娘——杜佳茵。   跟在陆景重身后的薇薇,看见此刻眼睛里冒出红光的陆景重,再看看站在原地的杜佳茵,心里已经知道了。   就从陆景重用心给她起名字的那一刻,这两个人的生命线,就注定要这么缠在一起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婚一礼+一辈子   陆景重察觉到他对杜佳茵有一丝丝心动的时候,是在带着她去五台山之后。   一百零八级台阶,已经走过了,她却要再重新走一次。   陆景重负手站在一片空地上。看着穿着厚重棉大衣的杜佳茵一蹦一跳地跑下去,然后十分认真地踩着台阶,一级一级,忽然觉得很好笑。   等到还有一级的时候,他俯下身来,张开手臂接住了她。   而后,在山后的寺庙里,她双手合十虔诚许愿的模样,就那么猝不及防地闯进了他的心里。   他承认,最初的最初,只是想用她,让陆正宇放松警惕,然后脱离出这个圈子。   可是,后来。某一天发觉出这种感情,却是根本来不及提防的。   这种感情,刚开始是源于一点点的动心,也是一点点喜欢。   只不过,喜欢两个字,真的不足以让他倾尽所有。   所以,直到他抛下杜佳茵离开,去美国,杜佳茵也只算他曾经喜欢过的第三个女人。   可是,就是这样一份感情。在他来到美国之后。时间越久,越是像葡萄酒一样,酿的醇厚悠远。   一度,夜晚失眠,他一度要靠服用安眠药才能睡下,可是慢慢也就有了抗药性,需要加大剂量。方元东给他开药,到最后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而不是依靠药物。   时常午夜梦回,他就会看见一张满脸都是泪的脸,眼睛哭的红红的,问:毛毛,你什么时候回来?   陆景重想,这一份感情。到底起因是什么呢?   第一次,他喜欢苏晴,追苏晴,或许是幼稚的喜欢,已经分辨不清楚了,但是结果,却是苏晴喜欢上了陆正宇,陆正宇因为苏晴,报复陆景重。   第二次,他和耿雨霏之间的爱恋,是源于耿雨霏的不坚定,最终夭折,他没有一点悔恨,好像终于了解到她的真正面貌。   而这一次,错误的一方,却是他。   是他在给了杜佳茵希望以后,又将冷水泼在她身上。   有时候,就是因为负疚,才会将一向葡萄加上酒精,酿成了香醇的葡萄酒的,他逼迫自己不要去想,现在在美国,在国外,国内的事情,他不想知道,也不该多操心。   于是,有一段时间里,陆景重为了发展,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废寝忘食了。   毕竟在国外,华人的发展原本就是比较难的,有时候通宵过后继续工作一整天的事情也是常有的。   薇薇知道陆景重的心事,终于也放松了口径:“你想回去,也要看用哪一种方式回去。”   当然,薇薇的话外音就是,既然已经出来了,如果没有成功,那还有脸回去么?   陆景重听了这话,笑了:“薇薇,你不用拿这种话激将我,我有分寸。”   这是陆景重对薇薇说过的最常见的四个字——我有分寸。   薇薇也一度是相信了,陆景重做事沉稳,而且有魄力,能隐忍堪称大器。   但是,在杜佳茵的事情上,她隐隐感觉到,他已经失了分寸。   人的感情,有时候当真是不受控制。   就好像应了一句话,情不知何所起,一往情深。   在美国呆的这三年,经受过许多,也终于算是有了名气,因为一部电影的参展,在国内也算是重新火了一把,有心人还翻出来三年前,甚至更早十年前,陆景重参加选秀的时候,那个时候的音频资料。   这其中必然有薇薇公关团队的力量,更多是因为陆景重身上绯闻很少,不仅声音好,人长的帅,不是那种没有演技的奶油小生,所以更多是微博上发起的,自发的一些呼声。   于是,薇薇知道,是该回去了。   可是这一次回去,薇薇却没有再跟着了。   对上陆景重幽沉的眼睛,薇薇说:“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了,这一次回去,就让高明陪你回去吧。”   陆景重说:“也不知道是谁说的牛奶面包整天吃不习惯。”   薇薇一笑:“我都已经快四十了,但是还没嫁人,这在国外不算什么,到了国内,恐怕第一个就是拿我的身份开刀,你这是想要回去了就开始绯闻缠身啊,记住了,陆景重,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易被人抓住把柄。”   临走这一天,薇薇送他们到机场,陆景重拥抱了一下薇薇,说:“谢谢。”   薇薇无奈地笑着摇头:“谢什么,Vincent,你就是不够狠,你不是认识顾青城么,知道他做事的时候怎么狠么?”   “嗯,你给我说过。”   薇薇没有点破,其实陆景重也可以狠下心的,只不过心里一旦住了一个人,也就有了软肋有了弱点,做事总归就有了顾虑。   换句话说,为人过于刚硬,易折。   薇薇看着一架飞机飞过蓝蓝的天空,留下一道长长的白色痕迹,咬了咬嘴唇:“陆景重,珍重。”   ………………   这一次回国,是公司里的人故意透出风声的,所以,远远地,陆景重就看见了黑压压的人群。   公司派来接陆景重的私家车经过特许,驶上停机坪。   前面有保镖开道,车子也费了好大的工夫,才出了机场。   陆景重透过车窗向外看,经过一个公车车站牌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女人。   “开慢点。”陆景重吩咐司机。   耳朵里塞着耳机,穿着一件极其普通的衣裙,后脚跟一点一点的,背着手等公交车。   没错,是杜佳茵。   陆景重看向她的时候,她也看了过来,视线在半空中相碰,竟然是陆景重先移开了视线。   心里,没来由的就猛的疼了一下。   只不过,现在他刚刚回国,身边太多隐藏的危险,他还不能去找他。   公司里内部达成了协定,说是要给陆景重找一个女友,只是利益结合,平时公共场合出现就可以了,不要求更多亲密的行为。巨岛池划。   当时公司推荐了好几个当红的女明星,对他的事业都有所帮助,但是,他选择了蓝萱。   回来的第二天,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在新闻发布会的现场,他接到了周越的电话,紧接着,就看到了从车里走出来的杜佳茵。   时间好像在一时间静止了,周围全都是嘈杂的声音,镁光灯闪烁不停。   陆景重的视线只是停顿了一秒钟,然后就微笑着继续回答记者的问题。   但是,在记者看不到的袖口里,陆景重已经默不作声地蜷曲了手指,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杜佳茵,我回来了。   佳茵,你的毛毛回来了。   ………………   【婚礼】——杜佳茵自白   两年后。   在婚礼前两天,我又开始紧张了,心脏扑通扑通飞快地跳,好像是要冲破胸膛一样,紧张的片刻都睡不好,在床上翻来覆去。   陆景重拉着我的手,眼睛里全都笑意:“那要不然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你就满脑子都是那种事情啊!”我握起拳头捶打他的胸膛,“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又怀孕了!”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谁的问题,那天晚上摸着黑比较急,一时急了就忘了带套子,第二天我说要去买避孕药吃,但是陆景重说,“那是你的安全期,我算过了,别老吃那种药,对身体不好。”   我这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安全期和排卵期怎么算,陆景重这么说,我也就信了。   但是,后来问过医生,才知道那个时候是我的排卵期,中标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陆景重当时听见我说怀孕了,反应会比我想象的要更大,手里的玻璃杯直接就摔在地上了,一双黝黑的眼睛瞪着我。   我当时不清楚他为什么这么大反应,但是后来知道了,是方元东偷偷告诉我的,“其实,上一次你生言言的时候,呃,医生就断定你不能生育了,所以……这一次我也不知道怎么着的……”   我一下子愣住了,可能是我的表情太过于空白,方元东双手在我面前晃了晃:“你可别告诉重哥这是我告诉你的啊!”   我回过神来,将包里的一小瓶避孕药拿出来,“方医生,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个药?”   方元东看了一眼药瓶,再拧开盖子一闻,冲我讪讪地一笑:“这就是普通的维C,不是避孕药。”   我顿时就明白了。   为什么之前有一次事后我要吃药,可是陆景重却执意不要我吃,还说那药是假的,要找方元东专门给我开,过了两天才把避孕药给我。   原来,那个时候,陆景重就已经把药给换掉了。   但是,陆景重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过,从来没有,他宁可把这些事情全都默不作声的咽在肚子里。   方元东说的这件事情,我也没有告诉陆景重,但是黑夜中,我更加牢牢地抱紧了他的背,陆景重的隐忍,让我心疼。   他从来都不说自己有多难,我看见了,他就随便敷衍过去,我看不见的,恐怕还会更多。   陆景重伸出手指来抹了一下我的脸庞:“怎么哭了?”   我搂住他的脖子,往他怀里蹭了蹭,摇了摇头,“我紧张,要不再往后推几天吧。”   陆景重拍着我的背:“再往后推,你的肚子显出来了怎么办?再说了,大哥就准我一个月的婚假,还有蜜月。”   “到底婚礼在哪举办?你都请了谁啊?”   到现在为止,对于婚礼的细节,我还是一丁点都不知道,完全都是陆景重筹备的,我怎么问他都不说,这一次也是一样,不管我怎么说,都撬不开他的嘴。   “那结婚礼服呢?”   我没有见到过婚礼礼服,只是陆景重找来设计师给我量了尺寸,说直接送到婚礼现场去。   我戳了戳他的肩胛骨:“不是说了,结婚前一天夫妻双方不能见面呢,你现在为什么还在我床上?”   陆景重眼睛很亮:“还有两天,亲爱的。”   我现在不能听陆景重甜言蜜语,他一叫我亲爱的,我浑身就都酥了,现在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还这么不害臊,我觉得自己的脸又红了。   可能是怀孕的问题,现在变得十分嗜睡,而且很容易累。   第二天一大早,我还没有睡醒,就听楼下咚咚咚的敲门声。   陆景重安抚了一下我,说:“我下去看看。”   既然已经醒了,也就没有道理再继续赖床了,我穿好衣服下来,一开门就和一个小小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裴昊昱直接坐在了地上,“言言呢?在这个房间没有?”   我不禁揉了揉眉心,想起昨天晚上临睡觉前,小女儿说:“我在阁楼上睡了,如果明天裴昊昱再来找我,就说我在奶奶家里。”   我耸了耸肩:“言言去她奶奶家里了。”   裴昊昱皱了皱鼻子,满眼的不相信,“真的么?”   我点点头,用我真诚的大眼看着他:“当然是真的。”   裴昊昱灰溜溜地转过头去,走下楼梯,直接就对裴斯承大叫:“老爸,怎么办,我又失恋了。”   我:“……”   裴斯承摸了摸他儿子的头。   裴昊昱拨开裴斯承的手,“为什么一个比一个难搞定啊,我好难过。”   但是,这个刚刚还好难过的裴昊昱,转眼看见保姆端上来的水果沙拉果盘,就上去吃的津津有味了。   当天,裴斯承走之前,把裴昊昱留下来,倒是带走了雪糕和言言。   我问陆景重:“你这又是搞什么鬼啊?”   陆景重说:“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一看裴昊昱的表情,就是对于他老爸把他的小心上人带走很是不满,瞪着我:“他肯定是想把你卖掉,哼哼。”   因为说好了是第二天早上出门,晚上实在是没有什么事情做,我就打开电视开始看那种肥皂剧,有一点乡村爱情的味道,算是村子里的大户,家里有一个童养媳。   我看的直发困,但是裴昊昱却越看越精神,我正想要调台,他却按住我的手,问:“阿姨,能不能把言言给我当童养媳啊?”   我:“……”   这个晚上,我更是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算是半梦半醒,等到醒来,天刚蒙蒙亮。   但是躺在身边的陆景重貌似睡的很沉,一丁点要醒来的意向都没有,我就拉开一点窗帘,借着外面隐约的灯光,观察陆景重的睡颜。   这些年来,总算是被我养的脸上多了一些肉,但是棱角却仍旧锋利,这恐怕就和体重胖瘦没有关系了,而是陆景重这种从骨子里逐渐散发的气质。   我正在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看,他忽然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一双黑眸亮的惊人。   陆景重嘴角一弯:“好看么?”   “你吓死我了!”   我觉得自己的脸烧了起来,就想要撑起手臂来下床,被陆景重一拉捞在了怀里。   陆景重用指尖碰了碰我的脸颊:“还是脸皮这么薄,怎么办。”   我张嘴就咬上了陆景重的指尖,然后恶意的舌尖一扫,立即我就感觉到他起了生理反应。   陆景重眸色深沉:“男人早上是最需要满足的,佳茵你总是要引火烧身。”   我嘿嘿一笑,急忙从他的臂弯钻出去:“我要去洗手间。”   说完,就急匆匆地进了卫浴间。   ………………   大约五点半的时候,裴昊昱被保姆阿姨从被窝里拉出来,他满脸都是困意,揉着眼睛。   我觉得十分过意不去,就关切地问:“一会儿在车上可以补觉。”   陆景重背着手:“小孩子正是活力四射的时候,补什么觉。”   裴昊昱瞪着陆景重,嘟囔了一句:“要不是看在你是我未来岳父的份儿上,我才不会迁就你,哼。”   说完,他就迈着自己的小短腿进了浴室,顺带咔嚓一声锁上了门,似乎怕陆景重冲过去打他屁股一样。   在吃早餐的时候,陆景重才跟我坦白了。   原来,这一次的婚礼,设在江南水乡。   我听了一下子愣住了,手里的筷子就没拿稳掉落在桌上。   陆景重看我这种反应,似乎也不是很理解我的反应,“是惊喜……还是惊吓?”   我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惊喜!怎么会是惊吓呢,是惊喜。”   陆景重抚着我的后背:“婚礼礼服很好看,是全手工刺绣的。”   我用力地点头,泪水划过脸庞。   在一年前,或许是更早的时候,我记得我告诉过陆景重,其实我喜欢江南水乡,我喜欢中式婚礼。   其实那个时候,陆景重已经让全球顶级的婚纱设计师为我设计了一套婚纱,而且都已经做了出来。婚礼也定在了C市一个大教堂。   现在看来,又因为我的一句话,给废掉了。   用雪儿的话来说,就是陆景重宠我宠的简直就无法无天了。   三个多小时的车程,终于到了江南水乡,呼吸的空气都是温润潮湿的。   我以为今天是婚礼当天,但是实际上,今天才是婚礼前一夜,婚礼在明天。   陆景重拉着我走进一个院落,刚一进去,就有一双胳膊挡住了他:“现在怎么还黏着啊,你应该去那边!”   一听这个声音,我吃了一惊:“雪儿?”   雪儿嘿嘿一笑:“我是伴娘啊。”   后面温温踢了她一脚:“中式婚礼哪儿有什么伴娘,你就给自己扣帽子吧。”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我的朋友们,早在三天前就已经来到了这个江南小镇上。   雪儿说:“我们已经玩儿了三天了,你老公报销!财大气粗。”   桑桑撞了撞我的肩膀:“不过说真的,不厚道啊,大学四年我们都没发现你的猫腻,孩子都这么大了。”   “温……”   温温冲我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我立即会意了,闭口不言,倒是跟在我身后的裴昊昱,说了一句:“我不是他儿子!”   她们几个都没有见过雪糕,把裴昊昱认作雪糕也不为奇,听了我解释,才恍然大悟,谁知道裴昊昱紧接着就加了一句:“我将来是要当她女婿的。”   我:“……”   随即一阵大笑。   在这个晚上,我和雪儿、桑桑和温温睡在一个房间里,好像有回到了大学时候。   我们说起彼此现在的生活,现在我们四个人里面,就只有雪儿还单着了,桑桑和苏辰是在去年年底办了婚宴,温温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和唐七少办了婚礼。   我说:“我给你介绍个吧,阿雪,陆景重的几个哥们我看都不错,人品都很好,梁小六跟你年龄差不多,应该能处的来。”   “啊,你就安生当你的新娘子吧,什么时候改月老给人牵红线了!”雪儿在床上狠劲儿翻腾了两下,“我都不怕我老的嫁不出去,你们操什么心,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温温抬手就拧了雪儿的耳朵一下,雪儿立即嗷嗷叫了起来。   一直聊天聊到半夜,估计已经有两三点了,我们才都扛不住了睡着了。   因为明天是我的大日子,我睡的不沉,隐约感觉到有人轻柔的抱起我,我睁开眼睛,看见是陆景重,就又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醒来,我本以为昨天晚上是做梦,但是看到身边躺着的竟然真的是陆景重,直接惊的叫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了?”   陆景重说:“抱着老婆睡习惯了,要不然睡不着。”   我:“……”   房间里,陆景重取出婚礼的礼服盒,然后拿出来一套大红色的刺绣结婚礼服,这套衣服的款,和当年在云南那个小镇上见到的,有些地方是相类似的,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不会穿这种衣服,还是陆景重一件一件地帮我穿上。   现在想想,一切来得真的是好快。   陆景重勾住我的小指:“现在会穿么?还要我帮你穿么?”   我对上陆景重黑漆漆的眼睛,勾着陆景重的脖子,媚眼如丝:“当然要。”   让陆景重穿,原本二十分钟的穿衣时间,直接无限制拉长到一个小时,直到外面天色大亮。   陆景重给我穿好衣服,然后俯身帮我穿上一双绣花鞋,在我唇上亲了一下:“等我来接你。”   说完,他就直接跳窗户走了,我吓了一跳,赶紧往窗户口看去,幸好,一楼,下面就是葱葱的草地。   顾青城和顾振宇也来了,我的妈妈黄曼茹也被陆妈妈给拉了过来。   还有陆景重的一些朋友们。   看着他们每一个人的笑脸,这个婚礼,我想,是我毕生难忘的。   陆景重穿着黑色和大红色的新郎礼服,好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的一样,身影修长。   因为温温她们也知道我和陆景重之间走到如今不容易,所以也就没有多加刁难,收了两个红包算了事,就让陆景重把我拉走了。   裙摆有些长,下台阶的时候要提起裙摆,身后的陆景重一下子将我打横抱起,我重心不稳急急忙忙勾住了他的脖颈。   他稳步走在青石板上,脚步稳健。   看着他英俊的侧脸,过往,从我十八岁那年开始,一直到现在,整整八年,那些曾经经历过的点点滴滴,都在心里,不曾忘却。   我搂住陆景重的腰,脸贴在他的心口。   花费了多少运气,才能遇上你,毛毛。   也许,等到我人老珠黄的时候,也能挽着你的手臂,也能贴着你的胸口,也能跟你一起回忆,曾经走过的岁月。   你曾经告诉过我,从来都不迷信来生,那么,我也不信。   我杜佳茵在这里许诺——毛毛,我爱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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